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同室
第21章 同室
蕭桓衍進來時看見的正是少女伏榻看書的模樣。
夏天的衣裳輕薄,随着少女的動作軟軟地貼在身上,勾勒出袅娜有致的身形,衣襟上繡着妍麗的桃花,沿着少女白皙的脖頸蔓延而上,有意無意地吸引着旁人的目光。
不同于剛才被另一個少女冒犯的不悅,蕭桓衍此時反而饒有興致地欣賞起眼前的美景。
因常年習武,蕭桓衍目力極佳,只一眼就看清了少女手上拿的書,忍不住低笑出聲。
他這一笑,差點沒把蘇蘊雪吓得跳起來,瞬間心律都不齊了。
蘇蘊雪手忙腳亂地從榻上爬起來,還不忘将書迅速地放回匣子裏。
她轉身看向來人,見是容王,心中有些詫異,同時也有些不自在,這位容王應該沒看到她看到的什麽書吧?
蘇蘊雪平複心緒,強自鎮定下來給容王行禮:“見過容王殿下。”
蕭桓衍看着眼前女孩子,比之一年前出落得更加美麗,思及此,他才發現自己竟然一直記得她的容貌。
蕭桓衍目光掃過榻上的書匣,似笑非笑道:“欽安伯府的小姐,都這麽……大膽嗎?”
蘇蘊雪聞言臉驀地燒了起來,連帶着覺得身上都有些熱。
女子偷偷看小黃書被一個認識卻不熟男子發現了,還有比這更社死的事情嗎?
關鍵是這不是現代而是古代,這要是傳出去,一個“輕浮孟浪、不修女德”的罪名就夠她死一百次了。
蘇蘊雪心中悔死了,她作甚麽死偏偏這種時候在這看書。
本來一直低着頭的她忍不住擡頭偷偷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容王。
比之前兩次的匆匆一瞥,蘇蘊雪這次真切且直觀地感受到了容王的美貌帶來的沖擊力。
他的眼睛想來就是小說裏面常常提到的鳳眼,眼尾上挑,淩厲也漂亮,瞳孔漆黑深邃,宛如深淵。
蘇蘊雪甚至感受到了容王身上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這樣的人,應該不會跟個長舌婦一樣把她的事情到處講吧。
想象一下一個高冷尊貴的親王逢人便說欽安伯府家的某某小姐躲在家裏看小黃書,這畫面還是挺喜感的。
這樣一想蘇蘊雪反而放下心來,并不接容王的話,反問道:“殿下可是迷路了?賓客更衣的廂房在南邊,從這裏出去穿過假山往右轉,約摸走一盞茶的時間就到了。”
蕭桓衍聽到蘇蘊雪提起廂房,眼神慢慢變得冰冷,他上下掃視着面前的少女,最終眼睛停在那張看上去單純無害的臉上。
“本王正是從廂房過來,怎麽,你在這,是在等你的二姐?”
二姐?蘇蘊玉?這什麽跟什麽?蘇蘊雪有些莫名其妙。
不過她還是耐着性子道:“既如此,殿下是在找回去的路嗎?穿過假山一直往西走,就可以回到疏影樓了。”
說完她站定等着容王離開,然而對方和她一樣定定站着,半點沒有要走的意思,且一雙眼睛牢牢鎖在她身上,蘇蘊雪感覺像是被獵食的野獸盯住,渾身不自在,臉上的笑快要端不住。
蘇蘊雪再遲鈍也感覺情況不大對勁,當機立斷道:“小女有事先回,不打擾殿下雅興了,先行告退。”
說完蘇蘊雪就準備離開,然而容王站在蘇蘊雪對面,正好擋住了通往門口的路,直直走過去就只能擦着容王身側走過,蘇蘊雪只好沿着最近的書架饒了小半圈,繞過容王,來到門邊。
剛準備推門,蘇蘊雪看到門外影影綽綽的燈火,夾雜着嘈雜人聲,有人往這邊過來了!
蘇蘊雪臉色一變,想要轉身跑到後窗從那跳出去。
卻不知容王什麽時候來到她的身後,她剛一轉身就撞進他懷中,随即被一只手緊緊鉗住手臂,往軟榻上一掼,緊接着被一副熱的不正常的身軀壓在身下。
蘇蘊雪來不及思考為什麽容王體溫高得不正常,她拼命想要推開壓制住她的人,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然而兩人的力氣懸殊,她根本動彈不得。
“嘩啦”一聲,門開了。
蘇柏年和蘇柏立領着幾個蘇府的下人,僵直地立在門外,滿眼震驚地看着他們。
屋中的情景,完全地,毫無保留地暴露在衆人面前。
完了,徹底完了。
蘇蘊雪感到一股隐秘的痛,自心底慢慢升起,逐漸蔓延全身,連呼吸都牽扯着疼——原來夢想破碎是這種感覺。
她想起孟行舟有一次來見她,跟她說起出海做生意遇到的趣事,講安南國和暹羅國的風土人情。
他說成親後帶她一起出海,她不需要像大寧的女子一樣一輩子困在一方窄窄的庭院裏,他會帶她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做自己喜歡的事。
隐忍退讓多年,不過是為了以後的自由,只差一點,一點點,她就能離開伯府,去往更自由的天地。
然而如今,全都毀了。
——
和壽堂。
蘇蘊雪和蘇蘊玉跪在堂下。
蘇蘊玉聲淚俱下地哭訴着事情的“原委”:“孫女發現花菱鬼鬼祟祟地從為容王殿下準備的廂房出來,心中懷疑,于是到廂房中查看,并未發現什麽不妥,便出來找到花菱質問t她,才知她竟然聽從三妹妹的命令,偷偷往廂房的香爐中放了,放了髒東西!”
“孫女知道後匆匆往回趕,希望趕在容王進去之前把那只香爐拿出來扔掉,誰知回去的時候發現廂房的門開着,香爐已經摔倒在地上。容王殿下應是……應是已經中了藥了,人卻不知所蹤,至于後來為何三妹妹會和容王殿下單獨待在文嘉館裏,孫女就不知道了……”
蘇蘊玉這番話真可謂是漏洞百出,她發現花菱行為可疑,不當場質問,卻偏偏要進屋查看一番後才去找花菱,這其中拖延的時間是為了什麽?
老夫人端坐在羅漢床上,手中的金珀珠串被捏的咯吱作響,她冷冷地盯着蘇蘊雪和蘇蘊玉,眼神萬分厭惡。
蘇柏年和蘇柏立夫婦臉色都十分難看。
尤其是周氏,惡狠狠地瞪着跪在堂下的兩人,若不是顧及身份和教養,她恨不得撲上去活活撕了這兩個不知廉恥的東西!
“你就沒有什麽要說的嗎?”老夫人問蘇蘊雪。
蘇蘊珠坐在周氏身邊,盯着蘇蘊雪,神色冰冷,眼中恨意洶湧,已然動了殺心。
蘇蘊雪擡頭,此時的她褪去了怯懦的僞裝,毫不畏懼地直視衆人,直截了當地戳破蘇蘊玉的謊言:“花菱是太太給我的丫頭,她的賣身契可是在太太身……”
“啪!”
蘇蘊雪話未說完就被何氏一耳光扇倒在地,半天爬不起來。
“你這個下作胚子少來攀扯!上次就是你故意跑到花園裏勾引容王,這次還不死心,你自甘下賤還想把髒水往我身上潑!我瘋了才會讓花菱做這種事!和你那個下賤的娘一樣卑鄙無恥!”
何氏下手很重,蘇蘊雪被打的眼前昏黑,半晌才回過神來,耳朵一陣陣嗡鳴,幾乎聽不到何氏在罵些什麽。
何氏如此粗暴地打斷蘇蘊雪的話,還故意曲解蘇蘊雪話中之意,将矛頭往自己身上引,很明顯她也知道這件事和蘇蘊玉脫不了幹系。
“老二家的!”老夫人怒喝。
何氏終歸忌憚老夫人,不再罵罵咧咧,悻悻坐了回去。
老夫人才對着堂下冷冷道:“你竟敢給親王下藥,若是容王有個什麽好歹,我們全家死十回都不夠。”
這話不知是對蘇蘊玉說的還是蘇蘊雪說的。
容王在廂房更衣的時候中了藥,離開後偏偏又在與廂房相隔不遠的文嘉館遇到了蘇蘊雪。
衆人在文嘉館找到容王時,看到的正是姿勢暧昧交疊在一起的男女。在衆人驚愕的目光中,容王不慌不忙起身,慢條斯理地整了整不曾亂過的衣裳,冷冷地對門口呆愣的蘇家人說:“既然你蘇家的女兒一個個千方百計地想要入本王府邸,那本王就賞你們一個恩典,她——”容王伸手指着伏在榻上失魂落魄的少女,清冷的鳳目滿含譏嘲與不屑,“兩月後為媵陪嫁容王府。”
蘇蘊雪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藥是蘇蘊玉下的無疑,可為什麽最後容王遇到的不是蘇蘊玉而是她?
為什麽事情偏偏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臉上火辣辣的疼時刻提醒蘇蘊雪,今晚發生的事情不是做夢。
她艱難地開口:“我沒有,不是我。”
蘇蘊玉跪在一邊,只一味哭泣,也不說話。
老夫人閉目半晌,終是沉沉嘆了口氣,問周氏:“客人可都送走了?”
周氏神情僵硬道:“都走了。”
事發時,賓客都留在疏影樓,是以今夜之事蘇家很快就遮掩過去,賓客并不知曉。
只是今夜而已。
容王只不過參加了一次伯府的中秋宴,就要讓伯府一個庶出的女兒入府做媵,這個消息外界遲早會知道。
今夜過後,滿京城的人只會更加猜疑伯府的中秋宴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老夫人聞言道:“這種事情,瞞得住一時,瞞不住一世,與其之後讓外人胡說八道,不如我們自己先把事情定了性。對外就說三丫頭不慎落水,被容王路過所救,因不忍女兒家清白蒙塵,特恩準其入府為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