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紫鸾秘境（三）
紫鸾秘境（三）
紫鸾秘境的入口處于一處陡峭的懸崖上，秘境入口邊的草木靈氣充沛，泛着淡淡的紫色。懸崖下人頭攢動，從高處看全是烏泱泱的人頭，密密麻麻如黑蟻那般。
遠處幾艘仙舟乘着浮雲慢慢駛向秘境。
其中一艘仙舟通體白色，像是用白玉鍛造而成，上面的紋路細致精巧，仙舟上插着一張旗子，上頭畫着寒霄殿的圖案，散發出迫人的威壓。
下面的修士紛紛仰頭感嘆：不愧是修真界第一大仙門啊！
“師兄，你可看見下面的衛家旗幟？”裴肅拿出一面鏡子，他彈了一指術法，鏡面就映出了仙舟下面的場景——只見一支馬車隊悠悠行駛在路上，打頭那輛馬車用上好的橡木打造而成，顏色很深，紋理優美，價值不菲。
裴肅瞟了眼桌子對面的蘇臨舟，因着他的身份還未公開，是以他還是承桑仙尊的小徒弟，一襲白衣，臉上覆着銀白面具，雖是遮住了那冷峻的面容，但露出來的雙眼卻是愈發幽深冰冷，叫人不敢直視。
“三百年前，魔頭安客君在一處秘境虐殺衛家家主衛鐘，後衛鐘的兒子衛從吟殺兄上位，把持衛家，這衛從吟是個兩面三刀的笑面虎，為人陰險狡詐，師兄進了秘境要小心這人。”
修真界有一段笑談就是關于衛鐘的，這衛鐘風流成性，妻妾衆多，多子多孫，他死前或許連衛從吟是誰他都不記得，偏偏就是這最透明的一個兒子上了位，無不叫人唏噓。
蘇臨舟沒說話，顯然是不把衛從吟放在眼裏，他手指輕輕敲打着桌面，良響，他看向窗外，起身時衣袂掃過桌面，帶起一陣淡淡的白梅香。
“秘境裏我會單獨行動，有急事傳音于我。”
說着，人就化作流光消失在仙舟，裴肅愕然道：“師兄，我沒有你的傳音符！”
音落，眼前一亮，就見一張符紙出現在他的眼前，符上大片空白，只在右下角落了“蒼嵘”二字，筆法遒勁，端正肅然，和字的主人那般冰冷。
懸崖下，衛家馬車隊停下，攔了許多人的路，有的人不滿的嚷道：“秘境又不是你家的，攔什麽路？！”
旁邊立馬有人彈了一個禁言咒過去，壓低聲音道：“仙友莫要得罪了衛家，到時候吃不了兜着走。”
其餘人像是看傻子那般看着那個嚷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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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家打頭的馬車躍下來一個人，此人一張娃娃臉，眼睛大的像銅鈴，穿着一身灰袍，他笑眯眯的仰頭看着秘境入口，周身散發出洞虛中期的威壓，無聲地威懾着衆人。
裴肅下了仙舟，和弟子們交代完入秘境的事宜，就看到了娃娃臉，他帶着弟子往前走，客套道：“衛公子，你親自帶隊麽？”
看熱鬧的人群立馬嘀嘀咕咕講起話來，能被寒霄殿稱作衛公子的，只有衛家的現任家主衛從吟了。
衛從吟哈哈笑着，道：“是啊，我親自帶隊。”
裴肅颔首，他也只是來客套一番，并沒有深入交流的想法，他笑了笑，帶着身後的弟子進了秘境。
圍觀衆人見熱鬧散了，便陸陸續續的進了秘境。
衛從吟一瞥身後衛家弟子，道：“跟我進去，到我說的地方集合。”
“是。”弟子們連忙應道。
紫鸾秘境的荒山洞內，不屬于秘境的氣流波動着，打坐的安客君眉梢微動，他點了點右手食指上的儲物戒，再一揮袖，身上的黑衣就換成了一襲青衣，白發慢慢變成青絲，發上插簪，長發半披，耳骨上多了個小法器，他的面容覆上了一層薄霧，模糊不清。
做好這些準備，他起身往洞外走，背着的左手食指輕輕一勾，洞裏的白玉臺和長明燈瞬間化為齑粉。
安客君愉悅的笑了笑，他左手一抓，一縷魔氣浮現在手中，漸漸形成薄薄的一張，他懶懶道：“衛從吟，到哪了？”
“祖宗？！救命啊！！！”
“家主救命啊！！！”
“救我！！！”
嚎叫聲穿透了整座山，響徹天際。
“……”安客君扯了扯嘴角，這是遇到什麽了叫成這樣？
“一群蠢貨。”他評價完，加快速度趕了過去。
慘叫聲來源于一座深山，這山上的林子郁郁蔥蔥，古木參天，濃蔭蔽日，踏入林子那刻只覺昏暗，且由于秘境的法則死死壓着，使得修士無法高飛，只能貼着地面飛行。
方才進了秘境，衛從吟等到了分散的弟子，帶着弟子們往深山裏鑽，他們見到了一株詭異曼妙的紫花，靈氣充沛，而衛家又是丹修，便想着取來煉制成上品丹藥，沒曾想還未靠近呢，一只妖獸就撲了出來。
那妖獸狀似蝴蝶，據古書記載是中品靈獸紫蝶，修為等同于人類修士的洞虛期，專門吸食上古紫蘭花的花粉，衛從吟要取花，可不就是斷了人家的食物來源麽？當即就被追着跑。
衛家弟子嗚嗚哇哇叫着，四處逃竄，生怕被紫蝶殺死，但他們跑着跑着就發現，這紫蝶好像只追着家主跑，難道是因為紫蝶聽到是家主要的花麽？
“家主快跑！那紫蝶只追你啊！”
衛從吟坐在巨大的藥葫蘆上，幾乎是貼着地飛，葫蘆都要擦破皮了。
腦後一陣疾風吹過，衛從吟立馬趴在藥葫蘆上，紫蝶的觸角堪堪擦着他的頭皮而過，他嚎了一聲，四肢緊緊抱着葫蘆，連忙從藥葫蘆裏拿出一顆藥丸，猛地向後一丢。
藥丸在空中炸開，一陣奇香彌漫開來，熏得紫蝶暈乎乎的，它一怒，大吼一聲，嘴裏傳出猛烈地氣波，将衛從吟掀翻在地，藥葫蘆登時就縮小，依偎在衛從吟懷裏瑟瑟發抖。
衛從吟摔了個狗啃泥，身上破了好多處，疼的他直抽氣，他一睜眼就見紫蝶呼哧呼哧朝他飛來，登時大驚失色，不顧形象的大吼起來。
“啊啊啊啊啊——”
“家主——”
衛家弟子伸出爾康手，一臉驚恐的大叫着。
就在衛從吟以為自己要葬身獸口時，一把裹着紅光的劍飛來，從紫蝶的身上穿過，只聽“嘶拉”一聲，紫蝶的身體破.開，內髒一炸，衛從吟的灰袍立馬慘不忍睹，他和弟子們不約而同的“嘔”了一聲。
“衛從吟，百年不見，你還是那麽窩囊。”慵懶随意的聲音悠悠傳來，語氣裏的嘲諷一如既往。
衛從吟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也不管身上的血.肉內髒和來人的嘲諷，欣喜地張望，“祖宗你來啦？你在哪呢？”
弟子們也不嫌棄髒了，屁颠颠聚過來，跟着四處張望，叽叽喳喳的喊。
“長老？！”
“長老在哪呢？”
“蠢貨，在上面。”美人音自上向下傳來。
被稱作蠢貨的衛從吟及藍朝派弟子齊唰唰仰頭。
“祖宗？”
“長老！”
只見蒼天古樹上，安客君斜斜倚靠在樹幹上，面容模糊不清，青衣垂落，袍下黒靴慢悠悠的蕩着。
他可是衛家挂名的長老，衛從吟本就是他的人，只是不知……仙門那群傻子有沒有發現衛家早已投靠魔族，不過，衛家大部人也都不知自家的處境。
他勾唇看着下面的一群小傻子，輕輕打了個響指。
衛從吟迅速擦好臉上的血，裝模作樣的拍了拍手，弟子們立馬變出唢吶鑼鼓。
“預備，起——”
不合時宜的喜調在深山老林裏響起，暗處蟄伏的妖獸嘩嘩嘩朝這裏趕來。
好不熱鬧。
“……”安客君的表情空白了一瞬，腦海裏響起半月前陳免說的話——敲鑼打鼓的迎回去。
他額間青筋橫跳，氣極反笑：“停下，你們還嫌妖獸不多？”
衛從吟想起方才頭皮發涼的感覺，連忙道：“停下停下，夠了夠了！哎，停下，平常不見你們在修煉上如此賣力！”
弟子們怯怯的收好東西，乖乖的站好。
“……”衛從吟頭疼。
樹上的安客君嗤笑一聲，他縱身一躍，落到地上後踢了踢沒氣的紫蝶，左手五指成爪，在虛空中猛地一抓，紫蝶的內丹就被他取出，發出幽幽的紫光，他閉眼将內丹煉化到自己的丹田後，看着萎縮的怪物，評價道：“真醜。”
他又看向狼狽的衆人，笑道：“人也接到了，走吧。”
膽子小的弟子被他這副模樣吓了一跳，看他的眼神活像看吸食/精/氣的老妖。
仙家修士至多取妖丹，很少有人像安客君這般連皮肉下的靈力都吸光，這行事倒頗像邪魔外道了，弟子們害怕也是正常的。
衛從吟習以為常的看完，随手掐訣清洗了一下自己，順帶換了套幹淨衣服，他笑嘻嘻道：“走吧，去找找紫鸾神鳥，沿途可以采摘仙草，回去加油煉丹。”
弟子們小雞啄米似的點頭，不一會兒弟子們就走出方才的陰影，又熱鬧起來。
年紀小的弟子們嘀嘀咕咕問：“師兄師兄，長老怎麽不露臉？”
“長老一直如此。”
“家主為何叫長老祖宗？”
“……閉嘴！”
安客君無聲地笑了笑，一旁的衛從吟湊過來道：“祖宗，好久不見呀！”
說來這衛從吟為何叫他“祖宗”，全都是因為衛從吟覺着他年紀大，叫叔叫爺又與他的長相不符，叫哥的話又把他輩分叫小了，索性直接喊“祖宗”，總之，安客君很受用。
“祖宗，你如今……”衛從吟四處瞟了瞟，狀似做賊，他壓低嗓音，問，“你如今是化神期巅峰了吧？”
“嗯，怎麽？”安客君個高腿長步子大，後面的弟子以及衛從吟都要疾步才能跟上他，偏生這厮就是喜歡捉弄人，愣是不慢一點，硬要看人追着他跑，頗有點欠揍的樣子。
衛從吟搖頭“啧”了幾聲，一個人嘀嘀咕咕。
“你在說什麽？”安客君瞥了過去。
衛從吟：“我在想你可以飛升成神麽？”
安客君步子微頓，他的視線從眼角不冷不熱的看過來，驚得衛從吟一哆嗦，他嗤笑一聲：“仙家都沒人能成神，我一個魔如何成神？”
“哎，”衛從吟嘆了口氣，很是不解，“當今世間無神，修仙也就有了盡頭。難道就沒有法子麽？”
此間已有萬年無人飛升，而九重天上似乎也沒有神。
傳聞萬年前魔族野心壯大，以世間冤孽罪惡供養出了一尊魔神，想要統領二界。
但魔神太過強大，逐漸掙脫魔族的禁锢，殘害兩界生靈，兩界苦不堪言。
而後天道派下諸神，以神魂作陣，神龍為引，合力鎮壓魔神于無妄海底。
此後無妄海變成了一汪黑色的死海，諸神也漸漸隕落，世間也就沒了神明。
萬年來仙人們絞盡腦汁總算是想出了原因——魔神的魔氣不同于普通魔氣且太過龐雜，擾亂了世間仙魔兩氣的平衡，就算靈氣充沛也無法抵消魔神的魔氣，是以萬年來無人飛升。
“有啊。”安客君懶懶笑起來，眼裏閃過一絲狡黠。
衛從吟立馬擡頭，大眼睛布靈布靈的：“什麽辦法？”
他是無條件相信安客君的，安大魔頭堪稱他的偶像，用安客君的感覺來說，純粹是盲目信從，但他樂此不疲，每次被騙，每次都信。
果然，這厮就沒想出什麽好法子。
“你将無妄海裏魔神的魔氣吸收了，我就能飛升了。”安忽悠眨眨眼，臉不紅心不跳的忽悠着。
但他也猜想着，若是他真的飛升了，飛升那天，天道定要帶着天雷追着他劈，畢竟一個滿身孽障的人，天道怎麽會容許他成神呢？
衛從吟一臉麻木的看着安魔頭：“……”撐死我得了。
安客君大笑起來，他笑夠了，拿出一根紫色的羽毛，蒼白的指尖流出魔氣纏繞在羽毛上，發出“滋啦滋啦”的響聲，活像烤鳥毛。
“這是紫鸾神鳥的毛？”衛從吟稀奇的看着，試圖伸手去摸摸。
安客君嫌棄的拍開他的爪子，垂眸應道：“嗯，百年前閉關前，我在秘境裏撿到的。”
“碰一下怎麽了？”衛從吟抱着自己的爪子，咕哝道，“運氣那麽好，還能撿到神鳥的毛。”
随着響聲消失，這根紫色的羽毛也黯淡下來。
安客君駐足而立，他看向秘境的西北邊，輕笑道：“找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