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傳統

第041章 傳統

托臭小子的福, 雲木香感覺同一個路口,她至少走了不下三遍。

擡起手搭在眉毛上,遮住刺眼的陽光, 她撐着花壇坐下。

“讓我歇一會,我好久沒走這麽多路了。”

“媽媽, 你好弱哦!我都不累!”

“你當然不累, 我老公一直抱着你, 你給我下來,一會自己走。”

“嘻嘻,爸爸也不累。”

淼淼膩歪着不願意下。

周以臣還是給放下來, 坐到雲木香身邊。

雲木香歪頭,“你腳疼不疼,一會不準再抱他,他不累晚上肯定鬧着不回家。”

“心疼我。”

周以臣接過她手裏的手帕, 給她擦了擦額角熱出的汗水, 徐徐開口。

“要是不放心,晚點回家讓爸再給檢查檢查。”

雲木香輕哼一聲,“算了吧你,就嘴上會說, 你要真注意會慣着他。”

周以臣笑了, 笑得沒心沒肺,那笑容裏還摻了些別的小情緒, 當場搶了兒子正捧着的水壺, 咕咕兩下喝下大半瓶水。

淼淼仰着頭,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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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 爸爸好像河馬,咕嘟咕嘟咕嘟。”

雲木香噗嗤一下笑出聲, 捂着肚子歪到兒子身上。

周以臣冷笑,捏着他的小鼻子,“那你就是小河馬。”

雲木香雙手撐在花壇,看着一左一右,一大一小隔着她嬉笑鬧騰。

他望着周以臣。沒想到他還會有如此童真的一面,三歲拉他過家家都不樂意的人呢,以前都不這樣。

坐着緩了好一會,雲木香看眼表。

“最後去看眼猴子,我們就準備去吃飯,行不行。”

“我沒問題。”周以臣十分服從安排。

“媽媽!我想吃牛扒。”淼淼直接開始點餐。

周以臣起身,這次沒再抱淼淼,沖他伸出手,奇怪地問雲木香。

“他吃過西餐?”

“姑姑請客,有一次大使館招待外賓,我去當臨時翻譯,姑姑給他打包的。”

雲木香收拾好東西,起身牽住兒子另一只手。

“牛扒不行,你想吃媽媽回去告訴買賣和外婆,看肉聯廠什麽時候能有牛肉。”

“媽媽,下館子!家裏沒有的館子裏都有。”

“可媽媽進不去呀,西餐廳現在只招待外國友人。”

或者有身份地位的,需要介紹信或者證明才能進去。

她還是算了。

雲木香看周以臣一眼,“兒子,你讓你爸爸努力去升首長,到時候帶你去吃。”

周以恒斜她一眼,“行,我努力。”

雖說牛扒沒吃上,卻趕上附近國營飯店的午飯葷菜裏頭有炸豬排。

前一面還因為他認不出猴猴,猴猴也沒跑出來找他而傷心,下一秒見到豬扒就笑開花。

雲木香想,小孩子有時候真好哄。

下午電影看得是《賣花姑娘》,淼淼選的,說是爸爸沒看過。

美得周以臣當場又把人抱懷裏,揉面團一樣搓了把。

“沒白累一上午。”

就是看電影過程中出現了點小意外。

吃太飽的淼淼要上廁所。

周以臣初初聽見吓一跳,電影也看不下去,擡頭環顧四周。

“找廁所嗎?出去向後轉,走到後門就能看到公廁。”

“不,我看看有沒有帶報紙。”

“誰看電影帶報紙。”

“爸爸,爸爸,我快要憋不住啦。”

“別急別急。”周以臣還在找時,手裏被塞了東西,低頭借着電影屏幕的光,看清楚是卷手紙,聽老婆忍着笑小聲說:“快去吧。”

“爸爸!”

淼淼聲音喊得四周人都看過來,周以臣一把将人夾在腋下,彎着腰包他去找廁所。

雲木香揉着臉,努力讓自己的視線放在大屏幕上。

就在劇情開虐,不少人開始抽泣時,雲木香感覺到身旁動靜,濕着眼眶扭頭瞧見個陌生人要坐在身旁。

她伸手攔了下,“這裏有人。”

“有人?”

對方微微擡了下帽子,眯着眼睛仔細看了眼手中的票,這才看向前一排的空位。

“抱歉,我找錯了。”

“沒……”屏幕燈光猛地亮了亮,照在對方臉上,雲木香心頭一跳,控制着表情把話說完,“關系。”

她主動側過腿,“你直接從這邊過去距離短一點。”

電影院座椅分三塊,她的位置夾在兩條過道中間偏左,對方繼續向左走是要快一點。

“謝謝你,女士。”

男人扶了扶帽子,禮貌地經過。

雲木香看着他的背影,手攥緊布包正出神,胳膊被人拽了下。

“媽媽,爸爸好笨。”

雲木香被拉回神,立馬豎起手指在唇邊,“噓,公衆場合小聲一點,不能打擾其他人。”

她把人抱在懷裏,手就摸到褲子濕噠噠,立馬有種不好的預感。

淼淼扒開她的手,嘤嘤嘤小聲哭。

雲木香渾身僵硬地看向身邊男人。

“沒尿褲子,他洗手要自己爬水池,自己弄濕的褲子。”周以臣小聲解釋。

雲木香松口氣,手量了量褲子被潑濕的面積,手指又伸進褲腿裏,摸着裏面沒陰濕才稍微安心點。

想了想,順手從包裏掏出報紙按在濕掉的褲子上吸水。

原本帶着報紙是打算公園休息時墊屁股的,如今當吸水小被子了。

淼淼嘤嘤一會發現媽媽不理他,注意力放在電影上,開始哇哇哭,這時雲木香把人塞到周以臣懷裏,果然在影片結束,看到他肩膀上鼻涕眼淚混一塊兒。

周以臣控訴,“你一個小男生眼淚為什麽這麽發達,比你媽媽都能哭。”

說完,卻沒等到反駁,他扭頭,就看到雲木香心不在焉地四處打探。

“找什麽呢?”

“啊?”雲木香還在看,“找個人。”

“找誰?”周以臣剛問完,斜側方就走過來一個人,“女士,又見面了。”

“好巧。”

周以臣站在一旁,就看到他老婆在見到對方時,明顯雙眼一亮。

出于對她的了解,周以臣斷定眼前這個就是老婆剛剛要找的人。

怎麽?

聽意思他帶兒子上個廁所的時間,就被這男人鑽了空子。

“爸爸!山芋!烘山芋!”

周以臣再多的想法,也被兒子這一嗓子給喊沒了,他硬拽着往外走,只好跟過去。

“老婆,我和兒子去那邊等你。”

“祝你玩得愉快,我就先走了。”雲木香沒讓周以臣等。

電影院外,天光大亮,她已經瞧清楚了對方的面相。

命宮五行濁亂,不能接續相生,刑沖破害,午與午自刑。*

大凡自刑的人多狠毒狡猾,入貴格則耍權謀。*

醜與午相害,相害者,不認六親,殘害良善。*

對方要麽是漢奸,要麽就是間諜。

跑不掉。

雲木香離開時不小心同對方撞了一下,不好意思地連連道歉後才離開。

男人身邊很快就站過來一個人。

“是不是有什麽問題?她發現了?”

“應該是,在電影院裏她看了我好幾次,剛剛出來也在找人,我們相互不認識,你說她為什麽找我?”

“我找人把她做了。”

“別打草驚蛇,成語是這麽說的吧?先找人盯着。”

……

“那人是誰?”

周以臣接過山芋遞到雲木香面前,另一只空着的手攤開,掌心向上,“付錢。”

雲木香沖着掌心拍一下,才掏出來個紐扣手包,“你的錢呢?”

周以臣默默鼻子,把淼淼推出來。

“給兒子買零食了,淼淼,好吃嗎?”

正沉浸在山芋香甜味道裏淼淼只聽見後面一句,小腦袋一點一點,嘴巴正忙着給山芋散熱。

雲木香輕哼,也不戳破。

她狀似無意地拉回話題,“至于剛剛那個人,就電影院裏認錯自己的位置,看你的位置空着,差點坐你哪兒,這個同志也是倒黴,電影都放一半了才來,前面好多都沒看到。”

“這麽關注。”周以臣頓一下,伸手拉了下媳婦的包,掏出她的小靶鏡照着自己,“沒見你對我這麽關注。”

鏡子角落裏,一個穿着粗布麻衣的男人戴着草帽,雙手插兜像是在随意晃蕩,眼神卻時不時往他們這看。

雲木香沒想到周以臣發現這麽快、

她伸手要搶鏡子,“玩兒了一天,回家吧。”

周以臣輕嗯,把鏡子換回來,彎腰把兒子抱起來朝自行車走去、

“走喽,回家。”

自行車被蹬走,跟着的人冒出來站在路邊,手裏頭掏出鐵絲,戳進鎖眼裏,三兩下就開了鎖,推出來騎上,追在對方後面。

周以臣說:“順路去接爸下班吧。”

雲木香想得多,“會不會有麻煩?”

剛說完,在轉彎的時候發現身後追來的人,雙手抓住周以臣的衣服,戳着腰,“後面好像有人跟着我們。”

“那就甩掉他。”

周以臣說完就立馬酵素,趁着路口車多,一下拉開雙方的距離。

他不确定對方是臨時起意圖財,還是蓄謀已久的報複。

雲木香和淼淼在,他不能冒任何風險。

到了公安局,正好一隊人急匆匆出外勤,周父領頭。

雙方都沒碰面,就在門口相互錯開。

周以臣回頭,“爸出任務,我們先回家吧。”

“爸這個歲數,什麽外勤還要他親自去啊。”

周以臣聳聳肩。

這天晚上,周父回來的很晚。

聽到隔壁周父回來的動靜,淼淼都已經洗洗睡下,玩兒一天早累了。

雲木香把髒衣服放一堆,拎着布包收拾,瞧見昨天那個綠色布包,一起收拾了,從裏頭掏出來一本厚厚的筆記本。

雲木香愣了一下,才想起來這是什麽。

放下包,打開筆記本看了眼,裏面寫的不是日記,是小提琴曲譜,熟悉的字跡看得雲木香眼酸。

她想到剛考上大學那一年,正好是安娜老師回國任教的第一年,他們班是安娜老師帶的第一屆學生。

安娜老師穿着一身紅裙子,長發如海藻般茂密,燙着波浪大卷,描着淡妝紅唇,給滿教室猶如黑白照片的同學們展現了最驚豔的一幕。

安南老師很風趣,大膽,前衛。

雲木香手指輕輕落在字跡暗淡的筆墨上,整個人突然一陣暈眩,眼前腦海裏竄過一幕畫面。

昏暗的書房裏,年輕漂亮的人兒,執筆寫下一串串音符,手指頭用力捏到泛白卻依舊堅持。

很快寫完,包裝好,正在貼郵票時,書房闖進來一群人。

一只手拿郵件,拆開,掏出筆記本。

雲木香睜開眼,看着熟悉的閨房,低頭看向手裏的筆記本。

安娜老師想把筆記本寄出去,被攔了。

是給萬金雨筆記本的林老師嗎?

她想到什麽,直接翻到最後。

依舊是曲譜。

雲木香輕哼出聲,是歡快的一段曲譜。

讓人詫異的是,這曲譜已經面世。

是市文化宮內近幾年大火的歌舞表演中,其中一節選段的配樂,創作者曾經通過采訪,向外傳達過,這段在歌舞裏,代表着歡樂。

雲木香皺着眉,倒着翻了幾頁,又往前快速刷過。

整個筆記本,記錄的全是曲譜。

雲木香微微皺眉,習慣性去摸抽屜裏的銅錢,才發現東西在周家。

她抱着筆記本,走到隔壁門前輕輕敲門。

“睡了嗎?睡了嗎?”

咔嗒。

門自動開了。

雲木香握着門把推一下,室內一片漆黑。

“睡這麽早。”

雲沉香坐起身,拉開燈。

眯着眼睛看了眼時間,“已經十點半,你竟然還沒睡。”

雲木香反身關上門,“你別起了,我來就有點事情想問你。”

“什麽?”

“哥哥。”雲木香蹲到床邊。

雲沉香拉被子的手一頓,還是坐起來,拿過外套披在肩膀上。

“不用起真的不用起。”

“我做好準備了。”

“……說得好像我要幹什麽似的,我單純就是想要讓你幫我看看這個。”

她把筆記本遞給雲沉香。

對方接過來,放在被子上,一手抓着外套,一手翻看筆記本,

“曲譜?”

“恩,我以前小提琴老師留下的,這是她死前遺物,我懷疑裏頭有她留下的遺言,哥你看的書多,幫我想想看,有什麽小提琴教科書是可以把這些曲譜轉換成其他信息。”

“沒詞?”

“沒有,只有簡單的五線譜和音符,連個123都沒有。”

正等待,外面傳來腳步聲。

雲木香站起身,“你慢慢看,周以臣回來了,我先走了。”

話音剛落,就聽見外面小小呼喚她名字的聲音,

“走啦走啦。”

雲木香出門,正撞上周以臣。

他眯着眼睛靠近,“大哥是哪兒不舒服?”

“沒有沒有,我就剛剛聽到一點動靜,來看看怎麽回事,你和爸爸說完了?”

“就知道我是找爸。”周以臣摟着她,摸了摸冰涼的手,把人帶回房間。

“當然知道,就爸爸這個時候回來。”

雲木香爬上床,“我還知道,你肯定是和爸爸讨論下午跟蹤我們的那個人。”

“你知道?”周以臣詫異。

“小瞧人了吧,我坐後面,一回頭就能看到有誰,那人跟了我們好久。”

雲木香眼睛轉了轉,沖周以臣招手。

“我再告訴你一個偷偷的發現。”

“你說。”周以臣配合地靠近,雙手撐在身側,俯視着她。

“就追我們的那個人,和出電影院同我打招呼的那個人,有講悄悄話。”

“什麽時候。”周以臣眼底閃過精光。

“我們買烘山芋的時候,我當時不是跟你說了,看那人不對,電影放一半才進來,還是自己一個人,拿着票上面就寫着座位號,還故意坐我身邊,我懷疑他圖謀不軌。”

周以臣勾唇笑,雲木香被他盯得壓力極大。

“沒了?”

“這些還不夠,我合理懷疑對方是故意接近我,沉迷我美色,無法自拔。”雲木香半真半假,有點不敢再輸出。

這人可是堅定的唯物主義。

雲木香偷偷屏住呼吸,就發現他人更嚴肅了。

“你說的也不是沒有可能,我問過爸,他最近沒辦什麽大案子,不存在複仇這種可能。”

“……”

真話不信,假話你倒是聽得認真。

“啧,傍晚要是直接把人給抓住就好了。”

“沒什麽比你們重要,法網恢恢,他們真犯罪,跑得了一時,跑不了一世。”

“那,大法官,你幫幫你老婆,斷個案子吧。”

“說。”

周以臣松了胳膊,歪在她身邊,單手撐着額頭側躺,笑得肆意張揚,好像什麽事都能解決一樣。

“安娜老師,還記得嗎?”

“恩,叫你小提琴的。”周以臣腦海中立馬跳出一段段文字,全是她對于老師的崇拜,“她不是好幾年前就被下放,你想給她寄東西?”

“老師下放第二年就自殺了。”

周以臣瞬間就想明白,他老婆要他幫什麽忙。

他沉吟片刻,“老婆,目前來說,被下放的人死亡是種政治正确,你想給你老師找出真相的可能性不大。”

勞動至死最光榮。

雲木香沉默片刻,心知他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更不說,人是七年前死的。

七年時間,什麽抹不掉。

“我沒那麽大能量,我只是最近發現一些情況,老師當年可能是被人陷害才被下放,我想知道這人是誰。”

“真想知道?”周以臣伸手把人撈到懷裏。

雲木香動了動,找個舒服的姿勢繼續說。

“你知道的,可曼她們最近正在積極的走動,想要争取學校複課,我從萬金雨那兒知道,這件事情最開始是老師提議的。”

周以臣認真起來。

要有人趁機搗亂,這麽多情緒激動的學生……

周以臣收緊手臂,低頭在雲木香額頭上落下一吻。

“有懷疑的人了?”

雲木香揚起笑容,微微擡頭,鼻尖就蹭過周以臣的下巴。

她點點頭,“林老師。”

……

“萬金雨從林老師那裏發現安娜老師登記曲譜的筆記本,那筆記本我們都認識,是安娜老師的靈感源泉,有什麽想法就會拿出來寫兩筆,基本不離身,卻出現在了林老師的書房裏。”

“林老師還瞞着萬金雨,讓我們不要把安娜老師的死傳出去,為什麽不讓說,為什麽要瞞着,只有一個可能,林老師心虛。”

……

站在學校門口。

雲木香再次和周以臣強調。

“一會見到林老師,你可要好好觀察觀察他,至于我這邊你不用管,林老師不喜歡我,态度會很惡劣。”

“那你這位老師肯定不受學生歡迎,”周以臣擡頭望了望陰沉沉的天。

“錯啦,我一個又不能代表全部人,林老師還是很受學生們歡迎的,就憑他至今還留守音樂學院,就受到好多學生尊重。”

“不對吧。”

“哪兒不對了。”雲木香看向他。

“上午你上課,我去見了魏源,從他那知道,你這位一心為學校的林老師,連續七年都在走關系,想進教育局。”

“哦,這個啊,那應該是林老師不甘心。”“你知情?”

“停課的頭一個月,林老師被組織部找談話,不如将調去教育局,就那麽巧,先是我挂科,找他理論的時候,被來偷偷訪查的人員知道,為這個調令暫停,之後學生們奔赴北京鬧了好久,所有人注意力都在學生身上,這事又被往後拖,再之後你也知道,老師們各種被舉報,停課,下放下鄉……學校亂糟糟的,教育局也的暫停了要人的想法。”

周以臣失笑,“過不得你說你這位林老師會特別讨厭你。”

“你笑什麽呀。”雲木香不樂意,“本來就是他惡意挂我科。”

出門打醬油的林老師聽見這話劇,臉立馬拉得老長。

“死不悔改!”

刻板嚴肅的一張臉出現在視線內,活生生吓雲木香一大跳。

林老師面無表情地說:“考試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是為了對以往的所學所用做個總結,你呢,你将考試當成秀場,自以為博古通今,故意賣弄課外得來的東西,有什麽用,你寫的是近代音樂,想秀工尺譜一開始為何不去學民樂,古典樂。”

“可考試從頭到尾都沒規定不能用別的方法作答,工尺譜也是老師上課正經教過……”

雲木香對視着林老師,腦海中突然炸開一道煙花。

她清亮的眼眸裏,也倒映出林老師的恍然大悟。

糟糕。

林老師醬油也不打了,甩手就往家走。

雲木香上前去攔,“老師,我今天和萬同學約了上門拜訪。”

“今天沒空。”

林老師急匆匆地離開。

雲木香攥緊拳頭,心思有些亂地看向周以臣。

“怎麽辦,我好像好心辦壞事了,林老師他也想通了。”

周以臣握着她的手腕,輕聲安撫道,“別慌,你意思你們想通曲譜翻譯的字根是什麽了?”

“對!身為小提琴老師,安娜老師沒少教我們一些傳統記譜法,漢字譜,簡字譜,工尺譜……沒事沒事,安娜老師教得很多,而且筆記本在我這。”

雲木香自我安慰,心情冷靜下來。

“木木,你來這麽早。”

萬金雨騎着車子,離近後早早跳下車,把圍巾拉下來,眉眼彎彎顯得心情特別的好

“你愛人今天也有空呀。”

“是,他送我來,我剛剛已經見過林老師,他急匆匆好像有什麽要緊的事情,讓我見到你說一聲,直接回去吧。”

“啊?一點時間也抽不出來呀,我還想跟老師報告一下我們的進度,十分喜人。”

她伸手拍拍雲木香的胳膊,“多虧了你的提醒,我因為工作,又拉進來好多人。”後面兩句避着周以臣,說得很小聲。

“對了,我愛人和爸媽公婆想請你吃飯,感謝你。”

“?”

“他們認為是你勸下的我,必須好好感謝。”

“不用客氣,我怕等事情結束他們會來找我。”

萬金雨懂她這話,指得是學校恢複後,她回去上學那事。

“也對,那我回家就說你沒空,忙着陪愛人。”

雲木香點點頭。

等目送萬金雨離開,一邊站着的周以臣才開口。

“走吧,我們也回去。”

……

雲木香急匆匆趕回家,想要拿到曲譜對照看看。

誰知道一進大院,廖嬸就湊上來。

“你們兩個怎麽才回來呀,雲老師你大嫂娘家來人要孩子呢,你趕緊回去看看,晚一點你大嫂就該帶着三個兒子走了。”

雲木香和周以臣對視一眼,顧不上和廖嬸說話,直奔家門。

院門緊鎖。

門口路上倒是站着幾個人,看到他們來,立馬湊上來七嘴八舌道。

“以臣,你大哥大嫂真要離婚呀。”

“雲老師,你嫂子要把三個孩子都帶走呢。”

“可千萬不能答應,孩子是周家的。”

“你也勸勸你嫂子,再生氣也不能說離婚。”

雲沉香趁機咳兩聲,“奶奶,嬸嬸們。”

他聲一出,剛剛還圍着的人立馬散開一些,生怕圍得緊了空氣不流通悶到雲沉香害他心髒病發。

“沉香你怎麽出來了。”

“就是就是,趕緊回家,我估計周家這邊一會得打起來,別吓到你。”

“……”

雲沉香淺笑着點頭,“謝謝關心。”

他順便把妹妹妹夫一起拉回雲家。

周家好像是在客廳說話,壓着聲音,這會聽不清楚。

“哥,到底怎麽回事。”

雲沉香看眼周以臣,含糊道,“具體的不清楚,只知道以恒哥帶着孩子去找嫂子,卻孤身一個人回來,飯點一過,嫂子領着娘家媽和兄弟們來,說是商量離婚的事情,你們現在過去也沒用,在這兒等等吧。”

雲木香搖搖頭,“哥,事兒不一樣。”

之前自家鬧矛盾,她躲是躲清閑,如今外人找上門來可不一樣。

雲木香轉身時想到什麽,回首抓住雲沉香的胳膊。

“哥,麻煩你把傳統的記譜方法都找出來,以此為字根,想辦法看看能不能拆除字母,比劃什麽的再拼成新信息。”

留下這話,雲木香就邁出大門,周以臣已經先一步敲開門。

周母開的門,瞧見小兒子夫妻兩個,眼圈瞬間一紅,側身讓開位置。

“快進來吧。”

等人進來瞬間,就立馬把院門給關上,隔絕外面一切探索的視線。

“媽媽,是不是他們欺負你了。”

雲木香掏出手帕,給婆婆擦擦眼淚。

她婆婆多開明一個人,對方到底幹了什麽不要臉的事情把人都氣哭了。

“我找她們去。”

“木木……”周母抓住她,“這事你別管。”

“媽媽,他們欺負你。”

雲木香撥開婆婆的手,看向周以臣,“你看着媽媽。”

她氣勢洶洶地進屋,周母一把推開周以臣,“你傻站着幹嘛,慢一步你老婆都要被人欺負了。”

“快!”

雲木香踏進室內,就發現人特別多。

周家客廳坐得滿滿當當。

沙發正宗楊端坐着一個高顴骨的小腳老太婆,頭上緊緊綁着抹額,勒得太陽穴都小兩圈,和大嫂面相上有三分相似,正是羅家如今的當家老太太。

她身旁,大嫂羅志雲抱着燚燚,低着頭只管看孩子,根本不理會被兩個壯漢堵在角落裏蹲着的周以恒。

金金林林也在,兩人背靠着牆壁,金金低頭直磨鞋尖,林林則摳着手再看羅志雲。

除此之外,還有三四五六,六個男人分散着坐在沙發和椅子上。

她一進門,一雙雙眼睛黑沉沉地盯着,一共被十幾雙眼睛注視着。

雲木香從容淡定地上前,冷冷地掃視一圈,目光最終定格在羅志雲身上。

“今天這是什麽意思?找碴,出氣,或者算賬,大嫂,你們夫妻之間的事情,勞這麽多人興師動衆是不是過了。”

羅志雲猛地擡頭,怒目而視。

她身邊羅老太冷哼一聲,拿眼縫看人毫不客氣,“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你們周家欺負我女兒,有些事情咱們心知肚明,大家都是文化人,我給你們留面子才沒說穿,你個小丫頭趕緊閃開,讓你婆婆出,答應我的要求,你好我好,否則別怪我們這麽多人不客氣!”

在場男人全部站起身,虎視眈眈地盯着雲木香。

雲木香一掌拍在身邊五鬥櫃上,怒喝一聲,“我倒要看看,你們怎麽個不客氣法,撒野還撒到公安局局長的家裏頭來,誰給你們的膽子!”

“我給的!”羅老太冷笑,“把這丫頭趕出去,親家你也別躲在孩子後面當縮頭烏龜,大家都痛快點。”

周母心裏頭被噎得難受。

她一把将雲木香拉到身後,“離婚可以,孩子必須留在周家,這也是為小雲好,以後不耽誤再嫁人,至于其他的,我不可能答應。”

雲木香看婆婆這狀态,就知道自己之前猜錯了。

她婆婆不懼羅老太,那紅眼就只能是為……

雲木香看向周以恒,眉頭緊皺。

羅老太咄咄逼人,“孩子是我女兒十月懷胎,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長大的,是他身上掉下來的一塊兒肉,憑什麽你全給你,金金跟我女兒,林林跟燚燚跟你兒子。”

“我女兒這些年給你周家當牛作馬,離婚是你們提的,指不定是在外面有了女人,才要着急離婚,你們是過錯方,離婚了家裏財産必須分她一半做為補償。”

“另外以後每個月的工資必須有一半打給我女兒,作為他們母子将來的撫養費!”

“我女兒嫁進來的時候是有工作的,為了随軍這工作才賣掉,賣的錢也沒私藏一毛,全部用來養這一家子的老少爺們,所以離婚之後,還要還我女兒一份工作。”

“媽,要正式工。”

看起來最小的那個男孩湊到羅老太耳邊提醒。

羅老太拍她一下,眼底帶着溫柔。

“放心,不是正式工肯定不讓你姐簽字,就這些,他周以恒不知道幹了什麽龌龊肮髒的事情沒了臉,不給你姐出這口氣,他周家還以為我們羅家沒人。”

“夠了!離婚就談離婚,別想往我兒子頭上扣黑鍋!”

周母心裏有本就對羅志雲存着怒火。

她還沒找羅家麻煩,羅家倒是很會倒打一耙。

她單純是不想把事情鬧大,還想勸勸小兩口和好,寧拆十座廟,不破一門婚。

可沒想到羅老太這麽咄咄逼人,談不攏就開始往她兒子身上潑髒水。

周母怒聲道,“就我說的,三個孩子留下,愛離不離,羅志雲我告訴你,周家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

“還用我扣!小雲,當着大家的面說清楚,你是不是好幾次看到周以恒跟別的女人眉來眼去。”

“媽!”

羅志雲扯了扯老母親。

不是說好,來只是為了給周以恒一個下馬威,讓他以後不敢再欺負她,說這些有得沒得做什麽。

羅老太壓下她的手,“行了,知道你傷心,你不用說話,媽來說。”

“媽……”

“閉嘴。”

羅老太大吼道,“沒天理了,這一家子欺負我女兒一個,你要敢不答應,我就去找領導告,去市裏頭,去軍區,我不信沒人管這件事情,由着你們迫害我女兒。”

“你——”

“媽媽。”雲木香扶住怒火滔天的婆婆,輕笑一聲,“讓她去告,她們也沒證據,最壞的節骨,就是部隊看在影響不好的份上,勸大哥退伍,不過憑大哥這體格,回來去碼頭扛沙包也餓不死。”

周以恒震驚,“木木!”

“大哥,你肯定不會看媽媽被他們欺負的對吧,她們願意告就告,到時候你退伍也別和大嫂離婚,家裏三個孩子還要人照顧,再娶還要出一份彩禮錢,不如省下來孝敬爸媽,你總不能指望媽一個人給你帶孩子,那我多吃虧,我肯定不答應。”

“反正現在就是看誰更無賴呗,說到天邊去,他們也沒證據,到時候情況嚴重,我會勸爸爸媽媽去登報和你們劃清楚關系,真告成了也不會牽連家裏。”

“随你們怎麽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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