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千金笑（一）
千金笑（一）
往生咒繼續爬向安客君的心口，密密麻麻，看得人一陣心慌。
“蒼嵘神尊……”渡玄盯着白衣人，面露笑容。
蘇臨舟微微蹙眉，但他感受到懷裏的人在顫抖，立馬沉了臉色，揮袖而出，蝶魄劍在他的控制下刺向僧人，殺意不減。
“蒼嵘，留他一命。”安客君嗓音喑啞，滿臉疲憊。
蘇臨舟點點頭：“好。”
他輕輕松開人，淩空而去，使出了驚鴻一劍。
他在劍道上的造詣已是出神入化，每一劍都浩瀚無窮，劍意蕭索淩厲。
渡玄旋身閃避，不得不撤了往生咒，“神尊這是在助纣為孽嗎？離淵已然入魔，遲早會為禍天下。”
“哦，是麽？”蘇臨舟微微勾唇，猛然出劍，速度如閃電那般，閃至渡玄身後，一劍刺穿了渡玄的右胸。
他左手飛快結印，法印劈在渡玄光禿禿的後腦勺。
渡玄被這接二連三的招式打的猝不及防，一口金色的血液就噴了出來，他眼神一厲，五指成爪轉身而去。
但蘇臨舟動作更快，他垂眸喝道：“破。”
渡玄身形一滞，旋即痛苦的扭了起來，一道黑色的虛影從他體內掙紮出來，轉身就跑，卻被一道靈力揮散。
“離淵、蒼嵘！”陳免收好拂塵，疾步而至，“這黑影死了？！我就揮了一下。”
蘇臨舟收好蝶魄劍，搖頭淡聲道：“沒死，他本就是鬼魂虛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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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問：“其他人呢？”
“寒白給他爹收屍去了，衛從吟回衛家清理門戶，夜玄回去找江生複命，裴肅聽你的話先回去了。”陳免一頓輸出，而後看向慢慢走過來的離淵，忙問：“你怎麽樣了？”
安客君臉色蒼白，平靜道：“沒事。”
他一步一步走向端坐于地的僧人，啞聲道：“禿驢，活了上萬年，竟是連一只鬼都擺不平嗎？”
渡玄白着臉，苦笑一聲：“施主，我佛骨破損，大限已至，本是想給你道別來着，卻着了道，實在慚愧啊。”
安客君心一緊，“佛骨怎會破碎？”
渡玄不語，換了話題，“施主，那只鬼是你的故人。”
安客君眼神微暗，“我知道，他沒死，這倒是令我驚訝。”
陳免在一旁聽着，臉色微變，他拽了拽離淵的袖子，“是誰？！”
安客君偏頭，瞳孔猩紅，未言語，卻仿佛告訴了對方一樣。
“……師父？”陳免踉跄後退，連連搖頭，“怎麽會？！”
渡玄雙手合十，“魔神之力，他死不了。”
蘇臨舟面色微寒，“落沉是魔神的手下？今日他應當是來探底的。”
渡玄點點頭：“施主猜測的很對。”
“我能殺他一次，就能殺他第二次！”安客君森然一笑，“師兄，我與你同在，當年之仇，我們一起報。”
他察覺到蘇臨舟投過來的目光，補了一句，“我也與你同在。”
陳免：“……”
渡玄笑了笑，繼續道：“來日魔神現世，諸位當一切小心，魔神修為已不複當年，你們或許有勝算。”
安客君懶懶道：“魔神現世，與我何幹？”
“施主，你會出手的，”渡玄輕咳一聲，“我與你緣分已盡，今日一別，再無相見可能，施主，永別了。”
安客君心裏驟然酸澀，他突然問：“禿驢，你我緣分起于何時？”
他覺得不是取名那次。
渡玄笑笑：“我幼時受過你一碗粥。”
那時的你落拓潇灑，或許壓根不記得我是誰，但我還是記住了你。
渡玄的身形開始消散，古寺的鐘鳴響徹在大漠之上，天邊泛起魚肚皮，殷紅的朝霞遍布東方，遠邊傳來陣陣駝鈴，悠遠清脆。
“這樣的麽？”安客君看着渡玄消失，悵然一笑，一碗粥記了一萬年，莫名可笑。
驀然間，他感到體內靈力一陣翻湧，他錯愕擡頭，就見蘇臨舟和陳免的嘴唇一張一合，無聲地說着什麽，而蘇臨舟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冰冷憤怒，看得他一陣心驚。
在徹底消散歸往無妄前，他忙道：“來無妄海找我……”
陳免驚訝地盯着離淵消失的地方，語氣喃喃：“這已經是第三次了，我就說吸收龍骨有問題。”
“他什麽時候拿了鬼城的龍骨？！”蘇臨舟的語氣很冷，眼神晦暗不明。
陳免一哽，慢吞吞道：“他去找衛從吟的時候，其實鬼城的鬼氣壓根阻不了他，他只是在等堂溪蘭……”
他頓了頓，嘆了口氣，“自從吸收龍骨以後，他就很嗜睡，而且總會憑空消失。”
蘇臨舟擡眼看着天邊的朝陽，“龍骨離體太久，他是該回本體那裏調息。”
他召出蝶魄，淡淡道：“我去找他。”
“好，”陳免道，“南國皇宮有龍骨，我先去看看。林啓，咱們走。”
林啓抱了抱拳，跟上了陳免的腳步。
無妄海再次翻湧，海浪滔天，聲勢浩大，波瀾壯闊。
安客君從海面出來時，輕輕咳了幾聲，他遙遙看向岸邊的障林，一步一步踏進去，仍是一片黑暗。
他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只是感覺昏昏沉沉，四周寂靜無聲，只聽得到自己的腳步聲。
“安客君……”
然而這一次，有人叫了他的名字，他擡眼，只見那人一襲白衣，頭戴玉冠，帶着冷冽寒風，向他走來。
“離淵，我來接你。”蘇臨舟平靜而清晰的說，一雙眼裏滿是認真和固執。
“你是真的還是假的？”
“我是真的。”
安客君眨眨眼，緩緩笑出來，他去牽蒼嵘仙尊伸出來的手，輕聲道：“這條路我走了幾百年，第一次有人來接我，仙尊，謝謝你。”
“離淵，執念已消，從今往後，你不再會是一個人了。”蘇臨舟垂眸，眼含笑意。
安客君一愣，轉頭看向四周，發現黑暗已散，看得到周邊的黑林子，他粲然一笑，撲到蘇臨舟身上，蹭了蹭對方的脖子，低聲道：“你就是我的執念啊……”
蘇臨舟埋進對方的頸窩，輕輕吸了一口，道：“嗯，我遲了五百年，以後我會補給你。”
“好，到時候我們一起去人間，好好補回來。”安客君笑彎了眼。
蘇臨舟點點頭：“嗯。”
“蒼嵘，你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兩人并肩而走，安客君偏頭問道。
蘇臨舟牽牽嘴角，“萬年前吧。”
安客君雙眼微睜，“你記起來了？”
“沒有，但我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蘇臨舟捏了捏他的手心，“五百年前在無妄海時早有猜測，只是因為渡玄更加确定。”
“哦——那前世呢？你還捅了我一劍。”安客君勾起嘴角，眼裏揶揄。
蘇臨舟笑容微斂，面露自責，“我那時……道心動搖，有些害怕，所以……對不起，我……”
“我沒怪你，”安客君打斷他，難得見到蘇臨舟自責，但他有些心疼，“都過去了，好在兜兜轉轉，我們還是在一起了。”
蘇臨舟怔然，旋即笑了笑，“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