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70:離家出走
舒童 70:離家出走
陳景薇考完試回到家,一進門發現氣氛詭異。
往常這個時候,母親都在餐廳廚房打轉,可現在,燈全都關着。
陳景薇換了鞋子往裏進,發現母親竟坐在自己的床上,面如死灰,頭發淩亂,日記本在一旁攤着。
陳景薇頓覺不妙,沖進去“啪”地一下合上日記本,放回抽屜。
“媽。”陳景薇扶住游芳的肩膀,這個時刻她第一反應,是擔心她母親能否承受真相。
游芳怔怔地看着她,仿佛靈魂已被抽走。
“為什麽不告訴我?”游芳比劃着,眼淚瞬間充滿眼眶。
陳景薇不知道如何回答,她鼻酸眼沉,只能低下頭。
“為什麽不告訴我?”游芳又問了一遍,然後用手不斷錘着陳景薇的肩膀。
陳景薇沉默地坐着,任母親捶打着自己。
這時,門鎖響動,陳至和回家了。
他一回來就喊:“怎麽沒做飯?人呢?!”
陳景薇對游芳比劃:“他回來了。”
游芳指了指門外,問:“他知道嗎?”
陳景薇嘴唇翕動,眼神飄忽,重新垂下頭,輕輕搖了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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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人呢!”陳至和坐在沙發上伸了個懶腰,将腳擱在茶幾上舒展着身體。
陳景薇循聲望去,游芳又用手撥回她的臉,眼神犀利。
“他不知道?”游芳用手語發問,她不信。
陳景薇一字一句,緩緩道:“我不知道。”
游芳讀得懂。
母親緩緩起身,在床邊踉跄了一下,陳景薇趕緊扶住她,游芳滿臉淚水,喉嚨裏只能發出啊啊不成調的叫喚。
陳至和聽到動靜,走到陳景薇卧室前,不耐煩地眯起眼睛,對游芳比劃:“你在幹嘛,趕緊做飯啊?”
游芳垂着頭走出來,陳至和覺得奇怪,問陳景薇:“你媽咋了?”
陳景薇打圓場,“沒什麽。”
陳至和點點頭,忽然想起什麽般,說:“哦你期末考明天就結束了吧?舒局長那邊還等你去補課呢。”
“我不去了。”陳景薇欲關上房門。
陳至和一把抵住門,“你什麽意思?”
“我說我不去了,死都不去了。”
“你說不去就不去?你算老幾?”陳至和将陳景薇從房間裏狠狠拽出來,搡到客廳。
陳景薇一個趔趄,腿撞在沙發上。
游芳慌慌張張地跑過來,扶住陳景薇,朝陳至和瘋狂比着手語。
“比比比,再比手給你剁了!”陳至和沖游芳大聲吼,游芳雖然聽不見,但他那副兇神惡煞的模樣顯然吓到她了。
陳景薇将母親護在身後,“你幹嘛吼她?有事沖我來。”
陳至和輕蔑地笑笑,“你?我對你只有一個要求,給我乖乖地陪着舒局長,聽見嗎?”
“我如果不去呢?你就那麽想當舒華的狗嗎?”狗逼急了都會跳牆,陳景薇再也不想任人宰割。
“啪”陳至和重重甩給陳景薇一巴掌,“你裝什麽冰清玉潔,早就被人家上爛了,還在那裝什麽?舒局長看上你,是給你面子,你還裝起來了。”
突然游芳舉着菜刀從廚房裏嚎着跑出來,直沖陳至和劈過來。
陳至和立馬躲開,然後狠狠一腳把游芳踹倒在地,菜刀從手中脫出,被陳至和撿起。
“媽!”陳景薇跑過去扶住游芳,游芳正好被踹到心口,臉色蒼白,半天喘不上氣。
陳至和一臉暴戾,舉着菜刀又沖游芳狠狠踢了幾腳。
陳景薇用身體擋住,哭嚎道:“別打我媽,別打她!”
陳至和的眼睛一片血紅,邊踢邊恨恨道:“倒反天罡了!還想砍我?我砍死你們母女倆!我砍死你們!”
游芳倒在地上,但卻梗着脖子,嗓子裏不間斷發出痛苦又凄厲的嚎叫,那是她表達憤怒的方式。
陳至和踢累了,蹲下來,在瑟瑟發抖的母女倆跟前晃動着菜刀。
“你倆老實點,不然我就弄死你們。”
他看着游芳,一字一句慢慢道:“你女兒比你值錢多了。別讓我把你們從家裏趕出去。”
他轉頭看着陳景薇,眼裏一片寒涼。舒華前段時間已經許他去做一個部門經理,雖然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小部門,但是工資比司機高,而且工作清閑,天天坐辦公室吹空調就行,還能當個小領導,有幾個手下可以使喚,這可比做司機的地位高多了。
這麽好的肥差,陳至和巴不得立馬上任,但舒華卻不會那麽快讓他所願。
所以這個假期,陳景薇就顯得尤為重要。
伺候好了,陳至和從此一別司機崗位,當個不錯的小領導無憂無難地熬到退休。
伺候不好,說不定司機的位置都保不住,直接讓滾蛋。
所以在陳至和這裏,無論如何,陳景薇都不能出現任何問題。
陳景薇被他的眼神瞪得害怕,但剛還兇神惡煞的陳至和突然眉眼一彎,露出微笑,“薇薇,就最後一個假期,好不好?高三我就找借口給你拒了。你知道嗎,舒局長真的很喜歡你,他跟我說,他想你想的要命,想一直和你在一起,你跟他在一起,我們大家都能過得舒服,舒局長還許我做部門經理,我要升職了,咱們全家生活質量都能提升,你上大學,想上什麽大學就上什麽大學,好不好?”
他舉着菜刀,一臉“慈眉善目”地說着這些話,顯得更加詭異和恐怖。
陳景薇和游芳許久說不出話來,她們都被深深地吓到了。
陳至和伸出手,摸摸陳景薇的臉,微微一笑,“好好收拾一下,明天好好考試,咱們後天去。”
說完,他起身走到廚房,把菜刀放回刀架,整理了一下稍亂的衣裳,然後出門去了。
陳景薇和游芳久久坐在地上。
陳景薇腦中一片空白,連情緒都像被一重霧隔在大腦之後,半天飄不過來。
游芳輕輕地拉了一下陳景薇的衣袖,她轉過去,看見弱小的母親滿臉愧疚地啜泣着,一下一下重複比劃着: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每一次道歉的手語,都像刀在淩遲般剜着陳景薇的心,她忽而放聲大哭,哭得很傷心。
她該怎麽辦,她要怎麽忍耐接下來的時光?
“媽媽,我帶你走。”哭完之後,陳景薇下定決心對游芳道。
游芳點頭,“走,是該走,走得遠遠的。”
陳景薇說:“我可以不考大學了嗎?”
游芳搖頭,又點頭,比劃說:“先逃跑,之後再重新高考。”
“媽媽,我們現在就收拾東西,我們一起走。”陳景薇變得迫切又激動。
游芳安撫她先平靜下來,“你先走,我們如果一起走,走不遠也活不下去。你先走,等你活下去了,再來接我。”
游芳心裏真正盤算的是,她沒想跟陳景薇走,她是個拖累,會讓她的女兒瞻前顧後,而她留在陳至和身邊,一定程度上會緩和他的怒氣,至少他真的有情緒,可以向自己發洩。
她已經走不動了,但她的女兒,還可以飛走。
陳景薇不知道母親真實想法,或者她知道,也懦弱地接受了另一種心思。
期末考試結束後,陳景薇借口說自己生病了,拖延了幾天。
陳至和看陳景薇病恹恹的,也覺得這樣送過去,舒華估計看不下眼。
拖延的這幾天,陳景薇一直在規劃逃去哪兒,去了之後怎麽生活。
游芳費了很大勁兒,聯系到一位很久之前在飯店一起工作過的姐妹,那人現在在離蘆城300km左右的陽城工作。
姐妹聽了游芳的請求,立馬答應下來,陳景薇可以來投靠自己,先找活幹,掙錢的同時也可以自學,到時候回來參加高考就行。
計劃做好後,陳景薇悄悄收拾行李,游芳這些天仍然按部就班地好好伺候陳至和,不讓他發現任何端倪。
臨走前一晚,陳景薇做了個噩夢,夢裏她拼命地跑,舒華和陳至和在身後追,不管她怎麽跑,都拉不開距離,直到他們獰笑着将她抓住。
醒來後,陳景薇一身冷汗。
噩夢給陳景薇帶來心結,她突然心生怯意:自己從沒有離開過家,一直生活在母親身邊,她一個人真的能夠存活下去嗎?如果她在逃跑的路上被抓回來怎麽辦?
胡思亂想着,游芳敲敲門,給她使了個眼色。
陳景薇明白,這是信號。
陳至和出門了,她該走了。
陳景薇最後一次擁抱母親,母親的身上有讓她安心的味道,下一次母女倆再見面,不知何時了。
她很擔心,自己走後,母親在陳至和身邊會不會不安全。
但游芳讓她不必擔心,她有辦法。
陳景薇沒有詳細去問,因為她知道,再問,自己可能就走不掉了。
“媽媽,請原諒我最後自私一次,等我安頓好,一定努力掙錢,早點來接你。”陳景薇趴在母親的耳邊低聲道,她知道母親聽不到,但她一定能感受到。
陳景薇背上書包,為了逃跑方便,她只準備了一點生活必需品和幾件輕便的衣物。她最後一次環視了一圈這個家,然後頭也不回地離去。
陳景薇走着走着,看到有熟悉的人影一閃而過,她吓了一跳,躲在一邊,仔細看了半天,才發現自己看錯了。
她沒想到自己竟然這麽膽小,生怕被人看到,竟然連逃跑的步伐都這麽沉重。
陳景薇跟做賊一樣又走了一會兒,發現一個電話亭,她突然有種沖動,于是跑過去撥通了電話。
接到陳景薇電話的時候,張輝剛從外面打完籃球回來,他正準備洗個澡,晚上去網吧跟吳博開黑。
可陳景薇突然的電話,打亂了他的計劃。
“張楓良,我做什麽事,你都會陪我嗎?”
張輝正擦着滿頭大汗,想都不想,順嘴回道:“當然,你想幹什麽?”
“陪我離開蘆城,保護我。”陳景薇語氣堅定。
張輝第一反應:私奔?
他尋思,自己跟陳景薇的關系已經進展這麽快了?
陳景薇怕他不同意,很嚴肅地說:“有人在追殺我,我必須走。”
追殺?這個詞好陌生,好影視化,讓張輝更摸不着頭腦。
“你就說,陪不陪我走?”
陳景薇沒空和張輝繼續扯東扯西,她必須得到張輝立即的保證。
相比思考,張輝的腦袋更多是懵懂,他有些慌亂地摸着褲邊,突然摸到了口袋裏的護身符。
“我陪你走!”張輝一咬牙,不理智和急切想要逃離家庭的渴望瞬間湧上心頭。
我只是先幫陳景薇逃離災難,反正高考已經結束了,等安定下來之後我再回來。
二人相約在深夜常明路那條廢棄鐵軌處。
陳景薇的母親曾在那附近擺過攤,所以她對那裏比較熟悉,知道那裏鮮有人去。她害怕被陳至和或舒華找到,在這個地方見面再好不過了。
張輝有勇無謀,懵懵懂懂收拾了行李,陳景薇焦急的情緒在一定程度上也影響到了他,他覺得自己在做一件很沖動又很英雄的事情。
匆匆離家前,張輝接到了吳博的電話,他這才想起來跟吳博的約定,匆忙地敷衍後,張輝挂了電話就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