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第 17 章
後來的記憶阿念已經不太能記得清了,她只覺得自己一直在哭,那些情欲大的讓她害怕,讓她想跑,可相柳幾次拉着她的腳把她拖回來,如同溺水的人,卻有一根水草總是纏着不讓她上岸。
屋外朔風呼嘯,樹兒被風吹的東倒西歪,屋裏阿念只覺得自己如同一棵水邊的蒲草,臨水而居,卻也因水而死。
阿念第二日沒能起得來,事實上,她一直在屋裏躺了一整日,連鬼方氏的人離開都未能去送。
她只覺得渾身上下都疼,去了鏡子前一看,渾身的青青紫紫,脖頸上也全是大朵大朵的梅花,阿念頭一次慶幸,如今是冬日,戴個圍領大概還能勉強遮一遮。
但是相柳就別想她再給什麽好臉色了,事實上,他如今連上床睡覺都很費勁。
第三日的時候,阿念迎着衆人或揶揄或擔憂的目光出了門,阿念一邊使勁當做不在意,一邊想着她還是太仁慈了,相柳就不該讓他進門!
如今已經二月,春耕的時節,阿念心裏盤算着還得讓人去一趟陸上,買些糧種來,多多的開墾,多多的耕作。
塗山璟倒是一直留在島上,跟着一起學那些婆娑埃及和巴比倫的語言。
阿念上課上的多了,在加上自從成親之後嗓子一直不太好,平日裏都喝些梨水去潤一潤嗓子。
塗山璟一直都是個細致的人,他注意到這一點,便讓人送來了一些雪蓮,拿去給了相柳。
“就當璟作為學生對老師的心意。”
相柳似笑非笑的收下,他如今也是服了塗山璟,但只要他不舞到阿念面前,他就不甚在意,走的時候,塗山璟注意到,相柳正在熬梨水。
阿念回去之後自然注意到了雪蓮,她好奇,也有點心疼,如今經費緊張,這雪蓮還不知道要花多少錢,不過她也不想為這些小事去怪相柳。
可相柳注意到她的目光,卻直言道,“是塗山璟送來的。”
阿念愣了一下,不由得感嘆,“果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塗山氏還是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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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柳看着阿念明稚的神色,心裏有點高興于阿念的遲鈍,卻又不由得覺得塗山璟如今何嘗不像曾經的他呢。
阿念打算等塗山璟回到塗山氏之後再準備下一次出海,那時候怎麽也要六月了,可她實在沒想到,只是半年時間,還能有事情找上她。
事情的起因還是她的駱駝,那是她從巴比倫帶回來的,大荒之人之前從未見過,自然覺得稀奇,正逢玱玹與小夭大婚,有人就想到了那一對兒駱駝,想要作為禮物進獻給玱玹。
那時阿念正帶着人在采買糧種,也順便回轵邑城看看她的駱駝,因為臺城濕熱,阿念怕駱駝不适應那裏的氣候,便把他們放在了轵邑城的家中,特意雇人喂養。
她回來的第二日便有人找上門來,言明要買她的駱駝。
阿念如今在陌生人面上都是面具示人,反正她如今身份是鬼方氏子弟,也不怕人覺得怪異。
阿念自然是拒絕了,她的駱駝陪着她從巴比倫到西炎山,不僅溫順,而且極通靈性,她自然舍不得。
那人沒再多說,只是冷笑一聲便走了。
阿念再繼續呆在這裏就是個傻子了,她給了替她照顧駱駝的人一些錢,那人走後就要帶着駱駝離開。
可目标實在是太大了,不管到那裏都引人注目。
剛剛出了轵邑城,便被人直接攔下。
阿念這會兒反倒慶幸自己跟購買糧種的人分開了,要是被這些人順藤摸瓜,找到島上去,那才是真的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
來人是個年輕男人,高高大大的,說話之前先行了禮,“鬼方小姐,我家家主是誠心想要與小姐做生意的,自然也知道這駱駝乃是小姐摯愛,勉強小姐割愛實在是心有不忍,所以不管小姐有任何要求,只要小姐願提,家主都會滿足。”
阿念摸着自己的駱駝,自己如今跟人對峙,而這兩匹傻駱駝還在嚼啊嚼啊嚼的,也不知道在嚼什麽。
“話說的倒是客氣,可若是我說,我不願意呢?!”
那人輕嘆口氣,“那在下只好強人所難了。”
阿念心裏再明白不過,他們若是來硬的,阿念只怕是……可心裏還是不甘心,“你們就不怕得罪鬼方氏?”
“鬼方?”那人輕笑一聲,偏偏卻顯出一股子倨傲來。“鬼方氏向來深居簡出,沒想到這一代反倒是出了個奇葩。”
阿念把缰繩握的越發緊了,“你是哪家的?”
“在下西陵延,怎麽?鬼方小姐想要如何?”
西陵家的,怪不得呢,那是當初嫘祖娘娘母家,如今玱玹貴為黑帝,自然要提攜西陵家。
而且小夭之前改姓西陵,如今又被冊為王後,西陵自然有倨傲的資本。
阿念不再說話,只是沉默的摸着駱駝的眼睛,心裏越來越沉,她心裏隐約知道,自己的駱駝大概是保不住了。
那人也不再說話,只是靜靜的等着阿念去做決定,一時間只聞得風聲呼嘯。
一片沉默中,路邊卻突然出來了斜拉拉出來一個人。
那人拿過她手裏的缰繩,沉聲說,“給他們。”
阿念聽出他的聲音,是塗山璟,不知道他是怎麽來的,但是他說的話惹得阿念厭煩。
雖然她知道注定的結局,可卻并不想那麽快決定。
但是阿念張了幾次嘴,還是沒說出拒絕的話。
最後是西陵延上來接過她手裏的缰繩,“多謝鬼方小姐割愛,想要什麽,西陵家定不負所求。”
阿念卻跟着她的駱駝走,語氣又急又快,“這兩頭駱駝,公的叫星星,母的叫點點,他們喝水極多,吃的倒是不挑食……”
西陵延聽她說起名字,心裏只覺得好笑,這是要進獻給陛下的,到時候自然由陛下重新起名字,可聽到後頭,也不面有些動容。
“鬼方小姐,我們會照顧好他們的,到時候入了百獸園,更是有專人精心照顧。”
阿念還是跟着,看着自己的駱駝落下淚來。
通往轵邑城的路無比曲折,阿念自己卻是一片茫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跟到何時去,最後連西陵延都勸她停下。
“鬼方小姐,難道你真的想跟到西陵氏的祖地嗎?”
就連塗山璟也勸她,“停下吧。”
阿念呵斥他,“用你管!”
可腳下的步子卻慢了下來,到最後慢慢停下,看着自己的駱駝遠去。
阿念一直到完全看不見駱駝了,才脫力般的蹲下,把頭埋到胳膊裏,一個人默默垂淚。
誰知道塗山璟突然冒出一句,“你恨我吧。”
阿念只覺得他莫名其妙,“恨你做什麽?誰是仇人,我還是分的清的。”
兩個人慢慢往渡口去,在那裏上了回臺城的船,站在船頭,阿念看着滔滔江水,“他們會好好對我的駱駝嗎?”
沒人回答她的話,只有風聲。阿念也不需要回答。
“對了,你怎麽在轵邑城外的?”
塗山璟這才說話,“我在轵邑城辦事,聽人說有個姑娘牽着駱駝出城了,就猜到那是你。王姬殿下,莫要再傷心了。”
等到了臺城的時候阿念已經調整好了心情,她現在滿腦子全都是打進紫金頂,去百獸園把星星點點搶回來。
相柳正在渡口等着她,成親之後他反而不常穿白衣,今日穿了一身的胭脂紫,本來頗有些女兒态的顏色穿在他身上卻意外的風流起來。
阿念本來整理好的心情卻在看見相柳的那一刻突然迸發了出來,她幾乎要下一刻便撲到他懷裏去,好好的哭一哭她的委屈。
這麽想着,阿念也這麽做了。
相柳一下接住她,他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但是他能感覺到阿念哀凄的心情。
“怎麽了?”
他近乎是輕柔的問。
阿念一邊哭一邊說,“我的駱駝,被人搶走啦!那個人是西陵家的,說要拿駱駝當玱玹和小夭的新婚禮物……”
相柳看着哭的打嗝兒的阿念,心裏知道阿念只是跟他傾訴自己的委屈,并不是想要以此想要鼓動他去做些什麽,可他如今卻只能無力的抱一抱她,說兩句似是而非的哄人的話兒,他虛空握了握自己的手,那手裏,除了空氣,什麽都沒有。
他無法保護自己的愛人不去受到傷害,即使是曾經名震大荒的九命軍師相柳也有無可奈何的時候。
三個月很快就過去,如今的中洲一片喜氣洋洋,黑帝陛下再次大婚,娶的還是自己的表妹,昔日皓翎的王姬,就連位置也是最尊貴的——王後。
一時間天地間好似都忘了還有辰榮馨悅這麽個人兒。
阿念在心裏盤算着時間,假如她的駱駝還能再活四十年的話,她能在四十年後入主紫金頂嗎?
相柳這段時間不知道在幹嘛,甚至比她還要忙,早出晚歸的,阿念除了在床上能見一見他。
那日上課,她發現塗山璟竟然走了神,難道是因為小夭即将大婚的緣故?還是為自己回歸而擔心?
下了課,那些學生們都去了飯堂,阿念叫住他,打算去做一做他的思想工作。
等她艱難的拐彎抹角的提及他上課為什麽要走神的原因時,塗山璟卻苦笑,“是璟不對,只是替馨悅覺得委屈,豐隆生前與我交好,馨悅也跟着一起喚我一聲璟哥哥,如今她站在兩難之地,璟卻只能幹看着,心裏不免酸澀。”
阿念沒想到他竟然在想辰榮馨悅的事,這下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勸了,只能幹巴巴的回了一句,“那我們趕緊造反成功,把駱駝和馨悅一起接出來。”
不過辰榮馨悅真的肯放棄她的王後身份嗎?阿念不知道,反正到時候玱玹做不成王,那馨悅自然也不是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