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這是卓煙橋被分手的第四年，準确來說，應該是第1335天。

是的，他“被”分手，沒有商量，沒有預兆，只是簡簡單單的一條訊息，就簡單蒼白的結束了這段感情。

他就是合同中的乙方，只有照做的份，不可以問為什麽，唯有接受，即使再不願意。

還有一個更貼切的形容。

更像是一個玩物，玩夠了就随意丢棄，連分手式都懶得敷衍。

分開之後，卓煙橋從來沒有覺得時間變得那麽慢過，一天的晝夜交替龜速一般緩慢，再這樣下去，他好像都找到了一個另類的長生辦法。

他在祈禱。

不停地祈禱。

祈禱再見面的一天。

如果可以再次相遇，他保證。

一定不會再被那張美麗的臉迷惑。

好在，他的祈禱終于有了效果。

—

還算寬敞的男生宿舍，猴叫的聲音不絕于耳，幾個男生更是像猴子一樣上竄下跳，也不知道今天是抽了什麽風，格外亢奮。

除了斜倚在靠椅上的少年，疏離又冷淡，顯得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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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重來，請告訴我該如何再愛，才能讓季節停擺，把你留在那片時間海……】

金聞陷入自我陶醉中無法自拔，嘔啞嘲哳難為聽的歌聲折磨整個宿舍。

他所唱的歌名叫《為你》，是近段時間以來最火爆的流行歌曲，以其優美的旋律和動人的辭藻在一衆口水歌中脫穎而出，很多人稱這歌越聽越有味道，且其火熱程度并無下降趨勢，依然在直線型上漲。

唯一的遺憾是這首歌的詞曲人并沒有标注，是一首無人認領的歌，所以沒有原唱這一說，誰唱的好就是誰的。

卓煙橋終于受不了探頭，“你能不能別唱了？”

“咋了？我連唱歌的權利都沒有啦？”金聞瞪着眼，語氣不服。

其他兩個室友跟着插話，“關鍵你那叫唱歌嗎，跟鬼哭似的。”

“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宿舍有人哭喪呢。”

宿舍哄笑。

“不過，你天天哼這首歌，不厭嗎？我聽着都覺得煩。”卓煙橋是真的覺得煩。

“怎麽會，好歌怎麽聽都不覺得。”

卓煙橋只是搖頭。

金聞安利失敗，拿起手機，“你是不是沒聽過啊？我現在給你放，我不相信有人可以拒絕這首歌。”

卓煙橋擺手，“打住，不用了，不用了，別給我放，我聽過，聽過，聽過很多遍了。”

他怎麽可能沒聽過。

金聞歪頭，皺了皺眉，“不過，這歌網上版本太多了，很多人唱都挺好，你現在可能覺得這個版本好聽，可之後又來一個人唱，又覺得這個人唱的也好，就感覺怪怪的。”

“就給我一種沒有歸屬感的感覺。”

“這歌應該。”金聞瘋狂在腦海裏檢索詞彙。

“有一個非常，非常，非常牛逼的人來唱。”

金聞說着，一只手開始撥弄起手機，無視卓煙橋剛剛的拒絕，随手播放了收聽量最高的那個版本的《為你》，是一個非常有名氣的流量小生唱的，版本起起伏伏，來回更疊，置頂經常發生改變。

金聞“啧”了一聲，“感覺這版本沒我之前聽的那版好聽啊。”

卓煙橋一骨碌爬起來，連第一句都不想聽完，拿起床邊耳機利索的往外走，“我出去透透氣。”

音樂聲在他背後漸行漸遠，放到最後一句，“我們永遠不分開。”

沒錯，這首歌的原作就是他，詞曲全由他一人完成。

對于一般人來說，面對自己的作品爆火，肯定是成就感滿滿。可卓煙橋卻是相反，痛苦的快要死掉，寧願他從來沒有寫過這首歌。他在最失落的時候寫下這首歌，是對那個階段的總結，是想對那個時間說再見的意思。

這首歌火的太出乎意料，因為可是說是他所有創作之中最不喜歡的一首。

可現在大街小巷，走到哪都能聽到這段旋律，幾乎人人嘴裏都會哼上幾句。這無疑是在不斷地揭開他的傷疤，再撒上一片鹽，如此往複。

想要被遺忘的東西因為自己的失誤，被無辜的人們反複提起。

卓煙橋正讀大三，學業不是很忙，會有很多自己的閑暇時間。

周六時分，往往這個時間大家都會待在宿舍，享受好不容易的懶覺時光。可今天卻不一樣，人流紛紛往外奔湧。

金聞在宿舍說出了原因，“就我們學校旁邊的森林廣場，今晚好像是有一場音樂會，聽說還不要門票，這倒也還好，不過聽說請了很多明星過來。”

錢松添上一句，“我聽說有那個顏以良，應該是這個名字。”

金聞拍了下手恍然大悟，“我知道他，可火了，是個演員對吧，雖然我不看電視劇，但我也知道他。”

顏以良，新時代流量，出道即巅峰，第一部戲就由圈內著名導演指導，所參演的青春文藝片《陽光走廊》被人們熟知，從此星途一片輝煌，大量資源紛至沓來，各種獎項和代言更是拿到手軟，年紀輕輕就登上頂流寶座。

就像卓煙橋這種從來不關注娛樂圈的人，也有所耳聞。

“那我們晚上也去，湊個熱鬧去，我還沒近距離見過明星呢。”金聞提議。

除了卓煙橋，剩下兩個人自然是立馬應了好。

見卓煙橋還在猶疑，金聞湊過去，“你猶豫什麽啊，一起呗，離我們這麽近，這是難得一遇的活動好吧，這熱鬧你都能忍着不湊？”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卓煙橋自然是沒什麽好推脫了，不然也太矯情，雖然不感興趣，但去了也不算壞。

霓虹華彩，人潮濟濟，就連今晚的月亮都特別圓，連它都忍不住迎接一個巨星的到來。

現場被人群圍成了一個圈，摩拳擦掌，卓煙橋有點後悔了，他被擠的有點喘不過氣，更要命的是，因為人太多，他和其他三個室友走散了，他現在出也出不去，只能跟着人群随波逐流。

也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不好，他被迫的被人群擠到了靠前的位置，周邊人紛紛拿起手機，提前做好了錄像的準備，而卓煙橋則是伸個手都困難。

人頭攢動，人們翹首以盼，期待的心情随着時間瘋漲，每個人的眼裏都散發着光芒。

“南鵲，在這邊！”

一聲清晰的喊叫劃破天際，當然，只是對卓煙橋來說。

疲乏已久的心在此刻被強制開機。

他轉頭，四顧茫然。

然後低頭苦笑。

怕是在嘈雜的環境裏呆久了，都出現幻聽了。

可偏偏那麽清晰，還是那個人的名字。

好在現場的一陣尖叫，把他從情緒裏拉了回來。

“顏以良，顏以良！”

“啊啊啊啊啊，媽媽愛你！”

“YY，YY！”YY是粉絲給顏以良起的綽號，給人一種親密無間的感覺。

卓煙橋晃了晃腦袋，感覺有點聽不見了，短暫性的失聰。

他在人群中格格不入，熱鬧是他們的，他什麽也沒有。

臺上的人迎着光出現，微笑着禮貌的和現場的人打着招呼，對着臺下的人淺淺一個飛吻。

“啊啊啊啊啊啊啊！”

卓煙橋好不容易恢複起來的聽覺再一次被摧毀。

“非常開心受到主辦方邀請來到這裏參加音樂節，和大家相遇，接下來我會用幾首歌的時間陪伴大家。”

下面人瘋狂回應，“哇嗚哇嗚，好好好！”

“那大家想聽什麽歌呢？可以試試點歌，但不要點太難的哦，不然我就要丢人啦。”

臺下的人潮在此刻竟是如此默契，清一色的開口，“《為你》，《為你》，想聽《為你》。”

顏以良輕輕笑了笑，意料之中的回答，他就猜到會有這首歌，為此他還排練了數遍。

“好，我也很喜歡這首歌，唱的不好你們可不能打擊我。”

臺下再次一片歡呼，這是什麽夢幻聯動啊，最喜歡的偶像和最喜歡的歌。

除了卓煙橋，眉頭緊皺，臉上深深淺淺的黑線。

什麽啊？現在還落得個如此尴尬的境地，想逃又逃不走。

硬生生的要他直面這首歌。

他忍不住輕輕吐槽了句，“為什麽啊？”

即使小聲，還是引來了旁邊女生的注意，朝他遞了個白眼，像是在說，“真是沒品。”

要不是看他長的不錯，恐怕是要忍不住罵上幾句。

卓煙橋瞬間無地自容，捂住臉掩飾表情。

他只有一個想法：

想死，現在。

立刻，馬上。

前奏漸漸響，臺下人先是歡呼，然後安靜下來

看見彩虹陷在雲裏

我又想起你的聲音

無措的我站在夢境

快要記不起你的眼睛

……

到了間奏部分，顏以良做了個噓聲手勢，道，“現在我要邀請現場一個人與我一同唱這首歌，相信大家都會唱吧。”

大家瘋狂舉手示意，想盡一切辦法讓顏以良注意到自己。

“就你吧，這位朋友。”

卓煙橋低着頭，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但身上的多重視線讓他無法忽視。

他緩緩擡頭，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他一個人身上。

想死的心更深一步。

若是別人，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可對于卓煙橋來說，這時候的他無疑是一頭待宰的羔羊，供看客欣賞。

工作人員還特意遞給他一個話筒，卓煙橋遲遲沒有伸手去接。

但是在場觀衆倒是熱心，硬是接力舉到他的嘴邊。

他成了那個被期待的人。

“不好意思，我不會唱這首歌。”

卓煙橋目光躲閃。

臺上的顏以良笑容僵了一下，但還是要保持微笑，底下人竊竊私語，覺得不可置信。

“不好意思。”他再次道歉。

此刻只想逃離，也不管是不是方便，是否禮貌，卓煙橋低着頭，強硬地推開人群，像是在逃離刑場。

不敢擡頭看周邊人的眼神，內心是一片死寂，再不離開就要當場死掉。

不知道花了多長時間，只知道身邊不再擁擠，嘈雜聲，音樂聲越來越遠。

卓煙橋扶上一棵樹，像是捉住了救命稻草，彎腰，瘋狂喘氣，胃裏不斷翻湧，連帶着心髒都開始陣痛。

指尖摳進了樹縫，青筋在手上暴起。

說實話，不能說是讨厭這首歌，歌曲本身無罪，他讨厭的是虛僞的自己，自以為是的放下卻還是活在過去。

只有他自己知道，迄今為止，他創作的很多首歌都離不開一個名字，就連周遭的環境都逼着他不斷去回憶。

可沒想到那個記憶的名字會變成現實，出現在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