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無限流之主3
第49章無限流之主3
“偉大的世界之主, 我們已經想好了願望。”
飯桌上,隔着長長的長桌,金發少年孤身坐在遙遠的主位上。
一碗由玩家的恐懼與愛恨熬煮成的熱湯被樣貌優越的管家放下, 瓷碟在桌面發出輕微一聲。
少年下颚微擡,将擦手的熱毛巾遞還給身側站立的燕尾服管家, 傲慢的示意他們繼續說下去。
與此同時,一柄金勺遞給了他。
他眉頭微蹙, 不耐的掃了祝九一眼, 還是接過順手舀了一口熱湯。
少年将熱湯送入口中, 似乎熬煮過靈魂的湯面還上演着悲歡離合的慘劇, 逐漸沒入猩紅的唇舌,一點一點咽入肚中。
他眉眼精致,極致的惡之花綻放在惡意之上,漂亮的琥珀眼淡淡一掃,溢滿了盛氣淩人。
在他食用東西的時候,他不允許任何人說話。
所幸玩家也并不在意這一時半刻,他們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 看着他一口一口咽下熱湯。
才緩緩開口:“我們的願望您一定能夠實現,也只有您能實現。”
吹捧聲中, 少年面露得意, 随即就見玩家們紛紛站起身,臉上殷勤讨好的笑容瞬間變化。
“那就是, 送你去死!”
他們豁然起身,厲聲大吼:“還不快動手!”
瞬時間,各種力量迅速發動, 齊刷刷的對準少年。
無數絢麗的色彩伴随着殺機湧來,席妄坐在原地, 他傲慢的冷哼一聲,手杖輕敲地面。
瞬時間,他所坐的位置拔地而起,地面劇烈顫抖中,一雙巨手高高将他腳底下的土地捧起,帶連出埋葬在地下的森森白骨。
白骨在空中鏈接搭建,一根一根的搭建在一起,組成一座巨大的白骨石階,高臺王座之上,少年手持金花手杖,金發獵獵飄動,好似光芒萬丈。
無數攻擊瞬間落了空,只見少年逆光而立,他手杖一點,四周瞬間亮起無數鬼火,鬼火鑽入空蕩的兵甲之中。
中世紀的騎士兵甲瞬間顫動起來,它們舉着大劍,沉重的盔甲震動地面,一步一步朝玩家們靠近。
玩家們奮起反抗,在游戲裏稱王稱霸的力量在兵甲怪中不過是砸在身上微不足道的力道。
大劍冷冽,兵甲閃爍着寒芒,看似緩慢的行動,動作起來卻一點不慢,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從頭頂狠狠劈下。
“唰——”
幸存的玩家倒在地上,鮮血從頭頂的破口緩緩流下,他不甘置信,怨恨的瞪向祝九。
“為、什、麽……?”
為什麽會這樣?
他不是……
祝九神色淡淡,他從容的立在少年身後,目光沒有一刻變化。
“你憑什麽認為,我就真的會幫你們?”面對玩家的不敢置信,他略微偏頭,語氣平淡。
像是他只是在跟人開了一個玩笑。
可這個玩笑,卻害死了所有的玩家。
席妄譏諷的哼笑出聲,他拄着手杖,輕松的從高臺躍下,幹淨的小皮鞋踩在玩家們面前,一腳将玩家艱難伸出的手踩下。
如同碾死一只蝼蟻,席妄眼神輕蔑,狠狠碾了碾鞋底。
“想殺我?”他歪了下頭,狀似天真爛漫,眉眼甚至帶着幾分笑意,卻笑不達眼底。
他輕蔑的呵笑一聲,輕輕搖了下頭。
什麽都沒有說,卻像是什麽都說了。
“殺了。”他輕描淡寫的下了決定。
服從命令的兵甲舉起大劍,“唰”白光閃過,玩家臉上的表情徹底定格在恐懼與難以置信之中,咕嚕咕嚕滾到了祝九腳邊。
祝九從高臺躍下,一個人頭滾到腳邊,他目不斜視的擡步邁過,躬身用手帕将少年臉上沾染的血珠擦去。
席妄笑容惡劣,唇角挑起似笑非笑的傲氣,漂亮精致的眉眼沾染一滴血珠,更顯得他容色豔麗至極。
他像是一只惡魔,輕撫着金花手杖,面對慘狀露出得意的淺笑。
祝九躬身撫過他的側臉,血色染了手帕,他正要站直身,猝然被一只手拽住了領子。
席妄眼眸微晲,攥着領結的手猝然用力,像是牽狗一般将祝九拉到近前。
他唇角帶笑,贊賞的輕撫祝九的側臉:“乖狗狗。”
“知道誰才是你的主人,真乖。”漂亮的琥珀眼贊揚的彎起弧度,席妄幽幽看着眼前不動聲色的男人,笑得格外漂亮。
下一秒,撫在側臉的手輕輕拍了拍,席妄漫不經心的翹起唇角,唇角彎起的弧度惡劣又輕蔑。
“但你和他們說話,我很不喜歡。”
席妄一字一頓,語句充滿了對自己所有物被觸碰的不滿,上挑的語調興奮惡毒:“罰你親自把這裏打掃幹淨,給我跪在地上,一點一點擦幹淨。”
席妄最讨厭別人動他的東西,他的狗狗立功是一回事,但只要對別人搖了一下尾巴,他能恨不得把那條尾巴給扯了。
他眼神惡劣刁難,居高臨下的以眼神俯視着。
明明祝九比他高,但在他面前,就像是一只髒兮兮的狗,更像是一件髒東西。
輕蔑又嫌棄。
席妄像是掃去了什麽髒東西,伸手拂了拂肩膀,轉身小皮鞋磕在地板,發出“噠噠”的聲音。
光芒披在他的肩上,那浮動的金色發尾仿鍍上一層金邊,在光芒中他恍若萬衆矚目,光影追随于他。
光可鑒人的地面隐約倒影出少年孤傲的身影,被光影越拉越長,被天光追随,越發襯得其他低若塵埃。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祝九直起腰,直接對餐廳裏的兵甲怪命令:“清幹淨。”
突然被命令的兵甲怪:……
只能老老實實,跪在地上,一點一點把所有痕跡清幹淨。
祝九恍若監工般坐在椅子上,他雙腿一搭,慵懶的一手扶膝一手撐頤。
他半垂着眼,指尖敲擊着膝蓋,漫不經心的将任務交給兵甲怪完成。
他忙裏偷閑,不用去伺候難伺候的小少爺。
但祝九心裏默數了幾個數。
沒過十分鐘,小少爺就苛刻的按響了房間的鈴聲,召喚祝九前來伺候。
祝九眼眸一掃,笨手笨腳的兵甲怪還沒清理幹淨,他也學着席妄周扒皮一般面露嫌棄。
兵甲怪們動作紛紛加快,埋頭苦幹。
等到鈴聲響了幾次,祝九才裝模作樣的胡亂揉皺了衣服,步履匆匆的來到了小少爺的卧室。
推開門,一個茶杯砸了過來。
小少爺背靠着沙發,翹着漂亮的小皮鞋,态度惡劣至極:“你死哪去了,現在才來!”
祝九裝模作樣的撫平衣服上的褶皺,走到席妄的身邊蹲了下來,态度恭維:“我在按您說的,跪着清洗地面,殿下。”
他咬重了“跪着”這幾個字,把小少爺哄得十分開心。
得意的揚起頭,撐着下颚得意洋洋的朝他晲去一眼。
再嚣張又怎麽樣?還不是只能乖乖聽他的話?
席妄被糊弄過去了,他哼笑一聲,故意為難:“收拾個地面都收拾那麽久,真是沒用的臭狗。”
祝九低頭挨罵。
席妄貶低他幾句,見他一直不回應,越說越興奮。
“沒本事的廢物,如果不是我,你早就被那群玩家弄死了。”
“你以為那些玩家看中你?那種藥根本沒用,拿你當墊腳石,還好你不是蠢到無可救藥。”
“乖狗狗遇到事就是要找主人,除了我,誰還會為你出頭?”
……
席妄說得起勁,越說越興奮,一個勁的貶低祝九誇贊自己。
祝九充耳不聞,敷衍的做出一副聆聽的态度。
直到席妄沒詞了,他意猶未盡的回味着自己的好,也覺得自己真的太仁慈了。
饒有興趣的伸手在祝九下巴撓了撓,逗狗般哼笑:“來,喊聲主人聽聽。”
祝九:……
玩得真大。
就算叫也不是這個時候,祝九似笑非笑的晲了他一眼。
意味深長的湊到席妄耳邊,他嗓音低沉,短促的“汪”了一聲。
像是一只狼狗,聲線低沉至極。
酥酥麻麻的電流順着耳朵一直蔓延到心尖,席妄心頭一顫,不适應的偏了偏腦袋,露出緋紅的耳垂。
他揉了揉耳朵,不肯承認被撩到了,惱羞成怒的擡手:“我讓你喊主人,誰讓你學狗叫?”
他想要給祝九一巴掌長長教訓,卻被祝九攥住手腕,動彈不得。
席妄掙紮不開,只能瞪着一雙漂亮的琥珀眼,清淩淩的眸子裏滿是羞惱。
就見祝九緩緩靠近,他一擡手,席妄瞬間回憶起了被壓着打屁股的羞恥,渾身寒毛都炸了起來。
他瞪圓眼睛,色厲內荏的罵他:“放開我,臭狗!放開!”
席妄罵罵咧咧,被擡起的手按住了腰窩,手掌用力按了按,席妄莫名軟了腰,半躺在祝九懷裏深深呼吸,眼神迷離一片。
祝九低着頭,他面容逆着光,邊緣泛起一片光白,唇角動了動,似乎在笑。
意味不明的笑辯不清晰,席妄似有所悟,莫名不安掙紮起來。
卻聽一聲低語,祝九在他耳邊呵笑,漫不經心的問他:“我是狗,那主人是什麽?”
“狗/日/的?”
席妄:!!!
“你、你、你!!!”
粗俗!
放肆!
“我可不是那只蠢兔子!”
席妄被這一句驚得眸子圓睜,難以置信的瞪向祝九,反應過來後氣急敗壞的擡手。
“啪!”
他狠狠給了祝九一巴掌,祝九倒也沒攔,理所當然的承受下來。
臉上很快出現了一道痕跡,他舔了舔被打的唇角,疼得一抽。
他就頂着巴掌印,鳳眸看着席妄,淡淡的“哦”了一聲,問他:“我家兔子先生不就是你嗎?你不承認?”
祝九鳳眸微晲,直接站起了身:“那就是我說錯了,冒犯了。”
“如果沒事,那麽我就先告退了。”
剛才親近的暧/昧氣息徒然抽身,祝九就像是沒心的,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他心裏只有那只蠢兔子!
席妄又氣又急,喉嚨裏似乎噎住什麽不上不下的。
他擡手抄起杯子想砸,氣意之下又想到自己之前口不擇言,祝九就真的幾天沒出現。
席妄感覺自己被拿捏住了,心裏氣得要死,臉色十分難看。
他決心給祝九一點教訓,一連幾天軟萌可愛的兔子先生都沒有再爬祝九的床。
席妄高傲的揚起頭,居高臨下的擡起腳尖,任由祝九低頭為自己掃去皮鞋上不存在的灰塵。
他矜貴極了,衣服要穿最好的,鞋子要擦了又擦足以光潔照人。
漂亮的小臉矜貴又傲氣,下巴微擡,非但不顯得傲慢,反而呈現出一種理所應當的貴氣。
祝九垂下眸,沒什麽表情的習以為常俯身,掃去鞋面上不存在的灰塵。
這些事情他做得十分熟稔,閉眼都能做好一個管家該做的,表現得十分出色,沉默又衷心。
可席妄怎麽看怎麽不順眼,他故意挑起眼尾,露出得意的表情:“最近都沒有見到那只蠢兔子,你就不擔心嗎?”
祝九撩起薄薄的眼皮,看了眼盛氣淩人的小祖宗,心說天天見有什麽好擔心的。
但小祖宗想玩,他便垂着眉眼回答:“我能不能見,不是取決你嗎?”
“你想我見我就見到了。”
“呵。”席妄有些不悅,這人怎麽一點都不關心那只蠢兔子。
但這話聽着沒什麽不對,他郁悶的踹了鞋凳一腳,鞋子踩上祝九的膝蓋,用力的踢了踢。
仰着頭高高在上的敲打:“你明白就好,別忘了,你和那只蠢兔子的死活就捏在我手裏!”
祝九:……
他無聲的嘆了口氣,面不改色的指揮:“另一只腳。”
席妄換了一只鞋踩上鞋凳,被掃了掃灰,緊接着祝九站起身脫下白手套,露出修長的手指,作勢要扶他起來。
席妄才不要他扶,嫌棄的瞥了一眼:“摸了鞋的,髒死了!”
祝九:“……”
哪裏摸了?都是拿刷子掃的。
席妄卻像是挑起了毛病,吊着眼神将祝九從上掃到下。
“衣服醜死了,身為我的管家,一點氣勢都沒有!”
“住的地方又小又暗,那種地方不知道你怎麽住得下去。”
“壞狗,髒兮兮的,一點都不聽話!”
……
祝九氣笑了,什麽人啊!
他伸出手,在席妄不可置信的目光下,狠狠揉了揉小少爺的腮幫子。
就用他剛剛嫌棄的手!
他掐着小少爺的臉,用力的揉了揉,揉得皮膚發紅,腮幫子又酸又疼。
席妄眼睛一紅,險些掉下眼淚珠子,他“唔唔”掙紮,這只手卻像是鐵鉗一般,怎麽也掙脫不開。
被放開時,他雙頰發紅,眼眶不自覺溢滿了霧氣,氣得恨不得拿眼刀戳死祝九。
“你幹什麽!!!”
席妄一腳将腳邊的鞋凳踹開,看起來恨不得撲上來咬祝九一口。
祝九一點不怕,頂着他快氣炸的表情,淡淡的辯解:
“衣服是你準備的,小氣鬼。”
“房間也是你準備的,吝啬包。”
“髒兮兮是為了誰?嗯?周扒皮!”
祝九一項一項反駁,一把掐起小少爺的下巴,讓他直視自己的眼睛。
深邃如淵海的鳳眸淡淡的與他對視,席妄無端感覺到氣弱。
他憋氣得很,被一句一句指責是小氣鬼、吝啬包、周扒皮。
最後,祝九用一句話徹底擊穿了小少爺的血防:“兔子先生從來都是給我他能給的最好的,你又不是我的兔子先生。”
“……他有什麽好的!”席妄氣炸了,他大聲反駁,仿佛聲音越大越占理。
“那就是一只蠢兔子,只知道給你吃草,那幾個罐頭惡心死了,一點都不好!”
他憑什麽比他好!
他就是那只蠢兔子!他比那只蠢兔子還要完美!
“他、他……”席妄氣得發抖,心裏又氣又慌,口不擇言:“他就是被/狗/日/的!”
“……”祝九像是無語,定定的看着席妄,半晌他輕笑出聲,非常淡定的點頭。
“對,狗/日/的。”他語氣頗為意味深長。
席妄總覺得哪裏不對,狐疑的看他,又說不出哪裏不對。
憋氣的抿緊唇角,不肯服軟倔犟的仰起頭,含糊的哼了一聲。
“你知道就好,他一點都不好。”
這麽罵自己啊。
祝九無奈,頓時有種欺負小孩子的感覺。
見祝九不再說話了,席妄自覺自己已經贏了,得意洋洋的又“哼”了一聲。
“我才不是什麽周扒皮、吝啬包、小氣鬼!”
“你身為我的管家,我允許你住進最好的房間。”
他掃了眼四周,目光定在床邊的地毯上,傲氣的表示:“你可以睡到我房間的地毯上,這樣更好伺候我!”
席妄一臉“我怎麽這麽好?”,矜持的露出淺笑,等待着祝九謝恩。
祝九表示:“。”
“我想睡好點。”他委婉的表示拒絕。
“這還不夠好?”席妄滿臉疑惑。
在自我的小少爺眼裏,雷霆雨露俱是恩賜,別人想睡到他房間的地毯上還不行呢!
他賞賜了這個殊榮,祝九就該感恩戴德,并且明白他比那只蠢兔子好太多了。
“……連床都睡不起了嗎?”祝九覺得自己這待遇降級來得太快了。
他發自內心的拒絕,席妄卻似乎誤會了什麽,瞬間又羞又惱,作勢生氣的大聲拒絕。
“你別想恃寵而驕,狗就要有狗的意
亂的帖子很快歪了樓,轉而開始誇贊席妄這個白月光到底是多麽漂亮。
逐漸與數量衆多的誇贊貼融彙一體,徹底消失在漫漫論壇中。
而完全不知道這件事的席妄,此刻正在超市裏認真的挑選着紫甘藍。
他穿着天藍色的厚絨大衣,扣子嚴嚴實實的扣在下巴,脖子上還圍着一條褐色圍巾,正手拿着兩顆紫甘藍認真挑選。
紫甘藍托在掌心,比手掌大得多,漂亮的琥珀眼在燈光下閃動着稀碎的光亮。
在認真挑選過後,席妄終于挑出了一個,滿臉笑意的放進了購物車裏。
祝九在旁邊推着車,他圍着漂亮的紅綠格紋圍巾,蒼白的臉龐在豔麗的色彩襯托下似乎也多了幾分溫暖的血色。
他安安靜靜的跟在席妄身後當工具人,席妄走在前面東張西望,時不時回頭問他問題。
“阿九,要不要買點蝦?”他指着漂亮的玻璃水缸,裏面的基圍蝦正在滾動的水源裏活潑漂浮。
巨大的橙色牌子從頭頂落下,用猩紅的顏色标注36.8塊一斤。
這是席妄之前壓根看都不敢看的,他素來節省,在遇到祝九之前對自己也是扣扣搜搜,就着饅頭啃鹹菜。
但是今天是不同的!
席妄雙眼晶亮,臉上的笑容溫暖又絢爛,迎着頭頂明亮的白燈,像是籠罩在月光中,越發顯露出被好好養出來的瑩潤血色。
回頭一望,眉眼柔和,像是溫柔的月光,柔柔如一汪泉水。
祝九只是掃了一眼,可有可無的“嗯”了一聲。
臨近新年,36.8塊的蝦打八折。
席妄剛結了最後一筆工資,正要囤積物資在家裏貓冬過年的時候。
他歡呼一聲,高高興興的扯袋子,用超市備的小網兜撈蝦。
他不會撈,眼神先看向別人,踮着腳學別人的樣子去撈游動的蝦,撈上來總要盯着看看,看着它動了動腿才心滿意足的撈進袋子裏。
他這樣一番動作慢吞吞的,旁邊擁擠的阿姨看着都着急,揮舞着網兜擠在他的身邊,差點把他給擠出去了。
席妄腳步一退,眉頭剛蹙起,就抵到了身後人的胸膛上。
他瞬間驚惶轉頭,視線卻撞進一片紅綠格紋中。
祝九垂眸只盯着那水面,抓着他的手精準的一撈,那蝦就跟不要錢似的,争着搶着往網兜裏蹦,丢進袋子裏時還活蹦亂跳的激烈掙紮。
祝九穿着正經,打眼一看濃豔的樣貌更像是金尊玉貴養出來的,此刻擠在人群裏,也不顯得慌忙。
從容不迫的伸出手,在袋子口狠狠擰了兩下,利索的在下邊扯開一道口子,放出多餘的水。
再扯新袋子一套,幹淨利索的裝了蝦。
看起來比席妄這個窮苦出身的,還要更有生活氣一些。
很賢惠。
席妄都驚了,他張大嘴愣愣的看着阿九拿着蝦,被帶着擠出擁擠的人群。
也是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原來有那麽多人搶這打折蝦,他們一退,洶湧的人群直接擠了過去。
那戰鬥力極強的搶蝦大軍,看得人頭皮發麻。
“走。”祝九趁亂稱了重,順便洗了手,把蝦放進購物車裏的動作行雲流水。
席妄反應過來,拿着蝦連忙看了看,正正好兩斤。
他也不知道一斤有多少,迷迷糊糊的掂量着數量:“一人一斤會不會不夠?”
“夠,一人一盤。”祝九推着行李車,又恢複了一貫事不關己的懶散模樣。
好似剛才的動作已經耗費了所有氣力,懶懶的垂下眸子,看起來也并不想推車了。
席妄就自己推了車,掏出一早寫好的清單點了點數,興奮得一拍手:“那我們去結賬吧!”
他高高興興,路過酒水櫃裏,糾結了一下,拿了瓶大瓶裝阿薩姆抱在懷裏。
面上露出矜持又高興的笑:“吃大餐得喝點好的!”
熱熱鬧鬧的氛圍裏,有的人進有的人出,兩人提着大包小包順着人群走出出口,順着道路慢悠悠的往外走。
一點冰冷落在臉上,席妄擡起頭,驚喜的發現又開始下雪了。
他呼出一口熱氣,白霧慢悠悠的在眼前飄,他巧笑倩兮,彎着眉眼伸手去牽阿九:“阿九,新年快樂!”
祝九撩起薄薄的眼皮看了他一眼:“還有幾天過年。”
“那也快樂!”席妄理所應當的回答。
以往的新年他都是自己一個人過,也不想着要好吃好喝,只覺得屋子裏好冷好孤獨。
但現在!
席妄笑意盈盈,邊走着邊歪着頭看阿九,心滿意足的想。
現在有阿九了!
祝九默,只冷淡的注視着前方,那随着寒風飄來的血腥味幾乎消散在空氣中。
在席妄看不到的角落,一縷黑影融進兩人的影子,帶着結果回來複命,詭異猙獰的黑影自祝九腳下蔓延,猙獰的擴散開一片寂靜的喧嘩。
嗯,是個見血的好日子。
·
[時老師]:席同學,新年快樂,打算除夕怎麽過?
[時老師]:[照片][照片][照片]
[時老師]:席同學鑰要是家裏沒人的話,正好老師要在這裏過年,要不要過來和老師一起過?
……
[夢夢]:不好意思老師,我除夕想和喜歡的人一起過。
指尖在“喜歡的人”停頓了很久,席妄臉紅紅的,眼波閃爍,卻還是沒有選擇把這幾個字删掉。
他咬着唇,面上翻湧着熱度,好看的緋色從耳垂一直紅到脖子,在潋滟的眼波中藏進了衣領裏。
“阿九,今天晚上也買蝦吃好嗎?”回完消息,席妄扭頭朝屋裏喊了一聲。
一如既往,祝九并沒有理會這種瑣事,垂着眼睑任憑陽光穿過拉開的簾子,灑落在面上。
暖暖的,哪怕是祝九周身冰冷,似乎也被這溫暖的太陽曬出了幾分溫度。
他面容倦怠,眼下青黑似乎又重了幾分,不顯頹态,反而眉眼深深,在眼睑上折起深邃的弧度,越發憂郁惑人。
像、連夜幹了什麽不得了的大事。
席妄情不自禁的伸手摸了摸他的臉,困惑的蹙起眉:“怎麽又困了?阿九身體真的沒事嗎?”
一直睡一直困,渾渾噩噩的,總是不好的預兆。
席妄有些擔心,祝九也只是撩起眼皮,涼涼的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嗯”了一聲。
“沒事。”
他撇開落在面上的手,似乎沒有氣力,一下子就從半空中墜了下來,兩只手糾纏在一起,落在祝九的腿上。
席妄登時像沸騰的熱水,只覺得“嗚嗚”的熱氣要竄到腦袋了。
他恍恍惚惚的被這個舉動勾到,腦袋發昏,一下就把擔憂給忘得一幹二淨,只剩下滿臉的羞意。
他實在羞澀,羞羞答答的說不出話,支吾着迅速說:“我、我出去買菜。”
一把抽出手,轉身拎起袋子就走。
一出門,他臉上的羞意無法抑制,捂着手背在原地緩了緩,激動的心髒跳了跳,席妄在原地徘徊一陣,才鬥志昂揚的提着買菜袋子出去買菜。
只有祝九困惑的睜開眼,茫然的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在猝然關閉的房門裏又閉上了眼睛。
·
“席同學……”
在買菜的人群中赫然被人叫住,席妄回過頭,就看到時文進在不遠處對着他驚訝微笑。
時文進笑着朝他點了點頭,擡步朝他走來。
他似乎特意做了造型,穿着好看的長風衣,脖子上帶着米白色的圍巾,朝着人微笑示意時顯得風度翩翩,身上自帶着男士香水的清新味。
一下子與生活氣脫離開來,更是與穿着厚重外套拖着購物車的席妄格格不入。
席妄面露驚訝,配合着和時老師走到人少的地方。
時文進對着他笑,笑容中帶着驚喜,似乎一點都沒有因為席妄的拒絕而煩惱。
他掃了一眼席妄購物車裏的菜,關心的問:“席同學是自己出來買菜的嗎?這麽多東西,你一個人怎麽提回去?”
席妄試着推了推,意識到東西實在太多了,他認真的想了想,推着購物車示意:“那我可以先把購物車推回家!”
“這裏的購物車能推回去嗎?”
“能吧?我和這裏的保安爺爺很熟的。”席妄小小的露出一個驕傲的笑容,小酒窩深深顯露,格外可愛。
時文進與他一邊走一邊說,不知不覺就結帳到了出口。
他也不見外,直接伸手提走了最大的兩個袋子。
席妄眼眸微睜,就見他毫無距離的笑着說:“我幫你順路帶回去吧。”
這一順路,順到了樓下,時文進又說:“不請老師上去喝杯水嗎!”
席妄警惕得一怔,本能的想要搖頭,卻提不回袋子。
那兩大袋貓冬的菜被時文進提在手中,就像是劫持了人質。
席妄目光落在時老師的身上,時老師依舊溫柔有禮,卻強硬的不容置喙。
席妄抿了抿唇,不甘不願的小小聲說:“家裏有點亂。”
他似乎想用這種方式勸退人,但卻沒有注意到時文進孤注一擲的目光。
時文進這個身份下的玩家終于知道,上個玩家為什麽攻略失敗了,一聲一聲提示的淘汰音就像是死亡的預告,他猝然意識到,自己再等待下去,只會陷入一樣的結局。
時文進眸色深深,腳步跟随着席妄的身後。
那是一種隐秘的、晦暗的聲音,一聲一聲幾乎與席妄的腳步同步。
席妄猝然渾身一冷,危機感如電流般流竄全身。
他抖着手,試圖掏出鑰匙,卻手指一松“嘩啦”落在地上。
席妄立刻想蹲下身去撿,時文進動作比他更快,搶先撿起來笑意盈盈的遞給他。
看着時文進的笑容,席妄呼吸深深,努力幾次,才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小小聲道謝:“謝、謝謝……”
“咔嚓——”
大門打開了,席妄盯着門把手,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很久之後他還是放棄了把時文進關在門外的念頭。
“老師,家裏沒有多餘的鞋……”
他又開始發出小動物般,似乎想恐吓走敵人的細微聲,然而并沒有什麽用。
時文進堂而皇之的走進屋子,眼神環顧四周:“席同學是一個人住嗎?這麽偏的房子,會不會顯得冷清。”
“老師那裏還有空房間,你要不要搬過來?”
他低下頭,成年人的高度落下如高山般的壓力,籠罩下令人怯怯的陰影。
席妄蠕動着唇瓣,在房門發出響動的一瞬間,直接竄了出去。
“阿九!”
他一把撲到阿九懷裏,利索的躲到他的身後,緊張得咬着指尖。
祝九把着房門,淡淡的青色經脈蜿蜒在手背,他神情淡漠,一把關上門與時文進對視。
“有事?”他神色淡淡,言語很不客氣。
時文進只覺得在那雙鳳眸下寒毛直豎,雞皮疙瘩一片一片起來,強烈的危機感席上心頭。
他就像是一只肮髒的老鼠,在燈光下無處遁形。
恍惚間,一雙危險的眼睛居高臨下的盯着他。
——你被盯上了。
但片刻,他扯開笑容:“這是祝同學吧,席同學聊到過你,看來今晚我們要一起過年了。”
時文進挑了下眉,只這個動作,就令他汗濕衣背,險些維持不住臉上的笑容。
祝九目露審視,目光衡量般上下掃過,随即面無表情的淡淡應聲。
“嗯。”
祝九都默認了,席妄才不會把他趕出去。
但是席妄還是覺得委屈,撅着嘴剁雞肉,把案板剁得“梆梆”響,似乎這樣能給他帶來勇氣。
正剁着菜,一只手從斜裏伸過來。
席妄瞪圓了眸子,驚惶的轉過頭,差點與站在身後的男人撞在一起。
時文進傾身,雙手繞過他握住他拿刀的手,言語暧/昧:“老師幫席同學剁菜吧。”
“我的手藝應該還不錯。”
他說話時,身上的香水味撲面而來,席妄屏住呼吸,一個矮身利索的從胳膊下竄出。
也不管禮不禮貌,他直接關上廚房的大門,聲音穿過大門顯得悶悶的,伴随“咔嚓”一聲直接落了鎖。
“那、那就交給老師了。”
時文進:……
恨恨的剁菜聲被廚房大門關在裏面,席妄躲到祝九身邊,明顯松了口氣。
祝九垂眸看着他滿臉劫後餘生,淡淡的問:“你讓他一個人做,就不怕他給我們下毒?”
席妄松懈的這一口氣瞬間提了起來,他立刻意識到了這件事,滿臉認真的竄起來:“對哦!”
他要去監督!
但是、但是QAQ。
席妄一時間糾結不定,祝九一把卡住他的肩膀把人撈下來,腦袋按在腿上。
他垂着眸子,手覆在席妄的耳朵上,淡聲輕哄:“就這樣,別去。”
笨。
“……”
席妄支吾幾聲,最終紅着臉一把埋進祝九的小腹,被溫暖的厚外套攏住了腦袋。
是膝、膝枕
席妄枕着柔軟的膝枕,在祝九溫暖的氣息中逐漸睡了過去。
等他迷迷糊糊醒來時,天已經黑了,客廳裏沒有開燈,黑黝黝的光線從外面斜進幾縷天光,昏暗的雲飄飄搖搖,黑與夕陽交融,呈現出難得一見的醺色黃昏。
“唔?已經天黑了嗎……”席妄嗓音含糊,被枕了一下午的祝九擡眸,鳳眸淡掃,“嗯”了一聲。
時文進在自由發揮下,做出了九菜一湯,擺得桌子都要放不下了。
席妄看到的時候險些以自己沒有睡醒,驚訝的張大嘴巴,遲疑的看了眼時老師,再看了看桌子。
一個人做了年夜飯,按理怨氣應該比鬼還大的時文進像是文雅的小媳婦第一次來到婆婆家,含蓄的露出一個笑容:“飯好了,快來吃飯吧。”
席妄一時間,連動筷子都不敢。
他哆哆嗦嗦的坐下來,抓着筷子眼神亂轉,一時間不知道什麽能吃。
就在這時,一筷子菜被祝九夾在碗裏。
他神色淡淡,卻叫人分外安心:“吃吧!”
席妄立刻如赦大獲般埋頭苦吃。
時文進眸色幽幽,語氣意味不明:“真令人嫉妒啊。”
“席同學對你可真信任,想和喜歡的人一起過年,他是這麽和我說的呢。”
“那麽,祝同學,你又是怎麽回事呢?我聽人說,你已經很久沒有去學校裏,除了家裏有錢……這似乎也不屬于是自己的閃光點吧?”
時文進語氣怪異,話語直指祝九。
祝九神色淡漠,一點不為其所擾,一門心思給席妄夾菜。
席妄想擡頭反駁,他筷尖一點,又催得席妄埋下頭繼續吃。
時文進幾番挑釁都不成效果,他咬牙切齒,陰戾戾的目光格外兇狠。
幾乎要将祝九生吞活剝。
吃完飯,祝九攏着袖子,這才第一次開口:“席妄,去洗下碗。”
席妄本能站起身:“哦,好!”
被時文進一把按下,時文進面皮抽搐,端得一副彬彬有禮的好樣貌:“我去吧。”
時文進洗完碗,祝九又攏着厚外套,慢條斯理的說:“席妄,我們出去看煙花。”
他語氣淡淡,卻像是在時文進脖子上栓了一條繩。
他要洗碗,時文進就得主動去洗,他要出去,時文進也只能主動跟着出去。
席妄對出去看煙花這件事抱有很大的熱情,他回屋子裏翻出之前買的仙女棒,興奮得雙眼發亮。
臉紅撲撲的被圍巾圍着,祝九的手指繞着圍巾,再戴到席妄的脖子上。
席妄微低下頭,感受到手指在脖間穿梭,悄悄紅了臉。
“阿九,我們去放煙花吧!”
他擡起頭,雙眼發亮。
祝九似乎笑了一下:“小孩子。”
席妄才不管像不像小孩子,和阿九一起過年,他才不要裝成熟的大人!
席妄與祝九手牽着手,他帶着他穿過小巷,走在人潮洶湧的街道上,走到寬闊的廣場上。
熱鬧的廣場到處都擠滿了人不知道哪裏放的沖天炮,“咻”直沖上天,在天上炸開炫麗的色彩。
席妄擡起頭,頭頂接二連三的煙花在空中綻放,他的瞳孔倒影着璀璨的花朵,燃燒的末點如流星般四散墜落。
他轉頭看向旁邊的人,祝九擡頭看着天空,白皙的臉上斑駁着閃動的火光。
光影在面上斑駁,在轉瞬間熄滅又在轉瞬間亮起。
席妄不知不覺露出了笑容,他唇角微彎,天真無暇的笑容在臉上綻放。
那一瞬間,他看着祝九的眼睛裏,溢滿了漫天遍野的星光,那滿載情意的眼眸,承載着情愫的眼眸沉澱着最絢麗不過的色彩。
席妄在心裏許願:年年歲歲,歲歲年年,希望阿九一直在我的身邊。
對着流星,也對着祝九。
在對上祝九眼神的那一刻,席妄心髒撲通一跳,他面色醺紅,像是醉倒在名為祝九的深淵。
在祝九逐漸靠近的過程中,他腦袋暈乎,被一只大掌托住後腦。
滴答滴答的鐘表轉動聲在耳邊流動,席妄一時間忘卻了時間,他只懵懂的與祝九對視。
在撲通炸開的煙花下,祝九将外套攏在他的頭頂,蠕動着唇,輕聲開口: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阿九。”席妄恍恍惚惚的重複,溫熱的指腹擦過耳垂。
祝九似乎笑了,短促的一聲,又像是輕嘆。
“晚安,席妄。”
“晚……?”
席妄話還沒說話,他猝然身子一軟,倒在了祝九的懷裏,攏在頭頂的外套赫然化作一張大網,将他全然包裹。
祝九擡眸,不知什麽時候,他們四周嘈雜的人群已經消失,煙花轉瞬消散,一切歸于虛無的安靜。
時文進就站在祝九的面前,他滿目驚恐。
下一瞬,轉身就跑。
沒跑出兩步,巨大的威壓在一瞬間如洪水傾瀉,無法形容的恐怖籠罩在頭頂,足以撕裂一切的力量旋風般在腦海盤旋……
時文進無法形容這一刻的痛苦,他只能倒在地上,像是一尊摔碎的瓷器,抱着腦袋瘋狂尖叫。
“啊啊啊啊啊!”
他不停的在地面掙紮、蠕動……
像是一個瘋子,不停的用腦袋撞擊地面。
難以形容,無法分解的絮語在耳邊絮絮,他手指深深陷入地磚,鮮血從指尖滾滾溢出。
一團陰影靠近,時文進擡頭,祝九将人橫抱,甚至嫌棄的伸手捂住懷中人的耳朵,眼中無視一切的淡漠并不将他放在眼中。
只要他一個念頭,時文進就得死。
“別殺我,別殺我……”時文進太害怕了,他終于意識到祝九到底是怎麽樣的存在。
他恐懼得涕泗橫流,瘋狂求饒,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你不能殺我,你不能殺……”
“殺了我也不能結束這一切,這是開始,還有好多好多的世界……好多好多……”
“夢夢,救救我,救救我,我是為你而來,我是來愛你的啊!”
時文進伸出手,裝得深情款款,帶血的手試圖去拉扯席妄的衣角,被一腳踹翻在地。
他便就着這個姿勢,哈哈大笑起來。
“祝九,你救得了這個,救不了另一個,這只是個開荒副本,還有好多已經開荒完的……”
“有多少呢,我想想,民國、星際、獸世……你不能殺我,你不能殺我……”
綿悱恻的還休情态還殘留在眼底, 他不可置信的瞪圓了眸子,被掐着腮幫子, 嗓音含含糊糊的,郁悶的鼓起一邊。
“唔着似……勾硬!勾引!”
席妄要鬧了,他震驚得雙腿直撲騰,斜躺在祝九的懷裏撲騰着非要下來,一邊鬧騰一邊耍脾氣!
這位置就那麽大,祝九不攔着,他能撲騰着他的腿從椅子上撲騰到桌底下。
祝九一攔,他又氣勢洶洶的鬧脾氣,手指戳在心口,嬌嬌氣氣的罵:“你個不解風情,沒心肝的,瞎眼的壞東西!”
“壞死了!壞死了!”他瘋狂戳戳,嬌氣的撅起嘴,又委屈又不忿,漂亮的小臉寫滿了委屈。
那紅唇一咬,飽滿的陷入一片柔軟,像是嬌豔欲滴的花,面上被氣紅了一片。
祝九一雙手如鐵鉗般,任憑他怎麽折騰焊死在身側,撈着他的腿沒叫人掉下去。
鬧了一通才将請帖拿過來,提示般回到正題:“你剛剛想說什麽?”
席妄氣鼓鼓的抱着胸,扭頭“哼”了一聲,嬌氣的拿後腦勺對着他。
祝九也不氣,低頭打開請帖,看到了一家戲班子的邀約。
這戲好不好,出不出名,伶人說的不算,戲迷們說的才算,那打賞的錢才算。
玲珑仙登臺七年,把旁的角都壓得死死的,別班的角再出色,在他面前也矮了一頭。
那時尚且有不少人怨恨嫉妒,三年後複出不過兩次登臺,就已把戲迷們迷得五迷三道,也叫這幾年出頭的角心生不滿。
偏生他這一回神秘的很,除了兩回戲,愣是沒露過面,把人的好奇心都勾起來了。
角沒有戲班子,總是多有不便,很多事都難處理。
這會有戲班子聯系他,一是為了示好招攬,二也是想借一出戲探探契合度,也有打擂臺的意思。
祝九心思百轉:“這裏面有你的對家?”
席妄眼波流轉,幽幽轉過頭來,拿眼神驕傲的斜晲他,翹着蘭花指,又嬌又傲的輕哼:“呸,看他們也配。”
“郎君~看我仙姿佚貌,應是那阆苑仙葩,空閨寂寞,念一思凡,從天上下來了。”
他擡手一指,指了指天上,又哀怨的指了指祝九。
祝九:。
還挺自信。
他擡手摸了摸席妄的腦袋,一本正經的問:“天上掉下來的?”
“那還回天上去嗎?”
席妄故作思索,也一本正經的回答:“你欺負我,我就回天上去了。”
“哦。”祝九點頭答應:“那我可不能讓你回天上去。”
席妄眼睛一亮,唇角抑制不住的瘋狂上挑,他手指揪着衣袖,在指尖糾結半晌,忍着羞意含蓄的問:“為什麽?”
是不是喜歡我?
不料祝九答:“怕你回天上告狀去。”
此話一出,席妄瞬間瞪大了眼睛,袖子一甩,立刻張牙舞爪的扒在祝九身上,惡狠狠的咬了一口。
他牙齒利得很,跟小狗似的,一口咬在祝九脖子上,砸巴出鮮血味,席妄身子一軟,如同喝醉般,醉醺醺的扒着祝九,腰軟腿軟,聲音也含含糊糊。
“唔……好、好暈暈~好次!超、好!”
他像是叼着骨頭般,小虎牙叼着肉厮磨,舌頭不收突兀的變成蛇信,一吐一吐的掃過傷口。
鮮血順着破口,流溢出不同尋常的力量,吝啬的從破口中擠出一滴,瞬間就叫席妄神魂颠倒。
他叼着軟肉吮了又吮,舌尖讨好的舔舐,才吝吝啬啬的榨出一滴。
直把席妄饞得夠嗆,一個勁的往祝九身上拱弄,雙臂柔軟的纏繞在肩膀上。
像是一株貪婪的,汲取養分的菟絲子,毛絨絨的腦袋在脖頸處拱來拱去。
本來只是氣意上頭,咬了一口,連席妄都辨不清到底是怎麽回事,腦子暈乎乎的,面上潮紅一片,順着脖頸藏進衣服底下,單薄的身子愉悅直顫。
祝九就當被小動物咬了兩口,差不多的時候戳了戳他的額頭:“兩滴就夠了,小心等下難受。”
他語氣跟叮囑別吃撐一般無二,祝九翻了兩下請帖,拿請帖拍了拍席妄的頭。
席妄腦子一懵,惶惶然回過神,看着被自己又吸又咬的軟肉,茫茫然眨了眨眼。
“我那天見你,你是去捕獵的吧。”祝九語氣篤定,抓着他的手腕,按在脈搏上定了定。
席妄滿臉心虛,裝傻充愣:“你在說什麽呀?”
人家只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小漂亮啦~
他眨了眨眼,故意賣乖。
祝九語氣篤定,又疑惑:“你化作鬼身,吸人精氣而活,所以你是想吸我精氣?”
所以才勾引他?
小笨鬼。
祝九又點了點他的額頭:“去害人都能被欺負。”
席妄面上懵懂,猝然打了一個飽嗝。
他什麽都沒幹,卻感覺身體充盈着力量,捂着嘴直打嗝,驚恐瞪圓了眼睛,慌張又無措,一張嘴瞬間“咯噔”了一下。
“我……嗝!”他試圖說話,一張嘴就忍不住打嗝,捂着嘴使勁忍了忍,身子都不停顫。
“嗯,吃太飽了。”祝九沒有意外。
掐着他的脈搏探了探,又看了看喉嚨,得出正常的結論。
他的血不同尋常,神力四溢,即便在夢中,若非席妄夢中身軀亦是神軀,只怕一滴血就能讓尋常人暴體而亡。
只是哪怕神軀,在世界意識的影響下,也會呈現出如同設定般的效果。
席妄如今是鬼身,吸人精血,自然會為力量充盈的神血着迷,又因為身體孱弱,多喝一滴都要撐着。
祝九給他揉了揉肚子,溫暖的大掌按在小腹上,輕輕的揉,一邊揉一邊打着商量:“以後十天喂你一滴。”
一滴什麽?
席妄精明的支楞起身子,還不懂是什麽好處,就大言不慚的提要求:“不,我要一天上億!”
祝九:“……貪心不足。”
“撐死你。”
他警告般拍了拍席妄的屁股,把他從自己腿上趕下去了。
席妄哼了一聲,嘴裏嘟嘟囔囔:“你打一下有什麽本事,有本事就把我按在床上打,打紅了打腫了,看誰沒臉見人!”
祝九只當沒聽着這污言穢語,把他的請帖丢回去了。
席妄一接,将請帖翻開,眼波流轉間眼尾上挑出惡劣的弧度:“情場失利,戲場得意。”
“就不知,這冤家在其中,到底起到什麽作用。”
席妄手指一戳,正正好好戳在請帖上的藝名上。
遞請帖的戲班子有一個他的老對頭,年年被他壓一頭,對他百般算計給予難堪。
這三年是混得風光無限,可在帖子裏,班主誠邀席妄與自己的臺柱子同臺演上一出《鎖麟囊》。
席妄做角他做配,那戲中二女恩情相牽,陰差陽錯紙短情長,這戲外兩人生死仇敵、恩怨難消。
席妄來了點興致,他從地獄爬回來,可不就是來索這些仇人的命嗎?
席妄一時興起,在地上興奮得來回走動,竟提早開始哼着戲詞,咿咿呀呀的念詞輕柔婉轉。
“不想團圓在今朝,回首繁華如夢渺,殘生一線付驚濤,柳暗花明休啼笑,善果心花可自豪。
種福得福得此報,愧我當初贈木桃。這一世幹幹淨淨,生命裏只有一個曉星塵~”①
他身段柔軟,風流多情,搖晃着腰肢輕輕巧巧念詞,嗓音愉悅中透着惡劣的戲谑,面上難已消磨的怨爬上眉眼。
那窗外光影落在他身上,透不出一點鮮明的色彩,他立于房屋之中,四周方方正正,囚徒般深陷其中。
而一邊城北的戲班子,臺柱子玉如煙也恨恨攥緊了手。
他才下了臺,就被告知要與玲珑仙同臺唱上一折《鎖麟囊》,他做配!
一時扭曲了表情,良久才冷冷的笑出了聲。
低啞的笑聲滲人至極,玉如煙面色扭曲,低聲念着:“好、好得很,我能毀你一次,就能毀你一次。”
“看看我們誰才能笑到最後!”
他猛然将桌面的東西掃到地下,癫狂的癡笑出聲。
好似看到了席妄趴在他腳底下,狼狽不堪的可憐樣!
“你等着!你等着!”
·
“好久不見,席妄,來我的地盤不來和我打聲招呼嗎?”
玉如煙一身戲裝,氣勢洶洶的走到化妝臺前,正在上妝的席妄對着鏡子細細描眉。
他似乎描得專注,眉筆在面上描出細細一條,上挑的眼尾弧度恰到好處,上挑起嬌俏清麗的面相。
玉如煙沒得到回應,氣得面色鐵青,一把按住席妄的肩膀,想将他扯向自己。
卻不想席妄身子坐定,動都不動。
如玉煙掰了幾下,難以置信,反而是席妄擡袖輕描淡寫的一撫,他手背火辣辣的刺痛,連連倒向後面。
“啊!我的手!我的手!”
他瘋狂大叫起來,感受一股刺痛,從手背煙熏火燎般灼灼悶痛到胳膊。
被旁邊的伶人扶了一把,這才免了難堪。
“席妄!”他頓時氣惱!
席妄肩膀一顫,好似才聽見般,柔柔弱弱的回頭,眉眼無辜:“哥哥想說什麽?”
呸!什麽哥哥,比他還大兩歲,一個死綠茶!
“你裝什麽可憐,我這手……”玉如煙冷笑,伸出手想說些什麽,目光一定,只見那手背白嫩嫩一片,全然沒有任何痕跡。
班主撩起簾子進來,見事不妙,一把護在席妄的面前:“好了好了,馬上就要登臺了,如煙,你還不快去做準備!”
“班主!我這手……”玉如煙伸出手不甘控訴。
班主卻不耐煩,看向他的目光冰冷一片:“你平素張揚,慣愛找人麻煩我忍了,但今天不一樣,今天有貴客,我不喜歡再看到你鬧事,快去準備吧。”
玉如煙氣惱,被幾個戲班的伶人推着送着往旁邊勸走了。
席妄就這麽懵懵懂懂的看着,眉眼無辜至極,像是事不關己的路人。
班主還與他道歉,點頭哈腰的陪笑:“別見外,這孩子性子急,聽說你想過來,有些氣不過,我回頭說說他去。”
“這加入戲班子這事……”
席妄柔柔弱弱,溫柔的彎起唇角:“按理,我也是要找個戲班子的,能不能成還得看彼此的緣分。”
他眉眼彎彎,眼神意味深長的看向班主。
班主立刻會意:“您放心,您這個地位,到哪裏都是角。”
“可這角只能有一位……”席妄掩唇,眉頭微蹙,似乎有些憂慮,嗓音放緩略帶些許遲疑。
“那必然是您了,玉如煙怎麽比得上您!”班主不假思索。
席妄擡眸看着簾子後的玉如煙,不動聲色的彎了彎唇角。
玉如煙幾乎絞破了簾子,看向席妄的眼神很是恐怖,充滿了妒恨與惡意。
臨上臺前,一碗梨湯送到了後臺,送湯的小哥陪笑着送了送:“席先生,有位先生給你送了碗湯。”
那糖水泛黃,流動着略帶漂浮的水色,浮動着幾片漂亮的梨塊,裏邊點綴着枸杞、紅棗,看起來格外香甜。
席妄上場前原本不吃東西,他看了眼梨湯,又看了眼玉如煙,再次彎了彎唇。
琥珀色的眼似乎看透了一切,清晰的倒映出玉如煙看過來的模樣。
兩人彼此對視,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難以遮掩的硝煙似乎在兩人之中冉冉升起。
席妄定定的注視着玉如煙,在他忐忑緊張的目光下,端起梨湯,一口一口喝進了嘴裏。
玉如煙眼睛一亮,随即又像是得勝的公雞一般,被人衆星拱月的捧着,熱熱鬧鬧的出了後臺準備。
他們嘩啦啦人一走,化妝間瞬間空了個幹幹淨淨。
席妄孤零零的坐在裏面,面無表情的伸手扣弄喉嚨,催吐的沖動将梨湯吐了個幹淨。
他喉嚨幹嘔,捂着胸口硬生生嘔了幾聲,險些把自己膽汁都嘔出來。
一只手輕輕拍在他的後背,席妄猛然擡頭,對上那雙淡漠的鳳眸時,面上的冰冷猝然化作了滿腔委屈。
“阿九!”
席妄委屈得眼尾發紅,可憐兮兮的攬着祝九的肩膀,眼尾委屈的垂下,一副小可憐的模樣。
軟綿綿的告着狀,半是撒嬌半是埋怨:“你不在,那些人慣會欺負我,欺負我身邊無人。”
“你怎得跑這裏來了,人家可給你留了最好的位置,等下人多擠不上去,我該看不到你了。”
席妄想抱着祝九撒嬌,面上上了妝,戴着滿頭的珠翠,只能虛虛圈着肩膀,面上的委屈是一點不少,小嘴撅起可憐巴巴的。
祝九給他倒了杯熱水,語氣淡淡:“不想喝就不喝。”
席妄“哼”了一聲:“人家人多勢衆的,我哪敢不喝啊!”
轉眸卻彎起唇角,露出一個惡劣至極的笑,唇角微彎起的弧度充滿了冰冷戲谑的惡意。
“沒關系,沒關系,他喂了多少,我要他一口一口,加倍吞下去!”
“燒斷他的腸子,燙熟他的胃囊。”席妄語氣溫柔,說出的話卻越發興奮詭異,他伸出手遙遙指了指玉如煙離開的方向,嘻嘻笑出了聲。
“然後,我要他承受和我一樣的痛苦。”
地獄那麽可怕,怎麽能只有他一人承受?
祝九只是聽着,默默給他喂了幾口水。
看着席妄低着頭,像是小動物般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喝水,祝九語氣淡淡:“別被欺負了。”
“才不會呢~”
·
“嚓——”
一聲鑼鼓喧天,紅綢散開,喧鬧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齊刷刷的看向戲臺。
只見那鋪滿紅布的戲臺緩緩走出一人,那人手撚蘭花,衣着散亂卻不減美貌,反而面帶愁緒,嗓音哀怨,叫人聽着心疼。
“一霎時把七情俱已昧盡,
參透了酸辛處淚濕衣襟~”②
《鎖麟囊》講的是主人公出嫁時為躲雨進入廟中,被一女子的哭聲吸引,仔細詢問才知那女子家中貧寒,出嫁也身無可依。
主人公憐她可憐,将自己嫁妝裏一袋珠寶相贈。
三年後突發洪水,主人公與親友離散,落得滿身狼狽,一思及自己離散的兒子、父母便淚濕衣襟。
“我只道,鐵富貴一生注定,
又誰知人生禍福事頃刻分明。
想當年我也曾撒嬌使性,
到今朝哪怕我不信前程。
這也是老天爺一番教訓,
他叫我收餘恨,免嬌嗔,且自新,改性情,
休戀逝水,苦海回生、早悟蘭因。
可憐~我平白地遭此貧困,遭此貧困,
我的兒啊!”③
因一戶人家家裏招照顧孩子的女侍,主人公進入主人家,這家的孩子與她的兒子年歲相仿,性格頑劣,将球踢入閣樓,逼迫她進去撿拾。
主人公進去其中,竟意外看見自己三年前贈送出去的鎖麟囊。
原來這家的主人就是曾經受過她幫助的女子,在主人家的幫助下,主人公最終與父母、兒子團圓。
于是唱:“換衫依舊是富貴容樣,莫不是心頭幻我身在夢鄉。
猛擡頭見老娘笑臉相向,兒的娘,問—聲老娘親你來自何方
這才是淨生還人天相。”
……
“這才是今生難預料,不想團圓在今朝。
回首繁華如夢渺,殘生一線付驚濤。
柳暗花明休啼笑,善果新花可自豪。
……”④
溫柔婉轉的戲腔唱至最後一句,滿身華服的玲珑仙擡袖一指,滿面笑吟吟,幽幽長吟:“種福得福如此報,愧我當初贈木桃。”⑤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玉如煙,你可知罪?”
一時之間,亮堂光鮮的舞臺赫然暗下燈光,那原溫柔體貼的趙氏女在此刻面色慘白,恍若紙人,一雙琥珀眼直勾勾的盯着他。
玉如煙雙腿一軟,倒在昏昏暗的舞臺上,他面色慘白,駭得瑟瑟發抖。
霎時間雲霧缭繞,似鬼門洞開,一隊面容青紫的鬼怪猝然出現,手中拖着長長的鎖鏈,如同鎖牲畜般捆在他的脖子上。
“我沒有、我沒有……”玉如煙十分慌張,他擡頭亂看,只聽一聲輕響,定睛一看瞬間瞳孔震動。
眼前哪裏是什麽舞臺,俨然是地府閻羅殿!
那身穿戲服的玲珑仙恍若紙人,高高在上的坐在由白骨搭建的王座上,他唇角含笑,笑意卻不達眼底,那他親眼看着描出來的眉頭爬上冷诮。
光影流動的斑駁在他面上,他好似那玉石雕刻的雕像,眉眼不動,像極了披着紙人皮的鬼物。
一開口,陰風陣陣,萬鬼哭嘯:“種福得福如此報,愧我當初贈木桃。”
“玉如煙,我挂念你啊~”
幽怨的嗓音一字一句,幾乎化作利刃,狠狠将玉如煙刺得鮮血淋漓。
玉如煙被吓得尖叫:“我不是!我沒有!放過我!”
他慌不擇路,軟手軟腳的爬起來就跑,身邊的鬼物一拉鎖鏈,他便如牲畜般在地上拖拽。
他雙眼瞪大,滿目驚恐,幾乎裂出紅血絲,猙獰的看着一碗泡着骨頭、怨魂的湯越來越近。
他不肯張開嘴,就掰開下颚骨頭,不肯吞咽,就敲開喉管。
冰冷的湯混着指頭、發絲,順着喉嚨,“咕嚕”“咕嚕”吞進了嘴裏。
玉如煙吞咽不及,湯水順着嘴角流下,但有更多更多,被他吞進了嘴裏。
他的肚子一點一點大了起來,落進肚子裏的湯像是有生命般,在肚子裏咕咕直叫。
席妄坐在白骨之上,愉悅的看着這恐怖的一幕,歡喜的鼓起掌。
像是在看什麽有趣的話劇一般,興奮的哈哈大笑,滿目怨恨:“吞啊!吞啊!”
“這一切,可是你自己結成的果。”
“瓜熟蒂落,我還送你一個孩子呢。”
席妄自覺自己真的是太好了,面上洋洋得意,可愛的小酒窩若隐若現。
玉如煙驚恐的注視着自己的肚皮越來越鼓,真像是有個孩子在裏面翻身,時不時鼓起怪異的痕跡。
“啊啊啊啊!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啊啊啊啊啊!”
的、傻乎乎的白兔子。
兔子先生呆呆的站在路燈下,漂亮的眉眼像是從畫裏走出來的天使般,明亮稀碎的光影從他頭頂灑下,越發顯得明媚耀眼,眉眼純粹得猶如天使般。
是看着就會讓人心生愉悅的好樣貌。
而兔子先生也在打量着陌生的狼先生。
狼先生是一匹黑狼,似乎極其怕冷,高挺的身體病殃殃的,眉眼垂下厭世的弧度,裹着溫暖的針織毛毯。
望過來的視線沉冷又深邃,異域鮮明的眉眼格外優越,優越到令人啞言的骨相,只消一眼,就将兔子先生蠱得目眩神迷。
他讨人喜歡的言辭一下子離他而去,兔子先生磕磕巴巴:“您、您好……請問請問你是……”
“第八位居民。”狼先生不耐煩的打斷他。
他打了一個哈欠,裹着毛毯冷得一個哆嗦,卻并沒有裹緊自己,反而牽着毛毯張開暖呼呼的懷抱,沖着席妄揚眉。
“過來,抱。”
兔子先生:!!!
一道白影閃過,兔子先生不加思考、失去理智,一頭栽進了狼先生的懷抱。
他比狼先生矮半個腦袋,漂亮的短發磨蹭着狼先生的脖頸,癢癢的。
狼先生頭顱一低,将下巴抵着兔子先生的頭頂,壓制住這令人發癢的動作。
與此同時,手臂一撈,毛毯順着手臂将兔子先生包在懷裏,裹得嚴嚴實實。
不甘寂寞的兔尾巴從縫隙裏擠出一個毛球球,在空中興奮顫抖。
狼先生目光一定,玩味的揉了揉他的兔尾巴球:“小笨蛋。”
敏感的兔球球被人握在手心裏作弄把玩,兔子先生渾身一顫,嗚咽着發起抖來,兔耳朵敏感的亂動。
可即便如此,他也只是把臉往狼先生懷裏埋了埋,嘴巴動了動,只發出羞澀到極致,無法辨明的聲響。
紅暈似滴入水中的墨,轉眼間就從耳朵根紅到了脖子,順着脖子鑽進了衣服裏。
狼先生瞬間得到了一只快熟透的粉兔子,連耳朵尖尖都泛起了粉。
“嗚嗚……”兔子先生難耐的晃了晃屁股,兩瓣挺翹的滾圓在空中顫了顫。
狼先生流氓般順勢摸了一把,恹恹的眉眼一臉正經。
他嗓音淡淡,直說:“餓。”
兔子先生鑽出狼先生的懷抱,努力拍了拍臉讓自己清醒一點,鏽頓的腦子不假思索的提議:“狼先生要吃肉嗎?”
“小鎮裏新到了一批質量很好的活肉哦!”
兔子先生一臉期待,用最溫柔的語氣說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話。
祝九巧妙的忽略了活肉是什麽肉,他托着下巴面露思索,目光懶洋洋的定在一處發散思維想了想:“兔子,不吃肉吧?”
兔子先生鼓了鼓腮幫子,覺得自己被小瞧了,努力的攥拳揮舞:“雖然、雖然我不吃肉,但是我也超厲害的!”
完全沒有肌肉的手臂鼓起一團軟肉,兔子先生努力繃緊表情,證明自己超級厲害,兔耳朵都在努力使勁往上提。
但實際上真的超級可愛。
祝九認真的點了點頭,眼中漫出笑意:“嗯,兔子先生是我見過最厲害的兔子。”
兔子先生被這句稱贊誇得飄飄然了,他得意的翹起唇角,口中的話語如蜜一般甜蜜。
“那狼先生想吃什麽呢?我那裏還有自己做的草餅哦,超級好吃的。”
祝九可有可無的點頭,恹恹的垂下眉眼:“那我給你留個門,我要去屋裏烤火了。”
“……這個世界也太冷了。”
完全不适合他生存。
祝九一進入這個世界,就被陰暗潮濕的艱難環境帶得昏昏欲睡。
如果不是感受到席妄的到來,他恐怕要就此冬眠。
這個溫度,實在太适合來一場一睡不醒的冬眠了。
只是為了裝酷才穿薄鬥篷的兔子先生:?
他困惑的感受了一下夜風,雖然冷,但是也可以接受!
所以狼先生,是餓到已經意識混亂了嗎?!
大危機!
兔子先生立刻警覺的翹起兔耳朵,身負重擔的點了點頭。
好在兔子先生的家離狼先生的家并不遠,平時散步三分鐘就能到的路程,兔子先生是第一次意識到,原來自己還有一位這麽近的鄰居。
他跑了一個來回,像是要把家給搬空般,将所有的草餅和烹饪的餅幹用袋子裝好,一股腦的裝進袋子裏,大包小包的挂在身上。
走的時候還是個帥氣的兔子偵探,回來就成了兔子農工。
兔子先生大包小包的,像是勞累收獲回來的小農戶,将一個個口袋扯開,把裏面的東西寶貝的掏出來。
擦擦不存在的汗水,白嫩嫩的小臉上滿是豐收的喜悅。
“這個是蒲公英草餅,這個是提摩西草餅……還有這個!”兔子先生從數量繁多的袋子裏一把掏出一袋子果幹,拆開包裝露出裏面珍藏很久的蔓越莓果幹。
漂亮的色澤令兔子先生嘴饞咽了咽口水,巴巴的送到狼先生嘴邊。
左眼寫着“快吃”,右眼寫着“期待”。
吃了一嘴草和種子的祝九張開嘴,又吃了一嘴酸掉牙的果幹。
祝九:……
确信了,席豬豬要謀殺親夫。
他裹緊了溫暖的毛毯,坐在壁爐旁邊,溫暖的壁爐裏燃着火焰,忽明忽暗的溫暖火光映照在男人的臉上,深邃的眉眼擋不住他從心底湧上來的倦怠。
漂亮的地毯鋪在地上,也不過成為火光中那零星被眷顧到的陪襯。
祝九撩了撩眼皮,頭一低,腦袋靠在兔子先生的肩膀上,眼睛安靜的閉上,卷翹的睫羽在面上落下陰影。
那陰影遮不住眼下青黑,兔子先生低着頭,為狼先生的不設防而感到開心,又深深的被狼先生的側臉吸引。
“這麽好看的先生,為什麽會孤零零的住在這裏呢?”兔子先生郁悶的嘟囔着。
眼神忍不住長久的注視着狼先生,在無意識中越來越近,近得幾乎能數清對方的睫毛,因為他的呼吸此刻正如蝶翼般抖動。
沒有一點瑕疵的臉此刻就靠在他的肩膀上,兔子先生如被蠱惑般低下頭,在即将觸及側臉時。
安靜的睫羽顫了顫,赫然睜開一雙淡漠涼薄的鳳眸。
閉眼安睡的男人直勾勾的盯着他,兔子先生臉瞬間爆紅,猛然坐直身體,結結巴巴的解釋:
“我、我只是看你突然睡着……想看看你怎麽了!對!就是這樣!”
他欲蓋彌彰的辯解,只覺面上火辣辣的,一雙漂亮的琥珀眼中溢滿了羞澀的霧色。
兔子先生用兔耳朵遮着臉,不好意思的埋下頭。
仍舊靠在他肩膀上的狼先生打了個哈欠,嗓音慵懶,手指無力的在他胳膊上抓撓了一瞬,脫力的跌在他的手背上。
冷得,像是一具屍體。
祝九嗓音含糊,帶着數不清的困倦,勉強安慰了幾句,聲音越來越輕。
“困……”
狼先生一個栽倒,直接倒在了兔子先生的腿上。
他枕着兔子先生的腿,黑發散落臉側,遮住深邃的眉眼。
兔子先生手指輕柔,将發絲撩開時,竟覺得自己像是在掀新娘頭紗。
反應過來後,登時滿臉緋紅,羞得恨不得扣條地縫鑽進去。
感受到腿上的狼先生動了動,他緊張得坐直身體,注視着狼先生的反應,半晌他垂下頭。
将剛剛那個沒有完成的臉頰吻,落得嚴嚴實實。
像是蓋戳一般。
落了我的戳,就是我的居民啦!
兔子先生找到了失落的第八位居民,他心情很好。
哪怕一覺起來,聽到雞媽媽那裏的游客出問題,他也能滿臉笑容的帶着人走過去。
巨大的院子裏,雞媽媽揮舞着翅膀,尖叫着指着游客殘破的肢體應激大罵:“人類!人類!有人類混進了我們小鎮裏!”
昨天漂亮溫柔的女孩被雞媽媽扯得支離破碎,零星散落着一些破碎的雞蛋殼。
從殘破的肢體中掉落出來的,染着血的紙片粘在地上,與血肉混在一起幾乎分辨不清。
游客扮演守則:
一:請游客隐藏好自己的人類身份,動物小鎮的居民格外厭惡人類。
二:兔子先生是友好的,兔子先生會熱心的幫助所有小鎮居民。
三:早上八點至晚上十一點是用餐時間,你可以在期間任何時間用餐,但請不要食用任何不在居民食譜上的食物。(紅字)只有人類,才會什麽都吃!
……
識,我才不會和你睡一張床!”
“你別做夢了!”
他瞪了祝九一眼,自顧自的決定祝九以後就睡他床邊的地毯上了。
想到以後他睡床,祝九睡在地毯上,稍微一偏頭就能看到他。
小少爺從沒有養過寵物,他以前覺得狗太蠢,貓太傲,但現在他卻覺得養一只祝九也不是不可以。
他興致勃勃的讓兵甲怪把祝九的東西搬進來,并且饒有興趣的準備了一只皮項圈。
刻着他名字的皮項圈被他拿在手中,他坐在床邊,愉悅的晃動腳丫,臉上滿是惡劣愉悅的笑容。
祝九跟着兵甲怪收拾東西回來,他眼神一挑,仰着下巴逗狗般招呼:“狗狗,過來。”
“……”
祝九走過去,垂着眸子在小少爺面前蹲下。
小少爺穿着白襪的腳踩在他的膝蓋上,他似乎格外愉悅,手指靈動的解開項圈的扣子,繞過祝九的脖子傾身在他頸後扣上。
因為動作,漂亮繁複的花邊襯衫傾下衣領,愉悅可見雪白的肌膚和若隐若現的紅/梅,淡淡的甜香在鼻尖若隐若現。
祝九眸色深深,盯着那一點皮膚,喉嚨不自覺滾動。
穿梭在頸間的手指跳舞般點着皮肉,細碎的發尾因為動作,若有若無的掃在祝九面上。
祝九閉了閉眼,掩住眼中不可抑制的侵/略/欲。
只聽一聲“咔噠”,席妄退開滿意的看了看,手指扯着項圈一拉,祝九被迫前傾,雙腿抵在地面,黑色的狼耳朵在頭頂一晃。
席妄愉悅又玩味,他撫弄着祝九的狼耳朵,語氣像是哄狗:“乖狗狗~”
“真乖。”他看了又看,滿意的不行。
祝九幾乎撲倒在他腿間,臉下壓被人為把玩着敏/感的耳朵,一時間喉頭滾動,僵硬的任由柔軟的手撫弄過耳朵,攥着翹起的尾巴把玩。
席妄嘴裏念叨着,不自覺嬉笑出聲,眼神閃爍着惡意。
“乖狗狗,乖狗狗。”他越念越興奮,神經質的露出笑容,将狗繩扣在項圈上,一圈一圈的纏繞在手上。
“乖狗狗就是要獵兔子的,我讨厭那只蠢兔子,真恨不得你咬死他。”他垂首在祝九耳邊低語。
祝九動了動,甚至說不上掙紮,無聲無息套在脖子上的狗繩威脅般勒緊。
席妄面露狠厲,陰沉沉的流露出濃郁的惡意:“你是我的狗,不允許你覺得別人比我好!”
“下次再聽你誇那只蠢兔子……”他暗示般勒了勒繩子。
繩子勒住了祝九的脖子,也勒住了他的手,深深陷入了掌心。
極端的嫉妒與厭惡撲面而來,席妄甚至不覺得祝九以下犯上比那只蠢兔子還要可惡。
他厭惡那只蠢兔子,恨他在祝九眼裏比自己好。
恨不得祝九把那只蠢兔子咬死。
祝九一把攥住不斷勒緊的繩子,他薄唇微動,臉埋在重重陰影中,辯不清臉上的表情。
只是幹脆利落的說:“不。”
席妄瞬間變了臉色,陰沉沉的恨籠罩在眉眼,狠厲的收緊繩子死死勒在祝九的脖子上。
“那你就去死吧!”
壞狗!
不屬于他的,砸掉也不給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