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捷徑
第050章 捷徑
雲木香說完自己皺了下眉頭, 這麽說好像有點歧義。
“我不是在質問,單純是好奇,你可以拒絕回答我。”
謝靜雲笑笑, “雲老師,你不用解釋, 我都懂的, 你是個好人。”
“?”
平白落個好人稱號的雲木香, 擦頭發的手都停下來。
“下次誇我別誇好人,我不愛聽。”
謝靜雲愣了下。
“誇美人。”
“噗嗤。”謝靜雲被逗笑了。
她擡眸,視線一寸寸掃過雲木香。
夕陽光暈染的肌膚白裏透紅, 頭發濕漉漉的,臉上挂着自信的笑。
謝靜雲不自覺被感染,“你不用擔心我會傷害她,我是認真的, 我會對他好的。”
“……”
誇她和對東永亮好, 有什麽必要關聯?
“人出來了。”東永亮最先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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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以臣扭頭,手裏牽着的小人兒就用力一下甩開他。
“媽媽。”
淼淼習慣性抱住雲木香大腿,仰起頭,正好發梢的一滴水落在臉上, 涼冰冰的, 驚得他亂叫。
“噓噓噓!”
雲木香豎起手指,用毛巾簡單裹住發燒, 牽着他朝周以臣去。
身後, 東永亮沖謝靜雲伸手。
“我幫你拿,你趕緊擦擦頭發, 小心冷。”
謝靜雲淺淺一笑,“謝謝你。”
“不客氣。”
一個給, 一個接。
雲木香回頭看一眼,兩人僵硬的像倆陌生人。
正看着,眼前視線被東西覆蓋住,一片昏暗。
“不冷,還在這傻站着,趕緊回去。”周以臣一直觀察着老婆情緒。
見她輕哦一聲,轉過頭來,“晚飯在哪裏吃呀?”
“看看附近有沒有飯店,等東西送回去,把頭發擦擦幹再出來吃飯。”
雲木香跟着向前走,“我回去就不想再出來。”
周以臣想,“那就在招待所裏吃,我拿飯盒去打包。”
“這裏有什麽特産呀?”
“擔擔面,糍粑,抄手,肥腸粉,挺多的。”
“我都被你說餓了。”
整整四天,她就沒正兒八經吃頓飯,現在被他這麽一說,肚子裏面的饞蟲全部被勾引出來。
“快走快走,我們趕緊回去,兒子,走快點,前方有好吃的在等待我們。”
母子倆笑着往前跑,丢下周以臣一個,以至于他嘴巴裏後半句“有點辣”都沒機會說出來。
“你們看着路,慢點。”
他加快步伐,追了上去。
回到招待所,好巧在前臺又撞見火車下鋪那位男同志,黑着一張臉,渾身上下都散發着陰郁氣息。
“噫,是眼睛叔叔!”
淼淼拉住雲木香,擡手指過去。
程明卓下耷着眼角轉過身,瞧見雲木香眼神亮了下,下意識看向她身邊,沒瞧見其他人時明顯失望。
雲木香順着兒子指的方向看過來,正好對上他的目光。
順帶,看到了他頭頂上籠罩的烏雲。
這麽倒黴!
在火車上的時候有嗎?
雲木香在火車上太暈,下車時走路都是飄的,還真沒仔細注意。
但可以肯定,上車時候這人好好的。
雲木香正看着,淼淼已經掙脫她的手跑過去。
“眼睛叔叔,我爸爸媽媽一會要帶我去吃好吃的。”
陳明卓低頭,小孩一張臉笑成花。
他扯出一個笑,“你爸爸呢?”
“在後面呀,叔叔你要找我爸爸嗎?”
雲木香上前兩步,“淼淼。”
不耐煩的服務員拍了拍桌子,語氣嚣張,“你到底還住不住,不住不要在這耽誤我時間。”
雲木香明顯能感覺到眼前人的尴尬。
“需要幫助嗎?”
她記得,這人是周以臣大學同學。
程明卓尴尬地笑笑,手揣在口袋裏不自在地動了動。
“我下車時,行李包被人偷了,證件和錢票都在裏面,沒辦法辦理住宿。”
“沒介紹信一律不給住!”服務員大公無私。
“我可以找人給我證明,只要你電話借我……”
“打電話不要錢啊,你兜裏一幹二淨,到時候人家不認你,這錢你啷個還我。”“……”
雲木香恍然,微笑着問服務員,“打電話怎麽收費?這錢我借你吧。”後面一句是看着謝明卓說的。
服務員無所謂,“給錢就行。”
雲木香建議,“你行李丢了,要不要先去派出所報案?沒準可以找回來。”
“不行!”
程明卓想也不想就拒絕掉。
“啊?”
雲木香沒想到他拒絕的這麽果斷。
“不能被派出所的人知道。”
真相是,行李包是被搶的。
很多公廁都是一條大長坑,講究點的,會一段距砌堵半人高的牆阻隔一下視線。
程明卓嫌棄地上髒,特意找了報紙墊上,把包放在了上頭,視線能看到的地方。
哪裏知道,他褲子剛脫下,隔壁人拎起他的包就跑。
等他提起褲子追出去,外面剛下車人山人海,根本分不清楚誰是誰!
他,一介軍人!
去派出所報案,以這麽恥辱的方式被人搶東西!
行李已經沒了。
不能再把唯一的臉面給丢掉!
雲木香猜測有什麽內情,真誠建議。
“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去派出所,你跟他們說清楚情況,由他們聯系你前單位最合适也最快。”
他再次肯定,“我不報案。”
啪!
服務員猛地又拍了一下桌子。
“還說你沒鬼!正經人誰會害怕進派出所。”
連雲木香都被吓一跳。
心想,普通人都挺怕的。
“那好吧。”
雲木香摸了摸口袋,才想起來她出門洗澡時,把錢都瘤子房間裏,讓大哥看着,現在兜裏一分錢都沒有。
“你稍等,我回房間拿錢,你先打電話吧,天晚了,馬上就要下班,耽誤了就要等明天。”
“謝謝,同志你是個好人,怎麽稱呼?”
“……”
又是好人。
雲木香輕輕撓了撓下巴。
她就美得這麽不明顯?
“我姓雲,雲木香。”
“藥材?”程明卓下意識道,回過神,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叫程明卓,和你愛人同一屆,不同班。”
“對,是種中藥材,真巧。”雲木香微笑着點頭,突然眼睛被光閃看一下,下意識閉眼,再睜開什麽都沒看到。
怎麽情況。
雲木香恍個神。
“雲同志,謝謝你,那我先打電話。”
“好。”雲木香回神,同服務員說:“麻煩通融一下,我回房間取錢,替他付電話費。”
服務員還是安排周以臣入駐的那一位,也是賣雲木香澡票的那一位,清楚周以臣什麽身份,便賣給好點點頭。
“行吧。”服務員點點頭,小聲碎碎念,“多大個人,東西都看不好。”
雲木香看程明卓渾身不在得緊,便拉着淼淼走到臺前。
“同志,咨詢一下,附近哪裏有吃飯的地方?”
服務員一聽,“隔壁就是,咱們招待所拎着國營飯店,只是門不開在一個方向。”
國營飯店的門面,開在招待所背面的主街上。
一樓大半都屬于飯店,只隔了一小半,安置招待所前臺,和幾個小包間,方便人吃飯。
二樓三樓,都是住宿的地方。
興許是有過一次愉快地合作,服務員特別熱情地介紹,“住宿的人在飯點吃飯,價錢還要便宜,今天正好大師傅在,他廚藝這個。”
服務員豎起大拇指,“不過我們這飯菜都辣,你帶着孩子,要是信得過我,我幫你點?保準都是特色美食,葷素搭配,大人小孩都能吃好。不做大鍋飯,全是小炒。”
“有地方用餐嗎?”
“有,全是包間。”
雲木香聽着還挺好,“那,我們一共六位大人,四位男同志,兩位女同志,再加一位小孩子,你看着點,分量要夠,我愛人他們胃口大。”
“四位……”
服務員瞥一眼打電話的男人,還真好命。
“行,預算先報一下。”
服務員從口袋裏掏出紙筆,看架勢就要直接寫菜單。
雲木香想到上海去次國營飯店,六個人怎麽也要花個二三十。
“三十以內都可以。”
“???”
服務員手一滑,筆在紙上畫歪長長一道。
“多多少?”
“三十,少了嗎?”雲木香想着再加點時,肩膀被人扶住,便聽到頭頂傳來的聲音.
“按照五塊來,主食一半米飯,一半面,要份紅糖糍粑,其餘的你來安排。”
“呼,吓死我了,行,記住了,現在馬上六點,我現在讓廚房做,不然一會晚飯來的人多,小炒大師傅就沒時間再單做,你們六點半下來?”
“可以,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那旁邊最靠外的包間就給你們留着,一會直接進去。”
服務員叮囑完,掀簾子朝後去。
雲木香回頭,就見周以臣眼睛半眯着,手正梳着她的頭發。
“不冷?”
雲木香搖搖頭,小聲說:“五塊錢真的夠嗎?我們六個大人呢。”
“六個?”
“哦對,你同學出意外,包丢了,你能給他證明一下身份嗎?”雲木香手指着正拿着話筒,等轉接的程明卓。
周以臣看一眼,“不需要我,他聯系上人就好。”
“你們這麽不對呀。”雲木香小小聲說。
“沒有,回去了。”
後頭東永亮和謝靜雲,兩人相隔一米遠,一前一後走進來。
她跟着一起回房間。
招待所環境好,查得也嚴。
盡管雲木香和周以臣是夫妻,随身攜帶着結婚證,服務員也依舊堅決拒絕倆人一間房。
只能男同志和男同志一間,女同志和女同志一間。
于是,要了兩間三床房。
雲木香,謝靜雲帶着淼淼睡。
周以臣、東永亮、雲沉香一間。
雲木香避着人,先進了周以臣那間房裏,行李都在這。
她從哥哥手裏接過小行李包,翻出來件外套,從內襯口袋裏摸出一疊零碎的錢和票。
找出糧票肉票,又數出十塊錢塞周以臣手裏。
“給,一會的飯錢,還有你同學的電弧費,記得給。”
“?”
周以臣接錢的手一頓,“我為什麽要幫他付。”
“他包丢了呀,剛剛不是有跟你說。”
“……”
“怎麽了?”雲木香看他,又數出十塊錢,這個你放身上,随時有用。
“恩,我下去一趟,哥,你盯着她把頭發擦幹。”
雲沉香直接行動。把雲木香按在面前,重新找一條幹毛巾一點點擦拭。
周以臣出去,順手把門帶上。
回到一樓,程明卓已經挂掉電話,雙手撐在前臺臉色奇差。
周以臣緩步靠近。
程明卓回頭,立馬收斂起情緒,站直身子。
周以臣看眼電話,“多少?”
“三分半鐘。”
電話前的牌子上,粉筆寫着1.20元/每分鐘。
服務員及時出現,“三分半,按四分鐘算,一共四塊八毛錢。”
周以臣要出五張,“飯前要現在算嗎?”
“要,五個菜,炒腰子、回鍋肉、毛血旺,麻婆豆腐,炒豌豆苗,外加一個你們要的紅糖糍粑,米飯、小面,正好五塊錢,外加兩市斤糧票,兩張肉票。”
“全國票。”
“可以。”
給張大團結出去,換回來兩張毛票。
周以臣付錢時,程明卓站在旁邊一直看他,見他要轉身,追上來道聲謝謝。
周以臣面無表情,眉眼裏帶着了點冷意。
“不客氣。”
“我被調來了三十九師。”
周以臣停下腳步,明目張膽地上下掃視他一遍。
“你能做什麽?學校訓練都天天請假的人,上戰場和小兵争烈士名額嗎?”
程明卓冷笑一聲,有些咬牙切齒地說:“戰場上,更重要的是靠腦子!”
“祝福你,期望你報道前能靠腦子找回你的身份證明。”
周以臣聲音沒有起伏,只眸子裏的銳利遮掩不住,夾雜着明顯的瞧不上。
程明卓嘔出一口血卡在嗓子眼裏,上上不去,下下不來,只倔強地挺直脊背。
四目相對。
程明卓扯出個僵硬的微笑。
“是我嚣張了,大家以後都是戰友,周團長你肯定不會見死不救。”
周以臣眉頭微動,眼底多了幾分趣味,嗓音清冷道,“誰能證明,你我是戰友。”
程明卓微微蹙眉,“周以臣,你……”
“這裏沒人認識你。”
周以臣動了動唇角,轉身回到樓上,留下情緒起伏極大的程明卓,沖着周以臣的背影罵了句國粹。
程明卓深呼吸,掐腰站在原地,斂下眉目,讓自己冷靜下來去思考。
前單位意思,他新的身份證明要重新申請,再郵寄,前前後後至少需要一到兩周的時間,過年期間很多郵局都在放假。
這個時間勢必影響他報道,因遲到而産生的連鎖反應,極大可能會影響他在團裏的地位。
他體能不行,最優越的便是大腦。
可,一個行李都能随便丢的人,怎麽能服衆。
程明卓逐漸平靜下來,察覺到服務員時不時看過來的眼神,主動走了過去。
“之前的事,給你添麻煩了。”
……
“從招待所到車站有直達的公交,要坐二十站,全程大約一小時四十分鐘,七點半發車,第二天六點就要起,我問過,後面國營飯店也有早餐,豆漿油條小米粥,七點準時出發,步行十分鐘能到公交站臺。”
“大巴車,每三小時一輛發車,到站九點十幾分,我們步行一段路程到車站,正好趕上十點半那一班車,大巴全程三個半小時,到車站可以買點吃的,中間不會停靠的,下午兩點左右能到縣裏。”
“不過有個壞消息,縣裏直達軍區的公交車停運了,我們要另外想辦法去軍區。”
程明卓條理分明地把全程闡述一遍。
“倒是可以雇傭驢車,牛車,山路不好租,拖拉機很容易側翻,但是因為軍區不留生人,所以老鄉們很少晚上送人,一來一回,五點去,回來都到夜裏十來點了。”
雲木香聽着頭都大,“那我們還要在縣城待一夜?”
她轉頭看向周以臣,用目光詢問。
周以臣正你這糍粑沾紅糖,喂着自家小祖宗。
東永亮倒是疑惑,“停運了?我們走時還在。”
程明卓說:“團級幹部有配車,周團長一個電話就能解決的事情。”
雲木香當即否定,“那還是算了,部隊配車是公用,我們用不合适。”
周以臣勾着唇,笑着掃了一眼程明卓。
程明卓莫名郁悶。
周以臣是在炫耀吧,是在炫耀吧!
“我倒是還有一個辦法。”
衆人看向他。
程明卓說:“車站小偷多不是個別現象,以我丢行李為由,幫助警方打擊犯罪團夥,一般這種都會給獎勵,我們申請警車送我們到軍區就好。”
雲木香一口面差點噴出來,不小心被辣油嗆到,整個喉嚨管都火辣辣的。
“咳咳咳。”
雲木香下意識要伸手去拿水,被周以臣攔住,給她掐了塊甜糍粑。
“別喝水,越喝越辣,吃點東西把辣油擦下去就好。”
雲木香雙眼氤氲着水汽,小臉咳得通紅。
“好點沒?”
“恩。”雲木香緩過來,就看向程明卓,“你一個小時前,還死活不要進派出所。”
“情況不同。”
“行,那就按照你說的,轉車趕車是很麻煩,可撐死明後兩天,想想辦法就能到軍區,市裏直達軍區要開幾個小時?”
最後一句,是雲木香問周以臣的。
周以臣這才給她水,裏頭泡着炒熟的碎麥,顏色淡淡,散發着糧食的香味。
“山路難走,全程差不多六小時。”
路況不好走,很影響速度。
不過這也比大巴,轉車什麽的輕松。
“那我也給你算一算,六個消失,就按照後天下午走來算,一下午六個消失送我們到軍區,是原定時間,從現在開始,到後天中午,以十二點為重點,攏共不到四十二小時,掙來一個足夠有分量的功績,可能嗎?”
“為什麽不可能。”程明卓十分自信,“只要你們配合,甚至不需要四十二小時。”
雲木香張張嘴,忽然停住。
她瞧見程明卓腦袋上的烏雲加重了。
一個小時前算陰天的話,這會就是黑雲滾滾,即将要下雷陣雨的狀态。
他這樣的再去查案,是直接送菜。
可偏偏,她感覺到程明卓的自信不虛。
雲木香靈光一閃。
她為什麽要繼續質疑?
配合啊。
幫一把,六小時警車送到家!
“看你說得信誓旦旦,我信你一次。”
周以臣奇怪地看她一眼,“老婆,他出這個主意,最主要的目的是想找回他丢失的證件。”
“好歹是你同學,幫一把。”雲木香湊到周以臣的耳邊,小聲嘀咕,“就當找個借口,刁難一下,哪裏有四十二消失給他。”
雲木香手裏拿着張報紙,手玩兒似地疊着東西。
她清了清嗓子,“我們明天早晨七點的出發時間不變,那之前我們配合你,成,大家一起愉快地坐警車回家,敗,我們丢下你,有信心嗎?”
一個飽滿的五角星在雲木香的手中成型。
她捏了捏,足夠結實,這才擡眸看向程明卓。
“怎麽樣?”
“好!”
程明卓豁出去了,盡管他覺得明早七點前,在十二小時這個時間內不太可能完成目标。
可目标不就是用來打破的!
那樣才好玩啊。
程明卓多看雲木香兩眼,忽然有點可惜。
這姑娘多好,怎麽就喜歡上了周以臣。
微微搖搖頭,餘光看到一個黑影飛過來,他急忙擡起手抓住,一下沒抓到,又彈飛,接連兩次,才狼狽地捂住東西。
打開手掌一看。
是顆五角星,大概有啤酒瓶蓋那麽大,胖嘟嘟的。
“這是?”
他疑惑地看向雲木香,餘光就看到周以臣盯着他的眼神又冷兩個度,勾唇笑了。
“黨的光輝照耀你,消除你一切黴運,好運星。”
瞅瞅,腦門上立馬開始冒金光,驅散所有烏雲。
當然,還有點其他手段,能更快幫助程明卓立功。
“立功是你們男同志的事,我們女同志穩好大後方。”
雲木香掃一圈,視線落在淼淼隔壁的大哥身上。
“哥,你介意當一晚上女同志嗎?”
雲沉香擡眼,“介意,我去幫他們。”
“哦。”
有小東西在,她一點也不擔心哥哥。
東永亮遲疑片刻,看向周以臣。
“周團,我們去嗎?”
周以臣吃着飯,沒吭聲。
程明卓輕笑,“周團,你要覺得聽我指揮難以忍受,可以拒絕,正好警車位置有限。”
周以臣充耳不聞,繼續吃飯,不忘喂兒子。
倒是淼淼,看着他眼睛叔叔說:“壞蛋才會被警車抓哦!”
“……”
看周以臣,還是那副死樣子。
雲木香歪頭,突然伸出手。
“給,你也有,你的比他的還大,而且我是用新報紙疊的,他的是舊報紙。”
确實大。
安靜躺在雲木香掌心的星星,足足占據了半個手掌心。
周以臣抿着唇,拿起星星小心地裝進內襯口袋裏,然後擡手摸了摸雲木香的頭。
“少封建迷信,這就是顆紙星星,哪裏能帶來好運。”
“……”
杠是吧!
“那你還我。”
“晚上睡覺記得鎖門。”周以臣笑笑,直接起身,“走吧。”
“走?現在?我還沒開始吃飯。”程明卓今天才知道,周以臣這麽會變臉,“等等。”
“時間不等人。”
“該死!”
程明卓放下筷子,轉身追上去。
東永亮看眼謝靜雲。
謝靜雲擔心道,“注意安全。”
“好。”
他和雲沉香并肩出去,包間瞬間空下來。
謝靜雲坐立不安,就見雲木香十分淡定。
“你不擔心嗎?”
“擔心呀。”
雲木香擡起頭,捂着胸口,“都在這裏頭呢。不可言說。”然後啊嗚一口飯,第一次覺得,內髒坐起來可以這麽好吃。
就是太辣了點。
謝靜雲嘴角抽搐了一下,還真是看不出來。
飯菜分量不少,人走到了還剩下好多。
雲木香回房間,從行李裏翻出來兩個飯盒,一個茶缸,抱着回到小包間,仔細把沒碰的那塊兒給裝起來,晚上人回來,熱熱還能吃。
米飯裝在茶缸裏,還特意緊緊壓了壓,裝得十分瓷實。
先把飯菜放到隔壁房間,關上門再回房間裏。
打了熱水,刷牙洗臉泡腳。
盡管白天大多時間都在坐車,還是會很累,收拾好躺下,淼淼不願意自己睡,最後穿着開裆褲爬到媽媽床上,笑嘻嘻地抱着不要下去。
雲木香戳着他小腦袋瓜,鬧着鬧着就鬧睡着了。
入夜。
雲沉香進入車站,成了誘餌。
他背着包,手夾得緊緊的。
程明卓想要釣魚執法。
火車站向來是地頭蛇必争之地,這種有組織的人銷贓都是有規律的。
他們四個人,花了兩個小時,盯着流竄在乘客裏的小偷。
找到了四個盯梢的。
程明卓本身打算自己當那個餌。
哪裏知道,雲沉香趁着周以臣和東永亮去打捎點時,已經夾着準備好的包上臺演出了。
演得像模像樣,就是為什麽老往乞讨的人身邊湊,還每一個都給錢!
周以臣回來,看到月臺上站的是雲沉香,看向程明卓的眼神能凍死人。
“這就是你萬無一失的計劃!”
“你确定他是病人?我根本攔不住他!他比個壯漢都有勁。”程明卓試圖解釋。
“嗤,你已經廢到連心髒病病人都制不住。”
“……”
很生氣,可無法反駁。
程明卓臨時改了主意,“換方案二吧。”
程明卓看到一個人,鬼鬼祟祟地掏出刀片,要去劃口袋時,趁機上前,抓住他手腕。
東永亮皺眉,“周團。”
“你去盯着沉香,找機會把他帶出去。”
他看到小偷瘋狂掙紮,大步上前控制住小偷直接拉到廁所。
程明卓跟上,“就這小子搶我包,我記得他。”
“你們不能欺負人,我幹什麽了。”
“把我介紹信,證件丢哪兒了,給我找回來,我當今天的事情沒發生,否則,我拉人來直接端了你們老巢。”
“你在說撒子,什麽介紹信。”
周以臣不耐煩浪費時間,擡腳踩在他手腕上。
“說。”
“痛痛痛!來人啊,救命啊。”
門口走進來兩個身穿制服的人,小偷下意識縮了下,突然想到,他現在是那個弱者。
“救命救命!”
來人看着情況,“怎麽回事?”
“小偷。”
“那注意點,別讓人看出來有明顯的傷。”
小偷:“???”
他驚恐地大喊,“你們是一夥的!”
“放心,我從骨關節卸掉,一點傷都沒有,檢查只會得個關節磨損過度,容易脫臼。”
“恩,我在外面等你。”
“別讓人進來。”
“恩。”
倆民警去到廁所門口,年齡小的忍不住嘀咕。
“師父,咱憑啥聽他的。”
“少做少錯,我們配合好就行,別多管閑事。”
“哦。”
……
小偷趴在腥臭的地板上,渾身瑟瑟發抖,感覺到手腕上的疼痛,立馬求饒。
“我說我說,我只分到了衣服,錢都被上面的人拿走了,至于你說的介紹信……”
“怎麽?”
“介紹信被老大拿走,說是可以把身份利用起來,正好今天晚上有貨路過,可以拿着你的身份去騙人。”
拿着信,說是回部隊,求人帶一程。
只要門一開,就能砍人搶東西。
這些跑大貨的都是人精,陌生人從來不開門。
今天他得來這麽個好身份,可把老大樂壞了。
“搶哪兒的車?”
“糧、糧食局的,聽說是底下村子今年的救濟糧,現在黑市上糧食最好賣。”
程明卓覺得不對,“救濟糧不是各村……”
“時間,地點。”周以臣打斷他。
程明卓皺眉,抿着唇忍了。
小偷一股兒腦把自己打聽到的全說了。
“我說得都是真的!你們去抓他們,去抓!”
小偷心裏也生了恨。
他上午求過,想加入搶劫的隊伍。
小偷小摸賺的,哪裏有搶劫來得肥,要是老大答應,他今天晚上也不會被抓,所以他揭發老大,全怪他自己。
周以臣聽完,讓外面警局的人把人帶走。
程明卓跟過來,激動道,“這糧食有問題,救濟糧不是這麽發下去的,各個生産隊每一季度都會留下一部分糧食充作救濟糧,再不濟,也是各鄉鎮縣一層層下發。”
哪裏有市糧食局給村裏發救濟糧的。
“來之前我了解過,天府近兩年都沒有過大的天災人害,糧食增量逐步在上漲!”
沒準,糧食局也有問題。
周以臣看他一眼,“糧食沒問題,不用管,現在去攔人。”
程明卓眉頭緊皺,還想誰什麽,猛地擡頭看向周以臣的背影,快步跟上去。
誰知道一出去,另外兩個人不見了。
周以臣找到附近蹲點的警察。
“另外兩個呢?”
“誘餌被人敲暈拐走了,東警務員去追蹤,周團放心,我們十來個人盯着呢。”
周以臣不能放心。
雲沉香根本不能受刺激。
他瞪了眼罪魁禍首。
程明卓摸摸鼻子,“糧食局那邊也要抓緊,快到他們出發的時間了。”
周以臣扭頭,“你去,我去找他們。”
“我?哎哎哎!”
程明卓心有不安,下意識擡手摸了摸心髒的位置,有東西膈到了掌心。
兩指伸進口袋裏探了探,是周以臣愛人給的那顆星星。
他擡手丢出去。的
……
“怎麽還帶來個人。”
“我懷疑這人有貓膩,他一直給咱們乞丐丢錢,輪番丢,再有錢也不是這個給法,我覺得他可能想拿錢策反那群小崽子。”
“看着細皮嫩肉的,問問有沒有人要,把心肝腰子給嘎了。”
“好嘞。”
小弟雙手穿過雲沉香的腋下,想拖着上身,把人給帶走,低頭,對上一雙黑沉沉的眼睛,壞掉的一雙眼睛立馬變得呆滞,定在原地不動。
其他人熱熱鬧鬧,等一會發現他還沒動,踹了一腳。
“傻站着幹嘛,趕緊下去。”
人被踹倒在地,一條胳膊墊在頭下,睜大眼睛直視前方。
“怎麽回事?”
男人扭頭,看一眼小弟,不耐煩的雙眼瞬間擴散,小弟成了傳染源,呼吸間,吵鬧的房間裏安靜下來。
雲沉香得到大仙兒叮囑,這才坐起身,活動了一下身體。
小弟搬人太粗糙,他現在整個背磨得好疼。
他站起身,環顧四周。
昏黃的燈光下一群人姿勢各異地呆坐着,瞳孔漆黑,還有點瘆人。
“大仙兒,你好厲害,我以為你只會治病。”
“唧唧!”
它最厲害的明明是巫術。
雲沉香笑着,摸了摸坐在肩膀上的神魂,從口袋裏摸根香出來,借桌上的打火機點燃。
“請你。”
小小的爪子抱着細細的香,滿臉陶醉地貼着。
雲沉香安靜坐了會,手捂着心口,還在劇烈跳動。
直到最後一撮煙灰掉落在地上。
“大仙兒,能讓這些人動起來嗎?不用太久。”
“唧!”
“我到時候躺在裏面臺子上,讓人拿着刀沖我比劃,在,在這,劃到兩厘米的口子。”
“唧?”
“要見血才真實,公安救下我後,才會感覺到後怕,慢一步,我可就沒了。”
“……”
“而且,萬一警車申請不順利呢?我,完美受害人,心髒病複發,最好的醫生在軍區,會讓事情變得容易很多。”
“唧唧。”
可怕的人類。
唧完,雲沉香就發現在場的人全部動起來,賭博的還在,卻有一部分去到了所謂的手術臺。
是民房下面的一間地下室。
簡陋,肮髒,濃厚的血腥味道發酵,夾雜着腐爛的臭氣。
雲沉香有點後悔。
有點躺不下去。
“就在房間裏吧,把這門開着。”
他已經很慘了,沒必要真下去。
白仙無所謂,給香什麽都好辦。
……
“跟丢了!”周以臣小聲怒喝。
東永亮一臉愧疚,“我的錯,我對不起你和雲老師,明明知道沉香身體不好,就該緊緊跟着。”
“閉嘴,你人走路口就被封鎖住,人肯定還在這附近,去要張地圖來。”
“是。”
周以臣冷靜地環顧四周,天府依山而建,又叫山城,別的城市都是向外擴張,只有這個城市,是在不斷‘生長’。
雲沉香是大人,不是最佳拐賣人選,為什麽還要铤而走險,在火車站把人帶走?
除非雲沉香發現了什麽。
“周團,地址來了。”
“恩。”
周以臣一邊看着地址,一邊問,“之前在火車站盯梢的人在不在?”
“我是。”
“誘餌被拐前,有沒有發生什麽事,事無大小,都說。”
“他一直在按照吩咐,緊張自己的包,做出身懷巨款的樣子吸引小賊,之後為了露富,還給乞丐丢了錢,連着丢了好幾個乞丐……對了!誘餌是來回丢的。”
“什麽意思?”
“在他身邊的乞丐,誘餌每個人都給了至少三次錢。”
周以臣擡頭,“乞丐有問題?”
“沒吧,都是一些斷手斷腳,沒辦法生活的人,只能靠着乞讨度日。”
“沒錢生活,他們住在哪裏?”
“附近被打砸的破廟,半毀的民房這些地方,這還是年前我們配合你們軍方搜捕,特意做了次城市普查才發現的,類似的情況,一個城裏有好多。”
周以臣展開地圖,“那這附近的乞丐聚集點,在哪裏?”
“這?我問問。”
“我知道,就在後頭,上次我被普查組借調,就是在這一塊。”
“帶我去!”
大陸通着羊腸小道,出來後,看到籠罩在黑暗中的一片廢墟。
“這上頭毀了,是上次泥石流砸到這,附近都被圈了高危,這人才搬走的,下面還有兩層空房,走這過。”
周以臣下去,遠遠聽到小小的呼救聲。
“噓。”
其他人聽到了,立馬有人上去調派人手過來。
東永亮想走在周以臣前面,被他按住。
“嗚嗚嗚。”
“嘤嘤。”
“救命……”
周以臣停下腳步,攔住東永亮,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門。
嘎吱。
警察端着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室內,瞧見地上躺着的人,微弱的燈光下,瞧見他被開膛破肚的破敗身體。
“嘶!”
看到的人倒吸一口涼氣。
周以臣沒看看,扭頭加快速度找下去。
不止一間房裏有人。
越靠裏,還發現一個留着口氣的男人,失去意識還本能地在呼救。
盡頭,最裏面開着燈的房間。
周以臣停下腳步,看向身後。
他人都認不全,便沒拿指揮權。
領頭的警察立馬向後打起手勢,用最快的速度包圍房間。
周以臣深呼吸,在聽到室內傳來“啊”的一聲痛呼後,立刻擡腿踹開門。
“警察,不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