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第 26 章
“叮叮當當——”的鈴铛和慘叫聲,此起彼伏,宛如魔音繞耳,揮之不去。
喬嶼呼出一口氣,一劍挑開撲上來的一個黑衣人,腳下用力,一踢長柱,如履平地般躍上半空,飛快地運轉內力。
當溫熱的內力從四肢百骸,一起彙入手中的長劍,使得長劍發出嗡聲顫抖時,喬嶼眼中厲光一閃,擡手揮下。
耀眼的白光剎那間從劍尖傾瀉而出,如滾滾的河水,噴湧着覆蓋了整個房屋。
穿耳的吵鬧聲在茫茫的白光中戛然而止。
喬嶼瞄準目标,盤旋倒踢,像兇猛的虎豹,撲向黑衣首領,用力刺出一劍。
“噗——”
利刃刺破皮肉的聲音如期而至,白光悄然散去,黑衣首領挺着高大的身軀,瞪圓了眼睛,直愣愣地望着面前的喬嶼。
鮮血從他胸口噴出,身形随之搖晃,手裏的刀也“咚”砸落到地上。
那頭沖天辮也乘勝追擊,一口氣踹飛幾個還在舉刀砍人的黑衣人,叮當當晃着鈴铛圈落地。
“嗬嗬——”黑衣首領死死地盯着喬嶼,嗓子像被辣椒水灌過一般,緩慢地翕動嘴巴:“你殺了我也沒用了,那個狗官活不了了,我們老大看上的人,從來就沒有失手的時候。”
喬嶼心頭一跳:“什麽意思?”
“哈哈哈哈——”黑衣首領只是仰頭嚣張大笑,不肯再說了。
喬嶼轉頭看了顧啓章等人消失的方向,心裏泛起一陣不安。
不能再拖了,得趕緊找過去。
她這樣想着,伸手要将插在黑衣首領胸口的劍拔下來,卻感覺到他胸腔還在發出一陣得意的振動,不禁擡眼朝他看去,微微笑着拖長了語調:“這麽想死啊?”
黑衣首領輕嗤道:“幹我們這行的,哪個是貪生——”
他的話未說完,猛然變了語調,只見喬嶼唰地拔出劍,眼中冷光一閃,對準他的□□狠狠紮入,又重重抽出。
“呲——”很輕的一聲,還沒有先前刺入胸口的一劍聲音響,黑衣手裏卻像斷了尾巴的耗子,一下竄起,凄厲的嚎叫幾乎要沖破屋頂。
在場所有的男人望着這一幕,不由汗涔涔地下體一涼,一時竟無人敢再看喬嶼一眼。
喬嶼俯下身,扯住地上痛得不停翻滾的黑衣首領,就着他的黑衣擦去劍上的血跡,身影一晃,往地窖的方向沖去。
沖天辮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勾腳晃了晃腳腕上的鈴铛,最終也一躍出了門口,不過卻沒有追着喬嶼的腳步,而是一踩牆壁,上了屋頂,幾個踏步,消失在幽幽的月色。
喬嶼不知道沖天辮已經離開,眼下她最惦念的還是顧啓章的去向。
她取了一節蠟燭,一路順着那條窄小的石板路走下去,等走到石板路盡頭,也跟顧啓章一樣,看見了一間寬闊的密室。
只是此時的密室空空如也,除了無端塌了一面的牆壁,只遺留了一大灘新鮮的血水。
長街外面的晚風徐徐拂面,卷着地上的碎屑,碎屑沙沙地揚起,又緩緩墜地。
喬嶼攥緊手中的劍,心狠狠沉了下去。
……
荒腔走板的小調,一時高亢,一時低啞,在靜夜裏,源源不斷地傳入耳中,越是走近,那音效越發凄厲,仿佛有人拿了一塊木板用長長的指甲,在上面死命抓撓。
蹲在村口輪值的李四,手裏拿着一根野草,陶醉地搖頭晃腦,冷不丁聽到一聲呵斥:“別唱了。”
他驟然閉嘴,仰起頭,就見他家老大居高臨下地看着他,面無表情。
“老大,您回來了。”李四一個激靈,蹦了起來,谄媚地哈腰。
馮立丘不再看他,徑直往裏走:“叫兄弟們出來,把這些人拖進去。”
“是、是。”
李四點着頭,眼睛朝後瞄去,只見那裏停了六輛馬車,每個馬車外頭都坐着一個相熟的兄弟,李四跟他們打過招呼後,匆匆跑進了村寨裏,喊人去了。
這群強盜幹多了這種事,一路揚鞭,污言穢語、粗暴地推着膽敢磨磨蹭蹭的人進了村子裏的一處空房,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雙手雙腳被麻繩捆着,打了死結,嘴上堵着一塊臭氣沖天的髒布,人像貨物一樣,随意地丢棄在空地上。
顧啓章忍着惡臭,蛄蛹着腰肢,搖搖擺擺地翻身坐起。
周圍全是跟他一樣被五花大綁的人,顧啓章粗粗一數,發現這裏足有二百號人。除了他們這波新來的,這裏半數以上都是蓬頭垢面的女人和小孩。年紀最大的女人瞧着不過三十出頭,一個個雖然灰頭土臉,但看身量和五官,也算得上神清骨秀。
最小的孩子是個男娃娃,頂着一頭雞窩亂發,要哭不哭地倚在人堆裏,撅着胖嘟嘟的臉,看上去可憐又可愛。
這些人歪七扭八地靠在一起,見着顧啓章這些新來的,只是擡頭看了一眼,就又麻木地垂下了頭。
顧啓章微微皺眉,之前那個“馮縣令”的話還歷歷在耳,估摸着這群人就是這兩個月來,被強盜從各個村落搜刮篩選,留下來的婦女孩童。
正思忖着,身體忽然被碰了一下。
顧啓章看過去,發現何詠不知道什麽時候挪到了他旁邊。
因為嘴上被堵着,說不出話,他拼命地往一邊擡高下颌,示意顧啓章看一下。
顧啓章要側頭去看的時候,緊閉的大門突然嘭一聲被打開,六個男人提着酒瓶,醉醺醺地走了進來。
他們砸吧着嘴回味着酒香,又互相調侃着一些下流的話,迷蒙的醉眼卻像狼一樣,放出綠光,眼神上上下下掃着滿屋子的女人。
屋子裏原本麻木的女人,此時才有了其他表情。她們臉色大變,紛紛掙紮着翻滾,爬起來,抖着身體,顫巍巍地轉過臉去。
那六個男人發出一聲冷笑,大步沖了進來,伸手扯過女人的頭發,好像挑菜選肉一樣,一個一個淘了過去。
凄厲的哭喊聲、放肆的□□聲一時不絕于耳。
片刻的兵荒馬亂過後,六個男人終于選定了六個女人,無視這些女人的掙紮哭求,狠狠扇了幾巴掌,又将酒瓶砸在她們臉上,讓她們痛叫着停止掙紮後,他們嘻嘻笑着,拖死狗一樣,就要将女人拖走。
這時候,顧啓章再遲鈍也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身體繃緊,手指緊緊地扣進手心裏,微微的刺痛,卻抵不上胸口仿佛要爆炸的悶痛,身為父母官,身為一個男人,眼前這種事,他什麽都不做,簡直妄為人!
這幾個男人畢竟喝了酒,力氣不如平時,他如果能一舉撞過去,也許能把人裝暈。
眼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他死馬當活馬醫治,正要猛地躺倒滾過去,眼前突然一花,耳邊似乎聽到了一陣铮铮的劍鳴。
這是……喬姑娘來了?
顧啓章恍惚地望着眼前運劍,一劍一個刺入男人胸口的背影。
此時,那背影已經收拾完所有的男人,收了劍,扶起倒了一地的女人,轉過身來,露出一張髒髒的圓臉。
她的年歲應該不大,瞧着十四、五歲的模樣,頭上紮着垂挂雙髻,眼睛像兩顆黑葡萄,瞳孔裏點着一抹清透的光,因為臉頰上落了點嬰兒肥,哪怕現在看上去有些生氣,也顯得嬌憨可愛。
原來不是喬姑娘……
顧啓章回神,卻見那少女朝他走來,唰唰兩劍劈開了他手腳上的麻繩。
顧啓章看她一眼,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腳,拿掉嘴裏的臭布,緩了緩呼吸之後,才作揖行李道:“多謝姑娘救命之恩,在下顧啓章,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圓臉少女抹了抹臉上的黑團,笑着學顧啓章的模樣還了一禮:“我姓沈名末,顧大人不必多禮。”
這位沈末姑娘一句話就點出自己的身份,顧啓章張了張嘴,就聽她又天真爛漫地補充道:“我跟喬嶼大師姐一樣,都是玄玉宗的弟子。”
難怪,顧啓章點頭。
“顧大人。”身後忽然傳來熟悉的聲音。
顧啓章望過去,就見葉黎衣站在何詠旁邊,朝顧啓章屈了下膝蓋行禮。
何詠沖他擠眉弄眼,顧啓章這才明白,方才何詠要他看什麽。
“葉姑娘,你怎麽會在這裏?”顧啓章有些意外。
葉黎衣一邊給地上的人松綁,一邊回答他的問題。
原來那日出了揚州城後,她就和喬嶼兵分兩路,她拿了喬嶼的弟子腰牌去了玄玉宗搬救兵。正好沈末當時在宗裏比較得空,快馬加鞭就跟葉黎衣下了山,一路緊趕慢趕,打聽着喬嶼等人的行蹤,摸索着前進。
不想,半路遇到了這夥強盜捉人,她們倆為了直搗賊窩,喬裝打扮一番,入了虎穴。
“辛苦你了。”顧啓章感慨地抱拳。
葉黎衣搖搖頭,張了張口想問他喬嶼在哪,卻被沈末擡手打斷。
“此地不宜久留,”沈末站在門口,探頭望了望外面幾簇燃燒的篝火,“有什麽事,離開後再說。”
這裏綁來的人,強壯有力的男人沒幾個,又大多是餓了幾天,孱弱無力的婦女孩童,她只有一個人,但這個村子裏似乎有百來號強人。
趁夜,不驚動他們還能溜走。
要是驚動了他們,就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