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衛家(三)

衛家(三)

“咚——”

黑鐘再次變大,月歡在看到城主的一瞬間立馬抓過兩個衛家弟子祭鐘,這黑鐘靈力登時再次席卷漫山遍野,生靈震蕩,痛苦不堪。

衛從吟再也承受不住,腿一軟,整個人眼前一黑,直直倒下去,被張夏穩穩接住,昏過去前,他心裏暗罵道:“丢死人了,竟然是張夏接住得我,還有那祖宗,怎地現在才來……”

“家主?!”張夏慌亂如麻,立時拿出兩枚自己煉制的丹藥喂進家主嘴裏。

安客君眉峰一壓,眼裏閃過一絲戾氣,寒芒閃動,他壓低嗓音,“林啓,你去布血殺陣。”

這次跟來的只有林啓一人,陳免主要是留在魔域接應二人。

“是。”林啓沒多說一句話,抽出手中劍,殺入人群。

“城主,您也是來取龍骨的?”月歡仰頭,手上卻操控着黑鐘,邪氣的笑着,“龍骨乃神龍之物,又怎會是您的呢?不過,城主可與我聯手,到時候一分為二。”

安客君忽的勾唇一笑,他的靈力悄然傾瀉,落到了幾棵樹和幾顆石子上,又微微偏頭,道:“憑你也敢和本座讨價還價?”

音落,他面色一沉,整個人倏然往下落,山林上一個綠色的法陣轉動,衛家的弟子瞬間消失在山野間。

月歡笑不出來了,冷聲質問:“城主什麽意思?!”

安客君落到地上,無形中感受着萬物規律,他主修陣法,以萬物布陣,這種感受別人是看不到的,是以他一邊閑庭信步,一邊笑着道:“衛家是本座的人。唔,這是個秘密,你可以去死了。”

他的語氣很輕松,似乎在說什麽家常便飯的話,但月歡卻聽得心一沉,他咬緊後槽牙,心想自己招惹了城主的人,左右是個死,不妨去拼一把,想到這,他忽然想起夜玄,面有菜色,“夜玄呢?”

“呵……”安客君偏頭譏笑,恍若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他餘光瞥着那些不敢上前的魔族還有暗中布陣的林啓,腳下的每一步都在布着法陣,寬大袖袍遮掩下的右手指已然淋了一路血,嘴角卻沁着一抹殘忍的笑容,“月歡,你當真是傻,死到臨頭都還沒想明白麽?”

他擡起左手朝着月歡虛虛一點,揚起一抹天真又殘酷的笑容,輕聲道:“你的主子江生,棄了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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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安客君的話語結束,月歡已然暴起,他眼眶發紅,瘋魔般的出了手。

安客君微微眯眼,不屑一顧的笑了笑,喝道:“懷蕭!”

額間魔紋閃動,一抹紅光飛出,他的右手赫然出現了一把劍,若是細察便會發現這不是劍,是劍意,一抹劍身早已破碎的懷蕭劍劍意。

他手腕一翻,動作如閃電那般挑了月歡的手筋,他年少時輔修劍道,雖沒有蒼嵘那般擅長,卻也是一代劍道大能。

“哐啷——”彎刀落地,魔氣四溢,月歡捂着血淋淋的手,瞪着眼看過來。

“修真界弱肉強食,魔族更是強者為尊,你居然敢試着交出真心?笑話!”安客君語氣放肆,毫不留情的戳中月歡的怒點。

月歡環顧四周,周身氣流湧動,衛家仙脈的靈力紛紛湧入體內,隐隐有暴漲的趨勢,卻也極有可能撐死他,但他已經瘋魔,沖四周喝道:“你們還不出手?”

其餘人聞言頓了頓,又聽得月歡罵道:“你他娘的存什麽怯意?你們以為他能放過你們?”

點到這,其餘魔頭也不再猶豫,一波去對付悄悄布陣的林啓,一波随着月歡撲向那個白發黑袍的青年。

安客君嗤了聲,右手執劍,左手畫陣,手段狠辣的殺入人群。

一時間刀光劍影,落葉翻飛,鮮血飛濺,染紅了眉眼衣袂。

“主人!”林啓避開殺機,抽空喊道。

安客君眼眸一暗,森然一笑,他一仰手腕,懷蕭劍劍意一炸,靈力便如排山倒海那般掀翻月歡,萬千劍氣割裂他渾身血脈,他痛呼一聲,同時安客君左手結陣,一招鎖定月歡。

他挽了個華美的劍花,一劍刺入月歡的心髒,單膝跪于大地,氣流轟然散開,兩人周遭的樹葉霎時間被吹飛!

懷蕭劍刺入心髒,血液順着流入陣眼,血殺陣起,其餘想要攻擊的魔頭倏然定住,細細密密的紅色血絲暴起,自月歡身邊刺出,深深刺進他們的身軀,動彈不得,生不如死。

慘叫聲接二連三的響起,凄厲吶喊。

“啊啊啊啊啊——”

月歡越是掙紮,自己的血就流的越多,他的掙紮漸漸變為抽搐,眼神憎惡的瞪着眼前人。

安客君垂眸對上這道惡狠狠地視線,似是覺得有趣,還解釋了一句,“你的人又多又麻煩,既然你不喜歡他們,就由本座替你殺了他們,你可得謝謝本座……”

他的語調輕柔呢喃,像是情人間的耳語,卻令聽者毛骨悚然。

“咳、咳。”月歡的嗓子如破風箱那般響着,嘴裏終是呢喃出幾句古老的魔語,低沉又邪惡。

我祝你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一旁站着的林啓臉色大變,魔語為契,鮮血為引,這是在以生命為誓!

安客君聽懂了,他忽的彎起眉眼、放聲大笑,眼眸深處一片幽紅,似悲似喜。

但他也沒忘了此行目的,山間忽的崩裂,仙脈暫歇,一根白骨飛至他的手心,立時就融進了血肉。

龍骨的确為衛家提供了仙脈,可上千年過去,仙脈不用龍骨也能成,他取得毫無負擔,壓根不怕衛從吟來念叨。

而此時,天邊仙家靈力浩瀚而至,寒霄殿仙舟闖入衛家地界。

“不得好死?”安客君吸收完龍骨,低頭輕聲重複,懷蕭劍劍意消散,他忽的五指成爪,扣住月歡的天靈蓋,笑道,“既如此,你先去替本座探探路吧。”

音落,一陣紅光暴起,月歡的魂靈被生生捏碎,化作點點星光,大陣驟然停止。

“砰——”

泥土翻飛,血.肉飛濺,內.髒.眼珠迸濺落地,鮮血在體內炸開,在半空中形成一圈血霧,濃重的血腥味貫穿在山野間,霎時間血氣沖天,畫面慘不忍睹。

剛準備下仙舟的裴肅與寒霄殿弟子毫無防備的看到了這一幕,頓時“哇的”吐了一天空,差點連飛劍都禦不穩了。

而緊随其後的蘇臨舟步子一頓,他看了眼那層血霧和滿地的血腥,再看了眼一陣狂吐的弟子,眼裏劃過一絲嫌棄,眸色微冷。

“魔頭都是如此暴力血腥的嗎?自相殘殺就算了,怎地還如此殘忍?”

“你們看,那是魂魄啊,生生碎了……”

“停在這作甚?走!”裴肅觑了眼師兄面若寒霜的表情,連忙叱道。

弟子們忙不疊的禦劍而行。

今日寒霄殿傳出秘聞——蒼嵘仙尊回來了。

震驚之餘,弟子們還是不敢招惹大師兄,那能凍死人的表情他們不敢多看,只得連忙行動起來。

血霧彌漫,衛家上空驚雷炸響,似乎天道也看不下去安大魔頭的做法了。

一行人落了地,面色各異的看着那層血霧。

血霧漸漸消散,炸開花的魔頭屍體躺在地上,肉沫遍地,鮮花綠草上淋透了鮮血,在微風中搖擺。

單膝跪地的安客君慢悠悠站了起來,仿佛他方才只是蹲下去侍弄了花草那般,染血的眉眼神情懶散,懶洋洋的笑着,“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本座清理了門戶,你們寒霄殿就要來做這黃雀了,是嗎?”

寒霄殿這群弟子生的晚,聽說離淵仙尊後已是仙尊入魔之時,卻也知道這位仙尊與自家師兄是不相上下的,而今見到本人,先是為此人的妖豔俊美容貌所震撼,随之而來的便是恐懼,這人太邪氣了,滿身魔氣肆意,赤裸裸的挑釁那麽多人,當真是放肆卻又令人心驚。

裴肅心覺天意造化,命運捉弄,誰能料到風華絕代的離淵仙尊會成為今日這番模樣呢?

蘇臨舟負手而立,沉默的看着那人,細細的描摹那人的眉眼。

得不到回答,安客君也不惱怒,他上前一步,偏了偏頭,輕笑道:“仙尊,你要殺我麽?”

裴肅不忍的看向師兄,昔日同窗今日就要拔刀相見了麽?但他又覺得師兄不會,雖不知何原因,他就是這麽莫名認為。

蘇臨舟不為所動,卻問出了一句風牛馬不相及的話來,“我們可曾認識?”

紫鸾秘境內。

——【道友,我們可曾認識?】

安客君徹底愣住,這句話不就是紫鸾秘境裏二人初次見面時蘇臨舟所問的那句話嗎?連語氣都一模一樣,這人怎的如此固執,非要問個滿意的答案麽?

他琢磨過來,忽的一笑,輕輕地搖了搖頭。

重新擡眼,他慢悠悠開口,語氣卻輕浮挑逗。

“昔年得見仙尊仙容,宛如天上仙。”

身後的林啓默默低頭。

裴肅及其餘弟子:“……”

沉默半響,有人憋出一句:“休得胡言!”

“我說的有錯麽?蒼嵘仙尊長得不好看麽?”安客君立即反問。

“……”衆人一噎,再度沉默。

蘇臨舟平靜的站在原地,似乎在看一場并不好笑的鬧劇,他漠然注視着安大魔頭,啓唇:“我殺你做什麽呢?”

“我的同窗。”語氣裏莫名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安客君實打實的噎住了,他竟是看不明白這蒼嵘仙尊是要作甚了。他試探着問:“那你要如何?”

蘇臨舟涼薄一笑,引得人紛紛驚愕,他很少笑,但一個涼薄的笑容也美極了,像是鋒利劍刃上立着一朵花,看得人想要靠近卻又被那抹鋒利震住。

“五百年不見,蒼嵘私心下想請你去寒霄殿坐一坐。”

蒼嵘仙尊雖是孤傲清冷,疏離涼薄,心機謀略卻是樣樣不少的,這番話說的禮貌客氣,态度拿捏得死死的,既不谄媚,也不過于疏遠,聽的人舒心極了。

但寒霄殿的弟子卻是聽懵了,把一個魔頭請回去,這算什麽?

但安客君卻不吃這一套,他冷笑一聲,道:“我現在已是強弩之末,你們想要殺我易如反掌,何必如此?”

裴肅看不下去了,連忙道:“不是這個意思,師兄只是想請你去坐一坐,敘敘舊……”

越說聲音越小,底氣也越發不足,他只是想幫師兄說話!

林啓看不明白,識海裏主人卻傳音于他,叫他和陳免在五日後去無妄海邊等主人,他猶豫半響,揣着一肚子擔憂隐匿而去。

“既如此,本座也不好再推脫了,那便走吧。”安客君內心笑了笑,面上卻面無表情的說着。

蘇臨舟微微颔首,臉色稍霁。

安客君上了寒霄殿的飛舟,被裴肅領着去一間房間,進屋前他回眸與蘇臨舟對上了視線,那人的視線很重,蘊着的情緒竟是看都看不清,他連忙推門而入,關門隔絕了那道沉重的視線。

他往前一步,卻眼前一黑,屋子裏的東西天旋地轉,“噗通”一聲,膝蓋砸了地,方才布陣殺人消耗靈力太多,中了月歡的詛咒,還招惹了天道,以致遭了一點小小的懲罰,渾身過電,密密麻麻鑽心痛,身子也破了損,硬是撐到了現在。

安客君嘴角溢出血,他撐着地,在身上打下護身法陣,随即便放任自己暈了過去,徹底昏過去前,悠遠的記憶鋪面而來,将他拖入深淵……

一響貪歡,不知是莊周夢了蝶,還是蝶夢了莊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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