第69章 ：探視

要麽說拿人家手短呢，果然，一聽說附子也喜歡照顧花熊，吳氏就不吭聲了，只覺着附子肯定不會害女兒，更何況，兩個女孩借這機會親近親近，那位姑娘又是林少爺身邊的人，這交情好了，日後自家也可以跟着沾光不是？

這裏秋香忙忙洗了臉，因為這會兒沒人起來，所以大鍋飯也沒做，只有昨晚剩下的自家做的荞麥野菜月餅，秋香就揣了兩個進兜裏，想了想，又拿了一個山莊裏的月餅，一面對吳氏道：“我拿一個吃，想來大伯母二伯母也不至于有閑話吧？”

閑話肯定是有的。不過吳氏心中怎會不偏向女兒，因冷哼道：“你就拿去，反正這都是你拿回來的，她們就有閑話，也不好意思說，真不要臉說出來，娘幫你對付她們。我就不信了，你拿回來的東西，自己倒不能多吃一個，這是什麽道理？他們平時掙了東西回來，可也沒這麽大公無私的，還不是先僅着自家用。”

“僅着自家用倒不至于，但是給自家多留點兒，這是人之常情。我也不多拿，只拿一個，這不算過分，不然真是心都要冷了。”

秋香寥寥數語給吳氏指明了“怼”的思路，見馮氏沒醒，也就不進去請安，轉身出了家門。

走了一會兒，回頭看看，只見自家院裏一個人沒有，于是忙将身子一折，直奔村子南頭而來。

舊日記憶并不完全，不過對這李家，倒依稀有點印象，因此也不用問人，很快就找到了李家的院子。

大清早的，多數人還沒起來，街道上靜悄悄的，秋香也沒多想，見街門開着，便徑直走進去。

院子裏安靜的讓人心慌，這院子很小，也沒有養雞鴨鵝等活物，只有兩塊菜園，園子裏種着白菜蘿蔔，倒是十分精神。

四下望望，院子很齊整幹淨，顯然主人素日打掃的勤快。秋香心裏對李二的評價就很好：一個孤兒，努力為生活勞作的同時，還能顧着院子屋子這些眼面上的事情，盡量讓自己生活的有尊嚴，這就是好孩子。

堂屋門也大開着，确實是家徒四壁，小偷進來都要掉眼淚的所在，根本用不着什麽鐵将軍守門。整間屋子裏最值錢的，大概就是那個水缸和竈臺上一口黑乎乎的鐵鍋了。

屋子裏寂靜無聲。秋香的心驀然一緊，暗道該不會悲劇已經發生了吧？因緊走幾步來到屋裏，就見看不出顏色的土炕上，一個半大少年蓋着床露出黑色薄棉絮的破被，仰頭看着房頂，一動也不動，不知是在想什麽，又或者，根本就是已經死了。

“喂！”

雖然覺着少年這坐姿不像是死了，但秋香還是心中一痛，忙叫了一聲。好一會兒，才看到少年慢慢低下頭來，面無表情看着她。

“你……你怎麽了？”

秋香剛問出這句話，就想打自己一個嘴巴，想她好歹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新女性來着，怎麽能問出這麽沒水平的話呢？情商簡直為負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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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家姐姐？”

李二面上終于有了點表情，瞪大眼睛，似是十分驚訝的模樣，茫然道：“你……你來做什麽？”

“哦，我……我昨天聽我二伯母和我娘說起你的事，所以過來看看你。”秋香從懷中掏出三個月餅遞給他：“是不是還沒吃早飯？快吃點墊吧墊吧。”

李二這一下就不是震驚了，看他的模樣，好像是在懷疑自己産生了幻覺，因為他伸出手在臉上掐了一把，掐完了好像還不信，又在瘦骨嶙峋的胳膊上掐了一把，在他想去大腿上掐的時候，秋香及時阻止了他。

“不是做夢，難道我來看看你很奇怪嗎？”秋香終于受不了這尴尬氣氛，将月餅往床鋪上一放：“你快先吃了，之後咱們再來談談你的問題。”

李二搓着手，低着頭，想想又把頭擡起來，喃喃道：“姐姐……姐姐和我無親無故……”說到這裏，又伸手撓了撓頭，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雖然不沾親帶故，但好歹也是鄉裏鄉親的不是嗎？”秋香搖頭：“所以給你帶點吃的也不算什麽事兒吧？”

“真……真是給我吃的？”

李二似乎才接受這個事實，卻仍小聲問了一句，見秋香點頭，他再不猶豫，伸手抓起身邊月餅，“嗷嗚”一口，就咬了一半去。

秋香連忙起身來到外屋，舀了一瓢水進來遞給他：“你就着水吃，別噎着了。”

“嗯嗯嗯。”

李二的嘴巴已經被塞滿，一夜沒人來，他的腿又斷了，根本動不了，早已是又渴又餓，剛剛只顧着吃，卻忘了嘴裏已經幹得火燒火燎，秋香這一瓢水就跟救命似得，不然很難說他會不會直接被噎死。

風卷殘雲一般，三個月餅很快下了肚。直到把最後一口吞下去，少年才長長舒了口氣，再看向秋香，目中就有了淚光，哽咽道：“多謝姐姐……記挂我，半天一夜了，沒人過來，我連口水也沒得喝，原想着……我就只能這樣餓死了，多謝你……還能讓我做個飽死鬼。”

“什麽？半天一夜？”秋香倒吸一口冷氣，接着憤憤道：“也太狠心了吧？好歹都是鄉裏鄉親這麽多年，哪怕就算是不能照顧長遠，過來看看總應該吧？怎麽……怎麽能這麽狠心？”

李二搖頭道：“不怪大家。這些年沒有大家幫襯着，我早不知死多少回了。只是這一次，誰都知道我活不長，今年年景也不好，大家夥兒養活自己都不容易，哪還有餘力幫我？既不能幫忙，過來做什麽？也只是揪心罷了。”

這孩子倒是明白事理，更難得他一個沒受過教育的小子，說話這樣條理分明。秋香心中對李二的評價又高了一層，因嘆口氣道：“那往後，你打算怎麽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