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待人歸(一)
待人歸(一)
仙都廢墟之外,一群修士狼狽不堪的席地而坐。
“離淵魔頭實在猖狂!今日要不是蒼嵘仙尊替我們攔下神龍虛影,我們早就死了!”
“對!看來我們推舉盟主的決定是對的,離淵魔頭造下如此多的殺孽,真是死不足惜!”
“額,如此看來,龍骨竟是四散的嗎?那離淵魔頭找龍骨為的是什麽?”
“未曾想龍骨居然沒在神龍身上,這下好了,不日消息就會傳出去,屆時天下大亂啊!”
“咳咳,咳咳。”堂溪程捂着胸口咳了幾聲,慢悠悠轉醒,他撐坐起來,發現自己身上的內傷已被治了大半,他便擡頭看去。
只見謝清然盤腿而坐,目光沉靜的看着眼前的廢墟,聽到聲響,他沒回頭,“寒白,回不去了。”他的語氣很奇怪,不像是在說別人,倒像是再說自己。
“回不去了嗎?”堂溪程一怔,他沒聽出什麽來,只單純以為初塵說的是離淵,便苦笑一聲,黯然神傷的看着廢墟。
他像是才知道,那個永遠笑嘻嘻的少年在那天就已經死了。
“諸位,龍骨鎮山河,若是取了龍骨,屆時魔神出世,又将是一場浩劫。”朱塵鏡又恢複了往日大咧咧的模樣,他抖着腿,語氣卻是警告。
長無摸了摸胡須,道:“可總有人會觊觎龍骨。”
“這還不簡單,”衛從吟嗤笑一聲,“我們先去找到龍骨,再派人看守,不就行了?”
謝清然忽的開口:“可龍骨有那麽好找麽?”
衛從吟扯了扯嘴角,忽的眼睛一亮,擡了擡下巴,“可以問盟主呀,寒霄殿肯定有辦法。”
衆人紛紛回頭,就見蘇臨舟緩緩走了出來,他神情淡漠的掃視了一圈,語氣肅殺,“離淵墜入深淵,不知其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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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看向朱塵鏡,“先生所言極對,龍骨鎮山河,是以龍骨不可落入別有用心的人手中。萬年前的浩劫諸位可能不知,可蒼嵘曾有幸入過一處幻境,可讓大家看一看。”
他面無表情的掐了印,而後一揮袖,數道流光便鑽入在場之人的眉心。
良久,衆人猛地驚醒,恍覺自己方才竟是入了萬年前的幻境,親眼目睹了魔神之兇悍。但同時,他們也驚訝蒼嵘竟有如此修為,竟能讓所有人陷入幻境,可見其道行之高。
到這時,衆人也對這新上任的盟主肅然起敬。
“寒霄殿只能确定龍骨的大致方位,屆時還需請諸位配合,時刻關注龍骨的情況。”蘇臨舟本就不是個只會修行的冰山,相反,他在為人處世這一塊是無可挑剔的,衆人聽了紛紛贊同。
衛從吟聽完,又好奇的問了一句,“盟主,神龍虛影呢?它怎會有如此重的怨氣?”
蘇臨舟淡淡一瞥,“被我絞殺了。萬年前神龍自拆龍骨,鎮壓山河,而後被鎮壓在無妄海萬年,換個人都會有怨氣。”
衆人一聽,連連點頭,又不由得可憐那海底的神龍。
後來衆人都一致決定要重建仙都,畢竟這是仙門的代表,蘇臨舟也只是淡淡點頭,似乎對這事不感興趣。
事情都商量完,人們陸續離開。
而堂溪程則別別扭扭的湊上前,道:“蒼嵘,鬼城之事我想請你幫幫忙,我實在是沒辦法了。”
“我會派人來助你。”蘇臨舟應下。
堂溪程一高興就忘了形,一巴掌就要拍在蒼嵘的肩上,又在對方的眼神下堪堪停住,他讪讪一笑,道:“那我走了,謝了啊!”
現在只剩下兩人了。
蘇臨舟不冷不熱的看了看對方,擡腳就要走,卻被人叫住了。
“蒼嵘,你是去找離淵的嗎?”謝清然轉身問道。
蘇臨舟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只是平靜回望。
謝清然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話,“當年玄昆山上,是我帶人殺的他,萬箭穿心,皆出自于我手。你說,離淵他恨我麽?”
蘇臨舟眼裏波動了一下,但很快便歸于平靜,他輕笑一聲,問:“初塵,你想說什麽?”
謝清然笑了笑,不疾不徐的開口:“當年承桑仙尊耗費半身精血為你占蔔出離淵是你的劫,但你還是去了玄昆宗找他,最後慘死,屍骨無存。你現在還不信麽?他是你的劫。你為何還要去找他?他犯下的殺孽,已經很多了。”
蘇臨舟涼薄的笑了笑,笑意不及眼底,他輕聲道:“留下來的那個人才是最痛苦的,現下我既回來了,便不該再留他獨自一人。”
謝清然一怔,他從未想到有一日能在蒼嵘口中聽到這種話。
蘇臨舟擡手接住了一片落葉,語調漫不經心,“初塵,你不該問我他恨不恨你,你該去問他的。”
他的視線落到這位昔日同窗身上,嗓音清冷遙遠,卻一擊要害,“謝初塵,你的蒼生道,破了。”
說完,他似乎耐心告罄,化作流光離去。
仙都上空的烏雲醞釀許久,總算是落下了雨,似是要将這片廢墟清洗一遍,滌蕩這幾千年來的怨氣。
雨越下越大,空氣中都是泥土和雨水的氣息。
謝清然的藍袍被雨水浸成了深藍色,淅淅瀝瀝的滴着水。
良久,他輕笑一聲,擡手抹去了臉上的雨水,慢慢往山下走。
一輛豪華的馬車行駛在官道上,見者紛紛駐足,一臉驚訝的看着,心想這又是哪家富貴人家。但修士卻是知道的,這招搖的氣勢一看就是衛家,也只有衛家敢那麽豪橫。
馬車裏,衛從吟悠閑的吃着葡萄,手裏拿着話本,看的津津有味。
他忽的想起一件事,便将張夏喊了進來。
張夏鑽進馬車,恭敬道:“家主。”
衛從吟笑嘻嘻的勾了勾手指,張夏頓了頓,便往前幾步,他不明所以得擡頭,就見家主心情很好的傾身而來,而後給他喂了一顆葡萄,他有些驚愕的含着葡萄,不解的看着家主。
“吃呗,沒毒。”衛從吟坐回去,他翹起二郎腿,道:“張夏,你說我對你好麽?”
他沒骨頭似得支着下巴,笑道:“你對我倒是挺好的。”
張夏有些惶恐,他連忙低頭,道:“家主對我自是極好的,屬下也只是做分內之事。”
衛從吟滿意的點點頭,他伸長腿搭在一邊的椅子上,而張夏立馬湊上來幫他按摩,他舒服的呼出一口氣,道:“待會到了前邊你就下車吧。”
“家主?”張夏害怕的擡頭。
“我還沒說完呢,”衛從吟合着眼,“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了,你去一趟西域,幫我搜集一些鬼城的消息,越詳細越好,蛛絲馬跡都不能放過。”
張夏恍然大悟,點點頭。
待人下了馬車,衛從吟拿起盤子裏的葡萄,眼神有些晦暗不明。
也不知祖宗那邊怎麽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