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我不知道

第50章 我不知道

陳平伍遠遠便看見謝其山從音像店出來。

他掐滅手裏的煙, 丢在鞋底一抹,而後站直了身子,邁開步伐迎上去, 卻看見謝其山鐵青的面孔。

陳平伍問了句:“您出來了,那個女人怎麽說?”

謝其山仿佛沒聽到一般,一言不發地往車上去。

陳平伍正在疑惑是什麽情況,滿腹的疑問愣是一個字兒都沒蹦出來。

他跟在謝其山身邊, 感到莫名的壓迫感瞬間籠罩全身。

但那種壓迫感不是謝其山平日身上的淩厲、威嚴, 而是一種夾雜了點兒失意、挫敗的窒息。

謝其山突然頓住了腳步,他回過頭來。

陳平伍猛地對上他的視線。

他聽見謝其山的聲音明顯在發抖。

“當年她生産時, 留下的血液樣本,确定都銷毀完了嗎?”

陳平伍一愣,哪個她。

謝其山擡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陳平伍被突如其來的注視猛然驚醒, 他突然反應過來。

那個“她”指的是梁今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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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名字已經太多年沒從謝其山的嘴裏說出來, 尤其是梁今禾離世後。、

陳平伍繃直了背, 壓低聲音:

“确定,是我親眼看着的。”

他看向謝其山, 更加好奇為什麽謝其山會突然提起這件事。

當初梁今禾生産後,負責接生的醫生、護士, 都是絕對的心腹, 從梁今禾進手術室到孩子滿月, 都保證全在謝其山的眼皮子底下, 一絲差錯都沒有出。

謝其山的神情竟然有一瞬間的恍惚,仿佛正透過眼前的虛空, 凝視着遙不可及的遠方。

陳平伍看向音像店半熄滅的燈光,謝其山剛見過方雪穗, 怎麽就提當年的事兒。

方雪穗跟那事兒有什麽關系,那時她甚至還沒出生吧。

他看見謝其山的面部肌肉松弛下來,嘴角微微下垂,卻沒有一絲表情的波動,就像是被突然抽離了所有的情感與思緒。

一個離奇的念頭突然擊中陳平伍,這個念頭如此突兀,以至于陳平伍的大腦在瞬間仿佛被重錘擊中。

陳平伍的臉唰的一下變成青白交加的顏色。

可是,怎麽會?

謝其山重重地閉了閉眼:“阿伍,你瞧,天底下沒有什麽是能瞞得住,不透風的。”

謝其山身形微微一晃,強撐着最後一絲力氣往前挪動。

他的步伐踉跄,每一步都顯得異常沉重。

當謝其山的手終于觸碰到車門邊緣的那一刻,他的身體再也無法支撐,猛地彎下腰去,弓起的背部如同一張緊繃的弓。

額頭上,大顆大顆的汗滴迅速彙聚,沿着他蒼白的臉頰滾落。

謝其山用一只手緊緊捂住胸口,手指因為用力而泛白,嘴唇緊抿,眉頭緊鎖地往地面栽下去。

他突然感到周圍的聲音仿佛都遠離了他,只剩下自己急促而紊亂的心跳聲在耳邊轟鳴。

陳平伍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他沖了過去。

陳平伍的聲音慌透了:“哥!你怎麽了……”

而後他沖着司機大喊:“傻愣着幹什麽?快叫救護車!”

.

各種醫療設備和監測儀器,發出輕微的嗡鳴聲。

謝其山緩緩地在寧靜的病房中醒來,窗邊似乎有個人,聽見動靜,轉過身來。

隔着一段距離,他隐隐約約覺得那人的眉眼過于熟悉,恍惚朦胧間,他喊了聲:

“禾禾,你回來了。”

那人緩緩地走過來。

謝其山感到四周的景象漸漸清晰起來。

陽光透過半開的窗簾,灑在他蒼白的臉上。

謝梁禮立定在他面前,烏黑的眸子沉靜地望着他,道了句:“您醒了。”

謝其山驟然沉默。

他的目光在謝梁禮身上轉了一圈,閉上了眼。

太像了。

謝梁禮和梁今禾的眼睛簡直一模一樣。

謝其山微微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發現喉嚨幹澀得幾乎發不出聲音。謝梁禮見狀,拿起一旁的水杯,喂他喝了幾口水。

水滑過喉嚨,謝其山終于能夠勉強發出聲音,雖然聲音沙啞而微弱:

“遙遙。”

謝梁禮沉默地把水杯放在一旁。

謝其山苦笑着:“遙遙,你和方雪穗,一起耍了我。”

謝梁禮終于開口,卻叫人聽不出任何情緒:

“她很聰明,我能猜到的事情,她也能猜到。”

謝其山睜開眼:“把你猜到的說出來。”

謝梁禮平靜地敘述,仿佛和他沒有一點關系:

“方雪穗給您講那個故事沒有結束,還有後續。”

謝其山逐漸從恍惚中恢複意識,他的眼神開始聚焦,但随之而來的是一股難以言喻的痛苦在眼底翻湧。

謝梁禮突然勾起唇,不知是在嘲笑什麽:

“後來,他們生下了一個孩子,所以,那個孩子呢,在哪裏?”

謝梁禮當年已經打算和方雪穗結婚,無非是先斬後奏,他并不覺得家裏人能怎麽樣,最多動家法把他打一頓,事後總能慢慢接受。

可是謝其山說什麽都不肯同意。

謝梁禮不明白,他的二伯雖然出身好,可是卻從小進部隊,從沒有過錦衣玉食的富家子弟生活,身上也沒有任何公子哥兒的習性,反而共情能力強,一心撲在扶貧惜弱的事業上。

而且謝氏根本不需要聯姻,只要好好經營,何嘗不能更進一步。

但在婚姻這件事上,謝其山的态度異常堅決。

當年謝梁禮重傷,躺在醫院養好後,第一件事便是要偷偷去澳洲找方雪穗。

他決心已定,甚至已經暗中打點好人,從醫院直奔機場。

走上飛機,空少背後露出的臉卻是一臉陰沉的謝其山。

那架飛機最後沒有起飛,因為天氣原因而被臨時取消。

謝梁禮拉了把椅子,坐下。

他平靜地陳述,仿佛內容和他毫無關系:

“我媽媽只生産過一次,只生下過一個孩子。”

謝其山頹然地移開目光,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他還是聽到了那個他最不願意面對的問題。

謝梁禮的聲音很沉:

“所以,我是不是您的親生孩子?”

病房t裏彌漫着一種異乎尋常的安靜,仿佛連空氣都靜止了流動。

房間內,只有儀器輕微的嗡嗡聲在持續響着。

光線透過半掩的窗簾,灑在潔白的地面上,形成斑駁的光影。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當初梁今禾生産,謝其山在醫院守了一個月,每天都能聞到這樣的味道。

謝梁禮靜靜地等待一個答案。

謝其山動了動嘴唇,最後閉上了眼,他說:

“遙遙,我不知道。”

這是實話,他是真的不知道。

唯一能确定的是,謝梁禮是梁今禾的孩子,但親生父親是誰,他不知道。

過了半晌,謝其山才繼續說:

“她把身體給了我,把心給了另一個人。”

梁今禾在英國求學時,認識了一位比她小三歲的男人。

那時梁今禾已經同謝其林結婚,但婚後生活不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她和謝其林形同陌路,結婚兩年無所出。

梁今禾幹脆飛去英國念書,順便在英國打理梁氏的分公司。

那個男人據說是在學校認識的。

她同謝其林離了婚,礙于謝梁兩家的合作,離婚消息本打算壓後公布。

但是梁氏出現危機,梁今禾很幹脆地抛下那個男人,回了國。

謝其林自然是不肯出手救的,因愛生恨,他恨梁今禾選擇離婚。

梁今禾便把目标瞄準了謝其山。

謝其山一直以為自己的弟媳長相明豔大方,內心溫婉內斂,後來才發現那都是在他面前裝出來的。

她骨子裏本就是個張揚熱烈,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人。

梁今禾同他一次又一次偶遇,他明知道有問題,最終還是不可抑制地上了套,在一個被刻意灌醉的晚上。

他們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謝其山驚覺自己的身心都給了梁今禾的時候,他甚至想不起來最初的苗頭從哪裏發生。

但他已經深陷其中,無法脫身。

他提出要娶梁今禾。

梁今禾卻從來沒想過這件事,短時間內發生了太多事,她和謝其林的離婚婚訊甚至還沒公布,如果這時候又宣布和謝其山結婚,只怕會掀起軒然大波。

更讓謝其山覺得無法接受的是,他發現梁今禾似乎不那麽愛他,她要的只是在謝家的地位,是從中得到的利益,只要有這些,不管是怎麽來的,都行。

他們大吵一架。

梁今禾在英國的舊情人正好回國。

那天晚上,她和那個男人在一起度過。

謝其山甚至不敢問,到底有沒有發生什麽。

後來梁今禾懷孕,他照料她生産,卻始終不敢去做親子鑒定。

相關的人和事,他都打理好了,确保不留下後患。

其實是不是他的孩子已經沒關系了,只要是梁今禾的孩子就行。

謝梁禮努力地調整着自己的呼吸,但聲音卻忍不住顫抖:

“那個男人呢?”

“死了。”

“誰動的手?”

“不知道。”

謝梁禮的雙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我要做親子鑒定。”

謝其山堅決地搖頭:

“不能。”

如果做了親子鑒定,無論結果如何,做鑒定這件事一旦被有心人查出來,謝梁禮的身份就會受到質疑,梁今禾也一定會受到非議。

謝其山道:“我現在還活着,無論如何都能維持住局面,可是遙遙,如果将來我走了,怎麽辦,你坐着的位置有多少人想把你拉下來?更何況,我不願意叫她身後遭受非議。”

他嘆出一口氣:

“你把趙明晴藏起來有什麽用,你總要結婚,為将來可能的隐患提前做好準備。你不能娶方雪穗,她對你沒有任何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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