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相親
第042章 相親
雲木香唇邊的笑, 閃得羅家人眼睛疼。
羅老太才不信周家是個小媳婦說了算。
她拉着一張黑臉，陰恻恻地盯着周母。
“親家……”
周母自大兒子失望的神情裏回神，不再看消極的他。
她拍拍小兒媳婦的手, 打斷羅老太，“木木說的, 就是我的意思, 你們選吧。”
“什麽！”
羅老太徹底維持不住淡定, “你瘋了！難道看不出這小媳婦居心不良，肯定是想把老大一家排擠出去，好霸占全部家産。”
“噗嗤。”雲木香實在沒忍住。
羅老太怒道, “你笑什麽笑！”
“你別氣，我不是笑你。”
嘴上這麽說，眼睛卻還時不時看看眼羅老太，要說不說的吊着人, 讓人心底跟貓抓似的。
羅老太小兒子上前一腳踢開茶幾, 嚣張地踩在上面。
羅志偉剛十六歲，長得唇紅齒白，眉清目秀，穿着不合身的棉襖襯得他瘦得像只猴子。
“給你們臉了, 姐夫, 你确定你不是抱來的，人家眼裏可只有小兒子一個, 根本看不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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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 我沒記錯，你是大嫂最小的弟弟吧。”雲木香詢問。
“是我, 有我在你們別想欺負我姐。”
羅志偉說得正義淩然，剛剛還懷疑的羅志雲立馬被感動到。
她想她媽說的對, 對兄弟們好，在婆家有什麽事情能第一時間幫她撐腰。
雲木香當他在放屁，這話是半句不信。
羅志偉可不是什麽為人分憂的性子。
她笑着看向跟來的羅家其他人，也不管是不是親哥哥，她一律算是。
“羅家哥哥們，你們來幫我大嫂撐腰，有什麽好處嗎？比如剛剛這位老太太說的那些賠償啊，撫養啊，你們能分多少錢。”
羅老太很快反應過來。
“大家都是親戚，談錢多傷感情。”
“所以你就打着親戚的幌子，讓他們給你當免費打手，好替自己兒子要錢要工作。”
“你別扯開話題，我來是為我女兒。”
雲木香微笑，直接忽視羅老太，目光順着一個個看過去。
“我們以前沒見過，可我知道你們不少小把柄，現在走，那些事情我全忘掉……”
“嗤，說得跟真的一樣，我倒是要聽聽你拿着我什麽把柄。”
“你是我大嫂家堂哥，有老婆卻還偷偷在廠裏養了個相好的，就是車間裏的……”
“閉嘴！”男人黑着臉，一臉心虛，“你別張嘴就來。”
“我有證據。”雲木香故意又看羅志雲一眼，“走不走。”
堂哥有種被戲耍的感覺，惱火地瞪向羅志雲。
“我幫你撐腰，你背地裏就跟你婆家人這麽造謠我！你的事我是管不了了，省得最後落我一身腥。”
他經過羅老太面前，“嬸兒，這可不怨我，走了。”
雲木香微笑着讓開路。
人走了，羅志雲才回神，察覺到其他人探究的眼神，抱着兒子站起身否認，“我沒有！不是我說的。”
而雲木香走向下一個。
“你也是我大嫂家堂弟，你認識糧站的人，私下……”
“你——別說了，我走！”
“你是我大嫂家表哥，最喜歡打牌，經常出……”
“姨，我突然想到家裏還有事，先走了。”
“你。”
雲木香視線看向下一個，對方立馬裹緊衣服。
“同志！我覺得你說得很對，親戚之間光談感情還挺傷錢，有這時間我決定回去加班，走了！”
“哥哥哥！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你把我帶回去，我沒騎車來。”
雲木香挑眉看向最後一個。
表弟下意識縮了縮脖子，“看，看什麽看，我可沒什麽小辮子給你抓。”
“是，大嫂一直說她有個表弟很善良，哪哪兒都好，就是娶不到老婆，聽說你最近相親見了一個，正準備談婚論嫁，看在你是好人的份上告訴你，現在最好去福州路書店看看，現在趕過去，還能當場抓住她和別的男人在一起。”
“你你你，別以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打，我不準你污蔑她！”
“寧願喜當爹？”
天轟隆隆打了個雷，直直劈在男人頭上。
他雙眼迷茫，下意識不相信這女人的話，扭頭看向羅志雲。
羅志雲：“都說了不是我告訴她的！”
“大嫂，那女孩是你母親介紹的吧。”
表弟猛然回神，盯着羅老太淚眼汪汪，握着拳頭跑了出去。
“哎哎哎！”
羅老太麻了，怎麽眨眼的功夫，她喊來的人全跑了。
惡狠狠地瞪一眼雲木香，随後惱火地看向羅志雲。“就沒見過你這麽拖後腿的！”“我沒有。”
羅志雲十分憋屈，她見雲木香看向她親哥哥時，搶先一步強調。
“哥！你們信我。”
“你別說話！”羅家大兒子十分煩躁地防備着雲木香，二兒子也差不多。
就在以為輪到他們時，雲木香視線落在羅志偉身上。
“羅小弟今年十六歲，沒工作要準備下鄉了吧，大嫂要的那份工作是為小弟準備的？”
看着周以恒的羅老大羅老二齊刷刷看向羅志偉。
羅志雲愣了下，看一眼母親，又看一眼小弟。
給弟弟？
羅老太沒好氣道，“你聽她胡扯，我來為什麽你心裏不清楚。”
羅志偉心驚膽戰地猛點頭，援軍走了大半，必須要速戰阻絕。
“姐你就是太好哄了，她這是故意挑撥，媽，既然這一家子死要錢，我們也沒必要繼續浪費時間，姐夫，剛剛什麽情況你也看到了，你家裏人不要你，我們要你啊，你幹脆改姓入贅到我家來……”
雲木香冷哼一聲，真佩服這小子腦子轉得快，損點子一個接一個。
察覺到婆婆情緒波動，沒給羅志偉機會繼續說下去。
她沖着周以恒大喝一聲，“好哇，大哥，今天這出是不是你聯合羅家一起故意想套爸爸媽媽的養老錢，好給這小子買工作，實際上你早就想好要入贅。”
周以恒：“？”
羅家來的大兒子和二兒子兇神惡煞地盯着羅志偉。
“你還記不記自己姓什麽！”
周以恒抓着頭滿臉苦惱：“不是……”
雲木香轉頭勸說，“媽媽你就答應他，讓他們夫妻帶着三個兒子去羅家生活，以後只要保證每個月撫養費到賬就好，敢不給咱們也學學羅家，去部隊找領導談話。”
她嚣張地拿眼角看着周以恒。
羅志雲心裏不安地抱着哼唧的小兒子，感覺情況越來越不對勁。
羅志偉惱火至極，看着大好局面被個女人給毀了，氣勢洶洶地攥着拳頭走過來。
“男人說話哪有你女人插嘴的份，看我不好好教訓教訓你。”
周以臣擡手，輕飄飄地包住揮向雲木香的拳頭，用力一撇。
“教訓我老婆？手不想要了。”
周以臣神色驟冷，反剪着他雙手推到茶幾面前，把臉按在剛剛他自己踩過的地方。
“疼疼疼！”羅志偉哀嚎道，“姐夫，你就看人這麽欺負我！我可是為了你。”
“快放開我兒！”羅老太吓得臉刷白。
“要打是不是！”
“你——”
“以臣。”
周以恒剛動一步，對上弟弟能凍死人的眼神。整個人都釘在原地。
羅志偉哭哭啼啼，大聲嚎叫。
“閉嘴！”
周以臣猛一用力，真槍實彈裏拼出來，氣場全開，一身煞氣逼人，壓得其他人喘不過氣來。
羅志偉趕出最深，立馬咬住舌頭，再不敢出丁點聲音。
剛剛還嚣張至極的羅老太被吓得倒退半步，驀然想到女兒回家告狀，說女婿被弟弟打得不敢還手。
她小腳站不穩，跌坐在沙發上。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手抓着羅志偉，一個巧勁卸掉條胳膊。
“嗚嗚嗚。”羅志偉咬破舌頭卻不敢再出聲。
羅老太吓到，“我不說了不說了，你快放開他。”
周以臣松開手，羅志偉爛泥一樣軟倒在地上，羅老太趕緊蹲下扶着，看着兒子軟趴趴的胳膊，吓得瞳孔放大。
周以恒冷眼掃過她，視線轉移到周以恒身上。
“你說。”
周以恒對上他眼底寒霜，心一抖，感覺弟弟看來的每一眼都帶着冰柱子，直直朝他紮過來。
“說，說什麽。”
周母失望至極，看着大兒子感覺十分陌生。
這幾年到底怎麽了，她好好一個兒子變成這樣。
場面僵持住，雲木香适時站出來。
她走到羅志雲面前，眉眼溫和從容地問，“大嫂，我知道你可能不是真想離婚，只是心裏憋着一口氣覺得委屈，想找回面子，畢竟你和大哥三個孩子，你們離婚，孩子怎麽辦，是不是。”
羅志雲腦子嗡嗡的。
她神色複雜地看着雲木香，咬着唇點了下頭。
“是，我……我沒打算離婚。”
“小畜生，不是為你我至于跑這一趟，你現在翻臉不認人說不離婚就不離婚，感情壞人我來當，好人全讓你做了，把你弟弟害成這樣，還不趕緊把人送醫院去！你弟弟要有個三長兩短，看我不活剝了你。”
羅志雲眼眶噙着淚，羅老太看都不看，扭頭等着周以臣。
“你別想跑，你打斷了我兒子胳膊，必須賠醫藥費，把他胳膊傷這麽嚴重，毀了他後半輩子，必須再給一份工作當補償！”
羅老太的無恥讓人嘆為觀止。
羅志雲這才意識到，她媽是真的想讓她離婚換工作和錢。
雲木香看時機正好，正要站出來時，周母抓住她，用眼神示意她站着別動。
木木比羅老太輩分低，對上天然吃虧。
“這是周家，不是你羅家，小雲現在是周家兒媳婦，沒你呼來喝去的份，小雲，燚燚一直哼哼，肯定是餓了，回房先把孩子給喂了。”
周母神情淡淡地喊上周以恒，“你也去幫忙。”
“不準走！”羅老太還想攔。
周以臣踢了一下羅志偉的腳底。
“你姐能走嗎？”
“走走走，媽你能不能別管她，她都是嫁出去的人，是別人家的人，你管那麽多幹什麽，我都快疼死了，你快求求他把我胳膊接上。”
羅志偉在學校沒少打架，胳膊是斷了還是脫臼，他還是能分得清楚。
本就白的一張臉，現在半點血色都沒有。
羅老太心疼兒子，立馬變了臉。
“親家……”
“附近有衛生所，也有醫院，現在去找醫生，他還能少受點罪。”
羅老太慌張地回頭，“你們倆還傻站着幹什麽，趕緊過來把你弟弟扶起來，送去醫院啊。”
大兒子和二兒子一臉吞了蒼蠅的憋屈，以至于動手時十分毛糙，絲毫不顧及羅志偉疼不疼。
随後老大背着羅志偉，老二背着小腳羅老太，直奔着最近的衛生所去。
等在院門外的人，看着離開的四個人，怎麽都覺得奇怪。
“這是談好了？”
“木木，先別走。”雲木香的手腕被抓住，“你大嫂娘家人陸續離開，這婚還離不離？”
“看樣子是羅家的人吃癟，肯定不離啊！”
雲木香正想着要怎麽脫身時，她母親領着淼淼回來了。
“媽媽！你早上走為什麽沒帶淼淼，說好要帶淼淼去學校的！”
誰知道他一睜開眼睛，媽媽已經走啦。
“哼！媽媽壞，我不要再跟媽媽說話。”
淼淼轉身跑進院子裏，十分傲嬌。
雲木香一頭霧水，“他今天怎麽這麽小心眼。”
“那你答應他沒有嘛。”雲母問。
“……沒。”
她當時可沒正面回答。
“我去看看淼淼。”
雲木香趁機脫離人群，進屋後，周母坐在客廳裏，整個人都很沒精神，周以臣在一旁插科打诨說好聽話都沒用。
她悄悄退出一步，去喊了街道辦的婦女幹部來。
“我大嫂她母親要破壞軍婚！”
婦女幹事急匆匆趕到周家。
雲木香小手一拍，“哎呀，來晚了，沒想到我去找人的這會功夫，媽媽竟然已經把事情解決了，我大嫂母親可兇可兇。”
“嗨！瞧我們，領導以前就專門幹這個的，經驗可比我們豐富得多，對領導來說肯定小意思。”
“那這事我們還登記嗎？”
一大一小兩個幹事相互看了一眼。
雲木香多少了解一些婦女幹事的工作內容。
她主動說：“破壞軍婚是個很典型的案例，因為軍人在前方保家衛國，不少家屬都留在大後方，就我們大上海軍屬就有十幾萬人，不如我出面找媽媽商量商量，和你們說說情況，你們也能多宣傳宣傳。也給下次解決軍屬問題累積經驗。”
“好啊！我們也想，就怕領導這不方便，雲老師，真是麻煩你了。”
“那你們等等，我去勸勸。”
“行行行，我們先跟其他人大概了解一下情況。”
“好。”
雲木香笑着進屋，就發現婆婆還維持着她之前看到的姿勢。
周以臣坐在身旁，已經開始抓頭發了。
雲木香上前，拍拍他，“我大哥找你，你今天不是還有事情要去找爸爸商量，你去忙吧，我跟媽媽說說話。”
周以臣收到暗示，有點不放心。
“媽。”
“快走快走，你不要打擾我們兩個說悄悄話。”
雲木香把人推出去。
周以臣一步三回頭，突然聽到老婆喊他，他趕緊轉過身。
雲木香說：“順便把家裏大的三個孩子一塊兒帶出去玩。”
她覺得，大哥大嫂那，肯定也要空間說悄悄話。
“……”
周以臣最後拎着三個蘿蔔頭出門，反手就把人丢給東永亮，美名其曰有任務，去見了雲沉香。
雲木香這，坐到周母身邊抱住她胳膊。
“媽媽。”
“我沒事，就是吵累了，想坐着靜一靜。”周母拍拍她的手。
“這樣啊，那媽媽你休息，我去把外面來找你的婦女幹事給勸走，非要見媽媽，還說什麽學習經驗，肯定又要磨好久，媽媽你放心，我肯定不會讓外人打擾你休息。”
“等等。”周母擡起頭，“人來都來了，街道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問問是符合程序的，我們要配合工作，讓他們進來吧。”
“真讓人進來呀，那累到媽媽怎麽辦。”雲木香歪頭看着婆婆。
周母輕笑着刮了下她鼻子，“工作的還沒說累呢。”
“那我去啦。”
雲木香挪着小碎步跑出去，徹底拉開院門。
“同志，你們進來吧。”
“謝謝。”
有鄰居湊熱鬧，跟着一塊兒進來了。
婆婆利用那短暫的時間，整理了一下衣服，頭發，等人進來就看到她端坐在沙發上，正拎着熱水壺倒茶。
“快坐快坐。”
“老領導，我們來向你學習了。”
“談不上談不上，我能說的就一點個人經驗而已。”
雲木香看着場面一片和諧，松口氣，轉身出了院子。
站在門口伸了個懶腰，仰頭看到霧蒙蒙的天，不定什麽時候又下雨。
這雨落得很慢。
天一直陰到隔天中午，才陸陸續續下下來。
不是純粹的雨，夾雜着小鹽粒，落在房頂上，地面上，雨傘上，噼裏啪啦吵個不停。
雲木香打個哈欠，昨晚上熬半夜，也沒能把曲譜上的秘密給解出來。
如今分秒必争。
她昨天算了一卦，替林老師算的。
卦象顯示，對方即将心想事成。
什麽心想事成？
雲木香合理懷疑，對方已經把安娜老師的曲譜給記錄下來。
“媽媽，媽媽，我想下來自己走。”
雲木香扭過頭，盯着非要跟來的臭小子。
“你別亂動，你東叔叔抱你很累。”
“是啊是啊，所以淼淼要自己走，不能累到叔叔。”淼淼小手攀着東永亮的肩膀，小腿直蹬。
東永亮倒是無所謂，“沒關系，淼淼不重，淼淼，地上都是水，你下來走要弄髒衣服的。”
雲木香輕笑，“他下來就是想踩水，周栕，你老實點，不軟我就把你送回家。”
淼淼撅着小嘴，趴在東叔叔的肩膀上控訴。
“媽媽好壞。”
“我發現你最近經常說媽媽壞啊。”
“本來就壞！哼。”
他扭過頭，一臉我沒錯。
雲木香伸手去扯他，“你還生氣了。”
“哼！”
淼淼不理人。
雲木香笑一聲就不管她了，帶着東永亮進學校，沒直接前往辦公室，而是去了托兒所。
“對方是托兒所老師，人很溫柔，也有耐心，只可惜父母緣不深，父母去世後，她跟着爺爺奶奶過，今年十九歲。”
“會不會太小了，差了六歲呢。”東永亮有點遲疑。
聽出對方退縮之意，她輕笑着說：“先見見，別有心理負擔，到了。”
“雲老師，你今天怎麽來托兒所了。”
“我兒子一直對托兒所好奇，帶他來試一天，再過兩年也要上學了。”雲木香微笑着說：“我知道臨時過來你為難，讓我兒子跟孩子們玩就好，我有朋友幫忙看着。”
對方松口氣，“那還是要登記一下。”
“行。”
雲木香指了指隔壁，“托兒所最年輕的女老師，姓解，那我一會登記完直接回辦公室，你自便，淼淼就麻煩你，他要是太鬧騰，不用太慣着，直接送回家就好。”
“淼淼很乖，雲老師你去忙吧。”
雲木香點點頭，去到隔壁托兒所的辦公室，正好瞧見解老師在。
解老師小小一個，梳着兩條辮子，笑起來十分害羞。
“雲老師，你來了。”
“恩，我朋友在外面，他今天幫我照看兒子，還要解老師多照顧一下。”她眨眨眼。
解老師臉一下紅起來，“我會照顧好你兒子的，你趕緊去上課吧。”
“照顧我兒子，臉怎麽紅成這樣呀。”
“哎呀，你快走吧。”
雲木香放下筆，笑着擺擺手離開。
解老師深呼吸，照着玻璃理了理衣服和頭發，正要出門時，門外走進來兩個人。
“請問，園長在嗎？”
解老師就看到一位男同志迎着風走進來，頭發被鹽粒雨打濕，軟趴趴地黏在臉頰上，面容清秀，皮膚白皙，戴着眼鏡渾身散發着濃厚的文藝氣息，心撲通，撲通連連快跳了好幾下。
“同志，同志。”
解老師猛地回神，“哦，找園長嗎？院長還沒來，你有什麽事情嗎？”
“我姐姐今天來參加托兒所的招考，想問在哪裏報名。”
“姐姐。”解老師看向他身邊，是個圓臉大氣的漂亮女孩。
“你好，我叫謝靜雲。”
解老師臉騰一下紅到耳朵，“我不是故意喊你姐姐。”
謝靜雲笑盈盈地看了眼弟弟，“沒關系，按照年齡，你叫我一聲姐姐也不虧。”
小謝老師保持着禮貌的笑，“請問現在還能報名嗎？”
“可以可以！”解老師從桌上找出報名表，“把這個填一下，等一會八點鐘園長來了就會進行考核。”
“直接考核？”小謝老師詢問。
“是。”解老師溫柔道，“因為托兒所的老師和小學初中不一樣，更多的是去照顧孩子，需要一定的耐心細心，所以報名後當天就會被園長留下來輔助其他老師照顧孩子，表現好才會錄取。”
謝靜雲點點頭，心裏還是有些疑問。
“托兒所裏的孩子很多嗎？”
解老師含羞看眼男同志。
“姐姐你其實更想問，為什麽到現在還在招考吧。”
“是，畢竟托兒所老師這份工作很吃香，應該一有空缺就被補上才對。”
“孩子不是特別多，我們托兒所接收的大多是學校老師們和其他員工的孩子，像隔壁小學，初中，都歸我們托兒所負責。”
解老師說到這，才小聲提醒，“之所以會至今還沒招到合适的老師，是因為前兩個月發生了一件孩子打架的惡劣事件，當時值班的老師袖手旁觀造成很不好的影響，就被反映到領導那兒，那之後才有了招考制度，期間有安排過兩位老師來，半路都被家長舉報，然後辭退了。”
謝靜雲和小謝老師相互看一眼。
所以招考要注意的是家長。
謝靜雲拿到表，看着弟弟，“剩下的我自己來，你趕緊回去吧，臨近期末考你要忙了。”
“那我中午來找你，和你一起吃飯。”
“好，把傘拿着。”
謝靜雲擡起手，擺了擺，轉過身就看到解老師目光一直追随弟弟的身影。
她動了動眉，低頭填寫起表，聯系人那裏頓一下，除去弟弟外，還填了個人，在關系那落了弟妹二字。
“我填好了，你看看格式對不對。”
“好。”
解老師微笑着拿起來，掃下去的第二眼笑容僵硬住。
她擡頭看向謝靜雲，幹笑着說：“你聯系人裏沒見你填愛人，只填了弟弟，弟妹，你弟弟是先你結婚了？”
“嗯，他們是同學，在一起兩年多了，所以動作比我快，我還沒找到合适的。”
“哦。”
“請問，熱水在哪裏接。”
高大的身影站在門口，直接把所有的光都給堵，像坐小山一樣。
謝靜雲和解老師一起回頭。
解老師恍惚，想起雲老師要介紹的人，應該就是眼前這個。
濃眉大眼，渾身正氣。
解老師腦海裏卻不自覺想到剛剛見過的小謝老師。
一會之內，喜歡上一個人，又立馬失戀，解老師耗費太多情緒，這會見到真正要想看的人，反倒是提不起精神。
想着，中午去找雲老師，把話說清楚吧。
她今天才知道，她喜歡什麽類型的人。
想通後，解老師擡起頭指着隔壁方向，“托兒所和小學共用一個鍋爐，接熱水需要去小學主教樓那邊，一樓最左邊那間，就是茶水房。”
解老師說完，發現對方還傻站着，目光直直地看着什麽。
她順着對方的目光看過去，視線最終停留在謝靜雲的臉上。
這一幕詭異地熟悉。
解老師露出笑容，忽然想到了消除心理負擔的辦法。
“謝同志，要不你帶他去找找吧，你弟弟是小學老師，你對小學應該了解一些。”
謝靜雲鬧不明白解老師的意思。
不過稱呼換了，這會喊她同志，想來是看明白她要傳達的意思。
“好啊，辦公室的熱水瓶需要裝滿嗎？我順路一起打來。”
解老師恢複正常，不客氣地拎出兩個熱水瓶。
“給，路上小心點，外面還下着雨，走慢點。”
東永亮一下回神，主動上前接過熱水壺。
“我幫你拿着吧。”
“這不好吧，這是我的工作。”謝靜雲伸手。
“你不記得我了？”東永亮有些失望。
謝靜雲尴尬地看了眼解老師，這才認真打量站在面前的人。
“好像是有點眼熟。”
東永亮點點頭，“我們在大街上見過，你當時過馬路，差點被自行車給撞到。”
“……”
謝靜雲想起來了。
不可避免地想到那天為什麽會差點被撞。
東永亮剛剛有聽到，旁邊這位女同志喊眼前人是解同志。
“你姓謝？”
一旁的女同志抿着唇，偷偷豎起手中的報名表遮住笑容。
她清了清嗓子，“咳，你們邊走邊聊吧，謝同志，抓緊時間哦。”
東永亮想起淼淼，“我帶來的孩子……”
“你放心，我會暫時幫你照看。”
“謝謝。”
東永亮抓着熱水壺往外走，走到門口沒聽到身後的動靜，回頭看一眼。
“不是趕時間？”
“……”
這自來熟的勁兒真的昂謝靜雲很有壓力。
她追上去，“這是我的工作，我自己來吧。”
“照顧女同志，應該的，別客氣。”
解老師跟到門口，看着兩人離去的背影，默默嘆口氣。
“我運氣怎麽就沒那麽好呢。”
弟弟為什麽已經有對象了！
被怨念盯着的兩人，一前一後撐着傘，都沒說話，主要雨砸得聲音太響亮。
安靜中，路程被無限縮短。
謝靜雲知道熱水房在哪兒，直接帶着東永亮找到位置。
熱水房裏燒着鍋爐，溫度比外面要高不少。
東永亮先把兩個熱水瓶裝滿，這才去裝他随身背着的軍用水壺。
謝靜雲一擡頭就瞧見了。
她道謝後，“你家裏有人是軍人嗎？這個款式好像只有部隊才發，外面買的不太一樣。”
“我就是。”
東永亮擰上瓶蓋，臨在手中，整個人都十分激動。
“解老師，你叫什麽名字？”
“啊？我還不是老師，我叫謝靜雲，你喊我謝同志就好。”謝靜雲擡起頭，認真打量起對方。
東永亮能感覺到，對方在看他。
他立正，默默挺胸擡頭。
“之前第一次見面不算，我正式向你做個自我介紹。”
“哦好。”
謝靜雲有些想笑，覺得他好正式。
一板一眼的。
是有過一面之緣的人都會這麽自我介紹？
她正想着，頭頂響起對方渾厚的聲音。
“我姓東，名永亮，取自東方永遠明亮的意思，今年二十五歲，過完年二十六歲，目前是一名在職軍人，擔任團長警務員，副連長級別，每個月工資四十三元，入伍二十年，随軍能分房……”
“等一下！”
謝靜雲一臉茫然，“自我介紹不用介紹的這麽清楚吧，又不是相親。”
“你沒看上我嗎？”東永亮眉頭緊皺，心裏頭悶悶的。
“我……這……”謝靜雲回過神，“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你以為我們在相親？”
東永亮慢一拍，“難道不是？托兒所最漂亮的老師，姓謝，你姓謝。”
他一本正經。
謝靜雲嘴角止不住上揚，“我姓謝，可還不是托兒所的老師，我今天才來參加招考，你認錯人了。”
她想到辦公室那女老師的怪異舉動。
低頭再看一眼熱水瓶，難怪突然要讓她來打熱水，估計一早就發現這大塊頭認錯了人。
“我想你要相看的人，應該是當時辦公室裏的另一位女同志。”
“另一個？”
長什麽樣子？
“時間不早，我要回去了。”
謝靜雲打聲招呼，彎腰要将兩瓶熱水拎起來時，懷裏被提前塞了個東西。
她慌忙抱住，熱乎乎的軍用水壺。
“你這是做什麽？”謝靜雲奇怪地擡起頭。
“你拎這個。”東永亮問，“你覺得我怎麽樣？”
“……挺好。”
謝靜雲內心不禁感嘆，瞧瞧人家的相親對象，再想想她自己前段時間那些相親對象，人比人真的要氣死個人。
“那換你和我相親，你會願意嗎？”
謝靜雲回神，微笑道，“我的條件不好，你知道我的情況後，可定會後悔的。”
她把水壺還回去，“還是我自己拎吧。”
東永亮固執地攔着，“你還沒介紹，我不了解情況，你不能替我做決定。”
謝靜雲失笑，仰頭看着他。
“同志，你的相親對象不是我，我沒必要向你介紹，我真的趕時間。”
東永亮眉頭微皺，兩個熱水壺攢在一個手裏拎着，另一個手舉着傘，大步朝托兒所去。
謝靜雲跟在後面，看着對方越走越快的身影，緩緩吐出一口氣。
等她回到辦公室時，園長已經到了，環顧辦公室，剛剛那人已經不在。
她找到解老師，“剛剛和我一起打水的那位同志不在了嗎？”
解老師戲谑道，“謝同志找他有事嗎？”
興許解老師是對方的相親對象，謝靜雲被她這麽問，渾身都不自在。
她放下水壺，“他的東西落在我這裏，解老師幫我還給他吧。”
“解老師，我沒說過我姓解吧。”
“……”
“好啦，別緊張，園長在等你，你先去面試，一會留下來試工的時候我再和你說。”
解老師帶她過去園長辦公室，敲門前，突然跟謝靜雲嘀咕。
“其實，我沒看上他，你不用有心理負擔。”
謝靜雲張嘴愣了愣，抿唇笑了下。
“園長，這是今天招考的人。”
……
班級裏。
“淼淼，叔叔有終身大事要解決，你今天先跟叔叔去找媽媽好不好？你要是答應，叔叔那個彈殼坦克就送給你。”東永亮誘哄道。
“真的嘛！”
“當然，不過你要幫叔叔，一會跟媽媽說說好話。”
在東永亮稀少的認知裏，介紹人介紹的那些對象，要麽是好朋友，要麽是親戚，會介紹給你，是看好你。
他在相親局上看中了別的人，這對對方和雲老師來說都不禮貌。
而且……
東永亮耳朵輕輕動了動，小心思一個接一個。
淼淼看不出來叔叔有什麽不對勁，他心心念念都是叔叔包裏的那個彈殼坦克。
他主動抛棄了剛剛認識的，預備擴充英雄班的預備兵，主動拉着叔叔往外面走。
他還很會得寸進尺。
“叔叔，你要是讓我自己走，我才會幫你在媽媽面前說好話，不然的話，我就不走啦。”
金金哥哥說過的，有時候大人不想讓小孩做的一些事情，不是不能做，要選對時候，特別是在大人有需要的時候，一說一個準。
東永亮糾結一下，最終點頭。
“可以，但是我要牽着你的手才行。”
“給你給你。”
金金哥哥說的真對！
淼淼特別開心，她跟着叔叔站在傘下，斜着吹進來的雨絲打在臉上，涼冰冰的讓他縮起脖子。
擡起腳，啪一下踩在水坑裏。
啪叽啪叽。
淼淼踩得特別開心，以至于從托兒所去到小學主教學樓幾百米的路程，生生走了半小時。
東永亮帶了這半個月的孩子，也得出經驗來。
他撐着傘彎腰，摸摸淼淼另一只手，冰冰涼。
“淼淼，你不能再玩了，你再玩會生病，手太冷了。”
“不會，淼淼身體很棒噠，叔叔你答應淼淼啦，大人不能說話不算話，騙小孩。”
東永亮皺起眉頭，彎腰直接把人夾在腋下，三兩步就竄上走廊，徹底避開雨水。
淼淼還沒玩夠，興致被打斷直接不樂意了。
“放開我放開我！叔叔大騙子，你放開我。”
東永亮把人放下來，淼淼呲溜一下就跑開。
他傘還沒收起來，“淼淼，別亂跑。”
“媽媽！”
東永亮把傘收好，大步追上淼淼。
學校淼淼比東永亮熟悉，直接沖進辦公室。
門一推，看到熟悉的叔叔阿姨們，兩眼一擠，哇哇就哭起來。
“媽媽，我要媽媽。”
“哎喲，這不是淼淼嗎？今天下雨雲老師怎麽把你帶過來了，別哭別哭。”
“要媽媽，有壞叔叔欺負我。”
“什麽！誰。”
在場的老師齊齊來問詢，東永亮在這個時候走進來，看到淼淼松下一口氣。
他上前，“淼淼，你吓死我了。”
沒走兩步，直接被人給攔住。
“你誰啊。”
“就是你欺負我們淼淼。”
東永亮微笑，“他小孩子鬧脾氣，淼淼，別哭了。”
有老師問，“淼淼，你認識這個叔叔嗎？是不是他欺負你。”
淼淼氣呼呼地扭過頭，“哼，不認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