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鎮壓

第036章 鎮壓

漫無邊際的紅。

雲木香低頭望着腳邊正咕嘟冒泡的岩漿, 心下大驚,慌張倒退一步,腳下卻突然一空, 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倒向岩漿裏。

“啊!”

雲木香瞬間睜開眼,渾身被汗水浸濕。

她動了動, 仿佛置身火爐中。

低頭一看, 兒子八爪魚似地抱緊胳膊窩她懷裏, 身後堅硬的胸膛密不透風地貼上來,長臂攔腰把她們母子倆抱一塊。

怪不得熱死!

她抽出胳膊掀開厚厚的棉被。

冷空氣襲來,雲木香渾身一哆嗦, 剛推開的被子又被蓋回來,還順勢壓上來條胳膊,喘氣都費勁!

“熱。”

雲木香哼唧一聲。

周以臣在她動彈的第一時間醒過來。

手伸進被窩抱抱人,摸到一手汗, “你身上全是汗, 不能掀。”

“……幾點了。”

雲木香剛睡醒,腦子鈍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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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以臣抓住床頭櫃上放的手表看一眼。

“六點零六。”放下,看眼窗戶,“天還沒亮, 再睡會。”

手收回來, 順勢把兒子往角落裏推推。

雲木香一身汗,濕噠噠的難受。

“我要去擦擦。”

撐起身子從被窩坐起來, 涼意刺激着她想起昏迷前的一幕幕。

黑暗中, 腦子裏回放周以臣那句,六點零六。

“淼淼呢!”

她這是昏迷多久。

“燈拉開。”

啪嗒一聲。

燈光乍亮, 雲木香下意識閉上眼睛,擡手遮住光。

淼淼也被刺激到, 哼唧兩聲。

她趁機趴在兒子身邊,伸手摸摸腦後,确定安好無損才松下一口氣。

“萬幸萬幸。”

回神後,繃着一張小臉回頭蹬向周以臣。

周以臣拉過床位的毛毯,搶先道,“我狠狠教訓過金金,晚點他們母子來給你們道歉。”

雲木香有點不信。

羅志雲會低頭?

“爸爸媽媽就沒說什麽?”

“能說什麽。”

“勸你別跟小孩子計較。”

“我們淼淼也是小孩子,比金金還小呢。”周以臣立場十分堅定。

雲木香輕哼,沒再不依不饒。

“幸好淼淼沒事。”

周以臣揉了下鼻子。

可不算沒事。

白天先是在小禮堂受驚,回來又在家門口受吓,半夜驚醒好幾次。

只是他老婆低燒,自己也是迷糊的不知道而已。

周以臣把這事給瞞下來,展開印有大紅花的毛毯把人給裹住,沒想到這麽輕易就過去,忍不住把人給攬懷裏。

“我老婆真好。”貼着臉頰親了親,“委屈你了。”

雲木香歪頭,對上他愧疚自責的眼睛,一下就猜到他在想什麽。

她哼哼唧唧才不解釋。

“你今天可要好好哄哄淼淼,他之前還跟我說特別喜歡金金這個大哥哥,昨天被金金指着鼻子罵,心裏肯定很難過。”

周以臣回憶起昨晚上兒子不斷向金金推薦牛牛爸爸的場景。

“淼淼別看年紀小,有心胸。”

“?”

什麽玩意?

雲木香盯着周以臣,這是在暗示她,繼續抓着不放就是她兒子小氣喽?

這什麽爸爸。

雲木香心疼兒子兩秒,替兒子避開這個話題,

“金金那還是要提醒一下,淼淼是自家弟弟,說就說了,去外頭跟別家小孩這麽說話,遲早挨揍,我們大院那些子弟們可都不好惹。”她一臉我為金金好,“你找時間,跟媽媽好好說說。”

周以臣這才回神,淡淡瞥一眼小心思寫在臉上的人,輕笑着說好。

“給我老婆當回炮臺。”

“胡亂形容。”

雲木香從他懷裏掙脫開,“不睡了,瓶裏還有熱水嗎?”

“爐子上坐着水壺,這麽早肯定還沒用,我去看看。”

“謝謝老公,愛你。”

“嗤。”

周以臣很快去而複返。

“好了,別耽誤太久,早上冷,”

“你把我幹淨衣服找出來。”

雲木香裹着毛毯去了隔壁,等擦洗完,摸着潮潮的頭發,又洗了個頭。

“咚咚。”

周以臣的聲音從外面傳來,“衣服。”

木門嘎吱一聲響,裂開一條縫,從裏頭伸出一只沾着泡沫的手。

周以臣推開門擠進去。

雲木香吓一跳,看到他才松口氣。

“你進來怎麽不說一聲。”

“熱水沒多少你還洗頭。”

“出汗了。”

雲木香蹲在木盆前,撅着屁股把頭發放進水盆裏洗去泡沫,單薄的秋衣貼在身上,細長的腿蹬得筆直。

周以臣上前把衣服放她臀上。

雲木香眯着眼,“什麽東西啊。”

“衣服,別亂動,我把樓下的熱水拎上來。”

“哎!你放凳子上啊。”

門嘎吱一下,冷空氣吹進來,很快又關上。

“混蛋!”

雲木香只好維持着姿勢等人回來,動都不敢動,只好一點點擦掉眼睛周邊的水。

以至于周以臣回來,她最先看到的便是小腿。

秋褲卷起一節,白色繃帶緊緊纏繞的小腿。

最後樓下半瓶熱水被她全部拿來沖頭發,裹着毛巾洗漱出來後,回到房間她就扒着周以臣的衣服檢查。

看起來最嚴重的,是腰側被砸的那一片。

淤血似要破皮而出,黑紫一片。

“疼死了。”雲木香手輕輕碰了碰,滿臉心疼。

周以臣抓着手腕按下去,“好多了,爸昨晚上配了藥。”

“嘶。”

雲木香抽回手,擦過其他疤痕,怔怔看着。

周以臣放下衣服,給她套上棉衣,摘掉裹着頭發的毛巾擦着水滴。

“就看着吓人。”

雲木香循聲擡頭,瞧見張雲淡風輕的臉。

“哦。”

“今天還上課嗎?腳昨天也傷到,爸讓我好好養着。”

“昨天傷的?”雲木香意味深長地點點頭,“那就聽爸的,你傷好之前不準出門。”

“……”

倒也不必那麽久。

正說着,床上趴着睡的淼淼哼唧出聲,撐着小胖胳膊仰起頭,看到雲木香淚眼汪汪地扁了扁嘴巴。

“媽媽!”

“哎,我寶貝醒了。”

雲木香丢下周以臣,跪在床邊把兒子拉到身邊。

“我看看,多大了睡醒找不到媽媽還哭鼻子。”

“沒哭。”淼淼吸吸鼻子不承認,伸手抱住人,“媽媽。”

“哎?”

“尿尿。”

“快下來!”

小棉襖套上,卻發現門後空蕩蕩。

她問周以臣,“尿桶呢?聶昨天沒拿?”

“?”

“媽媽,憋不住啦。”

“忍一忍,下樓去廁所。”

“快快!”

周以臣就看母子倆兵荒馬亂地下樓。

他把毛巾挂盆架子上,跟着下樓。

東永亮睡眠淺,聽到動靜出門就看到周團在客廳叉腰站在廁所門口,跟門神似的。

“周團,早。”

周以臣看他一眼,整個人萎靡地挂着兩個黑眼圈。

他适當提醒,“城市誘惑多,你可不要犯錯誤。”

“啊?”

“昨天幾點回來的。”

“……八點,錯過最後一班電車,我跑回來的。”

東永亮說話時,眼睛一直在上下打量。

“看什麽看。”周以臣冷着臉。

“雲叔說你受傷了,周團,歸隊時你傷要是沒好,我就得被發配去拉糞,你行行好。”東永亮耷拉着腦袋,敢怒不敢言。

“你這幾天自己玩得不挺快活。”

“……”

東永亮幽怨地看他一眼,随後雙腿一攏。

“報告!我發現我不适合相親談對象,決定以後一生奉獻給組織,我D就是我婆娘。”

噶——

廁所門被打開。

雲木香催着淼淼趕緊回房間穿衣服,擡頭看見昏暗客廳站着的兩人。

“小亮,你起好早。”

“雲老師,早,淼淼早。”

“昨天玩得開心嗎?你沒去學校還有點可惜。”雲木香關上廁所的燈。

東永亮認真點頭,“我都聽說了,我昨天應該跟着一起去出一份力。”

雲木香偷笑,還真實誠。

“我可不為這個。”手指着周以臣,“主要為幫他完成任務。”

“周團,你還帶任務來了!”

周以臣盯着人,慢悠悠輕嗯。

東永亮恍然明白過來,臉立馬紅了。

“雲老師,謝,謝謝你,不過我現在暫時還不想考慮個人問題。”

“淼淼還沒穿衣服。”周以臣提醒。

“哎呦!”

雲木香趕緊拉着兒子回房間。

周以臣則把東永亮給踢出去晨跑。

早飯時,雲木香看到客廳挂着的錦旗,從母親那得知獎勵的事情,正美着呢,院門被敲開,周以恒和羅志雲領着金金過來了。

“木木。”

雲木香循聲看去,門口,周以恒那張臉被打得挺慘的,只能依稀辨別出這是個人。

“大哥?”

她不确定地看向周以臣。

這被誰打的?

周以恒扯了扯嘴角,疼得抽氣。

“是我,昨天的事對不住,金金這孩子在島上野慣了,這一兩年你嫂子懷孕生孩子,放他身上的心思少了點,他動手沒個輕重,幸好淼淼沒事。”

周以恒話裏還是稍稍求了情。

“我懂,金金還小嘛,等以後上學有老師教,開始學習尊老愛幼的道理肯定會懂事的,大哥性子這麽好,金金從根上像你。”

羅志雲呼吸重起來。

這是罵她根上不行!教不好孩子!

路過的雲母撇撇嘴,“都十歲了還沒上學呢。”

周以恒有點尴尬,“海島上孩子少,基本要湊夠一班人才會開新班。”

“那金金不是被耽誤了,大哥,這樣不行呀,你真不考慮考慮把金金給留下嗎?我家淼淼現在才五歲,從一數到一百,兩位數的加減法都會做了。”

雲木香臉上沒什麽情緒,像是在說很普通的一件事情。

羅志雲直覺她在嘲諷,可沒證據。

至于把金金留下……

她好容易把兒子帶大,能給家裏幫忙,要留也留燚燚好嘛。

“孩子還在待在父母身邊更好,以臣那是沒條件,不然肯定也希望你去随軍,淼淼想不想天天見到爸爸?”

被喊的淼淼回頭,大聲回複,“想!可以嗎?”

羅志雲微笑,“只要你媽媽同意就可以。”

“一大早這麽多人。”雲沉香下來,看到羅志雲把話題給拽回來,“你是來道歉的吧。”

羅志雲:……不用一直強調啊!

“昨天的事,對不起。”

“金金,趕緊的。”

“對不起,淼淼,我不該跟你打架。”

淼淼:“?”

“你沒換牛牛爸爸當爸爸呀。”

周以恒震驚地看向大兒子。

淼淼真誠建議,“換不了爸爸,你要不要換個媽媽?”

羅志雲憤怒地瞪一眼雲木香。

雲木香:……

什麽呀!

她完全不知情,別一臉她教唆的表情好麽。

“淼淼,別亂說,媽媽剛剛怎麽跟你說的。”

淼淼無奈地放下小黃,“好吧。”

他走到金金面前,伸手小胖手,手背上五個窩窩十分明顯。

“金金哥哥,對不起,我不應該撞你,但你也要答應我,下次不準再罵我,不準再推我外婆,外婆年齡大了,推一下要生病的。”

金金抿着唇,看向雲母,想到昨晚上奶奶找來,是她說別打孩子的。

“外婆,對不起。”他跟着淼淼喊。

羅志雲皺起眉頭。

雲母些微有些嫌棄,“別家小孩都喊我雲奶奶,你也喊我雲奶奶就好,你有自己的外婆。”

羅家那老婆子她打過幾次照面,才不要當那樣的人。

“雲奶奶。”

“行了,這孩子好好教不是挺好的,以恒啊,你心思也不能光在工作上,也關心關心孩子,男孩子有時候還是要爸爸來教,別跟一些媽媽學得小氣。”

指桑罵槐的話讓羅志雲胸口憋悶。

在她差點忍不下去時,周以恒總算提出離開。

一出雲家門,她就迫不及待地質問,“這一家子就是故意,根本不是想要我們道歉,就是想欺負人。”

周以恒搖搖頭,“你說,我們要不把金金林林都留下吧。”

羅志雲如雷轟頂,“你什麽意思!”

“為了孩子好,晚點我和媽商量商量,你不是一直說帶三個孩子累,以後只待燚燚會輕松不少。”

周以恒點點頭,越想越覺得可行。

趁着清早人不多,趕緊遮着臉回家,琢磨着時機去老兩口提。

羅志雲渾身冰冷。

那豈不是留着倆孩子給雲木香欺負!

不行,絕對不行!

……

一場道歉,像是徹底把昨天的事給揭過去。

周以臣被限制行動,他就拉着雲木香一起在家裏窩着,時不時就打量她一眼。

雲木香最後實在受不了他一會看一眼。

又一次,她當場抓包。

“幹嘛一直偷看我!”

“會不會覺得哪兒不舒服。”

“咒我啊。”

周以臣搖頭,他只是擔心,“你昨天昏迷太久,爸一直找不到原因。”

話說開,他也直白地建議,“我想帶你去醫院看看,好好檢查檢查。”

實在是雲沉香是先天心髒病。

雖說不是遺傳性,可萬一病變,牽連後面出生的雲木香呢。

不了解遺傳學的周以臣深以為萬事都有可能,不然好好的怎麽會暈那麽久。

雲木香愣了愣,忽地笑出聲,“沒準我天仙下凡,不太适應這破人類身體,我要晨起喝露水,入夜曬星光的。”

她故意抛着媚眼,湊到他面前捧着小臉。

周以臣舔了舔後槽牙,無聲地笑着搖了搖她小腦袋瓜。

“哎哎哎!頭發亂啦。”

“清一清你腦子裏的封建迷信,什麽話都敢說,真以為露水幹淨,髒死了。”

“胡說,露水是水蒸氣蒸發形成,哪裏髒了,你上沒上過化學課啊。”

“不提環境都是狡辯,又不是在真空環境形成的露水,那過程中沾染到的灰塵、細菌、微生物……”

“啊!你快閉嘴吧。”

雲木香理着頭發,瞪他一眼,只覺得渾身發癢。

“你根本不知道你今天錯失了什麽!”

周以臣優哉游哉地把受傷那條腿壓她膝蓋上,敷衍道,“我老婆來天仙也不換。”

“油腔滑調。”

雲木香心情卻美得冒泡,配合地捏了兩下他的腿。

就兩下。

實在太硬了,廢手。

雲木香打着哈欠,經周以臣這麽一提,她默默算起來,自從他回來功課又斷了。

昨兒也不全是累的。

等下午她找借口把周以臣推去陪兒子玩兒,她美名其曰要一段安靜的時間看看書。

周以臣看着兒子期待的眼睛,點點頭。

淼淼就拉着他爸,明面上和小朋友一起蹦格子,實際是想要炫爸。

特別是有牛牛打配合,成功獲得一衆小夥伴張大的嘴巴。

沒一會,光杆司令的他就擴充了兩個班的兵,幸福到不行。

雲木香這,有母親請假能光明正大不去學校。

哄走父子倆,就拐回周家。

周母看到她回來還很詫異,心情也有些複雜。

“媽媽,家裏就你自己呀。”

“以恒在房間休息,你大嫂她上午帶孩子們回去見外婆。”

雲木香笑着說:“大嫂真孝順,又回去呀。”

周母擡頭,“又?”

“媽媽不知道?”雲木香驚訝地說:“大哥大嫂回來那天先回得娘家呀。”

周母沉下臉。

雲木香理了理耳邊碎發,說:“那媽媽就當我沒說,我回書房找本書,上去啦。”

她小聲輕哼着上樓,打開書房門。

值得一提,大哥一家好像都不愛看書,書房還保持着她上次進來的模樣。

反手鎖上門,掏出鑰匙做賊似地打開上鎖抽屜。

“完蛋,材料不夠了。”

緊着已有的黃符用完,一把火全撩了,退而求其次地找出經書來看。

書中不知年月。

雲木香是被敲門聲驚醒的。

她揉了揉眼睛,“誰?”

“是我呀,媽媽。”

雲木香打開門,低頭看向淼淼,他說:“媽媽!爸爸讓我來喊你,家裏有阿姨來找你。”

“是你認識的阿姨嗎?”

“啊,不記得啦。”

“……”

雲木香封上書,重新按下鎖,淼淼已經跑下樓去。

她出門,就瞧見等在門口的人。

穿着一身列寧裝,整齊、垂直的頭發剛好蓋住雙耳,背着軍綠色的郵信包,低頭正踢着地上的石子。

雲木香露出笑容,“這是誰呀。”

屠可曼擡起頭,哼笑着,“你可真是個大忙人,我都在門口等你半天了。”

“怎麽不進去坐,又不是第一次來我家。”

屠可曼手悄悄指了指。

雲木香歪頭,透過虛掩的門縫看到院子裏坐着的人。

躺椅上,周以臣支着大長腿,攔住整條道。

她噗嗤笑出聲,“他又不會吃人。”

屠可曼和雲木香是同學。

那種,小學,中學,大學全部同班的同學。

倆人境遇也很像,都是在大學停業後,不約而同地嫁給自小的青梅竹馬,還都特別讨厭對方的青梅竹馬。

屠可曼認為她嫁的這人太混不吝,偶然撞見過一次周以臣打架太兇,堅定認為他未來有很大可能會家暴。

雲木香認為她嫁的那人太過于虛僞,私下見過他和別的女同學一起,堅定認為他未來極大可能會出軌。

當然兩人誰也勸不了誰,就默契的在見面後,不提家裏事。

不過有孩子後,重心偏移,能見面的機會也少了好多。

今天見到屠可曼來,雲木香十分意外。

“找我有事?”

“恩,我得到個消息,有好幾所大學已經恢複上課,還會在年後實行推薦制。”

見雲木香雙眼迷茫,就詳細解釋道,“據說是為了定點培養人才,由基層推薦名額,從工農兵中挑選人才,前年清北不是做過試點,年後會宣布全國大範圍進行。”

“你想競争這個名額,重新上大學?”

“不是為這個大學名額,是為學校。”屠可曼激動道,“推薦而來的大學生在哪兒上課,決定哪所學校恢複,去年清北招收十三萬人,等全國範圍實施,我們這招收的學生只會多不會少,重點的幾所學校已經确定恢複上課,我們努努力,沒準有可能讓音樂大學也恢複任課,木木,恢複任課的大學,之前停課的同學們都将允許重新回到學校完成學業!”

“真的!”

不是所有人都像雲木香這麽好運,能通過關系拿到畢業證的。

雲木香欣喜若狂,“那太好了。”

“我已經聯系上許多同學,大家打算為學校出一份力,你願意加入嗎?”

“當然……”

“現實點。”周以臣突然出現,給興奮的兩人潑上一盆冷水,“距離你們停課已經過去七年,七年時間大多數的人肯定已經結婚生子,擁有工作,誰會放棄好好的工作,回學校重新讀書。”

屠可曼抿起唇,十分不認可,“相信這樣的人有很多!你不喜歡讀書,不代表別人不喜歡。”

周以臣撩起眼皮,屠可曼吓得縮到雲木香身後,“你跟他說。”

雲木香也不爽周以臣的語氣。

“想不想是別人的事,做不做是我們的事,就算他們不回來讀書,學校恢複任課也是件好事情。”

周以臣見她真生氣,點點頭慢悠悠地離開。

屠可曼看着他的背影松下一口氣,“吓死人,我突然覺得周以臣進部隊挺好的,上前線站在那,肯定板着臉就能吓死敵軍。”

“哎哎哎,過分了啊,不準這麽說我愛人。”

“真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屠可曼打開筆記本,“那我登記下你的名字啦,初步确定幫忙的人後,我們會安排一天時間見面聊,到時候你可記得千萬要來。”

雲木香湊過去看一眼,密密麻麻的人名。

“好多人呀。”

“就是!大家一致覺得學校有很大可能恢複任課,都很積極。”屠可曼停下筆,“你最近忙不忙?要不要跟我一起走訪剩下的同學,争取多拉些人進來。”

“我恐怕沒時間。”

雲木香算着,“學校裏我現在帶着十幾個班,難得周以臣回來,空閑時間我想陪陪他和兒子,馬上進入臘月,娘家婆家又有好多親戚要走動,要備禮,你也知道啦,我哥哥不能出門,娘家的親自就需要我出面,抱歉啦。”

“成家就是麻煩,兩邊這關系那關系我也心累,不過我比你幸福些,這些事情不用我操心。”

她愛人是老小,娘家上面也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走關系輪不到她。

“行吧,你有這個心就好,等學校恢複上課,我們又能成同學,沒準還能一起送了孩子再去上學。”

“?”

雲木香眼底閃過詫異,動了動唇要說什麽,屠可曼已經擺擺手着急趕去下一家。

她前腳走,後腳周以臣就拎着兩袋大白兔奶糖回來。

雲木香下意識皺眉,“你怎麽買這麽多糖呀,被淼淼看到肯定要吃,不吃也要換出去,吃多了蛀牙怎麽辦。”

“你不是許了學生們送糖。”周以臣手指勾着網兜晃了晃。

雲木香立馬變臉,“你怎麽這麽好呀,還貼心地幫我買回來。”

“哼。”

周以臣笑了笑,沒見到屠可曼,問道,“你還真信那人的話?”

“人家有名有姓,什麽那人那人呀。”

雲木香擡起手,拒絕跟他繼續讨論這個問題。

“閉嘴哦,你有什麽想法不要告訴我。”

用屠可曼的一句話總結:這就是個不解風情的直男,根本不懂音樂。

她胡攪蠻纏地岔開話題,

“你怎麽又出去,腳還沒好又走路,說話全當耳旁風,你是不是想造反呀。”

雲木香把人給推回院子裏,重新按在椅子上坐下。

“爸可說了,你傷得是骨頭,要好好養!”

“……”

回來的東永亮偷偷叫好!

他甚至在心裏頭決定,以後周團再不聽話,就找雲老師。

于是,周以臣徹底被看住。

兩邊媽輪流炖骨頭湯,以形補形,以至于八塊腹肌都在變淺。

雲木香恢複上班的頭天晚上,摸了摸不甚明顯的小腹,默默收回手。

“老公,要不我明天和媽媽商量一下吧,以後讓你少吃點。”

“……”

是嫌棄吧。

他感受到了濃濃的嫌棄。

當即惱羞成怒把人給壓倒,狠狠收拾一番,換個姿勢繼續練腹肌。

……

元旦之後,過年的氣氛越來越濃烈。

雲木香恢複上課那天,來到學校就發現操場在動工。

有老師笑呵呵地告訴她,“校長申請那批改建操場的資金下來了,已經聯系上橡膠廠,要搞塑膠跑道,聽說更耐用耐磨。”

“怎麽連小樹林都給砍了。”

“說是和隔壁初中公用,擋在中間的小樹林就多餘,打算一起鏟平。”

兩片操場連一塊兒,可真是大手筆。

雲木香趴在窗戶上,不可避免地看到小禮堂。房子已經扒掉一半。

“小禮堂跟着一起建嗎?”

“好像是這樣說的,因為操場合并,兩邊校長還合計,小禮堂邊上的老教師一起拆了,把小禮堂擴容成兩千人的。”

雲木香抱着軍用水壺,抿了口熱水。

“挺好挺好。”

感受着辦公室的低溫度,想起吳老師說的爐子,“還沒買呀。”

“不買啦,馬上就要放寒假,等開學之後天氣就暖和,大家覺得爐子用不了多久。”

“也對。”

“雲老師,還沒恭喜你,元旦那天可立了大功,這兩次開會校長沒少誇你,看樣你明年評比有望漲工資。”

“借你吉言,漲工資了我請你吃糖。”

“你最近沒來上課,雷紅梅的事聽說了嗎?她被學校開除啦。”

雲木香挑眉,恍然想起來,她好像是個臨時工。

“她婆婆該氣死了。”

“可不,連着鬧了兩天,要把名額換給家裏其他人,學校頂着壓力還沒決定,她突然不鬧了。”

“恩?”

“吡吡,看誰來了。”

辦公室瞬間安靜。

雲木香轉過身,看到門口穿戴整齊的雷紅梅,蠟黃的臉上揚着笑容。

“她怎麽還有臉笑出來的,差點害死好幾個人啊。”

“也不能這麽說,小禮堂塌陷和她沒關系,不然怎麽能只是開除。”

議論聲雷紅雲充耳不聞,只高興地堵在雲木香面前,故意做作地挽了下頭發。

“雲老師,我是來謝謝你的。”

“?”

雲木香一臉霧水。

雷紅梅得意地笑,“之前我在學校遇見一位同志,他告訴我,申請随軍除了到級別外,還可以用年資,我愛人恰好入伍十五年,我來就是告訴你一聲,我可以去随軍了。”

“……”

辦公室的人,神色都有點奇怪。

相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覺出來雷紅梅是來炫耀的。

誰不知道,就為随軍資格,之前幾乎紅着眼看雲老師。

有氣氛組出聲,“恭喜恭喜,一家團圓是好事。”

“謝謝,我也期待着。”雷紅梅瞟一眼雲木香,“雲老師,我後來才知道,那個好心人是你愛人,他可真是個好人,你替我謝謝他。”

“……”

雲木香再度無語,卻又很神奇地能控制住面部表情。

她現在是又驚喜又可惜。

“真的嗎?能幫到你就好啦,也幸好我兒子沒事,不然你……你那樣,別人不說你你自己肯定就要內疚死,差點害了好人的孩子呀,多怄人。”

直球打掉了雷紅梅臉上的笑。

雲木香拍拍她的胳膊,“安心啦,我原諒你,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只是粗心了些。”

雷紅梅最煩雲木香這麽嬌嬌軟軟的說話,好像是一點脾氣都沒有的大好人。

她沒惡心到雲木香,反倒是被惡心個夠嗆。

察覺到四周暗笑的眼神,當場甩着辮子離開。

“她怎麽好意思來的。”

“你們也夠壞的呀,那麽笑人家,誰能受得住。”

你一言,我一語,倒是都有話說。

等下課鈴被敲響,雲木香把包包準備好,打算利用課間時間把大白兔分給同學們。

沒等走出辦公室,捂着肚子的周老師氣沖沖回來。

她想起周老師懷孕,下意識閃開。

出辦公室才好奇,“周老師怎麽了?”

“她呀,今年的優秀老師泡湯啦,這幾天還被人撬走不少課,也是周老師最近分心到家裏,前天的公開課上出了纰漏。”

雲木香輕啧,辛辛苦苦一年,年底總結表現丢印象分,可太糟糕了。

“其實她都懷孕了,輕松點對大人小孩都好。”

“什麽?她懷孕了!”

“你不知道!她沒說?”雲木香突然意識到不好,身後就傳來怒吼,“原來是你!”

回頭,周老師雙眼染燃着怒火瞪向她。

“小人,虧我以為你心是好的。”

周老師轉身就走,留給雲木香一個冷酷無情的背影。

“???”

雲木香皺起眉頭,“她發什麽瘋。”

“周老師覺得公開課失誤是被人害的,最近一直在找罪魁禍首。”

“……?那和我有什麽關系,我最近請假啊。”

“我悄悄和你說哦,你別說是我告訴你的。”

“我保證,你快說。”

“周老師的最低分理由,是她身體不好,我之前還奇怪這算什麽理由,經你這麽一說,肯定是有人把她懷孕的事情捅了出去,現在周老師懷疑是你。”

“……她是不是覺得我們關系很好!”

這句抱怨逗笑了說話的老師,拍拍她胳膊,捂着嘴走了。

雲木香的郁悶,直到看見同學們,特別是收到糖的那一刻。

一張張洋溢着幸福的小臉,足夠彌補她內心剛剛受到的創傷。

只是這傷口複發有點快。

出門就被吳老師給堵在樓梯間。

吳老師臉色不太好,眼瞎一片鐵青,“總算讓我抓到你了,趕緊把你的課接回去啊。”

雲木香回頭看看,最後指着自己,“和我說?”

“對啊!你請假,小學音樂課全是我上,我一個人恨不能分成兩半來,一半去上一個班!”

“嗯……那你為什麽不兩個班合一起上?”

“……”

吳老師語塞,仰頭看着站在臺階上的人,該死的在發光。

是啊,她為什麽沒想到!

不對!

“教室哪裏有那麽大!”

“外面啊,操場在修,前廣場不也可以。”

吳老師垂下頭,更生氣了。

雲木香看她傻傻地站在那,喊了兩聲。

“幹嘛呀!知道你聰明好了吧。”

“哦,我不是要說這個。”雲木香微笑。

吳老師想,雲老師還是一位好老師,不會落井下石。

“就是想提醒你,我們打賭的事情你輸了,一三五年級,你看你更喜歡哪兩個年級,選好後我們好去教導主任那裏報備。”

“!!!”

前面都是錯覺,這就是個沒底線的女人!

她都這麽慘了。

“你怎麽忍心的,我一個人上四個年級的音樂課,四個啊!”

“不忍心啊,所以我已經把獨門秘法傳授給你,要知道以前靠這個辦法,我可是連帶五個年級的音樂課。”

吳老師氣出閃爍的淚光。

雲木香:“不至于感動成這樣吧,安心安心,這學期就剩一個月啦,很快就過去。”

正憋不住想嚎的吳老師咬着手卷,發現一個月好像也不是不能忍。

“願賭服輸!”

“加油。”

雲木香順着樓梯下去,心情重新燦爛。

又多出好多時間陪老公孩子啦。

“啊,對了。”

雲木香轉身叫住吳老師,“我記得吳老師之前說過,大學考上音樂學院,正好趕上停課,最後靠推薦重新成為工農兵大學生,是嗎?”

吳老師心虛到目光閃躲,“幹嘛!查我戶口呀。”

“沒,只是最近學校有事需要同學們幫忙,吳老師你也是其中一員,就想問問你要不要加入。”

“什麽啊,你說得迷迷糊糊。”

雲木香耐着性子認真科普一遍,她覺得以吳老師的性格,一定會參加,并且盡最大的努力。

這樣她給學校拉來一員大将,也算是出了一份力。

下一秒——

“我不要。”

“???”

雲木香沒想到,“為什麽?”

“我畢業了啊,幹嘛還要重新去上大學。”

“……”

“這種聽起來就不現實,不可能會實現的行動,根本就是在浪費我的時間,雲老師,你不會蠢到答應了吧。”

“……”

雖然沒答應,但雲木香沒想到,她有一天會被吳老師說蠢。

大為震撼。

吳老師難得看到雲木香這副模樣,轉過身得意地雙手抱胸。

一瞬間,兩人位置轉換,變成她居高臨下看着雲木香。

“首先,身為一名已經畢業的工農兵大學生,可以告訴你,我們上課的內容更多以實踐為主,因為我們要用最短的時間學到最多的知識,快速回報社會。”

“音樂什麽,那是腐蝕人民思想的毒草,就該被腰斬。”

“就憑被恢複的學校允許那些沒畢業的往屆生會複課這一條,從根子上音樂學院就絕了恢複的希望。”

雲木香聽懂了吳老師的理論。

她的課在最後一節。

上完直接放學,離開學校時,腦子還亂亂的,總覺得她好像忘記了什麽事情,卻想着想着就偏到學校的事情上。

回到家,她想到上次周以臣的添堵。

抓住他問,“你為什麽不看好可曼。”

“因為你們學校沒競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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