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55:開端
舒童 55:開端
2021年初,我送走了聶雨,黃志君派人找上醫院,恰巧當時莫季紅在衛生間沒有被抓,那些人不為鬧事,裏裏外外轉一圈就走了,我從方堯處得知此事,立馬将差不多恢複正常的莫季紅接了出來。
其實,我對黃志君對莫季紅突然這麽上心,始終有點懷疑。我不認為黃志君真的忌憚這些碟片,為此大動幹戈來四處打聽一個他已經“抛棄的瘋子”。
黃志君坐不住的點,不是因為知道莫季紅可能有碟片,而是可能他發現莫季紅已經開始痊愈。
正常的莫季紅會給黃志君造成什麽困境呢?
我只有一個想法,她的手上有可以證明什麽的證據。
但莫季紅對我絕口不提,我也就沒有張口問。
我給莫季紅找了一處偏僻又破落的筒子樓住,這裏是被蘆城抛棄的一角,住在這裏的人,也是這個城市隐形的存在。她在這裏會安全許多。
因為,還有一個人保護她。
那就是張輝。
我一直在等待一個機會,雖然這個機會還沒有來,但我需要提前部署一下,所以張輝回來幫我。
他其實并不知道我究竟有什麽方法,他對我能讓李慧倩的事,甚至陳景薇的死亡真相重新呈現在公衆面前而感到半信半疑。
首先,如果我将陳景薇的事公之于衆,這代表着我會徹底背叛父親,甚至能讓他坐牢。
其次,他不知道完全不相幹的幾件事,究竟能在什麽樣的部署下,被恰當的人發現,并被報道和調查,這簡直是無法想象,且難于登天的事。
說實話當時的我也并沒有把握,但我知道我要做。
我和父親,對陳景薇和李慧倩的死都負有責任,我不應該讓她們就這麽沉默的消失,我要讓蘆城人都知道她們的存在,知道我和父親的罪大惡極,知道黃志君的那些龌龊。
Advertisement
我期待自己受到萬人唾罵的時刻。
我相信,那才是我真正獲得自由的時刻。
第一步,我選擇接近林岚,與其完全從陌生人開始,不如和她稍微拉近一下距離。
當然,我參加義工組織,尤其多參加面向兒童的志願活動,另一方面也是有李慧民的因素。我曾經偷偷去學校看望過他,他穿戴整潔,面目平靜,有時候恰巧還能碰到林思諧來接他。她衣着休閑,褪去厚重濃妝之後,面容清秀舒緩,看樣子,他們倆生活得挺好。
我不敢再打擾他們平靜的生活。
我的出現,會讓李慧民再度想起那些不好的回憶,而我也知道,林思諧始終懷疑,當年讓李慧倩在學校名譽掃地的那封舉報信是我寫的。
對于他們來說,我徹底退出,才能讓她們過上平淡安全的日子。
而我将對李慧民的補償,轉嫁到那些需要幫助的孩子身上,在志願活動中,我難得感受到了自我被需要和被肯定的快樂,我感覺自己是善良的,是熱心的,而孩子們回饋我的天真無邪,是這世界上最美好的禮物。
活動中的快樂和笑容,是從心而發的,我為自己構築了一個世外桃源,也建構了另一個自己。
在這個世外桃源,我熱情開朗大方,和義工朋友惺惺相惜,和孩子們無憂無慮地玩鬧到一起。
但即便如此,我仍然不能忘記我真正的目的是什麽。
一次畫畫活動上,我靈機一動,試探性地畫了一幅具有指向性的畫,它會是她将來撬開李慧倩事件的門鎖,雖然我不知道它有沒有用。況且我并不是随便選擇一種方式,我之前對她做過一些調查,林岚曾經在一起案件中,憑借一幅不顯眼的畫作認出受害者的求救信息,反饋給警察,從而為案件偵破帶來了新線索。
我相信她的天賦和技能,将會再一次幫助我。
而我,需要成為那個遞出線索的人。
只要未來,當她被我指定調查時,她一定會立馬記得我,并搜腸刮肚找出我們曾經有過交集的每個瞬間。
我坐在自己的書桌前,拉開抽屜,裏面有個筆記本,筆記本超出尋常的厚,因為我将跟她和陸瑤相關的新聞和資訊都剪貼了下來。
電子化的時代,實體讓我心安。
我翻開其中一頁,是對林岚的報道。
她評價自己毫不留情,自信又精煉,她說自己擁有狗一般的嗅覺和敏銳,當她想要調查什麽的時候,會死咬住不放,直到事情解決。她還說自己願意迎接一切挑戰,且不會放棄調查記者的方向。
堅持且驕傲,我不敢保證成功,但她具備所有我夢想和可托付的條件。
莫季紅住進筒子樓之後,在附近的飯店找了個服務員的工作,用的是聶雨的名字。她的生活幾乎兩點一線,偶爾會去附近的批發市場逛一逛,這是她所有的行動範圍和日常安排。
但對此,莫季紅卻已經很感激了。
她從渾渾噩噩,時好時壞的狀态中好不容易走出來,現在有份能養活自己的工作,有一個自己的小窩,即便租住條件一般,但對她來說,也是久逢甘霖的恩惠。
她想要的并不多,也沒有多大的理想和抱負,她只想好好生活。
可就這麽一點期待,卻遭受了多重困難,乃至時隔多年才重新實現。
我知道莫季紅還有一個母親,我問她要不要回去看看。
莫季紅搖搖頭,她有顧慮,一個是擔心黃志君已經盯上她母親,一個是,她和她的母親有心結。
在莫季紅一開始遭到侵犯時,她第一反應是向母親求助。莫季紅的父親,在她五歲時因工地事故離世。當時的賠償金被克扣再三,臨了到她們母女倆手上已所剩無幾。
莫季紅的母親認命且疲累,她不願動用任何精力去好好地争取權益,了結這些事,她寧願自己背負着,甚至勸說自己心安理得地接受所有不公。
這就是她的母親。
但不管怎樣,莫季紅還是最想依賴她。
可母親聽了之後,只是淡淡地說:“你确定自己沒有任何讓人家多想的行為嗎?”
她看了看莫季紅才買不久的連衣裙,盯着她那雙天生白皙的雙腿,“你穿成這樣,怪得了誰?”
莫季紅一向愛美,從小到大物質的匮乏,使得她獨立工作後,對美的追求反彈得愈加嚴重。
她除了留出一部分工資貼補家用外,剩下省下的錢,都拿來買好看的衣服穿。
在玉錦染,雖說工資不算高,但包吃包住,莫季紅很滿意,她可以存下錢買自己喜歡的東西。
“不過你那麽喜歡漂亮衣服,你如果說的是真的,跟着黃志君也挺好,他不是很有錢嗎?”話是這麽說,但莫季紅母親上下打量莫季紅的眼神,分明是不信任。
對黃志君侵犯她這件事和這種用詞的不信任。
更是對高高在上的大老板能看上自己女兒的狐疑和不屑。
莫季紅忍耐了下來,但她高估了自己的忍耐性,她豁出自己,在和黃志君那強大勢力的單打獨鬥中,沒有支撐,率先崩潰。
之後,莫季紅的母親蘇蘭,将她送進那個破落又不正規的精神病院。
蘇蘭對她失去了信心,她不認為她能好,也沒有錢去支付無底洞的精神治療。
她于心不忍,但卻又自私地放逐了自己的女兒。
在蘇蘭看來,她的女兒已經壞掉了,靈魂已經壞掉了,那她能怎麽辦呢?
沒有辦法。
莫季紅打聽到自己的母親因為身體原因,沒有工作沒有收入,雖然被母親傷透了心,但她還是定期給她寄生活費,家是莫季紅一輩子掙紮不出的地方,不管怎樣,小時候相依為命的那些年,都是真實存在過的。
郵局可能是莫季紅的生活圈裏,去過的最遠一處。
她還在用傳統的寄信方式寄錢。她沒有寫寄信地址,她不想讓母親知道她在哪兒,只要知道她還活着,還能貼補家用就好了。
而她也知道,母親一定守着她僅有的那個老房子,永遠都不會離開。
至于我,我說過,我一直在找一個我自己也說不準的機會,這個機會什麽時候來,我甚至有時候會悲觀地想,也許永遠都不會來。但我不敢跟張輝說這些無着落的話,我想要給他一些希望,這也能給我一點希望。
我去見了盧霜,她的手裏還留有我的那些最私密最黑暗的視頻。
盧霜要還給我,我拒絕了她。
雖然我說不準時機,只能拜托盧霜在這些年一直守着醫院,如果未來有機會調查,警方摸到肖芸,重新梳理她的失蹤前行程,就一定會摸到這家醫院,到時候只要把我的視頻作為證據給警方,她們就會有方向地繼續往下查。
其她人的視頻,我即便沒有送還,也不能私自作主,但我的,我可以。
我不得不承認,我這個舉動沒有那麽大公無私,裏面隐藏着不可言說的,對父親的報複。
我用我的名譽,為整件事情聲讨,但也用我的名譽,拉父親下水。
盧霜依然對此毫無信心,她覺得我的執念已經演變成了鑽牛角尖。
她跟張媛媛一樣,想用逃避和不觸碰的方式,将殘忍的往事粗暴地扔在一旁。但她信不信已經不重要了,她只需要完成我要求的就好。
盧霜不知道莫季紅的下落,但她知道我花錢治療好了她,所以盧霜感激我,因此也願意抱着這個她認為沒有希望的期待,守住這個地方,等待其她人的來臨。
“我要等多久呢?”盧霜問我。
“你會知道的。”
我要策劃一個盛大的,足以轟動的新聞引爆蘆城,以此為引線,讓被涉及到的人避無可避,讓被迫消失的人重新浮出水面。
什麽樣的新聞可以達成這種效果呢?
蘆城高官之女被謀殺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