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8:墓園
林岚 48:墓園
有了陳景薇的名字,一切查起來就方便許多。
陳景薇,女,生于1992年3月7日,于2010年7月3日在常明路廢棄鐵軌意外身亡,死因系頭部受到撞擊,顱內出血而致,享年十八,她曾是普英中學學生,家中僅有殘疾的母親和繼父二人。在陳景薇去世三天後,她的母親和繼父在家中服毒自殺。
陳景薇和她的父母都葬在蘆城東郊一個陳舊的小墓園裏。
林岚和姜烨在查到地址之後,為了不錯過張輝,淩晨就提前去墓園蹲守。
林岚相信,張輝一定會在3號來拜祭陳景薇。
墓碑上的照片,裏面的女生笑靥如花,青春靓麗,彼時她的眼中還充滿着對未來的無限向往。
林岚不禁想,當她瀕死之時,孤零零地躺在鐵軌上時,心裏在想什麽呢?她的身上還有多少故事沒有講完,還有多少故事本可以發生,卻還沒有發生呢?
這樣想着,一種人文關懷的共情感,讓林岚微微有點悵然。
姜烨偏頭,一眼看穿林岚此時內心的寂然和惆悵。
“說實話,你是我最佩服的記者之一。”姜烨一句話,将正在林岚的神游拉回來。
她略帶好笑地看他。
“真的,雖然你很年輕。但你真的很有韌性而且很堅持。這個案子牽出這麽多細枝末節,我以為你會放棄。畢竟你現在是報社的秘密武器,總編的心頭好。若想升職加薪,還有一堆更容易更有噱頭的調查等你來做。”
林岚笑了笑,“升職加薪,我當然想了,不過我有更想做的,你也不用把我想的那麽高尚,幹嘛給我架這麽高?非奸即盜!”
姜烨也笑了,二人不再說話,他們移坐到一處僻靜不易發現的地方,好随時觀察陳景薇墓前的狀況,還能很好的隐藏。
淩晨的墓園本該是可怕的地方,但不知為何,他們卻呆得非常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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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張輝和舒童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真的是舒童尋死,讓張輝幫忙嗎?她這樣做,是為了引起轟動,但真的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嗎?”林岚不禁問。
她不奢求得到答案,她也知道姜烨對整件事其實并不清楚。
姜烨聳聳肩,“如果李勝是她殺的,她身上背了人命,選擇轟動的死去,将真相一點點曝光在世人面前,總比一事無成地的抓進牢裏強。”
“她如果不死,李勝是她殺的這件事就不會被發現,她也不會坐牢。”
“如果她并不想不被發現呢?”
姜烨的話讓林岚沉默,他說的不無道理。
天色漸明,他們繼續等待,直到豔陽當頭,墓前還是沒半個人影。
“應該沒有錯過吧。”林岚不住地張望,墓園稀稀拉拉來過幾個人,不難盯。
姜烨也跟着一起盯,“再等等?”
雖然關于陳景薇和張輝之間發生的故事,林岚還尚未掌握全貌,但她憑現有的信息和直覺相信,他們二人之間一定有着很深的羁絆和關系,這羁絆深到将舒童也牽扯其中,甚至在生命最後的時刻,讓舒童全然相信着張輝。
他肯定會來拜祭她的。
這是他的良心,是他一直堅持到現在的動力。
林岚這麽堅信着,但墓園卻遲遲不見他的身影,直到月升日落,天色熹微時,她開始懷疑自己。
“不可能啊……”林岚自言自語,“難道他要半夜來,害怕被人發現?”
想到這兒,林岚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她思慮半天,突然一拍腦袋,“哎呀,搞錯了。”
姜烨愣住,“怎麽搞錯了?”
“新聞說陳景薇是7月3號被人發現死于鐵軌,吳博說,張輝是前一晚淩晨給他打電話沒人接,之後失蹤,這麽算下來,陳景薇應該是7月2號出事的,也許張輝來祭拜的時間,不是今天,是昨天。”
林岚搞錯了時間很是懊惱,不過即便她搞對了時間,昨日的他們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又是查詢資料又是趕路,說不定也一樣趕不及,一樣會和張輝失之交臂。
姜烨安慰她,“如果舒童給張輝證據,讓他幫忙配合你的新聞,那張輝一定會再次出現,或者再用其他方式跟你聯絡。我們其實只需要守株待兔就好。”
林岚搖搖頭,是張輝在等她。他在配合她的步伐,所以她一定要先發制人,張輝才可能繼續配合她。
如果張輝和舒童對自己保有信心,那他們應該會預料到自己會摸到陳景薇的墓,說不定有什麽“藏寶游戲”又在等着自己挖掘。
這麽想着,林岚決定再度回到陳景薇的墓前仔細查看。
之前只是草草看過一眼,這次回來,林岚果然發現了許多不易察覺的細節。
墓碑被擦拭得幹幹淨淨,花朵是新鮮的,食物也是更換過的。
林岚四處觀察,發現在墓碑右下方有一塊磚,她動手晃了晃,是活動的。
林岚和姜烨對視一眼,她心裏微微有些緊張,姜烨點點頭,友善示意她。林岚緩緩掀開地磚,地磚下面是一處空間,裏面放着一個黑色塑料袋,袋子裏裝着一張光盤。
林岚将光盤拿在手裏,恭敬的姿态像是捧着什麽至關重要的寶物,她深吸一口氣,打開光盤,內裏黏着一張便利貼,上面寫着“李慧倩”。
穿過一條陰暗狹窄的小巷,陸瑤小心避開随處可見的垃圾和污泥,她邊走邊不斷看着手機,打量着周圍。終于,一個磨損不清的門牌號讓她停住腳步。
經過再三确認,陸瑤走上前,敲了敲門。
告別林岚後,她回了警局查了莫季紅的身份,身份信息從很早之前就沒有任何更新,照片也是早年拍的,模糊不清,但給陸瑤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留下的地址估計也是以前的。
陸瑤還是決定走一趟。臨走前她接到了楊鳴山的電話,稍稍有點意外。
楊鳴山打來電話也沒別的事,就是關切了一下李慧倩和肖芸的事。自從上次二人一別後,陸瑤沒再主動聯系自己,也沒再來昌西分局。
楊鳴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好奇這些案子的進展,還是好奇陸瑤的近況,總之他還是打來了。
陸瑤忙着上莫季紅老家,跟楊鳴山随意敷衍了幾句就挂斷了電話,甚至未來得及客套地問他一下最近在忙什麽。
等快到了莫季紅的家,陸瑤才後知後覺感覺自己之前不太禮貌。
老舊的門一直沉默,陸瑤不抱什麽期望,但沒想到過了一會兒,門後傳來鞋底蹭着地面緩緩走來的聲響。
聽這腳步聲兒,陸瑤推測這人身體不好。
果然,打開門,一張蒼老至極的老婦人臉露出。
“你找誰?”聲音喑啞,嗓子眼裏像長了無數萬年枯枝。
“你好,請問您是莫季紅的家人嗎?”陸瑤直接地問。
老婦人愣了幾秒,随即艱難地皺起眉頭,不是因為記憶困難,而是因為這久違的名字被再度提起的困惑和狐疑。
“你是誰?”老婦人打量陸瑤,警惕心有,但看上去并不反感。
陸瑤亮出證件:“我是陸瑤,高陽區警察局刑偵隊的。”
老婦人仔仔細細看了遍信息,眉頭緊蹙,不言語。
陸瑤繼續問:“您是莫季紅的母親蘇蘭女士吧?”
蘇蘭猶豫半晌兒,最終還是側身讓出道,将陸瑤引進家門。
“我跟她很久都沒往來了,如果你是來問紅紅的下落,那我沒法告訴你。”
“您女兒失蹤了,您不擔心嗎?為什麽不去報警?”
蘇蘭和陸瑤坐定在家徒四壁的屋內,她躲閃着陸瑤堅定又疑惑的目光。
“她好着呢,我有收過她報平安的信息,還有她時不時寄點生活費回來,我沒工作沒收入來源,但好歹有口飯吃。”蘇蘭提起莫季紅,沒有感傷沒有怨念,但又不是全然平靜和鎮定的模樣。
“您就真的不擔心她嗎?”陸瑤看出,這對母女之間可能還有不為人知的過去,“您知道她身上發生了什麽是吧?”
蘇蘭垂着頭,許久讷讷道:“就那點事,她跟男人睡了,然後瘋了,現在消失了,偶爾給我寄點錢讓我有口飯吃,估計病好了吧。好了挺好。”
蘇蘭的情緒平穩,絲毫不提莫季紅是被人侵犯才瘋,陸瑤一時都拿不準她是否并不知情。
“你知道黃志君嗎?”陸瑤問。
蘇蘭點點頭。
“那您知道,你女兒可能是在被迫情況下被黃志君強行侵占了嗎?”
蘇蘭歪嘴笑了一下,“怎麽可能,人家憑什麽?”
一句話,就讓陸瑤打消了之前的猜測。
“家裏還有莫季紅的房間或者什麽東西給我看下嗎?”
“沒啥東西,她那點東西當年都帶工廠宿舍去了,她進精神病院以後,東西都扔了。”蘇蘭邊說邊起身,走到裏屋翻了半天,拿出一個餅幹盒,“這裏面你翻翻,也沒啥東西,都是還沒扔的垃圾。”
餅幹盒裏,是莫季紅近年寄錢的信封,按照蘇蘭的說法,裏面只有錢,沒有只言片語,陸瑤問那她怎麽确認對方身份,蘇蘭聳聳肩,只說了兩個字:“感覺”。
因為沒有莫季紅其他書寫樣本,字跡鑒定很難做,陸瑤硬着頭皮多翻了翻,感覺此行可能又收獲無幾。
陸瑤翻着餅幹盒,随意問道:“您女兒的近照還有嗎?我在系統上查的,好像很早了,照片不太清晰。”
蘇蘭站起來,到電視櫃那裏摸索一番,“去工廠前她照過證件照,放簡歷裏,應該還有遺漏的。”
“遺漏?”陸瑤敏銳地捕捉到這個詞,“這什麽意思?她曾經回家專門清理過自己的東西嗎?”
蘇蘭嘆口氣,邊翻找着邊說:“幾年前,家裏來了一夥兒人,不由分說把家裏砸的砸,翻的翻,紅紅的東西本來就不剩啥了,有的也都被毀的差不多了。”
陸瑤并不意外,李勝當年在精神病院截住肖芸,必然認為光碟被她藏在莫季紅身邊,找不到他肯定病急亂投醫,來莫季紅家裏翻找,找不到就惱羞成怒全毀了,也在情理之中。
“真是造孽。”蘇蘭終于找出一小袋照片,塞進陸瑤手裏。
陸瑤還在回味那句話,蘇蘭究竟在責怪莫季紅,還是李勝?
她打開小小的照片袋,當莫季紅清晰的一寸照徐徐展現在陸瑤眼前時,她感覺腦中轟然一響。
這不是聶雨嗎?
準确的說,這不是陸瑤上次見過的聶雨嗎?
蘇蘭顯然也看出陸瑤神色的不對,她試探地問:“難道,你見過紅紅?”
陸瑤愣愣地看着她,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