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趕人
第073章 趕人
雲沉香晃大仙兒的手頓了下。
吊着的感覺并不好, 大仙兒撓他一下,急速掉了幾厘米,又慢慢悠悠地升起來。
“唧!”
尖銳, 刺耳的聲音直直裝入耳朵裏。
雲木香整個人像是站在鼎鐘下,被人狠狠敲了下, 整個人魂都給震出來。
身子一軟, 跌落在地上。
“木木!”
雲沉香緊張地接住妹妹, 奈何他身體弱,被牽連着一起摔倒在地。
他伸手拍了拍妹妹的臉,就看她一副睡着的模樣, 怎麽都喊不醒。
“你幹什麽了!”
他紅着眼怒瞪向半空飄着的大仙兒,目光裏再沒平日的溫和。
白仙慢慢落地,虛弱地開口。
“唧唧。”
她睡着了,沒事。
你現在趕緊走。
Advertisement
雲沉香想也不想就拒絕, “我現在不相信你!”
他說完, 撐着地板蹲起,扶着妹妹深吸一口氣,勉強将人抱起來,腳步虛浮地放到床上。
站在床邊, 他仔細檢查一遍, 所有症狀看起來都像是睡着而已。
他眉頭緊鎖,外面客廳傳來淼淼的聲音。
“小刺, 你怎麽在這裏睡着了, 睡地板好冷。”
“你的刺保暖嗎?”
“我送你去雞窩吧,那裏墊了好多草。”
“媽媽。”
淼淼邊說邊闖進卧室, 仰頭看到舅舅立馬露出笑。
“舅舅,我媽媽嘞?”
“在午睡。”他垂眸, 視線落在淼淼懷裏。
淼淼跑到床邊,看着媽媽在睡,笑嘻嘻地伸手拉着舅舅出卧室。
雲沉香不動聲色地伸手,“它怎麽跑你這了。”
“噓!舅舅小聲點,不要吵到媽媽哦。”
出卧室時,淼淼踮起腳尖主動帶上房門。
門一關。
娃娃biu地從花盆裏露出頭,抖了抖身上的土,跳到床上去。
“娃娃。”
它見過雲木香類似的模樣,糾結猶豫地在床頭繞三圈,最終低頭從身上找根最醜的須須,肉疼地揪下來,送到雲木香嘴邊頓住。
扭頭看了眼床頭櫃上放的茶缸。
白開水已經冷掉。
它把揪下來的須須涮了涮,才掰開雲木香的嘴巴塞進去,再貼心地合上嘴巴。
……
客廳裏。
淼淼正纏着雲沉香。
小手抓住雲沉香的袖子,左右大幅度搖晃。
“舅舅,舅舅,我們出去玩兒啊!你上次答應淼淼,下次要去小溪裏抓魚的。”
“咳咳,現在水還很冷,舅舅下水要生病的,等天暖和點好不好?”
“啊……”
淼淼失望至極,拽袖子的小手都垂下來。
雲沉香安慰道,“要不要比飛機?看誰飛得遠。”
“肯定是我!”
“那我們現在各自去疊自己的飛機,一會在院子比,怎麽樣。”
淼淼雄赳赳氣昂昂地去準備。
雲沉香借機将大仙兒帶回房間,放在床上,二話不說伸出手。
“符篆給我。”
喊暈雲木香後就一直閉着眼的白仙輕唧。
不用,她不需要。
陣成後,她身體消耗的靈氣會驟減,你當我在開玩笑。
“什麽時候能醒過來。”雲沉香聲音冷淡。
白仙輕嘆一口氣,“唧唧。”
你現在需要擔心的,是在她醒來之前離開。
雲沉香眼底閃過冷光,“按照你的意思,這件事情是好事,為什麽那麽害怕木木知道,除非你騙我。”
“唧!”
我耗半條命騙你!
“現在想想,我為什麽會答應你做這種事情?是不是你對我做過什麽,你說過,你會巫術。”
“……唧。”
講講理,你不想當幫兇,也別這麽推卸責任。
山上那是聚靈大陣!
幫你妹妹續命的!
“那好,一會妹妹醒過來,我們去坦白。”
“……”
“你不敢。”
“……”
白仙不想跟笨蛋說話,掉頭把屁股沖着他,便開始閉目養神。
雲沉香心沉沉地往下墜,感覺十分糟糕。
亂七八糟的想法接踵而至,全部都在提醒他。
他就該在大仙兒提出時果斷告訴妹妹。
他是不是害了妹妹。
正胡思亂想時,門被推開。
雲木香倚門而站,雙手抱胸,目光涼涼地掃過在場一人一猬。
“聚靈大陣。”
白仙渾身刺瞬間豎起,直把自己縮成一個球,聲音從肚皮那塊傳出來。
“唧唧!”
你怎麽醒這麽快!我
雲木香不理會她,扭頭看向哥哥。
“給你個機會,坦白從寬!”
見到妹妹醒來,欣喜沒兩秒的雲沉香:“……”
“舅舅!我好了,哎?媽媽你醒啦,你看,我疊的大飛機!”
雲木香低頭看眼報紙折的飛機。
“哇,我們淼淼真棒,不像你舅舅,大笨蛋,現在飛機都還沒開始疊,你先去院子裏試飛。”
“好。”
淼淼抱着媽媽看向屋裏,“舅舅你慢慢來,我在院子裏等你。”
“……好。”
他擡起頭,就見淼淼一走,妹妹臉上的笑容沒了。
“我坦白!”
“唧唧!”
白仙出聲阻止,只是聲音沒了之前的力量。
雲木香輕哼一聲,上前抓住它一條後腿拎起來。
“我現在不想聽,直接帶我去它搞鬼的地方。”
“好。”
雲沉香起身就走。
約好的飛機大戰停下。
雲沉香帶路,雲木香牽着兒子上山。
淼淼一眼就認出來,“媽媽,舅舅帶我來過這,這裏能挖到野菜。”
“哦,還有哪?”
“媽媽,這裏也來過,能摘猴子。”
“那叫猕猴桃。”
“媽媽,這裏摘的枇杷。”
“呵,你們跑的地方還挺多。”
雲沉香:“……”
趁着淼淼蹲在地上扯幹草,他走到妹妹身後問,“你會感覺身體好些嗎?大仙兒告訴我,這個陣法完成,會以山為基,聚集百裏內的天地靈氣,你是受益人,會幫助你減少對功課的需求。”
雲木香從頭走一遍,腦海中拓下完整的陣型。
雲沉香見她不說話,有些擔心,“它真騙了我?這陣有問題?”
他以為,兩人的香火情是真的。
雲木香搖頭,“沒問題,陣法我在師父給我留的書上見到過,不過以往這種大陣,都是供養門派的,它一個小刺猬怎麽畫得出。”
“唧唧唧唧唧!”
小瞧誰!
畫個供養屈屈人類的聚靈陣,很難嗎?
它!仙兒!
雲木香甩了甩它,繼續跟雲沉香說:“這種大陣,一般都建立在靈脈之上,以靈養靈,小東西,你說,你拿什麽養我?”
這山上,可沒靈脈。
娃娃都苦到下山給她當小保姆,山裏有個屁的靈氣。
剛剛還叫嚣着是仙兒的小東西,這會開始裝死。
雲沉香心髒隐隐作疼,臉色慘白,扶着樹幹大口大口喘息。
雲木香皺起眉頭,把小東西往他懷裏一塞,手輕撫着背。
“深呼吸,慢一點,你急什麽,我又沒生氣。”
白仙在雲沉香懷裏轉個圈,看他這一副怎麽也緩不過來的模樣,被逼無奈。
“唧唧。”
人,是人,山中人。
兄妹兩個齊刷刷看它。
雲沉香惱火地質問,“你讓我妹妹吸人養自己!”
它一口氣喘不上來,臉憋得通紅,堅持道,“我現在就把陣毀掉。”
他不知道從哪裏摸出把小刀,沖着自己掌心劃去。
他記得,大仙兒說過,這種陣法不能被污染。
剛要動作,手腕被抓住。
雲沉香看向妹妹,滿臉歉疚。
“你別攔着我。”
“不是,你看那。”
“?”
雲沉香順着妹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剛剛還在拔草的淼淼,這會自己脫下褲子,正沖着畫了陣法的地方撒尿。
雲木香看一眼。
尿焦黃。
有點上火。
淼淼抖抖雞兒,忽然感覺不對勁。
一回頭,媽媽和舅舅都在看着他,他把雞兒塞回去,手忙腳亂地拉上褲子。
“媽媽!你怎麽能偷看,你是女孩子,不能看!”
“……”
雲木香沒好氣道,“你光屁股我都見過。”
“淼淼現在長大了!”
母子來争吵中,雲沉香偷偷小聲問,“童子尿不一直是辟邪的?”
“屎尿都是髒東西!”
雲木香皺着眉頭,“書上也這麽寫。”
當然,為了放心,她找出樹枝在陣上補了幾道。
白仙已經無力反抗,只能拼着最後一點力氣把話說全。
“唧唧!”
是人的信仰力!
陣成之後,會感知到他人願望,只要幫助他們達成願望,對方發自內心的感激,一切正面情緒會被陣法轉化成信仰力,代替靈氣維持你的壽命。
白仙瞅一眼被破壞的陣法,恨鐵不成鋼。
倆笨蛋玩意。
氣抖冷。
雲沉香有那麽一秒後悔,沒聽勸再動手。
倒是雲木香,後怕地拍拍胸口。
“天,我差點就被你個小東西給坑死。”
她是小日子過得不美滿,還是生活不幸福,費勁巴拉地去給別人完成心願。
雲沉香最清楚妹妹怕麻煩。
“你的身體。”
其實他會願意和大仙兒同流合污,還是之前大半夜妹妹尋到醫院去,那半死不活的模樣吓到了他。
雲木香清楚他擔心什麽。
“哥,我身邊帶着娃娃,比這勞什子陣靠譜多了。”
她睨一眼小東西,“我剛剛醒過來,還是娃娃的功勞。”
妹妹這方面是專業的,至此雲沉香無話可說。
雲木香倒是借此抓住機會,要了哥哥的承諾,明天一早就走。
至于現在,她放娃娃給提示,去靈芝叢那認認路,下次她自己帶醫院的人來。
娃娃按照雲木香的要求,修改了下來靈芝叢的路線,順便路過藏噠噠噠的地方。
雲木香有想過,靈芝叢在圍欄圈外,沒想到,藏機器的地方也在圍欄圈外。
關鍵,附近圍欄圈是好的。
問娃娃,它指着其中一個木圍欄。
雲木香上前摸了摸,其中一根木頭能輕松抽出來,下面漏出的縫隙,足夠她這個成年人通過。
上下抽了抽,雲木香冷笑一聲,順手做個好事,把木頭給封死。
雲沉香沉默片刻,遲疑地說:“妹妹,我們還沒過去。”
雲木香:“……”
她惱羞成怒,“蹦過去!”
“?”
“這才多高,跟家裏圍牆差不多,你蹦不過去,我把你丢過去。”
“???”
家裏圍牆是瓦片碎片。
這木頭可是削尖的,戳一下都要去半條命!
正恍惚,雲沉香身體一陣失重感抽離,下一秒被丢了過去,落在軟和的地面上。
常年累積的樹葉層層堆疊,成了極好的落地點。
雲沉香仰天躺着,望着開始發新芽的樹枝,縫隙中窺探一方藍天,不斷安慰自己。
換個角度看世界,還是挺美好的。
面子不重要。
不重要!
……
“雲大哥,你沒在家裏休息呀。”
下坡時,正巧遇見出門的劉豔婷,她看到雲沉香時雙眼都在放光。
雲沉香眉頭微皺,拉開距離繼續往下走。
劉豔婷還想追上去,雲木香松開淼淼,“去追舅舅去,你們不是還要比大飛機。”
“對!”
淼淼擋住了劉豔婷的路。
雲木香跟上,“劉同志,好巧。”
劉豔婷不甘心地停下腳步,依依不舍地看着雲沉香的背影。
她沖雲木香笑笑,想了個主意。
“你們回來正好,我去你家拿一下背簍,家裏柴火不夠。”
“哪裏柴火不夠,竈門前夠燒,不用你幹。”劉大腳突然出現攔住劉豔婷。
“小姨。”
“你不是要去練舞。”這才跟雲木香炫耀道,“說最近有表演,要選拔領舞的人,我們豔婷還是有挺大機會被選上。”
“厲害,那我就不打擾你們,先回家啦。”
“等等,等等,雲同志,水井的事我問過,咱們這邊六戶都願意,錢也收好,你看師傅什麽時候來開工?”
“!!?”
這才多久。
雲木香詫異于她辦事速度。
“那我晚上再催催,争取早點把井開出來。”
“好嘞。”
劉大腳目送雲木香離開,一扭頭就拉着臉拍了兩下外甥女。
“跟你說多少遍,不準跟雲同志他哥接觸,你忘了是不是。”
“小姨,我喜歡他,他長得多好看呀。”劉豔婷視線看下去,周家已經亮起燈。
她小聲說:“我打聽過,雲同志家裏就他一個兒子,家裏又是城裏人,我嫁過去能繼續吃商品糧,我要是争氣點,進門給雲家生兩個大胖小子,我公婆還不把我給供起來,以後大巴的好日子等着我,有病怕什麽呀。”
劉大腳瞪圓眼睛,“害不害臊,聽聽你說的什麽,你不嫁人現在也是吃皇糧的,軍區随便找個軍官,未來前途坦蕩,不比個病秧子強,你現在年輕覺得沒什麽,等上了年紀,家裏家外都是你一個抗的時候就知道苦了,這事由不得你。”
劉大腳見她滿臉不情願,追問一句,“聽見沒有。”
“小姨,你那是老思想,跟我同齡的軍官家裏都是鄉下來的,拼不上去還是要回老家,那我前面的努力不是白費了,而能穩定發展的那些,哪個年齡不比雲大哥還要大,五大三粗的還沒雲大哥好看,再不就是二婚帶孩子的,雲大哥哪裏不比他們強。”
“死丫頭,嫁到軍區,好歹有我幫襯你,你不是一個人,人雲同志加裏是大城市的,你自己過去受欺負都沒人幫你,這事不準再說,我說不行就不行,你要再犟,我回頭就把你媽喊來治你。”
“……”
劉豔婷手一甩,“我回宿舍了。”
“要吃飯了!”
“不吃了。”
李豔婷甩着大辮子跑走。
雲木香從屋裏走出來,就看到她離去的背影,沖氣到的劉大腳招招手。
“大姐。”
劉大腳控制着表情,慢吞吞地過來,“喊我啊,這就要做飯了,有什麽事明兒說?”
她還以為,和外甥女的對話被聽見,想躲避過去。
“一點小事。”雲木香笑着說:“剛剛那是你外甥女吧,我來就是想問問多大了,你有她的生辰八字沒。”
“幹啥!”
劉大腳猛地喊出聲,餘音一聲聲回蕩。
王大嘴在屋裏頭聽得清清楚楚,好奇地走出來看,
“劉大腳,無緣無故,你喊啥。”
“要你管。”
劉大腳心慌,她以為雲木香看上她外甥女。
她外甥女能幹,漂亮,還有本事,誰不喜歡啊。
正想着要怎麽才能把人給拒絕掉。
雲木香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大姐,是這樣,我愛人團裏不是有很多軍官還單身嗎?我想着兩家鄰居,有合适的人我給牽個線。”
“!”
劉大腳驚喜,“不是……”
王大嘴一巴掌拍過來,“這還不懂,人家沒瞧上你外甥女,是你外甥女一廂情願。”
一點不顧忌這話說出來雲木香和劉大腳會不會尴尬。
雲木香笑笑。
劉大腳知道是自己誤會,倒是有點尴尬,可那點尴尬很快就被雲木香許諾介紹軍官的興奮給沖淡。
她張口就把外甥女的生辰八字給報上。
雲木香一聽,心就沉了。
這個八字的主人,已經枉死。
相比較面相,整容就能改變,生辰八字則能更直觀地算出生平。
這人,至少死了兩年有餘。
雲木香現在糾結,是直接和周以臣說,還是繼續按照原計劃,讓醫院的人借着探勘靈芝叢,發現發電機。
晚飯娃娃做得簡單。
昨天準備的食物基本被一掃而光,只剩下原食材。
打兩個雞蛋到面裏,揉成團,決定擀面條吃,正好家裏還有不少謝靜雲送來的鹹菜。
娃娃面條擀好切好,抖了面粉放案板上,只等周以臣回來下鍋就行。
天黑了。
淼淼喊啞嗓子,在贏了他舅舅好幾次後,開心地幫舅舅去收拾衣服。
知道舅舅要走,那叫一個依依不舍。
雲木香正看着發呆,周以臣回來了。
他手裏還拎不少東西。
“什麽東西?”
“野雞、蛇、兔子、鹌鹑……”
“等等。”雲木香打斷介紹的周以臣,“這些我認識,只是你拎回家是什麽意思?”
特別那條長蛇!
黑灰的滾紋,燈光下鱗片渡上一層光,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周以臣看出來,扭頭給丢牆根下。
“昨天來吃飯的覺得吃太多,不好意思,怕把我們這個糧食吃空了,就組織掃了遍軍區周邊,這些都是他們勻給我的。”
比旁人多些。
雲木香突然站起來,“這合規矩嗎?”
“安心,木圍欄內定期都要檢查,一些跳進來的東西誰抓到算誰的,一種不成文的規定,帶回家也算給家屬改善夥食,去年隔壁團還抓到個不知怎麽混進圍欄裏的野豬,不抓它,這東西會破壞周邊的莊稼。”
雲木香心一跳。
“哦,估計頂開了包圍圈,鑽進來的。”
“老婆,山上東西多,野豬哥哥比人都狀,要進來只能破壞木圍欄,不夠那一期檢查,木圍欄都是好的,後來有人就猜,可能是老房區這邊誰家私自養的野豬跑出去了,當時還鬧一場。”
老房區有人想把那野豬占為己有。
周以臣說話間,已經卷起袖子打開院子裏燈,坐在門前的走廊上,低頭處理帶回來的那些東西。
“淼淼,給爸爸去廚房拿個盆出來。”
“我去吧。”
雲木香起身進屋,正好看到淼淼出來。
她指了指外面,“爸爸抓了好多東西,淼淼去看看認不認。”
兩人錯開,雲木香拿到盆就聽見兒子那沒見過世面的一聲哇——
“爸爸,這是蛇嗎?它是不是已經死了。”
“爸爸,爸爸,這個兔子腿還在動!”
“爸爸,這是麻雀嗎?”
周以臣糾正,“是鹌鹑,也是天上飛的。”
“鹌鹑,我吃過,有姐姐送過鹌鹑湯。”
淼淼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扭頭看到媽媽,立馬指着說:“媽媽,我們晚上燒鹌鹑湯喝好不好!”
經過一個冬天,拔掉毛的鹌鹑很瘦。
她看一眼,“現在做,晚飯就要退後,你餓不餓?”
“不餓,我剛剛吃了餅幹!”
“……行,那讓你爸爸先清理鹌鹑,盆。”雲木香放周以臣腳邊,問,“哥哥要回去,早上跟你說了吧。”
周以臣略微詫異地看她一眼,點點頭。
“我去問過,最早的火車票也要後天中午,軟卧。”
“明天一早能找到人送到市裏嗎?”
“今天是去縣城的最後一天,我跟開車的司機商量過,有人願意明天用休息天送沉香去市裏。”
“那明天我去給家裏打個電話,好讓爸媽知道,到時候去接哥哥。”
雲木香說完,就察覺周以臣在看她。
“怎麽了?”雲木香摸摸臉,“不認識你老婆了?”
“以為你會再留大哥幾天。”
“我倒是想。”雲木香心裏做了決定,指着隔壁,“劉大姐的外甥女看上哥哥,避免我哥帶個便宜媳婦回去,不如趁早讓他走。”
語氣中,透露出了對那外甥女的不喜。
“好霸道,連你哥娶什麽老婆都管,沉香怎麽說?”
“他不重要,反正也不能娶老婆。”
周以臣失笑,加快手上速度,很快便把那幾只鹌鹑給收拾好。
“先拿去燒。”
“盆給我,我不要直接拿。”
血糊糊的,賊嫌棄。
等到廚房,關上門就丢給娃娃。
菜刀一剁兩半,冷水下鍋燒。
晚上這頓,就是鹌鹑湯面條。
飯後洗碗,雲木香把周以臣趕廚房去了。
因為桌上放着半盆剁成一段一段的蛇肉,她見不得這個。
蛇,怎麽可能好吃!
為這個,雲木香晚上還做了個夢。
夢裏頭,她走在山上,是白天剛走過的環境,身邊沒了哥哥和兒子,娃娃和小東西也消失無蹤。
就她自己,走沒兩步,便聽到頭頂上嘶嘶的聲音。
一扭頭,對上一雙冰冷的眼睛,紅色舌尖直直戳向她眼睛。
雲木香條件反射地擡起手。
白日哥哥拿的那個小刀到了她手中,還卡住眼前大蛇的舌尖,對方用的力全部返還,整個舌頭直接一分為二。
雲木香眨眨眼,就看到大蛇懵逼地甩着兩條舌頭,哭得凄凄慘慘,讓她笑得好大聲好大聲。
以至于最後被口水嗆到,再睜眼,已經天亮。
雲木香:“……”
什麽鬼夢。
側着身子猛咳兩下,感覺把嗓子裏的東西清理幹淨,才回過神。
她起晚了。
身邊已經沒有人。
穿戴好出去,就發現其他三個人一個都沒在。
回房間戴上手表,順便看眼時間,九點半。
“……”
真是要命。
廚房小鋁鍋裏有溫着的包子,看那粗犷的模樣就知道是食堂師傅的手藝。
家裏沒人幫她分擔餡料,雲木香就沒動包子,把溫熱的豆漿喝了,仔細收拾好出門。
出門遇見劉大腳。
或者說,劉大腳一直在等她。
對方笑着迎上來,給她手裏塞了兩個高粱包子。
“我外甥女做的,你嘗嘗味道。”
高粱面有點發黑,包子也不熱,這麽直接被對方拿在手裏,雲木香怎麽也不可能再吃。
她接下來,扭頭給放回廚房去。
到時候揭掉包子皮,看兒子吃不吃,不能浪費糧食。
再出來時,劉大腳已經回家了。
雲木香去學校,想了想把自行車推出來,一會從學校離開直接去醫院。
到學校門口,大門沒開,小門有門檻,自行車要擡起過去。
下車時,雲木香餘光就看到昨天的紅榜被覆蓋住,今天換了張紙。
上頭寫着三個名字。
從左到右。
餘君君、徐玲玲、曲婉玲。
雲木香挑眉,門衛瞧見她主動打招呼。
“雲老師來了。”
“恩,校長會開完了嗎?”
“算算時間差不多了,雲老師是來看課表的嗎?直接去辦公室,開完會就能公布,新老師一早過來辦手續,也都來了。”
“是嘛,昨天不是說學校只招收兩名老師,我怎麽看外面紅榜上寫了三個人,臨時改了?”
門衛果然知情,張口就說:“是這樣,昨天下午排課的時候,發現兩個老師還是不夠,就臨時又在名單裏選了一個。”
“這樣啊,現在分幾個班?”
“五個年級都有了,一個年級兩個班級,學校好了呀,之前總共不到一百個學生,這下直接翻倍都不止,人多了校長也得解放出來管人了,所以才多教一個,新加的那個,就是接班校長教政治。”
帶着門衛的消息,雲木香找到辦公室,裏頭只坐着三個新來的。
徐玲玲和餘君君在交頭接耳,位置同曲婉玲隔老遠,她今天明顯低調很多。
徐玲玲一見到她,立馬興奮地站起來。
“雲老師早!”
雲木香就聽到一聲問好,胳膊就被抱住,聽對方說:“校長在開會,其他老師都去偷聽了,我們也去。”
看她話裏有話,雲木香還沒坐下就被帶出辦公室。
一出門,徐玲玲就吐槽起來。
“雲老師,昨天真叫你說對了!我爸媽晚上去找校長的時候,正好看到曲婉玲和她男人在客廳坐着!當時看到我去臉都是綠的。”
“不要臉,自己沒本事,就想着走後門。”
雲木香:“……”
她把手抽出來。
“我們很熟?”
徐玲玲瞪大眼睛,“那你為什麽幫我?打分表上,你給曲婉玲打得分最低,不是為我?”
“???”
雲木香皺眉,“你怎麽會知道我打分內容。”
徐玲玲張張嘴,小聲說:“在辦公室裏貼着。”
像是察覺到雲木香情緒,她默默放手沒再糾纏。
雲木香扭頭回到辦公室,就瞧見日常公布通知的那面牆上,貼着昨天她手裏交出去的分表。
她冷笑一聲。
行,新單位課沒上一天,先被人坑了。
她轉身,曲婉玲走了過來,挂着張晚娘臉,眼圈下面有淡淡的青色,顯然昨晚上沒睡好。
雲木香心裏不爽,一點也不想跟她交流,轉身要走。
曲婉玲開口,“見到我心虛?現在躲是不是太晚了。”
“?”
“你再如何使絆子,我還是成為學校老師,你本人越接觸越讓我失望,聽說你是一位老教師,私下卻耍這種不入流的手段來針對我,也不過如此,你不配教孩子。”
徐玲玲沖過來,“她不配,你個走後門的就配了?別說得自己多高尚好不好,真是笑死個人。”
“有你什麽事。”曲婉玲俏臉森寒。
“怎麽沒有我的事,要不是我機敏,我成了你的墊腳石,我們倆仇大着呢!”徐玲玲不管不顧,什麽都敢說。
曲婉玲眼底閃過怒火,她最煩和這種混不吝的人交流。
因為跟這種人沒辦法講道理。
曲婉玲咬着牙,扭頭看向雲木香。
“你們好樣的。”
她轉身要走,衣領一緊整個人被一股大力給拽過去,腳步向前走兩步,睜開眼看到近在咫尺的雲木香。
曲婉玲皺起眉頭,掙紮着要拽開對方的手。
“你放開我,說不過我就開始動粗嗎?別忘了這裏是學校!”
雲木香抓着人,臉上怒意消退是熱情的笑容。
她将人再往面前拉近一點,才松開手。
“是啊,這裏是學校,我們身為老師要以身作則,給學生們樹立一個好的榜樣,針對這位同志你剛剛的質問,有證據嗎?”
曲婉玲捂着領口,“這要什麽證據!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不知道。”
“那就是沒證據。”
雲木香臉色猛地一變,冷冰冰的眼神看得曲婉玲渾身發涼。
“無憑無據,張口就污蔑人,同志你從外面帶來的這種不良習慣還是盡早改正,別人舉報還會貼張大字報,羅列一下證據,你倒是一點成本都不用出,就想把一頂髒帽子扣我頭上。”
曲婉玲一噎。
雲木香:“我會跟校長建議,在你改掉喜歡道人是非這點毛病前,為了避免你把不好的習慣帶給學生,暫時別代課。”
“你憑什麽!”曲婉玲着急了,餘光看到門外靠近的人,心裏有了底氣反駁,“課程如何安排,那是校長的事情,難不成你剛來的一個老師就想取代校長!那也要問問其他老師同不同意。”
餘君君面對辦公室大門,也看到來人,着急地想提醒一下雲木香。
相比較不認識的雲木香,顯然更讨厭被徐玲玲說要搶她們位置的曲婉玲更讨厭。
“那個……”
“沒你事,閃開。”曲婉玲兇狠地呵退餘君君。
看到校長進門,冷眼看着雲木香追問,“怎麽不說話了!剛剛不是還很嚣張地想要代替校長安排我。”
曲婉玲在筒子樓聽過一些雲木香的事情。
比如,這人很懶,孩子都是丈夫在帶。
又比如,這人脾氣很差,說不過就動手打人。
再再比如,這人特別喜歡胡攪蠻纏,動不動就拿大道理壓人。
這麽些性格,拼湊在打扮時尚和土裏土氣的雲木香身上,在曲婉婷看來,這人肯定嫉妒虛榮,但條件又配不上她的要求,才會拼命在外僞裝自己。
是的,曲婉玲将打扮時尚的雲木香,當成是她的面子。
面子給人扯下來,暴露的就會是本性。
糟糕的本性。
看,之前簡單說兩句,就拽着她要動手。
她就不信,當校長看到如此野蠻粗魯的人,是不是還會願意讓她留在學校裏當老師。
曲婉玲眼底閃過一抹挑釁,等待着看雲木香的好戲。
就見被質問的雲木香微微睜大眼睛,雲霧籠罩的眸子閃着水光,聲音溫柔像沒什麽脾氣似的一個人,說出的話卻十分堅定。
“曲同志,你即将代課政治老師,學生們未來要保證思想正确,全都要靠你,即便校長在面前我也要說,你暫時還無法勝任一名政治老師,你的思想從言語中也能表露一二,單單你支持革、命、運、動這一點,被學生學去,軍區領導和無數人努力想維持的穩定,可就不複存在。”
“你放心,對外我不會直接說你沒資格,就說你為人謙虛,自覺政治思想有待提高,決定先壯大自己,再帶領學生如何?”
“希望學習過程中,你能正視自己的問題加以改正,別拿孩子未來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