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挑戰左使
挑戰左使
“你是練氣三層?”
“是。”
“既然你是銀城本地人士, 為什麽要抛家舍業來到朝歌?”
在陶大成的詢問聲中,年約三十的高大女子苦笑,“養家艱難, 只是想來朝歌找份活計, 順便提升修為。”
陶大成又問:“提升修為做什麽?”
高大女子繼續道:“自然是為了更方便找活幹。”
這也是絕大多數修行者的想法。就像是一個貧農的盼頭是成為富農而不是成為皇帝, 絕大多數凡人的盼頭也是過更好的日子, 而不是成為呼風喚雨的仙師修士。
同樣是修行者,修為越高, 力氣越大, 能力越強, 自然也能進入更賺錢的行當。哪怕是入朝為官, 你跟你的對手學問差不多,對方的修為比你高一層, 就能理所當然地升官。
在與女子問答的同時,陶大成手下的筆陸陸續續一直在寫着什麽, 他的桌子上有一塊擋板, 女子坐在擋板前根本看不清擋板後的陶大成在寫什麽, 更不會知道剛剛她的所有回答, 都被記錄在一件神奇的法器上。
片刻後, 陶大成問她叫什麽名字,年紀幾何,家裏還有多少人。
高大女子三天前落選過一次,此時聽了這話眼睛一亮,明白這是入選了的意思,略有些興奮道:“我叫許成美, 三十一了。家裏還有一雙父母。”
陶大成又問,“如今暫沒別的活計, 只有工地砌城牆的活兒,願不願做?”
許成美猶豫片刻,很快點頭。要是在以前,她的确看不上工地的活計,又苦又累工錢還少,但朝歌不一樣,雖然工錢跟外面差不多,但只要過了朝歌城門的這條線,就能享用靈脈的靈氣,哪怕是倒貼錢換靈氣,也是值得的。
***
朝歌內谷,小宅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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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一次的會議又開始了。
與之前不同,這一次會議桌上多了兩個位置,給了鐵笛鋼琴這對姐妹,而且她們來得比大家都早,似乎是東家親自通知的。
裘平安一進來看見坐在那兒的兩姐妹,只覺得嘴裏冒出的泡更疼了。他回身給了郭千山一個眼神,郭千山卻只搖搖頭,照舊在自己往日的位置上坐下。
大家都落座後,遲一懸才從裏面出來,接着就是大家的一周工作彙報。按馬弘宣的說法,這叫述職。
先開口的自然是朝歌如今的大總管裘平安了,他照例說了這一周朝歌的錢財收支,語氣略有點興奮地表示比前兩周節省了一成開支。
主要是朝歌有了靈脈調和,氣溫降低,不像之前那麽炎熱,也就不必再購買生水符與寒冰符。
而之所以只節省了一成,是因為裘平安分出一部分錢用來購買糧種、菜種以及豬崽、羊崽。
尋常菜蔬兩個月就能成熟收割,久一點的也就三四個月,但朝歌有一條好靈脈,在靈氣催動下,快的話十天左右就能收割一波。豬崽和羊崽也是,能比外邊提前一半時間出欄,按這麽算的話,将來朝歌也許就能實現自給自足了。
遲一懸明白裘平安的激動,畢竟牲畜養殖場和田地開荒的時候,游戲給了他兩千點數呢。他沖着裘平安含笑點頭,裘平安這才心滿意足地坐下。
述職的順序并不固定,在裘平安坐下後,任如碧就站起身,向大家彙報了一個好消息。
“幾日前靈田裏播下的種子都發芽了!”
聞言,衆人臉上都不禁露出了笑容,尤其是郭千山、馬弘宣、萬天佑等十人,他們是一開始就跟着東家的,當初朝歌要啥沒啥,連糧食都緊缺,曾經商隊送來一小袋靈食,他們都要嚴格稱算斤兩,盤算能給東家煮多少頓米粥,饒是那麽斤斤計較,那袋靈食還是很快就吃光了。
現在自家有了靈脈,又有東家給出的靈食種子,他們無比期待收糧的那天。
到時候再弄一些靈獸肉,給東家整治一桌像樣的席面!
馬弘宣等人心中頗為默契地浮現出同一個念頭。
等任如碧陳述完工作後,郭千山站了起來,他道:“豢養的玄甲蟲還沒有産卵跡象,但它們褪下的殼投入煉器坊後所出的甲片與原來的沒有差別,仍可以為煉器坊提供材料。”說完他朝着遲一懸一拱手,請求帶一支二十人的隊伍離開朝歌前往百裏外的河川。
他道:“屬下最近翻閱風物志,發現那兒有一種名為青紋龜的妖物,也可作為護甲材料。”
遲一懸有點顧慮大量捕捉會破壞生态平衡,剛微微皺眉,就聽郭千山道:“這兩個月是青紋龜的産卵季,屬下打算弄一批卵回來飼養。”
遲一懸眉頭舒展,颔首道:“可以。”想了想又道:“在外面過夜不容易,你們出門前多帶些護甲和丹藥。有什麽難處只管找裘平安批。”
郭千山微微振奮,“是。”
郭千山坐下後,又有另一人站起來……
鐵笛與鋼琴兩姐妹在旁看得嘆為觀止,她們是頭一回參加小宅的會議,原本只以為是遲前輩的手下在那兒商議如何治理朝歌,而遲前輩只負責聽和看,她們甚至想過遲前輩要專注修行,也許壓根不會在意這些庶務。
沒想到遲前輩不僅在意,還十分關心。他會認真傾聽每一個下屬的敘述,哪怕內容十分無聊,他會鼓勵乃至褒獎下屬做出的成績,哪怕只是一點點進步……
而這樣的氛圍中,也讓鐵笛兩姐妹感受到,無論是遲前輩,還是這些同僚,都是真心關心朝歌的未來,乃至真心關心朝t歌治下的蝼蟻小民。
姐妹兩從未見過這樣的修士,一時竟都有些怔愣。她們是在仙洲長大的,也自小就見識過修士的殘酷。
或許并不能稱之為殘酷,只是修士并不将凡人當作同類罷了。
就像凡人不把牲畜當作同類,于是津津有味地食用牲畜血肉,誰能因一個人食用豬肉,就責怪他冷血殘酷呢?
可牲畜不會說人話,不會變成人,更不會長着人的相貌,而修士本是從凡人而來,怎麽修士就能将凡人視若蝼蟻呢?莫非他們的心和凡人的心不是一個顏色?
這樣的認知曾經叫兩姐妹迷茫痛苦,如同陷入令人窒息的水澤之中,直到此時此刻置身于小宅內,兩人才像是終于從淹沒她們的水澤中站了起來,得以大口大口地喘息。
起先她們以為遲前輩寬厚,是因為有一條讨了他歡心的靈脈,後來她們以為遲前輩寬厚,是因為把朝歌當作一個好玩的物件;
可現在看着坐在上首的遲前輩,她們忽然明白過去的想法都錯了,遲前輩之所以如此寬仁地對待那麽多與他非親非故的凡人,是因為他把自己當作了跟凡人平等的人。
人心易變,多少好人身居高位後就漸漸變了心性,多少卑賤之人上位後翻臉無情殘害當初共患難的同伴?
不提修士,就算是凡人一朝得了些勢,也大多會判若兩人,而遲前輩已經是金丹真人,卻仍能謙遜克己,品性該是何等超脫。
也許只有這樣的修士,才能與傳說中的仙神相當吧!
姐妹倆對視一眼,都從對方彼此眼中看見了相同的意思。
她們原本只當朝歌是暫時的栖身之所,可是在今天這場集議後,心中不知不覺就對朝歌有了些歸屬感。
小宅每七天一次的集議通常在一個時辰內結束,今天的集議結束之前,遲一懸道:“ 我這幾日會再去一趟仙洲,歸期不定,你們有什麽想要的,都與我說,如果有機會,我會順便帶回來。”
大廳內靜了一剎,片刻後任如碧開口道:“東家,我聽說仙洲有一種棉花,名曰照月棉,織出來的布看似平常,卻能吸收月華幫助修行,靈田中恰好空了一塊,我想正适合栽種。”
命器及時出聲提醒,【照月棉植株昂貴,建議購買種子。】
遲一懸對照月棉沒什麽了解,但既然命器這麽提醒,那種子肯定花費不了多少靈石,再加上天衣坊要開張,只雪蠶吐出的絲顯然不夠,種些棉花多點花樣也是好的,于是颔首同意。
他見其他人沒有要說的,于是一擺手,“好了,都回去做事吧!”
衆人于是行禮告退。
大家出了門,郭千山忽然聽見身後傳來陌生的呼喚聲,他和身邊人一回頭,就見鐵笛兩姐妹笑盈盈地走上前,“郭兄弟,聽說你是朝歌軒轅衛的左使大人,想必實力非凡,不知我們姐妹有沒有榮幸和你過幾招?”
郭千山有些愕然,裘平安臉色很不好看,覺得這兩人是存心挑釁,他用力朝郭千山使眼色,沒想到郭千山半點沒看見,還應下了那對姐妹的邀約,他當下急得要死,連忙捅了捅馬弘宣和樊蕙蘭,低聲道:“你們就這麽看着啊?”
樊蕙蘭一愣,“不然呢?”
馬弘宣疑惑地看着他。
萬天佑倒是感同身受,畢竟他身為軒轅衛右使,最近自己手下新兵撐不住場子,要靠這對姐妹看守新城門,他很沒面子,同時還覺得兩姐妹搶了他的風頭。他發出陰暗猜測,“沒準她們是想搶軒轅左使的位置……不對,她們有兩個人……”
萬天佑危機感頓生,“完了,她們一定想要把左右使的位置都搶走!”
他雙手分別扯住馬弘宣和樊蕙蘭,同時伸出一腳把一臉迷茫的盧文星也給勾過來,低聲道:“我們可是一家人,你們都得幫我和郭大哥!絕不能讓那兩姐妹贏!”
馬弘宣覺得他們想太多,“只是切磋幾招,沒什麽的。”
裘平安擔心得額頭冒汗,“她們可都是練氣六層,萬一她們贏了郭兄弟,說郭兄弟德不配位,想要自己做軒轅衛左使怎麽辦?”
樊蕙蘭眉眼冷了下來,“她們初來乍到,敢這麽嚣張?”
馬弘宣還是覺得他們想多了,“軒轅衛的活兒又累又多,天天出去風吹日曬的,如果她們想搶,為什麽不搶裘平安的位置。”
萬天佑脫口而出,“裘平安那不就是老媽子的活兒麽,不但累還操心,她們又不傻。”
裘平安聞言一下黑了臉。
馬弘宣幫他打了萬天佑兩下,一開始的想法也不由被他們帶偏了,但是片刻後,他又搖搖頭,“不至于,軒轅衛的左右使可是東家親口定下的。”
“那萬一就是東家同意她們挑戰的呢?”
這冷不丁插進來的話讓面對面圍成一個圈的幾人都沉默了。
馬弘宣梗了一下,才道:“文星,你不要說這麽可怕的話。”
萬天佑很惱怒,“你是掃把星,不是烏鴉嘴,不要亂說!”
任如碧默默把盧文星的嘴給捂住了。
“若是如此,我自願退位。”郭千山不知何時走到了他們身邊,插進來這麽一句話。
大家都看向他,裘平安急得都要轉圈了,“現在要擔心的可不止這個,那對姐妹可是帶來了不少人,裏面練氣三層的就好多個,等她們搶了郭兄弟和萬兄弟的位置,接下來肯定就要給她們的姐妹兄弟安插位置了,咱們所有人都要完蛋!”
樊蕙蘭看他急,反而冷靜下來,拍拍他道,“平安哥,你不要杞人憂天,也許就像馬兄弟說的那樣,只是尋常切磋呢?”
任如碧也道:“東家是什麽人?若真要讓那對姐妹替了郭大哥和萬兄弟的位置,何必繞這麽一個圈子?我看樊姐說的對。”
相比起這些人的憂慮,郭千山倒是不以為意,“那對姐妹修為比我高,原本就該坐這個位置。你們難道忘了,我們如今有的一切都是東家給的。”
是啊,他們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東家給的。沒有東家,他們早就成了一抔黃土,如今有了實力更強的人出現,他們本該扶持她們共同為東家分憂,現在卻在這裏擔心她們更得東家喜愛,擔心她們搶去自己的位置……難道将來有了更賢能的人出現,他們還要為了自己的地位壓着不讓人出頭麽?
一時間,有人羞愧,有人深思……這片地方再次陷入了安靜。
裘平安剛才是最着急的那個,此刻更是羞慚得恨不得鑽進地洞裏去。
幾人又說了會兒話,收拾好了心情,才慢慢騰騰地去了校場。
他們到地方時,那對姐妹和郭千山已經擺好架勢了。
附近圍了一圈人,倒不是看熱鬧谷中住民,畢竟他們都忙着砌城牆,誰也沒功夫跑來校場。
圍在那兒的是軒轅衛的新兵,他們原本正在校場上訓練,聽說左使要和鐵笛姐妹倆比試,紛紛按捺不住地停下來觀看。
見到裘平安等人過來,還先後沖他們打招呼。
這批新兵都是從最開始進入朝歌的那一千人中選出來的,那時候朝歌什麽事情都是裘平安等人親歷親為,有許多人受過他們照顧,對他們當然格外親近。
裘平安等人卻笑不出來,面色隐隐有些凝重。
鐵笛率先上場,在用石板鋪得整整齊齊的校場上,她掏出一把笛子吹奏起來,笛聲清越,卻含着肅殺之氣,靈氣藏在笛音之中,像一支飛箭朝郭千山射去,郭千山面色不變,掏出斬鬼刀橫掃而出,刀鋒凜冽,仿佛連風都要被他這一刀斬斷。
而在一刀切斷鐵笛的進攻後,郭千山擡腳一邁,身影若離弦之箭朝着鐵笛射去。
新兵們一開始只是看熱鬧,後面卻是越看越入迷,越看越心驚,他們一直都覺得左使厲害,但沒想到他這麽厲害。
鐵笛也有些心驚,雖然郭千山修為比她低兩層,但真打起來,她卻有些難以應付。
鐵笛于是不再留手,使出全力與他周旋起來。
而不遠處的小宅當中,遲一懸也在關注這場比試。
關于裘平安等人的擔憂,他是不知道的,畢竟他沒工夫去關注這些員工私底下在想什麽說什麽。但比試開始t的時候,命器提醒他有真人格鬥賽看,他迫不及待就點進去了。
遲一懸的實戰經驗不算豐富,但到底境界在那裏,還是很輕易就看出了兩人之間的深淺。
看了片刻他點評道:“郭千山實戰經驗更多,他的斬鬼刀品質更好,而且他還使出了全力,鐵笛修為更高,實戰弱些,命器看起來也不像是主殺伐的,這場比試誰勝誰負不好說。”
自從真正踏入修行後,遲一懸就明白小說中那種越級打敗強者的橋段純屬扯淡。
他只是晉升築基而已,就自動領悟到了許多從前根本沒有接觸到的東西,可以想見金丹、元嬰之後的修士們擁有的技能得有豐富,這種情況下,高境界修士注定能預判低境界修士的能力,會輸才奇怪。
但鐵笛和郭千山同為練氣期,兩人的差距并沒有跨越一個境界,這種勝負就不好說了。
遲一懸一開始也以為那把笛子是鐵笛的命器,但看着看着,他覺察出了異樣,不禁揚眉,“果然有所防範啊,那把笛子是僞裝後的産物,鐵笛真正的命器不知是什麽東西。”
他倒了杯茶慢慢看,很快又看出些別的門道。鐵笛名義上是跟郭千山在比試,實際是借着比試的名頭,在指點郭千山,指點的當然不是實戰經驗,而是對靈力的運用。
郭千山本人身在比試當中,感受自然更深些,很快,他眉眼間的淩冽少了些,眼中戰意倒是越來越濃,最後竟是臨場突破了。
當靈氣震蕩開的漩渦出現在校場中心時,圍觀的人紛紛發出歡呼聲。
郭千山晉入練氣五層了!而他晉入練氣四層到現在也不到兩個月,兩個月內晉升一層!在此之前,沒人敢想這種好事!這可是練氣中階了啊!
馬弘宣等人驚訝過後,不由自主地替他高興,一人激動地上前抱了他一下,軒轅衛的新兵們還以為這是什麽儀式,也跟着搶上去抱,抱着抱着還有人大聲喊,“借一下借一下,讓我也蹭點突破的運道!”
此時他們半點不怕這位平時冷酷的左使大人了,把他圍了個水洩不通,郭千山還沒來得及感受晉升的喜悅,就被人潮給淹沒了。
等他出來時,臉色看起來比晉升前更臭了。
鐵笛兩姐妹上前賀喜,馬弘宣拱手向她們行了一禮,“多謝你們點撥郭兄弟,這一次我們也受益良多。”
馬弘宣面上還有點愧色,是他們之前小人之心了。
鐵笛姐妹對視一眼,說道:“既然這樣,我們夠不夠格擔任軒轅衛教頭一職呢?”
馬弘宣微微一愣,裘平安等人也是呆愣了一下,片刻後,衆人回過神,接着便是一陣大喜,親親熱熱地将兩姐妹圍在中間,請她們一同去吃飯慶祝。
樊蕙蘭和任如碧因為同是女子,還湊過去摟住她們,跟她們說些笑話逗這對年輕姐妹開心,既是感激,也是為之前那點小心思賠罪。
遲一懸可不知道這些人之前的矛盾,他看見的只有員工們和和氣氣親如一家的畫面,不禁感慨,“我的朝歌果然是個風水寶地啊,大家相處得真是好啊!”
命器:……
遲一懸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家當,準備準備,就要用傳送門去仙洲了,“這一趟去找找看有沒有商機,順便買些照月棉的種子,再看看有沒有什麽可以帶到朝歌喂養的靈獸……唔,等我回來,那對兄弟應該把下水道裏的東西掏出來了吧!”
遲一懸計劃了一通,倍覺滿意,但又擔心自己還漏點什麽,問命器有沒有補充的。
命器安靜片刻,溫和道:【我有一個預言,您這次一定也會不小心買下許多靈食點心。】
遲一懸:……
他面無表情,“你的預言不準。”
命器:???
遲一懸猖狂大笑:“這次我是特意去買靈食點心的!哈哈沒想到吧!”
命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