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露餡
第083章 露餡
“吃過飯了, 這是去哪兒呀。”
上樓的婦人笑着打招呼,顯然心情很好。
小媳婦抿着唇笑,“這不孩子前兩天說想吃油果, 我去供銷社看看。”
“今天怎麽舍得買?”
“以前也沒不舍得,還不是早上說不舒服, 閨女心疼我, 今天非要我歇着, 人還沒爐子高呢,這不是添亂。”
小媳婦笑彎眉眼,眼睛裏透着開心, 掃過婦人手裏拎的半只兔腿。
婦人察覺到,炫耀似地開口,“家裏臭小子饞肉,為了口肉晌午頭差點沒把我誇成一朵花, 我這一把年紀, 聽着都臉紅,只能拿肉堵他嘴巴。”
“孩子看媽媽可不就是最好,聽說是雲老師教的。”
“要不說大城市裏來的教師,注重那什麽美……”
小媳婦提醒道, “德智體美勞, 城裏小孩都要求全面發展,評得都是五好學生。”
“對, 就是這個, 你要去供銷社是吧,等我兔腿放下來跟你一塊去, 我去看看菜站買點胡蘿蔔回來跟肉一塊炖。”
互相捧場的誇贊,伴随着腳步漸行漸遠。
苗老師隔着一扇門, 聽鄰居們對雲木香的贊許。
她伸手按住胸口,悶得厲害。
興許是沒開窗戶的原因,窗簾也拉着,光線透不進來,暗沉的客廳平添幾分壓抑。
婁思華是故意的!
故意說她推薦的是嚴老師,對于雲木香只字不提!
她成功了。
這些天她把全部心思放在防備嚴老師身上,根本沒想過雲木香會成氣候。
怎麽就輪到她!
苗老師越想越氣,手撐在桌子上,一陣眩暈中聽到門被敲響。
她閉上眼睛,裝作聽不見。
砰砰砰的敲門聲追魂一樣響個不停。
驚擾到鄰居,探頭出來,“找苗老師?中午回家沒見出去,是不是睡着了,你敲大聲點。”
曲婉玲敷衍地點點頭,舉起手要用力時,門一下被拉開,砸門的拳頭差點落在苗老師臉上。
她及時收住手,“苗老師在家呢。”無視其他人探究的目光擠進,反手将門關上。
“中午開會為什麽沒來?副校長為什麽會變成雲木香?簡直丢死人,怪不得早上無論怎麽嘲諷她都不生氣,她早就算計好的!”
曲婉玲怕被鄰居聽見,一直壓着聲音。
在客廳來回轉了好幾圈,都沒等到一句恢複。
她站定,湖南中眯着眼睛才能看清苗老師表情。
“你倒是說話呀。”
“讓我說什麽?事實是人家比我有本事,能耍着我們成為副校長。”苗老師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搪瓷缸捧在手裏,熱度源源不斷地傳來,沒一會就有些燙手。
苗老師不得已,只能将茶杯放下,揉着燙紅的掌心。
曲婉玲拉過椅子坐在她對面,“你不會就這麽眼睜睜看着她騎在你頭上吧。”
苗老師目光涼涼。
曲婉玲着急,“她可在會上主動提議讓你負責招新,一定會利用這次機會好好報複我們!”
苗老師愣愣地擡起頭,“你說什麽?”
“雲木香一定會報複我們!”
“上一句。”
“上一句?她主動地提議讓你招新,這可是個好差事,成為負責人能得到不少的好處,她怎麽可能平白推掉,除非想利用好這個機會,徹底把你給打壓下去!”
苗老師前前後後想了一遍,突然輕笑出聲。
“是啊,多好的機會。”
苗老師深呼吸,緩緩吐出胸口悶着的那一口濁氣,站起身的同時理了理頭發。
她瞥一眼曲婉玲,“我知道了,接下來會好好準備。”
“???”
曲婉玲一頭霧水,“你真打算答應,就不怕……”
苗老師:“其實仔細想想,我和雲老師也沒什麽深仇大恨,只是工作上一些事情意見不合而已,我接下來會好好配合雲老師工作。”
“你是不是病糊塗了,你配合她,那我呢!你答應我的事情怎麽辦!”曲婉玲緊握着拳頭渾身顫抖。
苗老師認真思考後開口,“不如你去給雲老師道個歉,當初确實是你破壞規則,強行進學校。”
“你!”
曲婉玲一口老血嘔在喉嚨裏,雙目通紅地瞪着苗老師。
這一刻,她對苗老師的厭惡甚至蓋過雲木香。
“你好樣的!”
曲婉玲轉身摔門離開。
……
下午。
苗老師病好了。
曲婉玲氣倒了。
雲木香望着眼前笑眯眯的苗老師,也是由衷佩服她恢複這麽快。
“重點在于初中部的任課老師,辛苦苗老師。”
“應該的,等準備好我先交給你過目?”
“不用,你全權負責。”
苗老師不知想到什麽,愣了下才回神。
她忽然提起,“學校急缺老師,新老師招進來前,曲同志那邊的工作是不是也要重新安排?”
雲木香意味深長地反問,“苗老師覺得呢?”
“我……”
“這才多久呀,我不同意。”徐玲玲橫插一杠。
“那就算了。”
操場上,上課鈴聲響起。
苗老師這麽痛快,驚掉了徐玲玲下巴。
“她是怎麽了?副校長沒競争過,大受刺激?”
雲木香擡起書本打在徐玲玲的胳膊上。
“胡說什麽,上課了。”
徐玲玲揉揉胳膊,閉上嘴巴。
一下午風平浪靜。
第三節課去宿舍的換成二年級同學,馬主任親自帶隊。
馬主任是因病退下來的老政委,就喜歡這種互動。
連帶黑掉第二節的課間時間,帶着他們直奔宿舍去勞動。
雲木香本想跟着一塊去,臨時有人來找。
謝靜雲挎着籃筐,裏面裝着新鮮的蘑菇。
“前兩天下過雨,林子裏蘑菇成片都冒出來,我從醫院檢查回來沒事幹,就摘了不少,我和永亮兩個也吃不完,給嫂子送些過來。”
“這麽多?”
濕潤的蘑菇小小的十分新鮮。
還有一團團長得既像木耳又像海藻的東西。
“這是什麽?”
“吳雪姐帶我摘的,說是叫地木耳,炖湯炒菜都好吃。”謝靜雲手撥了撥,又介紹了一些其他東西,“嫂子,來軍區我才真正了解到什麽叫靠山吃山。”
這倒是真的,單野菜都能湊桌席面來。
雲木香也沒忽略她扶腰的手。
“确定了?”
“恩,醫生說有五周了。”謝靜雲笑容溫柔。
雲木香接過籃子,“我拿着吧,去家裏坐?”
謝靜雲沒推辭,只看了看後面。
“淼淼還沒放學吧。”
操場上,小孩子們鬧在一塊兒熱鬧非凡。
謝靜雲不禁延想起自己孩子大了以後。
她摸摸肚子,“等我家孩子跟淼淼一樣大,還要等好久。”
“到時候有你煩的,珍惜現在吧。”
應該每個母親懷孕時,都覺得自己懷得是個乖寶寶,生下來才知道,那就是混世魔王。
雲木香跟淼淼交代一聲,讓他放學自己回家,便領着謝靜雲先走。
推開院門,雲木香一眼就發現改動。
院子角落的地面被壓平踩實,原本的瓦礫路也被人給揭開。
謝靜雲張大嘴巴,“嫂子,你家招賊了?”
雲木香停在門口,看到院子裏的狼藉,忍不住嫌棄。
“應該不是賊,誰家賊偷碎瓦片呀。”
她看眼角落,“周以臣幹得吧,之前有商量在這塊搭架子的。”
已經踩順的瓦礫路是沒辦法再繼續走,只好走旁邊,避免鞋底沾上泥土。
走上樓梯,廊檐下還堆着一袋水泥。
“不說休息搞。”
謝靜雲看她勾起的唇角,輕輕撞了下肩膀,“嫂子你先把笑收一收再說話。”
“這麽明顯嗎?”
“明顯,我都酸死了,早知道我也搬來老房區這邊和嫂子做鄰居,地方大還自在。”
雲木香不予置否。
“住不了,給你體驗的機會,桐桐走之前給我留了一大包的花種,我正想找時間種下去呢,你來正好幫忙。”
“可我沒種過花。”
雲木香想,應該挺簡單的。
等從抽屜裏找出花種,一打開,大的小的圓的扁的全部混在一塊兒。
“……嫂子,你認識嗎?”
“……我喊它試試?”
謝靜雲噗嗤笑出聲,扶着她差點把花種全部灑落在地上。
雲木香面無表情地推開她,“做人不能太講究,做花不能太排外,幹脆混着來算了,反正我院子夠大!長成了再移栽。”
謝靜雲親眼見證了雲木香的狂野。
栽種區域是圈好的,圍牆跟下已經用石頭隔出半米寬的距離,之前給菜補土時,專門準備了一些墊在裏頭。
前院相鄰的兩面半牆根都被圈起來。
靠近時雲木香才發現,之前的瓦礫貼着花圈石頭墊出條路,将中間的大片面積空了出來。
謝靜雲問,“這是給淼淼留着玩兒的?”
“不是,這兒到時候想辦法挪口缸來做裝飾。”
水能聚財,是早早就圈好的位置。
住宅風水上有太多講究。
雲木香捏着種子撒在土壤裏,拒絕了謝靜雲蹲下幫忙,幹脆讓她澆水。
謝靜雲壓着水,看雲木香心情還算不錯。
“嫂子,你猜我今天在醫院遇見誰了。”
“誰?”
雲木香頭都沒回,一手撒種子,一手拿着鋤頭撥弄土壤。
“是李文鳳,她也懷孕了,你說巧不巧。”
雲木香眨眨眼,想了下才記起來這是誰。
“招待所裏住你隔壁的軍屬?”
“就是她,她成功懷上,這兩天就準備離開軍區,說是走之前想來謝謝你。”
“不去。”雲木香想也不想就拒絕,“又不熟。”
她自問沒幫過對方什麽。謝什麽?
謝靜雲拎着小桶走到雲木香身後,觀察她臉色平平淡淡,便沒再提李文鳳。
捏着水瓢正要澆水,餘光看到院子外路過的人。
對方正好也看見她。
齊春重重冷哼一聲,越過圍牆看向裏面的人,沒理會謝靜雲,沖着雲木香的背影喊了聲喂。
謝靜雲皺眉,“你有事?”
說話間,餘光掃向她挽着的姑娘。
柳眉杏眼,小臉圓乎乎本是特別讨喜的面相,奈何對方發育太好,衣服包裹着身軀,前凸後翹的,在這個保守的時代,就成了罪過。
謝靜雲直白地表達出不喜。
齊春只當是沖她,“和你沒關系,沒喊你。”
她轉移兩步,“雲木香,我跟你說話呢。”
“原來你知道我叫什麽呀。”
雲木香将最後一坯土收拾好,雙手撐着膝蓋,轉身,看到站在齊春身邊的人微怔。
“你在喊誰?”被齊春挽着的姑娘渾身一僵。
齊春指着蹲在院子裏的背影,“就是她,不知道憑借什麽手段勾搭上我舅舅認了幹親,肯定是看上我舅舅有權有勢。”
姑娘擡起頭,同雲木香四目相對,頓時有種想要逃跑的沖動。
雲木香微微挑眉,“好巧,找到對象了?”
齊春傻眼,看看雲木香,又看看身邊人。
“畫眉,你們認識?你之前怎麽沒跟我提過。”
宋畫眉對上雲木香,總是打骨子裏有點害怕。
她回想齊春的行為舉止,下意識從她懷裏抽出手來,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之前見過兩次,不算熟。”
鼓足勇氣擡頭看向雲木香,被那雙洞察人心的眸子盯住,一陣寒意湧上心頭。
她低下頭,“我累了,想先回家,你自己慢慢逛。”
宋畫眉轉身直接跑掉。
雲木香無辜地眨眨眼。
她又不吃人,怎麽吓成這樣。
“畫眉!”
齊春喊了兩聲,卻發現宋畫眉越喊越跑。
她回頭兇巴巴地瞪了眼雲木香,小跑着追了上去。
雲木香看向謝靜雲,“她被人甩了,為什麽要瞪我。”
謝靜雲搖頭,“另外一個人你認識呀?”
“恩,見過。”
謝靜雲見她不願意說,幫着澆完花之後,将籃筐騰出來就要走。
雲木香喊住人,“等等,這是昨天出去玩兒帶糕點,原本打算晚飯後給你送過去,現在你自己帶回去吧。”
“你留着給淼淼吃。”
“給你的就拿着,我家鹹菜快吃完了,還想換點。”
粥配,疙瘩湯配,面條偶爾再配點,水果罐頭那麽大的瓶子,根本吃不了多久。
謝靜雲也意識到這個問題。
“嫂子,要不你淘兩個壇子,改天我教你,你自己在家腌。”
“也行。”
糕點還是塞進她籃子裏。
人走後,再把花種交給娃娃。
“要是撒得太密集,你就幫忙分開一下,壞種給吐出來,行不行呀。”雲木香摸摸娃娃頭頂的葉子。
娃娃笑彎眼,就當是答應。
這時,雲木香聽到一陣小孩的哭聲。
“?”
老房區這,沒聽說誰家小夫妻添丁啊。
“娃娃,聽見誰哭沒?”
“沒有。”
娃娃斬釘截鐵地回答。
雲木香豎起耳朵,仔細分辨,安安靜靜。
正疑惑時,娃娃開口說:“放學!”
遠方鈴聲傳來吸引走她的注意力。
雲木香将娃娃放下,隔着點距離,看到學生放學。
她打量着,很快發現淼淼。
對方卻沒在放學的時候第一時間回家,就看他們十好幾個人抱團,奔着另一個昂想去。
放學不回家,這是要造反啊!
軍區太大,雲木香還是有點不放心。
她推門追出去,路上差點撞上放學回家的趙昊。
之前鬥志昂揚像只大公雞的趙昊,在葉芝蘭被槍斃後,便如同拔毛的公雞。
對方看她一眼,擡頭的瞬間,髒兮兮的小臉上什麽顏色都有。
雲木香皺起眉頭,“你臉上怎麽回事?”
“不要你管,害人精!”
趙昊抱着書包,悶頭朝小白樓那邊跑去,給雲木香氣個仰倒。
以為她想管!
但凡不是學校學生,她都想拍手鼓掌。
雲木香不去理他,再看兒子那群人已經跑沒影,順着之前離開的方向追過去,走着走着心裏有個猜測。
遠遠看到周以臣時,更是确定這個猜測。
“老婆。”
周以臣更多是驚喜,靠近的步伐都加快幾分。
“來接我的?”
雲木香想說來找淼淼的,餘光看到追上來擠眉弄眼的一群人,決定給男人一個面子。
“恩,正好路過。”
就有那缺根弦地問,“嫂子,你家和學校都在那邊,怎麽會從這邊路過?”
啪!
當場腦門被拍了下。
後面上來人鎖住他喉嚨,“嫂子,這人就是個二傻子,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好吧,做人要誠實,不然會被拆穿,我是來找人的。”
“哦~我們懂我們懂,我們現在就走。”
他們自動将找人帶入到周以臣身上。
立正,敬禮。
“團長再見。”
周以臣擰着眉頭,渾身帶着戾氣踹出去。
“滾蛋。”
衆人立馬作鳥獸散,走了嘴巴還不老實,留下一連串的感嘆。
“嫂子看起來也不兇啊。”
“你動個屁,沒見團長在嫂子面前一句話都不敢說,乖得跟只貓咪一樣。”
貓咪……
周以臣臉黑的更厲害,下巴突然被人撓了撓。
垂眸,對上一雙戲谑的眼睛。
“貓咪哦,看着臉色一樣是黑花的。”
“別鬧。”
周以臣抓住作怪的手腕,嗓子眼發幹。
另一只手順進口袋裏,掏出煙來,沒等磕出一根,同煙一起掏出來的火柴盒就被抽走。
“哪裏就這麽大的煙瘾,一會要去找淼淼,在孩子面前不準抽煙,你要做個好榜樣。”
周以臣還是抽出一根叼在嘴角,近距離,嗅到煙草的味道感覺好了那麽一點點。
忽然,“你是來找淼淼的?”
“才沒有,我明明是來接你的。”雲木香見道路上沒人,主動牽起他的手,前後晃着,“順便來找兒子。”
“……”
還不如不說。
周以臣把人掐進懷裏,“給煙點上。”
簇生粗氣的樣子哪裏有貓咪的半點乖巧。
雲木香仰頭,借着夕陽晚霞的柔光,看到男人眉眼不善,目露兇光。
輕哼醫生,直接把火柴給塞進裏面口袋,故意挺挺胸。
“有本事自家拿!”
周以臣視線下移,猶如實質的目光看得她皮膚發燙,悄悄往懷裏縮,語氣卻依舊嚣張。
“你敢動我,我就喊人告你耍流氓!”
周以臣瞥見她的小動作,放在腰間的手下滑,一把抓住臀尖掐了把。
“你就仗着在外面作吧。”
“啊!流——唔唔!”
周以臣一只手封住她口鼻,小臉直接遮住大半,只露出一雙滴溜溜轉的眼睛。
雲木香腳上踢他兩下,等回神發現他帶着走的路不對。
這不是去宿舍的!
“唔唔!”
雲木香用眼神瞪他:兒子啊!
周以臣:“丢不了。”
步入密林裏,沒了顧忌直接把人給圈進懷裏,把着她的手非要把那根煙給點上。
雲木香雙腿被夾住,胳膊如鐵鑄般牢牢焊死在胸口前,大掌覆蓋她手,握緊火柴盒,輕輕一擦,亮起火苗。
淡淡青煙飄起,雲木香扭回頭,看着周以臣背靠着樹幹抽煙,微眯着眼睛看她,慵懶地避開她吐出眼圈,抖着煙灰的手特別嚣張。
“可爽死你了。”
雲木香感覺到掣肘的松動,舉起胳膊肘就撞在他身前。
半路被抓住,煙草味越來越近,擡眸望着欺壓過來的頭顱,非要蹭他一身煙味,混雜着男性荷爾蒙的味道。
雲木香簡直要瘋!
她不幹淨了!
兒子後來是周以臣找回家的。
如雲木香所想,他們是來幫忙收中午曬的被子。
到的時候已經全部收起來,趕上教官教疊豆腐塊,一個個興奮到不行。
淼淼帶回家的路上,一直纏着人。
“爸爸,你會疊被子嗎?像豆腐塊那樣的被子。”
周以臣低頭,語氣淡淡。
“會。”
“那爸爸回家教我!”淼淼興奮不已。
周以臣搖搖頭,“沒心情。”
“爸爸你不開心嗎?那淼淼給你笑一個,你看我,你看我!”
淼淼抓住衣襟,跟挂在周以臣身上似的,一邊保持着不掉,一邊露出他洗刷幹淨的大白牙。
“爸爸,你開心了嗎?”
“并沒有,先下來。”周以臣拍拍他。
淼淼為難,“爸爸你餓嗎?”
“不餓。”
“那爸爸你渴不渴,我幫你倒茶,你是想喝麥乳精還是想喝糖水。”
“我也不渴。”
淼淼擰起眉頭,“爸爸你好難搞哦。”
“這就退縮了,剛剛說的都是騙爸爸的。”
“沒有啦,可是淼淼餓了。”
“咳。”周以臣瘋狂示意,“那晚飯還有等一會,你媽媽正在洗澡。”
他想起中午剩下的榆錢,正好燒完水的熱鍋,再添一把柴火就能熱。
奈何兒子笨蛋,一點沒體會。
“先給你搞點東西吃吃。”
“好好好。”
進入廚房,順着窗戶朝後看,就瞧見洗澡間裏亮起的燈光。
淼淼好奇,踩着凳子看了眼鍋裏。
“爸爸,這個是什麽東西呀?好吃嗎?”
“蒸榆錢呀,你中午沒吃?”周以臣端近給他看。
淼淼搖頭,“沒有,爸爸帶回來的嗎?”
周以臣看向兒子,“你中午跟媽媽吃的什麽?”
“在食堂,吃的大米飯!”
“沒回家?”
“沒啊,媽媽要開會。”
淼淼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盯着剩下的榆錢。
周以臣舌尖頂了頂腮幫,舌頭還有點痛,上面有個被咬的傷口。
他把東西放進鍋裏,同淼淼說:“晚上爸爸做飯,你嘗嘗爸的手藝。”
周以臣就會三板斧。
添柴,燒水,熱菜。
創新是沒什麽本事,好在家裏東西多。
熱好的榆錢裝碗拌好,就着開水下面條,打雞蛋,洗幹淨的青菜填進去。
簡簡單單青菜雞蛋面。
“老婆,吃飯了。”
周以臣趴在廚房窗口,沖後面洗澡間喊。
啪。
洗澡間的木門被推開。
雲木香用毛巾包裹着頭發,被熱氣蒸騰過的小臉紅撲撲的煞是誘人,水波婉轉的眸子軟軟瞪他一眼,一點力道都沒有。
周以臣伸手拍拍窗,“要不要走捷徑?”
雲木香輕哼,抱着盆往前走去,擰幹水的衣服挂在晾衣竿上,進屋時,她的晚飯已經裝好。
挂面上卧着雞蛋和青菜,昏黃的燈光下天然柔和,讓白白的面條素湯看起來也多了一分食欲。
“給,筷子。”
“讨好我也沒用,我還是很生氣。”
傲嬌的人兒雙手抱胸,态度十分嚣張。
周以臣輕嗯,“兒子纏着要我教他疊豆腐塊,你說我教不教?”
吞面條的淼淼直起身,期待地看向媽媽。
雲木香無所謂:“那就教啊。”
“爸爸!”
“行,等吃完飯。”
雲木香卻把毛巾丢給周以臣,故意折騰他,“你滿心就只有兒子。”
淼淼眨眨眼,繼續吞面條。
周以臣垂眸看着面前的面條。
行。
自己惹毛的人,得自己哄。
知道她是故意撒氣,周以臣二話不說接過毛巾靠近。
雲木香又躲開,“你做飯之後洗手了嗎?都是油煙。”
“……”
周以臣洗了手,還久違地用上岳父自小教的洗手辦法,然後伸給她看。
“行了嗎?”
“勉強吧,不要打擾我吃飯哦。”
周以臣太高,站在老婆身後給她擦頭發,還要微微彎腰才順手。
見她動筷子,“好吃嗎?”
“勉勉強強,面條全是面條味。”
頭頂傳來男人沉穩的聲音,“那嘗嘗榆錢,再過幾天就不嫩了。”
雲木香夾一筷子,味道還行,嘴巴卻要繼續挑刺。
“你在哪裏摘的榆錢,已經老了呀,沒我上次做窩窩頭的嫩。”
周以臣的手一頓,很快恢複,一寸寸擦拭着長發。
“還是我老婆聰明,明明沒在家做過幾頓飯,來這一學就會。”
“那是!”
周以臣垂眸,眼底是淡淡的疑惑,盯着雲木香腦袋上的兩個旋微微有些出神。
他可以肯定,這人是他老婆。
自小長大,這人身上有幾個疤他都清清楚楚。
确定不會是特務僞裝。
可要說改變,性子上好像也沒什麽改變。
有潔癖,愛臭美的矯情鬼。
可這一手突然變好的廚藝。
還有家裏憑空多出來的好多東西。
東西都是他一點點從宿舍和招待所搬回家的,有什麽沒什麽,他一清二楚。
偏偏,多出來的也是家裏的東西。
“老婆。”
周以臣一只手松開毛巾,慢慢覆蓋住她的眼睛。
他低聲又喊一遍。
“老婆。”
“你遮我光了。”
“我發現,你好像變得不一樣了。”
雲木香眨眨眼,睫毛劃過,撓得掌心有些發癢。
“借口,你們男人就愛拿不一樣來當借口找女人的茬。”
雲木香蠻橫地問,“你倒是仔細說說,好好說說,我哪裏不一樣了!”
話音剛落,整個人便一陣失重,下一秒,人就被抱在周以臣的懷裏坐着,也從餐桌轉移回卧室。
還沒吃完的淼淼不解,“爸爸,媽媽,你們不吃了嗎?”
“媽媽冷,爸爸給她加件衣服。”
“哦。”
雲木香看向這臭不要臉的男人,“我不冷。”
她後仰着頭,卧室裏沒開燈,只能借着窗外的月光,照一室清冷。
手抓緊衣服防止掉下去。
雲木香窩在懷裏,同他健碩的體格形成強烈對比,單薄的衣物下,是滾燙的胸膛。
“周以臣,你今天也不一樣了。”
“恩?”
“你是不是不想哄我,故意找茬呀。”
雲木香收緊手臂,耳朵故意貼在胸膛上。
砰砰砰的心跳聲強而有力。
一下接着一下。
直到頭頂傳來聲音,帶動胸膛共鳴。
“榆錢不是我摘的。”
“?”
“我沒記錯,這床被子來時被你留在了家裏。”
“???”
“老婆,你就沒什麽想解釋的嗎?”
“!!!!!!”
雲木香推着人要站起身,奈何腰被扣着,剛剛挪動一點就被拉住,跌坐回去。
她絞盡腦汁在想要如何忽悠的同時,不住地呼喚娃娃。
不是周以臣摘的榆錢,那就只能是娃娃。
那它下午為什麽沒提!
娃娃!
“老婆,很難回答嗎?”
粗糙的指腹摩挲在後頸,雲木香卻莫名察覺到危險,渾身白汗毛瞬間站起。
偏偏在這個時候,得不到娃娃的回應。
果然關鍵時刻還是得靠自己!
雲木香擡眸看向他,鍍上月光的側臉平添幾分性感,眼底閃過一絲異樣,伸手摸了摸。
“我說什麽你都相信嗎?”
“信。”
周以臣心情沉重地補充一句,“只要你說的。”
雲木香想,這或許是個好機會。
沒什麽事情能瞞一輩子。
她是願意和這個男人分享的。
未來破四舊會被廢除。
雲木香鼓足勇氣,內心忐忑不安,她伸出手,緊緊抱住。
“老公,其實我還有個身份,一直沒告訴你。”
“什麽?”
“我,玄門第169代掌門,你看到的這些東西,都是我裝空間符裏帶過來的。”
“?”
周以臣皺起眉頭。
“還有我們平時裏吃的飯菜,也不是我做得啦,是娃娃,嗯,娃娃是根野山參成精,可惜我現在聯系不上它,不知道突然跑去了哪裏,等它回來介紹你認識哈。”
“??”
周以臣皺緊眉頭。
“哇!秘密說出來我整個人都輕松多啦,以後終于不用再瞞着你,老公我告訴你……哎呦。”
“疼不疼?”
雲木香捂着額頭,兇巴巴地瞪他一眼。
大有控訴的意味。
“你無緣無故為什麽打我。”
“不然聽你繼續說胡話。”
周以臣端坐在床上,突然把懷中的人挪到身旁,面色嚴肅。
“雲小香,小心隔牆有耳,散播封建迷信是很嚴重的罪名,即便是在家裏說說也不行,萬一被人聽到了呢。”
“我說真的。”
雲木香無比認真,“你不信呀,我可以畫符給你看。”
她手一轉,食指中指夾着的符篆憑空自燃。
周以臣面不改色,“符紙上塗了硝石溶液吧,老婆,只要将符咒之起點處用火一燒,便會順着硝石溶液所寫過的痕跡燃燒,這種騙人手段已經被破解。”*
“?”
他認真的雲木香都有點自我懷疑。
“不是,那老公我帶你見見鬼。”
“世界上本無鬼,所謂的鬼不過是磷化氫的自燃現象,鬼火的飄動由于人經過時的氣流帶動,才會出現鬼火的節奏和人的步伐保持一致的情況。”*
“……”
周以臣察覺身旁人安靜下來,以為她害怕,伸手拉亮燈,就瞧見老婆失神的模樣。
特別像是堅信的東西被打破。
他內心起了憐惜,伸手把人抱在懷裏。
“小笨蛋,上學時候化學課肯定沒好好聽,才會被這麽點小把戲給騙到。”
“……”
不!
她是真的能讓你見鬼!
雲木香腦袋被輕輕撫摸兩下,耳邊傳來周以臣低沉的聲音。
“乖乖說,到底怎麽回事。”
“……哦,你好棒棒,這都被你看穿了,其實把東西都是才讓人寄過來的,我用慣了的東西,其他用不習慣,正好大哥回家,就讓他全部給我收拾過來。”
雲木香破罐子破摔,一通胡謅。
“至于飯菜,是你小瞧人啊,我小時候做飯難吃,不代表我長大了做飯還難吃呀,在你看不見的地方我一直勤學苦練,終于擁有一把子好廚藝!”
嘔。
誰信誰傻蛋!
“我信。”周以臣深情款款。
雲木香:“……”
她沒想罵人的!
周以臣扶着她肩膀,“你該告訴我的。”
雲木香假笑着伸出手,“你看看,再看看,仔細看看。”
周以臣托起手,心疼地親了下手背。
“我托人給你去百貨大樓帶護手霜,以後洗碗洗衣服都交給我。”
“!”
還有這種好事!
雲木香不想堅持了。
已經驗證完畢,周以臣就是個大傻子。
說服不過就加入。
“老公,從今天開始我聽你的,再也不搞這些封建迷信的東西了。”
轟隆——
天邊一陣響雷炸開。
雲木香縮了縮脖子。
周以臣說:“打雷了,要下雨,我去把衣服收起來。”
雲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