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帝王畫的籠

帝王畫的籠

剛下過小雨,地面彙集了一灘又一灘的小水窪,十幾匹馬飛駛而過,濺起半米來高的小水滴。

有的人家開了道門縫,如同看熱鬧的魚兒一般,探出頭看着外面的騎兵。

太陽漸斜,涼風伴着日落的餘晖,散在那些高大威猛的官兵身上,無端地讓人望而生畏。

聽說有人冒充先皇行刺,傷了皇上之後就逃了,禁衛軍搜查三日無果,如今京城百姓人人自危,生怕那個刺客從哪裏冒出來。

“爹爹,晚晚害怕。”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縮在男人的身後,滴溜溜的大眼睛膽怯地看着那些官兵。

“走走走!快進屋!”

在他們家不遠處,那些官兵停下來,又迅速将院子包圍。

袁兆帶人直接闖進去,一句朝廷辦事堵住仆人的嘴。

“大人,他們在那個房間!”

袁兆握緊腰間的刀,站在白秋房間門口,聲音平淡:“白大人,袁某奉命查案,還請行個方便。”

房間裏安安靜靜的,沒有一絲一毫的聲音。

袁兆擡腳踹開門,“事情緊急,袁某并非故意為之。”

可進去房間之後,才發現房間裏一個人都沒有,被子也疊得整整齊齊的。

“搜!”

袁兆轉身,很快就有人抓住院子裏的仆人,厲聲問:“白大人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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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嬸沒反應過來,“不是在房間裏嗎?剛主家還要我送糕點裏!”

兩個帶刀官兵一左一右地盯着李嬸:“沒出來?”

李嬸老實本分一輩子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面,吓得腿都軟了,“沒,草民沒有看到主家出來!大人,不關我的事呀!我就是一個雜事婆子,平時就是打掃打掃院子,真的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兒啊!”

李嬸說着說着就哭出來,“大人,你可要相信草民,草民哪敢做什麽惡事?”

袁兆上前一步,“你可知欺瞞朝廷命官是什麽罪?”

李嬸撲通一聲就給跪下了,一個勁地叫冤枉。

“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地都說出來!”

“那位主子,平常都不在家,有時候倏地就出現在房間裏,讓我給準備吃的,就跟鬼一樣,大人,主家會不會就是那個刺客啊?今天早晨他就是突然出現的,可把我吓了一跳。”

“那你見到什麽?聽到什麽?聞到什麽了?”

“血,對,有血腥!我給他準備洗澡水的時候,聞到房間裏有很濃重的血腥味,還看到一個陌生男人,主家還給他擦身體,親密的不得了!肯定有什麽見不得人的關系,大人我跟你說啊,這種事我見多了,村口李家的兒子就喜歡……”

眼見着這個人越說越起勁,越扯越離譜,袁兆黑着臉返回房間,下令:“都進來,這房間有暗道!給我好好搜!”

……

院子屋頂構造特殊,原本在胡梁與屋頂的夾縫處會形成一個三角形框架,這個院子建造的卻極為古怪,竟是平整的,如同現代的平房一般。

江野此時就無比憋屈地縮在這處狹小的空間裏,聽着下方的動靜。

白秋則急得滿頭大汗,不停地比劃着手勢,江野看不懂。

方才江野他們剛把物證藏好,禁衛軍就直接沖進來,壓根沒給他們準備的時間,倉皇之下,白秋帶他躲進這裏。

他看了一會兒白秋的手勢,有些無語,這家夥之前在他腦海裏說話的本領呢?該不會忘了吧?

“給我查仔細點!任何蛛絲馬跡都不得放過!”

白秋見江野不理他,就貓着腰悄悄朝江野爬去,每一步都萬分謹慎,因為他知道,如今他與江野算是徹底綁在一起。

夜帝不會放過江野,也不會放過他。

他小心翼翼地湊在江野耳邊,見江野并沒有露出厭惡的表情後,這才悄悄道:

“這裏不安全,一會兒我下去引開他們,你自己見機行事。”

江野面色不變,看了白秋一眼,淡淡地道:“你的目的。”

白秋瞬間就慌了,垂下頭不敢看江野,沉默了好一會兒,有些無措地擡頭:“你出去後,能不能……別殺我?”

江野反問:“你覺得呢?”

白秋牙齒繃得很緊,氣得顫抖,死死地瞪着江野,“別忘了,你奶奶還在我手裏!”

江野目光掠過白秋,又失神地看着面前的木頭,下方搜查的動靜盡入他耳。

這處算不得多隐蔽,費些心思肯定能找到,到時候他……

突然,下方傳來一陣驚呼,“大人,找到了!”

江野的心瞬間揪緊。

“這裏有暗道!”

下方一陣急促的鐵甲碰撞的聲音,木地板也被踩得咚咚響。

暗道口的擋板被撬開,洞口暴露在衆目睽睽之下,泥土潮氣中夾雜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隐約還能看到底部有白色的布。

一個官兵率先進去,打探了一周,确認安全後,才撿起地上的布,白布上染血,看着像是才換下來的。

布扔上去後沒一會兒就又下來三個人,拿着火把,漆黑的暗道很快就被映得亮堂堂。

暗道不長,他們三人很快就到盡頭,盡頭是一座荒廢的院子,他們又順着地面上的腳印,找到了另一個暗道……

……

下方安安靜靜的,白秋貼着縫隙往下看,并沒有看到人。

等了約莫一個時辰,愣是一丁點的動靜都聽不到,想來人應該都進暗道了。

白秋準備下去,被江野攔住:“再等等。”

天已經很黑了,伸手不見五指,外面打更的聲音隐隐約約,聽得不太清楚。

又等了不知多久,确定外面安全後,江野這才謹慎地放下繩索,慢慢地下去。

白秋緊跟其後,“都怪你,我現在又餓又困。”

江野道:“你大可以現在離開,我……”

房間燈光驟亮,有些刺目,江野頭皮發麻,看着周圍一圈如同鬼魅般的官兵。

“把他們抓起來!”

白秋撲通一聲從繩索上掉下來,還未來得及起身就被人按住。

“白大人,好久不見啊!”袁兆蹲在白秋面前,“啧!可惜了!”

白秋目光下意識地望向江野,火光映紅了江野的臉,明明暗暗,看得不甚真切。

這次逃不掉了……江野怕是恨不得弄死他吧?

袁兆察覺到白秋深情的目光,冷下臉起身,道:“把他們押走!關進大牢,聽從皇上處置!”

他真的想不明白,這位刑部尚書向來清冷孤傲,怎麽會這般糊塗?摻和進這件事裏,是那麽好脫身的?

很突兀的,他腦海裏突然就冒出來屬下禀報的事情,那些古怪的念頭逐漸強烈——白大人好男風。

很快他又否定了這個離奇又荒謬的想法,京城俊秀的适齡男子不在少數,白秋也不至于饑不擇食地選擇一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頭。

袁兆想不通。

皇宮裏的夜帝更想不通。

禦書房氛圍古怪。

嚴一武二伏在地面上,冷汗直冒,李德全也跪在一邊,顯然方才發生了什麽大事。

夜帝沉默許久,可能是太震驚以至于整個人都有些微微顫抖,“你們說,讓寡人成全你們大人?”

“我家大人對皇上忠心耿耿,如今年近三十還尚未娶妻,如果……如果皇上能成全他們……”武二心直口快,完全不計後果。

“你的意思是,白秋看管不力,非但無錯反而有功了?”

夜帝輕飄飄的話,卻吓得嚴一臉上蒼白。

嚴一顫巍巍地道:“可以給我家大人為妾,如此既是折辱,又是懲罰。”

夜帝輕笑出聲,表情卻依舊淡淡的,手微擡,就有人進來将嚴一武二拖出去。

夜深了,李德全小心地扶着夜帝進入寝殿。

偌大的寝宮,燭光搖曳,層疊的紗幔被風撫動,夜帝孤單地坐在床上。

他收到了袁兆的消息,可怎麽處置呢?

他自小就恨極了這個蠻橫的暴君,說實話,方才白秋那兩個小侍衛的話他是一句也不信的,可袁兆的話讓他如何不信?

多麽荒謬,他那無惡不作的父王,竟然也會喜歡一個人?

夜帝起身披着衣服,在李德全的陪同下,匆忙去了大牢。

他不信,除非他親眼所見。

後半夜,突然就下起了暴雨,電閃雷鳴,李德全撐着傘,幾乎快跟不上夜帝的腳步。

“哎喲!皇上呀!您慢着些!可別摔倒喽!等等老奴……”

夜帝衣服淋濕,雨水不停地往下淌,這可把袁兆吓得大驚失色,然而剛想說話卻被夜帝制止。

“切莫聲張,寡人只是來看看。”

一路悄無聲息,獄卒口口相傳,不敢發出絲毫聲響,生怕驚擾了皇上。

最裏面的牢房裏,兩個人如同苦命鴛鴦似的,相依而偎。

白秋縮在江野懷裏,緊緊地摟着江野的腰。

白秋此時所有的心思都在江野身上,自然沒有留意到有人偷看。

江野傷還沒好,如今又感染風寒,一個勁的說冷,他旁的倒不擔心,就是怕江野不小心死了,然後趁機離開收拾他。

“小景……”

白秋一愣,叫他幹嘛?難不成是在夢裏揍他?

白秋想到這裏就郁悶了,憤憤不平地看着江野。

人類可真善變!之前黏着他的時候用盡手段,連臉都不要了,現在讨厭了膩了就有多遠離多遠,還動不動就欺負他……

要不是為了蹭氣息,誰稀罕靠近他!

雷聲越來越大,震耳欲聾,連牢房都跟着顫動,大有摧毀這個牢房的架勢。

白秋反應過來後,臉色頓時變得煞白,他猛的坐起身,揪住江野的衣領:

“你到底做了什麽!”

“別裝死!快說!”

白秋的意識在越發厲害的雷聲中逐漸潰散……

一個太監匆匆進入牢房,手持明黃色的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昭曰,刑部侍郎白秋為朕分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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