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路上

第049章 路上

“媽媽, 我的新衣服要帶上!”淼淼抱着他昨天換下的髒衣服,放到雲木香面前。

“好,髒衣服單獨裝。”

淼淼開心地跑開, 一會兒又一手彈弓,一手木槍過來。

“這個也要帶。”

雲木香再次被打斷, 想了想, 從一旁找個小行李包。

“拿去, 把你想裝的東西都放在這裏面。”

“好~”

淼淼開心地接過來,看了眼媽媽,學着她把行李包打開, 鋪在地上,然後把放一邊的彈弓木槍放進去。

一會兒,又跑出去,雙手捧着個彈殼坦克回來。

“這個也要帶。”

“還有我的飛機, 我的陀螺, 我的洋圈。”

周長比他人都長的大鐵圈被雲木香抓住。

“這個裝不下,不能帶。”

淼淼低頭看了眼包包,視線情不自禁地落在媽媽大包上。

“媽媽,我們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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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 大人用大包, 你小孩用小包,我已經幫忙把你的衣服放在媽媽這裏, 媽媽還有很多漂亮衣服裝不下呢, 虧死了。”

淼淼仰頭看了眼媽媽擁擠的大衣櫃,贊同地點點頭。

“謝謝媽媽。”

“乖。”

淼淼聽話地丢下洋圈, 又颠颠地跑下樓,沒一會又爬回來。

“我的大白兔, 我的公雞餅幹,我的……”

正疊衣服的雲木香扭頭,看着一地零食忍不住磨了磨牙。

“這些也不準拿。”

“媽媽,淼淼餓。”

“……吃的爸爸媽媽會準備。”

“要帶要帶,爸爸也要吃。”

周以臣進來,“我吃什麽?”

雲木香指着他兒子,“趕緊把他帶走,別在這搗亂,抓緊時間收拾好才能睡,明天早上五點的火車。”

這個時間,簡直要命。

奈何周以臣在家留的時間太久,回程還要一周多,要按時報到,轉車時間都要卡着來。

淼淼被周以臣抱走,雲木香速度也沒快上來。

她有些為難。

周以臣說山上早晚溫差大,厚衣服要多帶兩件。

那棉衣至少要帶兩件吧,毛衣毛褲,秋衣秋褲都是保暖必備,但人不能只要溫暖。

還得漂亮。

呢子大衣穿着能撐氣場,可以去新學校穿。

羊毛裙顯人溫柔,萬一要見領導呢?

大嫂說新家屬入住,會請客吃飯,那幹練的衣服也要一身。

老公是名軍人,那嚴肅場合需要穿的綠色軍裝、列寧裝也要帶一套。

過完年很快就要步入春天,簡單的春裝也要帶幾套,山裏不方便出來買東西,總要有衣服換。

除了衣服,還有搭配的帽子,腰帶,啊對,還有鞋子,皮鞋,棉鞋,拖鞋……

雲木香手裏抓着衣服,盯着塞滿的行李包,不禁皺起眉頭,內心湧現了和兒子一樣的想法。

這包也太小了。

“要不這個不要了?”

“不行不行,還是舍下這件吧。”

糾結半天,扭頭看到梳妝臺還沒收拾,哀嚎地往後一仰。

正哭鬧着,房門被敲響。

雲木香坐正,“媽媽,你還沒睡呀。”

“來看看你收拾得怎麽樣。”視線掃過房間,難得看見雲木香房間這麽亂,“這些都是要帶的?”

“是呀,完全裝不下去。”

周母詫異她這麽多衣服,“被子也要帶兩床吧,以臣以前住宿舍,東西肯定不多。”

雲木香張大嘴巴。

周母覺得這樣上車不行,“你們還帶着淼淼,東西太多不好拿,你等等,我讓以臣去問問,能不能找到去你們那兒的順風車,順帶幫你把大件的行李給帶回去。”

雲木香沉重的腦袋瞬間輕快起來。

“謝謝媽媽。”

周母下樓,在隔壁找到兒子把事情說了。

周以臣看眼時間,“這個時間太着急,趕不上車。”

“行李又沒必要非要跟着你們一起走,差不多時間到就好,去問問。”

“我去借電話問問。”

周以臣點上煙,摸黑出去了。

周母轉身,視線和雲母正好對上。

想到小兒媳婦和小孫子明天就要離開,覺得再争下去沒什麽意思,主動搭上臺階。

“我沒記錯,木木是第一次出遠門吧?”

“恩。”

“那我回去了,我去幫忙收拾收拾,別落下什麽東西。”

“她還有一些東西在這邊,有些都是用慣的,我跟你一起去,問問她帶不帶。”雲母別別扭扭地跟上。

周母放緩腳步,淺笑着道好。

兩人一前一後找過來,推開虛掩的房門,就發現屋子裏東西還在,人不見了。

“木木?”

“她人呢。”

周母敲了敲隔壁門,羅志雲拉着燚燚來開門,“媽。”

“見木木了嗎?”

“不是在隔壁收拾東西。”

“人不在。”

“是不是跟以臣在一塊。”羅志雲猜測。

周母以為雲木香和周以臣一塊兒去詢問順風車的事。

她扭頭看雲母,“我們先幫忙收拾。”

雲母早就撿起衣服,“是要幫忙,這怎麽都拿出來了。”

而被媽媽們念叨的雲木香,此時此刻把自己鎖在書房裏。

別的書可以不管,師父留下的都要帶走。

把書整理在一個小箱子裏,雲木香想再找小東西擠一擠時,無意打開一本書。

好巧不巧,是教符咒的。

她先是掃見了防禦類的守護結界,繪制圓形結界,用于固定區域,抵擋敵人入侵和攻擊。

又瞧見了陣法類的困境陣,繪制錯綜複雜的線條,不知陣法,将敵人困于其中。

最後是定身類的封鎖符,繪制封印符咒,布置在特定區域,能夠阻止敵人逃離。

馬克思說過,人應該在實踐中證明自己思維的真理性。

東西已經放到小東西刺裏,好在不是自身用的,載體不重要。

書房最多的除了書,便是她制作的樹葉書簽。

書不能撕,樹葉标簽可以用。

書桌上那本,翻開扉頁就瞧見巴掌大的紅色楓葉,取下毛筆,沾了水。

筆走龍蛇,肆意灑脫。

守護結界于楓葉上形成,內裏繪制了數條路徑。

微光閃過。

雲木香放下筆,拿起看起來沒什麽兩樣的标本,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實驗一下新組合的成果。

将裝有秘籍的小箱子當成是敵人,眨眼功夫,面前東西消失不見,封鎖符牢牢将東西困在陣內。

雲木香取出來,東西安然無恙。

不過能感覺到,标本變脆弱了。

結界搭陣法形成的小世界錯綜複雜,不是單純的空間,有點亂,看來組合成的也是消耗品。

不過不要緊。

能裝就是剛需。

怕出意外,雲木香又重新找樹葉标本畫了幾個。

因困境陣變化,每張地圖都不同。

雲木香摸索中,壓縮精簡。

片刻後發現不對。

最後一張停筆,金光大漲。

“這?”

雲木香拿起檢查,一下就發現不對勁。

結界、陣法、符篆結合,形成了新符。

之前還錯綜複雜的空間,像是剔除了雜質,形成了個寬闊的空間。

四邊的棱棱角角,大概二十平左右的面積,六米多高。

雲木香驚喜不已。

“師父果然說得沒錯,我真是個天才。”

千裏之外。

正觀星的師維察覺星勢轉變,微微挑眉,笑着背過手,搖頭晃腦地踏進深山。

“不愧是我徒弟。”

……

雲木香碼牌似的把之前那幾張樹葉标本給整了整,重新夾回書本裏。在桌上整了整,擡頭看到窗戶上趴着個小東西,綠豆大的眼睛正震驚地看着裏頭。

雲木香順着看他的視線低頭,瞧見剛剛畫成的新符。

她打開窗戶,把小東西抓進來,點着它的鼻子。

“九九八十一天?”

“個小廢物。”

“怪不得是你被抓來當保家仙,小笨蛋。”

小東西僵硬着身子,嗖一下落在書桌上,繞着那羽狀的相思子葉轉。

“唧唧!”

香的!

雲木香不理,直接把相思子葉拿起來。

“自己回去,我還要繼續收拾東西。”

現在她就是把房間裏的東西給整個搬走都行啊。

她拉開書房門,回到房間就發現情況大變樣。

兩個大行李包裝得鼓鼓囊囊放在床邊,之前淩亂的房間又恢複了整齊的模樣。

雲木香走到樓梯旁,彎腰向下看,瞧見坐在沙發上相互抹眼淚的兩位媽媽,張了張嘴,又閉上,把空間留給她們。

因為隔天要早起,淼淼晚上直接睡在雲木香身旁。

睡前睜着小燈泡一樣的雙眼,各種問題。

“媽媽,我們是明天坐火車嗎?”

“是呀。”

“火車長什麽樣子呀?”

“長長的,一節一節的……”

雲木香還沒說完,淼淼就鑽進她懷裏。

“好可怕呀!火車是不是還吃人。”

“恩?”

“火車跟蜈蚣很像啊,長長的,一節一節的。”

“別說了!”

雲木香心裏已經開始腦補。

“這兩者不一樣。”

“為什麽不一樣呀?哪裏不一樣呀?明明媽媽自己說的。”

雲木香抽了抽嘴角,夾了一下他巴拉啦的小嘴。

“睡吧。”

“要等爸爸呀。”

“他不需要你等,快睡。”

“哦。”

淼淼這滾滾,那滾滾,慢慢興奮勁過去開始進入夢鄉。

雲木香關掉燈,閉目養神。

也睡不着。

明天就要去個陌生的地方,心裏既緊張又期待。

迷迷糊糊要睡着時,她聽到周以臣回來的動靜,燈被拉亮,下意識眯起眼睛。

“回來了。”

“吵醒你了。”周以臣輕手輕腳地脫掉外套,“車已經找好,三天後從上海有一隊物資車去基地,正好能幫我們拉到地方,明天我托大哥把東西先送去過去,我們到時,正好車隊也到。”

雲木香抓着被角,歪頭看着他。

“知道了,你趕緊洗洗睡,都快十一點了。”

“我不困,我現在很興奮。”周以臣像個毛頭小子。

也不對。

過完年他也才二十七,叫聲毛頭小子也沒錯。

“就這麽高興?”

“特別高興。”

“高興就好。”

雲木香捂着半張臉,躲在被子裏笑。

“你先睡,我把明天要送走的行李收拾了。”

“不用,棉被床單都收整好的,其次就是我的一些樂器,原本不打算帶的,現在有車就一塊兒帶上,其他就是一些大件的衣服。”

雲木香絮絮叨叨,周以臣環顧室內沒什麽變化。

“東西呢?”

“那。”

雲木香指着大衣櫃旁的牆角,那裏原本堆放着雲木香的兩個嫁妝箱子。

“就這兩箱。”

周以臣掀開,一眼看到安穩躺在最上面的手風琴。

只看一眼就收回,放下蓋子,轉身去洗漱,等躺上床,抱着老婆孩子感覺還沒睡多久,人就被鬧鐘給敲門聲給吵醒。

“誰?”

拉開燈,看眼時間,才四點不到。

“是我,你們早上走太早,國營飯店都還沒開門,我做了點早飯,你們多少吃點。”

像是被聲音吵到,淼淼哼哼唧唧兩聲。

“好,我們這就起。”

周以臣趁機把兒子給叫醒。

淼淼沒睡過來,要哭不哭地睜開眼睛,一頭往媽媽懷裏鑽。

周以臣拍了下屁股,“快起,起晚了可就趕不上火車。”

淼淼拱半天,明顯還想睡,倒是把雲木香給拱醒。

雲木香問,“到點了?”

“沒有,是媽早起做了早飯,讓我們吃了再走。”

雲木香揉把臉,推了推懷裏的兒子,“淼淼快起,奶奶給你做好吃的了,起晚了就都被我給吃掉。”

淼淼哼哼唧唧地被媽媽給挖起來。

母子倆洗漱好,周以臣已經喊上周以恒,陸續把那兩個嫁妝箱子給擡下來,院子裏借的板車。

周以恒說:“巷子要不要上鎖,萬一路上被人開了,丢東西不好扯皮。”

“有,家裏有把新鎖。”周母找出來,雲木香才想起,這還是上次大院鬧小偷買的,買回家一直沒用。

周母又把之前雜物房的門鎖給拿來。

一新一舊兩把鎖,扣在了櫃子上。

“好了,趕緊吃飯吧。”

早餐是雞湯面條,周母還一人給煎了一個荷包蛋,金燦燦地蓋在挂面上,邊上是切碎的雪菜,一口熱湯下去,渾身都暖和起來。

周母坐在旁邊叮囑,“平時多給家裏寫信,以臣要是欺負你就跟家裏打電話。”

“媽媽,我會想你的。”

“萘胺,淼淼也想你。”

“那爺爺呢?”

“想~”

算着時間,吃完飯周以恒主動起身,“我送送他們,騎自行車去,正好我騎回來,這個點也沒電車。”

院門被敲響。

周母領着只簡單背個背包的雲沉香進來。

“親家,是不是收拾好了。”

“正打算走,我讓以臣送送,沉香就帶這點東西?”

“他是去看病,到醫院肯定要聽醫生安排。”

“那出去吧,要借你家自行車用用,木木那自行車上沒杠,不好挂行李。”

“我去推。”

一家一輛車。

周以臣前杠坐着淼淼,後面是雲木香抱着個小行李包。

周以恒載着雲沉香,大件的行李都挂在他前杠上。

“這樣騎絆不絆腳?”

“沒事,底下夠不到。”周以恒回頭,“坐好沒,我們走了。”

“好了。”

一旁雲木香回頭看向爸媽公婆。

“我們走了,外面冷,回去吧。”

四點多的夜黑沉沉的。

車子動起來,冷風吹過,雲木香鼻子被凍到,不然為什麽這麽酸。

她回頭看去,兩家院子裏透出來的光籠罩在四人身上,騎老遠都還能看到,直到周以臣緩緩下坡,拐出大院。

周以臣手裏握這手電筒,照亮前方的路,跟在周以恒屁股後面,一路騎到火車站。

周以恒就送到門口。

等行李卸掉,他一手扶着一個自行車。

“上車警醒點,沉香、木木、淼淼就靠你了。”

“是不是有哪兒不太對。”

偏偏雲木香一時半會想不起來。

“是落了東西?”

“沒。”

雲木香搖搖頭,除了倆木箱子,餘下慣用的東西她最後一次回房間時候都帶走了。

不可能再落東西。

“大哥,沒事,你趕緊回去吧,手電筒拿好。”

周以臣遞過去,“給,路上騎慢點。”

“那我走了。”

周以恒騎一個,扶一個,慢慢悠悠地往回走。

“那進去吧。”

周以臣把兒子放下來,“你看着淼淼,我把東西拎到月臺。”

“行!兒子,走吧。”

淼淼仰着頭,看哪兒都好奇。

進到車站內,聲音一下就亂起來,人擠滿月臺,往哪兒看都是密密麻麻一片。

雲木香抓緊淼淼,“千萬不準亂跑,聽到沒。”

說着,拉着兒子小手,在他身上畫了張定位符,确保随時能找到人。

“我們都是硬卧,去前面等着。”周以臣叮囑道。

一路擠到月臺站頂頭,靠近就瞧見東永亮靠邊站着,低頭憨笑着跟身邊人在說話。

雲木香突然說:“我想起來哪兒不對勁了。”

她是沒落東西,可落個人。

好像打從昨天晚上起,就沒見到東永亮。

東永亮遠遠看見他們,主動跑過來,接下周以臣手裏的一件行李包,原路返回。

雲木香靠近,視線落在謝靜雲身上。

謝靜雲擡起手打個招呼,“雲老師。”

“好巧。”

東永亮站出來,“雲老師,小雲……”

興許是雲木香名字裏也有個雲,東永亮念着不自在,換了個稱呼。

“謝同志是我對象。”

謝靜雲笑看他,“你喊我靜雲就好。”

雲木香笑着道聲恭喜,歪着頭看向周以臣。

你知道吧?

你肯定知道!

謝靜雲察覺氣氛不對,“雲老師肯定有很多疑問,有什麽想問的可以問我。”

雲木香看過去,直言,“你政審怎麽過的?”

謝靜雲眨眼,突然嗚的一聲把她聲音給蓋住。

站務員拿着喇叭開始喊,“檢票了檢票了,都不要擠,往後站往後站,火車要進站了。”

嗚——

由遠及近的哐當聲刺激着耳膜,雲木香收回注意力,低頭,伸手捂住兒子耳朵。

淼淼不太高興這樣,擰着身子拉她,“媽媽,放開我。”

“不嫌吵?”

“媽媽,好多人!”

“要進站了,抱緊我。”

“牽着,媽媽牽着走。”淼淼小手抓着雲木香兩根手指頭,不讓抱。

人從後面湧過來,雲木香無奈,只好抓緊兒子,一點點往前挪動。

突然,旁邊窗戶被東永亮打開。

“來,先把淼淼給我。”

雲沉香在後面托一把,淼淼驚奇地爬着窗戶進了車。

“檢票!檢票,都不要擠,把票拿出來。”

“行李給你。”

一件件行李塞進去,雲木香忽然感覺到腰上一緊,整個人就被提起來。

她回頭,聽到周以臣說:“小心點,快上。”

“我可以走……”

話沒說完,整個人像行李一樣被塞進去。

雲木香扶着小餐桌穩穩當當地被東永亮扶着,全程沒擡頭,生怕擡頭看見個被人笑她的眼神。

“媽媽,媽媽。”

淼淼坐在行李上,身邊到處都是湧進來的人,明顯被吓到,喊得特別大聲。

“雲老師,你先過去。”

雲木香錯開東永亮,抱住兒子,護着行李,回頭看到他把謝靜雲用同樣的方式給拉進來。

嗯,謝靜雲還要慘一點。

因為周以臣問過雲沉香,在他強烈抗議以這種方式上車後,只禮貌性地擡了一下謝靜雲的腳,讓她借力,然後倆人擠門去了。

雲木香輕咳一聲。

至少,至少她姿勢優美那麽一點。

“兄弟,拉我一把呀!”

“自己上。”

東永亮轉身,重新扛上行李,“走,我們往裏面去。”

上車的位置是硬座,過了一節車廂,人才慢慢少下來。

雲木香帶着兒子找到位置上,硬卧是上中下三層的,雲木香、周以臣、東永亮三個人的票是一塊兒安排的,正好都在一側。

到來時,對面的下鋪上已經有個人坐下,靠着床,捧着一本書正看得起勁。

聽到動靜,對方擡眸看到她明顯一愣,随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一動不動。

那是雙很漂亮的眼睛,也足夠幹淨。

雲木香美了一下。

心想,對方一定是沒見過她這麽漂亮的美女。

有眼光!

雲木香笑着收回目光,把淼淼放在下鋪最裏面坐着。

東永亮把行李扛過來,一股腦兒地塞到床底下。

雲木香看到那小行李包,伸手攬住,“這個放床上吧,裏面是一些吃的,塞太裏面不好拿。”

“行。”

東永亮擡手放中鋪上,轉過頭才發現謝靜雲站在門口。

“進來吧。”

謝靜雲抿着唇,“我買的硬座,位置不在這裏。”

“我跟你換,你一個女同志坐外面不安全。”

“可是……”

雲木香剛安置好兒子,擡頭就看到東永亮在給她使眼色。

她勾起唇,勸了一句,“都是對象了,小亮,拿着她的車票去找乘務員,看看我們這屋裏還有沒有空床鋪,補點錢把硬座換成硬卧。”

“對!靜雲,你把票給我吧。”

謝靜雲遲疑片刻,還是把票從口袋裏掏出來,“我把錢給你。”

“不用,我去了,你別亂跑。”

“媽媽,看。”淼淼一聲把謝靜雲給喊回神。

她回頭,淼淼趴在窗戶上,看外面什麽都新奇。

“坐吧,站着多累。”雲木香拍拍床位。

謝靜雲點點頭,抓着包坐下。

一旁淼淼已經開始拍着嘴巴,學火車嗚羅嗚羅。

“小崽子,安靜點。”

對面看書的人擡起頭說。

雲木香扶着人,“抱歉抱歉,淼淼,我們不能像在家那樣喊,會打擾到別人,跟叔叔說聲對不起。”

淼淼扭過頭看向對面,“叔叔,對不起,淼淼是不是吵到你了。”

“恩。”

“那淼淼不喊了,叔叔你原諒淼淼。”

男人輕笑,“原諒你。”

“叔叔你真是個大好人。”

“不原諒你就不是了?”

淼淼搖頭,他突然跳下床,跑到對面。

“叔叔,你在幹什麽呀?”

“叔叔,我媽媽說坐車的時候不能看書,會瞎眼睛。”

“叔叔,你有在聽我說話嗎?淼淼已經不喊了,你為什麽不理淼淼。”

“叔叔……”

雲木香和謝靜雲說兩句話的功夫,就又被對面男人喊了。

“同志,不只有喊這一種打擾方式。”

“抱歉抱歉。”她起身抓住淼淼的後領,一把将人拉回來,低聲點着他的腦門,“周栕,你在做什麽呀?”

“我想和叔叔交朋友。”

“……”

對面男人眉頭微動,放下書,看着對面小人兒笑了笑,當真覺得這孩子大膽。

“這麽喜歡叔叔?”

“叔叔迷眼睛好看,不能瞎掉。”

在場三個人都聽懂了,這是指淼淼剛剛說,坐車看書要瞎眼那句。

他仰頭,“媽媽,叔叔主動勾搭我的,我能去跟他說話嗎?”

“跟誰學得勾搭,這詞不是這麽用的。”

“啊?可金金經常說牛牛想跟他玩兒,就是要勾搭他。”

“……”

“小孩,來。”

對面同志放下書,沖淼淼招招手。

淼淼立馬拉開媽媽的手,沖過去,那積極的樣子活像是個小狗腿。

雲木香扶着額頭,一臉頭痛。

謝靜雲忍着笑,“小孩子好奇心都比較重,你哥哥他們怎麽還沒來?”

“後面擠吧。”

雲木香起身,扶着門框往前看,幸運地瞧見了慢吞吞挪動過來的兩人。

她趕緊擺擺手,“周以臣,在這!”

車廂內。

男人擡起頭,他忽然問,“小孩,你爸爸叫什麽名字?”

“我爸爸?”淼淼趴在床邊重複。

謝靜雲聽見,盯着男人的眼神裏有了防備。

好好的,問孩子爸爸做什麽。

“小孩子哪裏知道這個,他爸爸就在後面,一會就能見到。”

男人可有可無地點點頭。

謝靜雲偷偷扯了扯雲木香的衣服。

雲木香回頭看着她,“怎麽了?”

謝靜雲越過她看見來到門口的周以臣,松口氣。

“沒什麽,就想讓你幫忙看看,東同志回來沒。”

“沒看到。”

“什麽?”周以臣終于擠進來,扶着雲木香的肩膀進來,給走廊的人讓位置。

雲木香觀察着哥哥,看他面色發白,有點擔心。

“你沒事吧。”

“沒事,幫我接一下。”

他從懷裏掏出白仙,已經別擠得眼冒金星。

雲木香剛接住,聽到嘎一聲。

“?”

她點了點小東西,“你還會學鴨子叫。”

“嘎嘎,嘎嘎嘎。”

一連串的叫喊聲響起,雲木香很确定她沒看到小東西張嘴。

這熟悉的聲音……

雲木香轉過身,果然看到淼淼手裏抓着小黃,正跟那陌生男人炫耀。

“它叫小黃!”

雲木香這會很想打得他狂叫。

“妞怎麽把它也帶上了。”

“不可以嗎?可是舅舅也帶了呀。”淼淼看眼小刺猬,“媽媽,它怎麽了?”

“氣到了。”

“?”

周以臣:“沒關系,帶都帶了。”

“那接下來小黃吃喝拉撒你負責。”

“我負責,我負責。”

雲木香這才往裏走,還把小東西給放在餐桌上,“淼淼,玩吧。”

“老婆,沉香床鋪不在這,我送他過去。”

“在哪兒啊?”

“爸給他準備的軟卧,但是他一個人,我擔心病情複發。”

“……要不我過去把人換回來。”

“想什麽呢,我看看其他人……”

周以臣的視線掃過對面床鋪,目光最終定格在下鋪的男人身上,随後臉臭起來。

“你怎麽在這。”

“才發現我,你這警覺性不行呀。”男人擰了下帽子,勾唇挑釁地笑。

其他人都很詫異。

“你們認識?”雲木香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

“認識,不熟。”

周以臣彎腰拿過小行李包,從裏面拿出個軍用水壺來。

“我去打點熱水。”轉身看着雲沉香說:“你睡這邊,和木木有個照顧,最上面的床鋪給你。”

周以臣留下個冷漠的背影走了。

雲木香後期地問對面男人,“你怎麽和我愛人認識的呀?”

周以臣臉臭得太直接,嫌少看他這麽對人。

“同學而已。”

“大學同學吧,他身邊我不認識的只有他大學裏的同學。”

“你們真是從小認識的?”男人也勾起好奇心。

着實是剛剛那噓寒問暖的周以臣太過虛假。

你見誰家冰塊會産生溫暖。

雲木香抓住話,“真是?你知道我?”

雲木香驀然想到,周以臣把她照片放口袋這事。

不會吧。

“木木。”雲沉香喊一聲。

雲木香這才看了下,下鋪唯一的空位,就是她和謝靜雲中間,大哥不好坐這。

“哥,你坐裏面陪淼淼玩。”

對面人拍拍床,“坐我這邊吧。”

雲沉香斟酌後,坐在對面。

“謝謝。”

“客氣。”

車廂陷入安靜,全是淼淼自言自語的聲音。

東永亮這個時候回來,帶着補好的車票,是對面上鋪。

“你要不要躺下再睡會,早上起太早。”

“嗯。”謝靜雲爬上去睡了。

雲沉香這才坐回來,東永亮坐在原先謝靜雲那。

周以臣抱着熱水回來,就看到下鋪一排人在點腦袋。

“困就上床去睡,火車要坐四天,時間很長,自在點。”

東永亮直接爬上床。

雲沉香:“你怎麽辦?”

“就剩這一個位置,一會來人,看願不願意換去軟卧,不然就找乘務員改位置。”

雲沉香沒什麽意見,配上上鋪躺下閉目養神。

周以臣這才坐到老婆身邊。

火車早在不知不覺中開動,沒人去注意。

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紙包,捏着片白色藥片,“張嘴。”

雲木香習慣性張嘴,等瞧見那藥片,立馬後仰着躲開。

“這什麽?”

“暈車藥,吃了你也去睡,淼淼我看着,等白天你跟我換班。”

“我不暈車,不吃了吧。”

“那你難受要說。”

“嗯嗯嗯。”

雲木香側躺下,周以臣看一眼,把她的包給墊在頭下,還調整了一下位置。

對面男人把一切都看在眼裏,驚掉了下巴。

周以臣收拾好,一擡頭就看到他這個死樣子。

看他眼睛是不是就看一眼雲木香,十分不爽。

他板起臉,嚴肅地警告,“別亂看。”

男人嘴角上揚,“這不是沒見過,稀罕。”

“你目的地去哪兒。”周以臣開門見山。

提到這個,男人就十分不開心,重新豎起書來。

周以臣多看兩眼,才收回視線,湊到兒子身邊跟他玩兒。也沒玩兒多大會,淼淼也困了。

周以臣拉起老婆的手,把兒子放她懷裏。

垂眸看着一大一小兩張臉,神色萬分溫柔。

對面男人再次見證這一幕,手摩挲着下巴,腦子裏閃過一堆想法。

……

人陸陸續續醒來,只雲木香,睡醒後聞到污濁的空氣,開始有了暈車反應。

她躺着,整個人昏昏沉沉的。

被周以臣哄着吞下一片暈車藥,興許是有點安眠成分在裏頭,很快又睡過去。

對面中鋪一直沒人,周以臣成功把軟卧換過來。

只下鋪陌生男人一個外人,幾人比較自在。

第一天,淼淼晚飯還興奮地跟爸爸去餐車吃飯,點了份土豆雞塊蓋飯,一點都沒奶奶和外婆做得好吃。

第二天,淼淼玩夠了小黃和小刺,開始認真攻略對面的陌生叔叔。

第三天,淼淼連續那麽多天在這麽狹小的環境裏,已經失去了最開始的興奮,感覺到無聊。

第四天,淼淼想鬧。

周以臣抱着他指着躺了四天的媽媽。

“媽媽在休息,你喊了媽媽會很難受。”

淼淼掙紮下來,爬上床窩在媽媽身邊,陪着睡了一個半天。

連謝靜雲都開始擔心起雲木香來。

“要不要讓乘務員找醫生。”

周以臣剛要說什麽,雲沉香搖頭拒絕,“她沒事,等到站下去呼吸一些新鮮空氣就好。”

這是第二天他問大仙兒,大仙兒親口說的

終于,當天下午四點半,衆人來到末尾站。

末尾站下車不着急,等人散了大半,雲木香扶着謝靜雲,渾身軟趴趴地往外走。

“去哪兒?”她迷迷瞪瞪。

“到站了。”

“到了!”

終于到了!

雲木香打起精神,腳步都快幾分。

走出火車,車站外的新鮮冷空氣讓雲木香直接滿血複活。

她環顧着四周陌生的地方,深深吐出一口濁氣,小小地伸了個懶腰。

“可算到了。”

東永亮笑着說:“雲老師你高興太早了呀,我們現在在市裏,還要坐大巴去縣裏,到了之後轉車,運氣好,趕上末班公交車,那一個小時就能到,運氣不好就要步行二十公裏。”

“???”

雲木香心裏在抓狂。

她深刻意識到這都是周以臣給她挖的坑,之前給她做選擇的權利,就直接絕了她要反悔的那顆心。

撐住,撐住。

不就二十公裏。

不是還有公交車。

她面色平靜地問一句,“公交車有固定發車時間?”

“有,早晚各一班,晚上是五點。”

“那我們注意點時間就好。”

雲木香表現得太淡定,東永亮以為她沒聽懂。

“沒那麽簡單,後面……”

“時間不早,先趕去招待所洗漱,不嫌身上臭。”周以臣看向老婆,“還好嗎?”

“很好,好得很,來之前我已經做好艱苦奮鬥的心理準備,我能撐住!”

周以臣擔心,“不用強撐,基地其實還好,只是遠了點,深了點。”

“不是說要去招待所,走吧。”

“恩。”

周以臣帶着軍區的介紹信,直接去機關旁的招待所。

這裏經常接待領導,比一些其他招待所要幹淨很多。

一路做好心理建設的雲木香,決定自己創造一些讓自己舒服的條件。

比如,好好洗個澡。

她找到招待所前臺問了附近的澡堂,認真詢問了澡票如何得,最後在詢問其他人的意見後,大手一揮買了四張澡票。讓服務員小賺一筆。

雲沉香不去,澡堂這種潮濕悶熱的環境會讓他不舒服。

這種澡票,基本都是單位發的。

服務員不好意思,還給她整來了一塊香皂。

切了四片香皂,一人一片。

“別看少,不用抹太多,一點點就能起好多泡泡。”

雲木香包裏裝着洗發膏和香皂,還是接下了,轉手送給東永亮。

服務員介紹的澡堂沒單間。

雲木香只好忍着別扭,和大家一起袒胸露乳,直到熱水從頭上沖下來,洗去一身疲憊,整個人放松下來,就沒功夫再想那麽多。

淼淼跟着周以臣。加上一個東永亮,倆人洗得完全是戰鬥澡。

十幾分鐘後就出來了。

在門口等啊等。

等得東永亮懷疑,“她們是不是在裏面被熏暈了?怎麽還不出來。”

“要學會習慣。”

周以臣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深深看了一眼東永亮。

“結婚證明沒這麽快批下來吧。”

“沒有。”東永亮堅定地說:“但我認定了她!”

澡堂門口,謝靜雲聽到這句話,停在原地。

雲木香也聽見了。

她擦着頭發,輕笑一聲。

“你做什麽了,讓他非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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