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過往
第064章 過往
虞聽不自覺的心軟, 答應她說好,又想到什麽,低頭問她, “伶姐姐最近有去看醫生嗎?”
冉伶一時不知道她問的是什麽,輕輕地“嗯”了一聲, 尾調上揚,是疑問的意思。
這樣的可愛的聲音更加催動了虞聽心裏的念想,她繼續說:“伶姐姐最近還有去看心理醫生麽?”
冉伶一怔, 悶在她懷裏搖了搖頭。
虞聽沒再說下去。
冉伶已經察覺到了她的異樣,起身看着她, 眼神疑惑, 還帶有一些忐忑不安。
【聽聽為什麽這麽問?】冉伶打了個手語, 虞聽基本看懂了。
她是想問她還打不打算繼續治療嗓子。當然,這并非嫌棄她的意思,只是覺得很可惜。伶姐姐的聲音很好聽,她自己一定也想像個正常人一樣開口說話。
但這麽多年都過去了,這種事情也不能着急,冉伶太敏[gǎn]了, 虞聽怕她會多想,會誤會, 便不再繼續說。
虞聽說:“沒什麽,随便問問。”
冉伶趴回她懷裏,垂下了眼。
*
時間不知不覺進入九月。
九月初, 雲城的天氣仍然是燥熱的,太陽光更毒辣, 散發着夏日的餘晖。比真正的夏日還要難熬一些,困住了想要出門的人。但冉伶很喜歡這段時日, 熱一點沒關系,難熬一些也沒關系,就像她喜歡虞聽一樣。
馬上就是聽聽的生日了。
Advertisement
從前在異國他鄉,每到這個時候她都會被一股期待又惆悵的情緒所包裹。她會期待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聽聽又長大了一歲,變得更加美好更加優秀,又惆悵自己什麽也看不到,無法見證。
最遺憾的莫過于她錯過了聽聽十八年的成長。
她還記得自己小時候給聽聽過的最後一次生日,那年聽聽九歲,她十二。這麽多年過去了,風吹雨打,記憶難免磨碎,冉伶依舊清晰記得那天,現在回想,覺得可愛又好笑。
她還記得,那天聽聽又惹她生氣了,她真的好過分。
十八年前夏末——
作為虞家的獨生女,虞聽受盡了虞家所有人的寵愛,父母為她在自家旗下的酒店大擺宴席,漂亮的小主角戴着皇冠穿着公主裙,被大人和小朋友們都捧在手心裏。
她玩得很盡興,被所有人圍着轉。收祝福、收禮物……她還喝了一點果酒,但酒量不好,幾口就醉醺醺的。冉伶也圍着她轉,手裏幫她拿着她沒有吃完寄存的蛋糕,被她牽着手跟在她身邊,等她想要吃了時不時就給她喂兩口、幫她擦擦汗。原本一切都很和諧,冉伶也很開心,她很會照顧妹妹。
一直到有個比她大五歲的表姐從國外趕來給她送禮物,大人起哄讓虞聽親她一口,本來都只是玩笑話,冉伶知道聽聽不會亂親別人,她教過她,用抱抱表示感謝就好了,那時的聽聽是很聽她的話的。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對于禮物她實在太喜歡了,或者是她喝酒喝醉了忘記了冉伶的叮囑,竟真的抱着人家的脖子,湊上去親了一口人家的臉頰。
當時冉伶就站在她身旁,手裏還拿着正要喂給她的蛋糕,看到這樣一幕心情頓時下沉。不喜歡,也不能接受。
原本這份不開心是可以藏在心裏的,冉伶甚至可以做出沒有任何異樣的樣子,只是垂下了眸子,自己陷入了陰暗裏。
可那小混蛋卻不知道怎麽想的,親完了表姐又忽然屁颠屁颠地跑到了她面前,伸手抱住她,踮起腳尖——本來只是想親臉頰,冉伶受驚一動,她就陰差陽錯地親到了嘴角。
“哎喲,你這是做什麽呀?伶姐姐也要親呀?這孩子,真讨人喜歡。”旁邊的大人完全不當回事兒,笑得樂呵呵。
冉伶愣住,愣愣地看着沒心沒肺朝着自己笑嘻嘻的虞聽,臉刷地一下紅透了。
她無地自容地從熱鬧的生日派對上逃走,一個人躲在院子裏緩神,她的大腦一直在重複:她被聽聽親了。
聽聽剛親完別人就來親她,還親到了她的嘴唇,聽聽親完別人甚至沒有擦嘴......聽聽奪走了她初吻……
她怎麽可以這樣?那是十二歲的冉伶第一次差點兒被虞聽給氣哭。
她當時真的生氣極了,甚至閃過了再也不要理會虞聽的念頭,任由虞聽去她家裏敲門找她,她也不從房間出來見人。雖然這樣的冷落她只沒出息的堅持了一回,虞聽失望回家再來的第二天她就忍不住松懈了,假裝自己原本就在客廳裏坐着,沒有特意等她來找。
讓聽聽得以坐在她身旁,拉着她的袖子跟她撒嬌。
當時聽聽興致沖沖地給她帶了冰淇淋,立馬就被宋姨給拿走,她被宋姨教訓說不能給伶姐姐吃冰的。她看起來有點兒蔫蔫的,很是失落的樣子。冉伶沒控制住,理了她一下。
九歲的虞聽脖子上已經不挂小黑板了,她自己說顯得很幼稚,于是冉伶給了她一本記事本,專屬于她們倆的,專門用來溝通。
【以後不可以随便親別人】冉伶在記事本上寫。
“表姐也是別人嗎?”
冉伶沒跟她解釋表姐是不是別人,只說:【抱抱表姐就好了】
虞聽思考了一會兒,很誠摯地跟她道歉:“對不起,我不該親你,我應該抱抱你就好了,冒犯到你了,對不起。”
原來她以為冉伶生氣的點是也介意她親自己,為自己的冒犯感到抱歉,同時又看起來很失落。她覺得自己跟伶姐姐關系很好,她們平時也沒少互相親過臉頰,為什麽忽然不能親了?
冉伶察覺到她是在失落這個,立馬哄說:【沒有不讓你親姐姐】
她繼續告訴她:【親吻是很親密的,只能給一個人,親姐姐和親別人,你只能選一個】
能感覺到冉伶表達中的唯一性,只是當時還不知道“占有欲”這個詞。
聽聽莫名地冒出來一句:“是談戀愛嗎?親了就要結婚。”
冉伶沒想到她會這麽問,眼神顫了顫,問:【那你以後想跟姐姐結婚嗎?】
聽聽沉吟了一會,冉伶并不知道她此時在思考些什麽,或許她真的在想自己想不想和伶姐姐結婚,又或許只是在思考該不該用這種手段把伶姐姐給哄好。
片刻後,她說:“想。”
冉伶:【真的嗎?姐姐是個啞巴你也要娶嗎?】
聽聽:“沒關系,我會學會很多手語的。我一定能照顧好你,不讓你被別人欺負。”
冉伶輕笑出聲。
虞聽察覺到她松軟,馬上問牽住她的手問:“伶姐姐你原諒我了嗎?”
冉伶摸了摸她的頭,告訴她,聽聽說話算話姐姐才原諒。
當時小虞聽點頭如搗蒜,給她寫了一個到了法定年齡要娶姐姐的保證書,把自己未來都許了出去,就為了哄姐姐一笑。
冉伶是很想一直陪她身邊陪她長大,但天不遂人願,某天暈倒搶救過後,她毫無餘地的被父親送到了國外。
出國前她躺在病床上昏昏沉沉失去了自理的能力,她不記得聽聽有沒有來看過自己,或許有,她隐約記得自己在半夢半醒之際看到了她的身影。但終歸是沒能找她好好道個別,這副孱弱的身體便被送走續命了。
小小年紀出國治病,冉隆放不下國內的生意,鄭沁燕和冉雪也不遠到國外去,冉伶身邊只有宋姨陪伴。其他人這并不重要,她心裏念着只有虞聽,她想着快些回去,情況一有好轉她便迫不及待地詢問大人什麽時候能回國,大人的答案模棱兩可,回國之期一拖再拖。
冉伶很聰明的,漸漸地她也意識到,自己可能要在這裏呆上大半輩子,也可能早早就死在這裏,再也見不到聽聽。
她不想再也見不到虞聽,所以努力治病;她不想聽聽會忘了自己,所以用盡辦法聯系她。
那時互聯網還沒有普及,她記得自己給聽聽創建過一個企鵝號,她給那賬號發了許多消息,可惜那灰白的頭像從未亮過;她給聽聽寫過許多的信,也從未收到回信。她不知道信究竟有沒有送到聽聽手裏。送到了嗎?可惜她并不被聽聽放在心上,所以對方懶得給予回音。這樣的話冉伶會很傷心,她寧願是信沒有送到聽聽手裏,免不了還是傷心。
她跟虞聽徹底的斷聯了。
一年年過去,終日的等待,虞聽年歲漸長,轉眼就到了十幾歲的青春期。冉伶幻想過無數遍青春期她的模樣,定然是意氣風發明媚燦爛的少女,不知道有沒有在學校談戀愛,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喜歡她。
不想,冉伶卻在宋姨口中得知,聽聽父母出車禍雙雙身亡,虞老爺子帶私生子回家,聽聽情性變得叛逆、惡劣難管。她變成了旁人眼裏實打實的壞小孩,不上課、不回家,跟一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三天兩頭跟老爺子吵架,對私生子大打出手。
就連冉隆偶爾來國外看望冉伶,冉伶想問他要虞聽的手機號,父親也是用嫌棄又輕蔑的口吻說,這種人你不必跟她接觸。
在冉隆口中,虞聽也變成了一個玩世不恭還脾氣暴躁心理陰暗的二世祖。
聽說這些,冉伶難以置信又心疼不已,甚至落淚掩面。
從前受盡了寵愛沒經歷過苦難的小孩,父母卻忽然離世,唯剩的爺爺也不能給她全部的愛。冉伶不敢想象聽聽是怎麽熬過來的,她并不覺得聽聽壞,并不覺得她的那些叛逆的、對私生子的惡劣行徑有多過分,對她唯有心疼而已。
所以冉伶很忐忑,也很渴望。
當初的承諾聽聽實現了啊,她們真的結婚了。
冉伶心疼她的過去,渴望自己能治愈她、給她更多溫暖和歸屬感,想讓聽聽也離不開她。
九月七日,僅有幾天便是她的生日了。
生日禮物早就準備好,只是生日當天她還沒有想好該怎麽給她過。
聽聽從前都是怎麽過生日的呢?是跟朋友一起嗎?如果這樣的話冉伶很開心,她從不覺得聽聽的朋友是什麽狐朋狗友,都是陪伴她走過痛苦的好朋友。她們是會到外面去玩兒呢還是在家裏或者酒店舉辦什麽派對?
生日的事虞聽從沒跟她提起過,日子仿若平常一般靜悄悄的度過。
有時想得深了,冉伶又睡不着,不忍打擾身畔安睡的聽聽,便爬下床去抱貓窩裏熟睡的貓。幸好貓貓都很乖,被吵醒也不會發脾氣,任由她抱在懷裏順毛撫摸,給她緩解緊張情緒。
盡管這樣,也阻擋不了生日一天天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