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51:謀殺
舒童 51:謀殺
家裏客廳牆上的時針,指向十一點。
我将肖芸用命換來的那些碟片一盤盤收好,像在佛堂前虔誠上香那般認真和投入。
這裏面的每一盤,都是一個女人破碎的半生,是她們藏在喉間永無法發出的吶喊,是她們被無視和藐視的存在,是她們本應綻放卻被迫收聲的消失和隐身。
收拾完碟片,我給盧霜打了一通電話,她是護理員,應該會有我需要的東西。
我迅速趕往精神病院,那裏已進入晚休,盧霜站在門口等待着我。
“你想要怎麽做?”盧霜忐忑不安地将東西塞給我。
“不要告訴別人。”我把食指壓在自己的唇上提醒她。
拿了東西,我又開車趕往李勝定的位置。
還好有了父親送我的車,我來去自如,且不會有任何其他的目擊者。
我在紅月酒吧門口往裏張望,不時看看時間。
十二點,酒吧裏面走出來一個吊兒郎當的黃毛男。
“舒童?”他上下打量我。
我點點頭。
黃毛男随即露出猥瑣的笑容,嘴裏啧啧不停,眼睛上下逡巡,我像被黏膩的觸角揉搓般惡心。
“跟我進來吧。”黃毛領我進去,穿過嘈雜的酒吧,通過後門,向後院的二層小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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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緊緊握着包,心髒狂跳。
酒吧後門一關,嘈雜被隔絕在外,黃毛的聲音在黑暗中如此清晰。
“我看過你的演出,真不錯。”
“演出?”我愣了一下,再看黃毛那一臉興奮的猥瑣樣,我當即明白,李勝将我的私密視頻傳播了出去。
“放心,就我們內部幾個兄弟看過。”黃毛像大發慈悲般加了一句。
小樓二層是一個破落的招待所,黃毛跟前臺打了聲招呼就直接往裏進。
我的心不斷下沉,直到房間門推開,渾身赤裸的聶雨躲在被子裏瑟瑟發抖,而李勝和姜成,像是勝利者般坐在一旁抽煙喝酒聊天。
聶雨看着我,那眼神令人心碎。她仿佛殘破的玩偶,裏面的絨絮被扯開,并扔進泥污之中,任人踐踏。
大床正對的櫃子上,放着一個合上的攝像機。
“哎呀,來啦!”李勝嘴裏的煙噴到我臉上,刺鼻嗆人。
我深吸一口氣,将反感生生咽回去。
他的手不老實地在我背上上下摩挲,“還是大小姐好,女工吧,皮膚還是比不上你們嫩,也不知道黃志君那老色鬼,到底看上她們什麽了。”
“你要的東西我帶來了,可以放了她嗎?”我強裝鎮定,眼睛盯着牆壁,不去看他。
“給我。”他伸出手朝我晃了晃。
“不在這兒,我信不過你,你跟我走,我帶你去拿東西。”我依然冷靜鎮定,在危急時刻,只有這種情緒才能幫助我。
李勝湊到我眼前仔細看着我的眼睛。
我毫無畏懼地回看着他,眼神波瀾不驚。
長時間的對視後,李勝冷哼一聲,“行吧。”
他扭頭對黃毛和姜成說:“你倆在這等着,我一會兒回來。”
我走到床邊,從地上拾起聶雨的衣服,內衣內褲已被撕爛,但好在一件薄外套還完整。
面前三人毫無出門的意圖,我将被子用力掀起,讓聶雨在裏面穿好褲子,套好衣服。
一切準備就緒,我小心翼翼扶着聶雨下床,經過李勝身邊時,我說:“走,上車。”
李勝走在前面,我扶着虛弱的聶雨慢慢走在他的身後。
“你倆快點。”李勝渾身酒氣,身形搖晃,顯然困勁上頭了。
我們仨上了車,李勝坐在副駕駛,聶雨坐在後面。
車緩緩開動,李勝打了個哈欠,“東西放哪兒了?別诓我啊,不然我弄死你倆。”
“不會的,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反抗了。”我說得很淡定,也許李勝聽來,覺得我已經萎靡不振。
“大小姐你也別難過,其實我李勝人很不錯的,你那老爹也沒啥用,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你問問聶雨,之前我跟她談戀愛的時候,我可很舍得給她花錢的。”
我透過後視鏡,看見聶雨的眼中滿是怒火和兇光。
“光碟我可以給你,但我只要你一句準話,肖芸失蹤是不是跟你有關?”
李勝伸手擺弄了一下我車上的搖頭擺件,樂不可支。
“是。”
“你是不是殺了她?”我目視前方,一字一句。
李勝斜眼瞄了我一眼,嘴角歪起,“是我殺的。那娘們兒敢動我的東西,該死。不給她點教訓,她還真以為我李勝以前是白混的。”
“肖芸的屍體在哪裏?”我不動聲色,穩住內心洶湧澎湃的情緒,努力保持鎮定。
“扔雲水河裏去了,她沒啥親人,不會有人打聽她的,河裏也挺适合她。”
我再也無法忍住,一個急剎車,李勝的身子狠狠往前一沖,腦袋順勢磕在前面的儲物箱上。
“你他媽有病啊!”李勝一手捂着額頭,另一只手順勢甩了我一耳光。
“我告訴你,別給我耍橫,我能掐死肖芸,也一樣能掐死你倆,到時候一起扔河裏去!”
李勝大聲叫嚣,渾然不知我已将車開到一個荒無人煙的黑暗之地。
“聶雨。”我的聲音不大,卻像瞬間敲醒了她的鐘。
聶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将我事先準備好的繩子,從後側勒住李勝的身體,困住他的行動。
而與此同時,我像離弦的箭一般沖上去,趁李勝毫無防備和醒悟之時,将噴了大量迷藥的毛巾捂在他的口鼻上。
李勝拼命掙紮,可這一瞬間來的太快,我和聶雨從未想過竟然配合得如此順利,再加上他喝了酒,本就困倦體力不支,而我下的迷藥足夠量大。
我和聶雨兩人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我突然想到一個理論,就是人能在絕境之下生出巨大的力量。
今晚,如果我搞不定李勝,死的就會是我和聶雨。
李勝漸漸沒了動靜,手腳一軟,昏睡了過去,恐怕他死也想不到,下藥了那麽多女孩,最終自己也淪陷于迷藥之下吧。
我和聶雨喘着粗氣,我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疼,瞅了一眼後視鏡,才發現剛才李勝掙紮的時候,我的臉被打了很多下。
休息片刻後,聶雨終于開口說話:“接下來,怎麽辦?”
“把他擡下去。”我沒有時間跟她解釋太多,而聶雨顯然,明白我想要做什麽。
我們又費勁把李勝擡到馬路中間,半夜荒郊野外,沒有監控沒有車輛更沒有目擊證人,天時地利人和。
我從車裏拿出提前準備好的酒,往李勝嘴裏又猛灌了不少。
濃重的酒精氣味散開,和他喝過的那些,融為一體,成為他渾身上下的血脈,也将成為他死亡的罪魁禍首。
聶雨默默地看着我的行動,她本來失去生機的眼睛,在熹微黯淡的月光下隐隐發光。
我感覺到她在盯着我看,微微一笑,“別怕,這種事我不是第一次幹。”
我和聶雨坐回車,她坐在我身邊,我開着車燈,李勝神志不清地躺倒在正中的大馬路上,車燈映照在他身上,他就像是舞臺正中的主角,而他身後的黑暗一路延伸下去,那是李勝的死亡之地,是他作惡的一生即将魂歸的地獄。
“十四歲那年,我懷疑我的家教跟我父親搞在一起,我痛恨她拆散了我的家庭,以至于當她發生意外時,明明有機會活下去,可我卻冷漠地看着她失血過多死去。她明明應該擁有美好的未來,無論如何都不該死的。”我看着聶雨,朝她微微一笑,“況且,她其實也是受害者。”
“所有的事情,一開始,都源于我的冷漠和傲慢。”
“所以,它們的結束,也必須源于我的冷漠和傲慢。”
“我不能被他們擊垮,即便我用最極端的方式,也要結束這該死的一切。”
我放下手剎,踩下油門,朝着躺在地上一灘爛泥的李勝,痛快軋了過去,反複碾壓,直至我确信,他已完全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