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假死
第27章 假死
五兩銀子對她們來說已經是一筆不菲的數目, 趙嬷嬷當即驚喜地“呀”了一聲:“小姐一片心意,奴婢卻之不恭了!”
這時門外的王嬷嬷才走了進來,看見那兩錠銀子, 雖說比趙嬷嬷平靜些, 面上看不出什麽,走過來的步伐卻略顯着急。
王嬷嬷先看了一眼銀錠,才略笑着對蘇蘊雪說:“多謝小姐賞賜。”雖然在笑,神态語氣依然未把蘇蘊雪放在眼睛裏。
兩位嬷嬷接過銀子,蘇蘊雪才端過茶杯, 喝了一口水, 不料一時忍不住咳嗽, 喝進去的水猛地嗆咳出來, 盡數噴在王、趙兩個嬷嬷身上。
兩個嬷嬷頓時臉色難看, 蘇蘊雪也是驚慌失措。
趙嬷嬷厲聲道:“你怎麽回事!不知道小心點嗎?!”
蘇蘊雪急忙道歉:“對不住,對不住,咳咳……我一時沒忍住, 咳咳……兩位嬷嬷回去後盡快将衣服脫下來用滾水煮一煮,記得提前喝些預防的湯藥,大夫說我這病兇險, 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傳染上了……”
二人越聽越滿臉晦氣,匆匆離了蘇蘊雪的房間,還不忘将那兩錠銀子帶上。
腳步聲遠去後,蘇蘊雪嗤笑一聲,重新躺回榻上, 閉目養神。
過了一會兒, 崔嬷嬷回來了,站在門外, 對蘇蘊雪道:“小姐,那兩人回後罩房後就急着燒水沐浴,衣服也換了,剛才王嬷嬷出了莊子,往進城的方向去了。”
“應該是去買藥了,那個姓趙的一時半會也不敢出來晃蕩了,你快趁現去買些藥回來,多買些,預防的湯藥也要買,因為你也得喝……我那張藥方子在你那吧?”
“在的,小姐放心,我一定會在王嬷嬷之前趕回來!”
關于肺炎,因為在現代的一些經歷,蘇蘊雪還是有相對豐富的應對經驗,她回憶現代喝過的中藥,對比兩位大夫手中的藥方子,稍微增減了幾味藥後,将新的方子給了崔嬷嬷。
崔嬷嬷的确厲害,瞞着趙、王二人買了藥回來後,又設法瞞過二人将藥熬好給蘇蘊雪,幾天下來,蘇蘊雪就好得差不多了。
這時,王嬷嬷病倒了,高燒不退,伴有咳嗽。
趙嬷嬷吓得半死,莊子房間不多,蘇蘊雪和崔嬷嬷住了前院,王、趙二人只能一起住在後罩樓的房間裏,王嬷嬷病了,趙嬷嬷不敢跟她同房,又不敢靠近蘇蘊雪的院子,只好借口回去向何氏禀報,逃也似的離開了莊子。
蘇蘊雪有些慶幸病的是王嬷嬷,這人明顯比姓趙的要聰明謹慎得多。
又等了幾天,崔嬷嬷進城置辦了一些東西,為離開做準備,蘇蘊雪覺得時機成熟,可以離開的時候,孟行舟找來了。
他穿着一身灰褐色的棉布袍,風塵仆仆地趕到蘇蘊雪在的田莊。
彼時蘇蘊雪還未徹底好全,不敢見他,只讓他遠遠站在院子裏。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蘇蘊雪隔着窗問。
孟行舟直直地看着緊閉的門窗,目光明亮如有實質,仿佛要穿過門窗看到裏面的倩影。
他答道:“我本來已經回去了,走到一半孟家在京城的人傳來消息,說你病得很重,被伯府送到了田莊上養病,我放心不下,于是又折返回來。”
“孟行舟……”蘇蘊雪淚盈于睫,心中又酸又漲,“我們已經退婚了。”
“我知道,我知道……可我還是想來,我做不到在得知你的處境之後什麽都不做,我不忍心你受苦!”
蘇蘊雪無論如何都不會願意去給容王做妾,這無異于是從一個牢籠到另一個牢籠。
對此她早就做好了裝病逃婚的打算,但前提是不能将孟行舟牽扯進來,因為她不敢肯定自己的計劃能否成功,若是因此連累了孟家,那麽她會自責愧疚一輩子,孟行舟對她夠仁至義盡了,做人不能太不知好歹。
所以孟行舟來見她那天,她才會對孟行舟說出那般冷酷無情的話,為的就是和孟家撇清關系,不要被她連累。
可是這個傻瓜,竟然又回來了。
只聽孟行舟道:“我着人仔細打聽了,容王已經收回了讓你入府的話,洄洄……上次你告訴我你的小字叫做“洄洄”,我可以這麽叫你嗎?你跟我走吧,我帶你離開這裏,我們回松江府,你依然做我的妻子,好不好?”
蘇蘊雪有些氣急敗壞:“容王只是因為我病重暫時不讓我入府,若是他得知我病好了,說不定又改主意了,你怎麽就是死腦筋,現在跟我扯上關系,能得什麽好?!”
“崔嬷嬷都告訴我了。”
孟行舟一句話,将蘇蘊雪要說的話都堵了回去,蘇蘊雪不由第一次對将自己撫養長大的嬷嬷生出了責怪之意。
蘇蘊雪強撐着狡辯:“嬷嬷……嬷嬷不過是情急之下胡言亂語……總之,你快回去吧,我的事不要你管,我們早就不相幹了。”
孟行舟置若罔聞,自顧說道:“你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進王府,你籌謀好了一切,準備逃跑,不惜用自己的性命做賭注,卻獨獨把我摘出來,為的就是不連累我。”
蘇蘊雪不語,她在思索怎麽才能讓這家夥趕緊走。
孟行舟接着道:“我能幫你,你原本的計劃實是下策,你若是就這麽不管不顧地跑了,伯府和容王府知道後,不一定肯善罷甘休,我有法子可助你假死,幫你騙過京城那邊。”
假死!蘇蘊雪心撲通撲通地跳,這的确比她不顧一切逃跑要靠譜得多,只是她之前并不知道要怎麽做,若是孟行舟有辦法,無異于幫了她一個大忙。
院子裏孟行舟還語帶遲疑:“只是這樣一來,你就不再是欽安伯府的小姐了……”
蘇蘊雪問他:“你剛才所說的假死,要怎麽做?”要是能得自由,她一點也不稀罕什麽伯府小姐。
“我知道一種藥,服下後可讓人閉氣兩天,形狀與死去之人無異,兩天後再服下解藥,即可恢複呼吸,我有辦法能得到這種藥!”
蘇蘊雪承認,她心動了,她快速地思索着這件事的可行性,又擔心會不會給孟行舟帶來麻煩。
孟行舟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麽,道:“我沒那麽傻,往來京城和松江府的販夫商賈都知道孟家大少爺匆匆上京又匆匆離京,此刻大概已經回到松江府了。洄洄,我會将藥交給崔嬷嬷,你找合适的時機服下,接下來的事,為防被人察覺,我不便過多幹預,總之……我會在涿州城等你,等到你來為止。”
涿州城是京城南下前往松江府的必經之地。
蘇蘊雪思考良久,終是抵不過可以徹底擺脫伯府的誘惑,她道:“孟行舟,謝謝你。”
孟行舟粲然一笑:“你我之間,不必言謝。”
蘇蘊雪暗暗嘆氣,對孟行舟的虧欠,只能日後想辦法彌補了。
自趙嬷嬷走後,小田莊裏就只剩蘇蘊雪和崔嬷嬷,和一個病得比她還重的王嬷嬷,但是蘇蘊雪和崔嬷嬷怕再次染病,都不曾靠近王嬷嬷居住的後罩房。
蘇蘊雪的病完全好後,崔嬷嬷才開始在蘇蘊雪的示意下給王嬷嬷送藥,等王嬷嬷能下地行走時,蘇蘊雪服下了孟行舟送來的藥,不過一盞茶的時間便呼吸停滞,臉色慘白,其狀若死。
崔嬷嬷痛哭流涕地将此噩耗告訴王嬷嬷,王嬷嬷病沒好全,也不敢再靠近蘇蘊雪查看其遺體,只讓崔嬷嬷回伯府報信。
伯府自趙嬷嬷回去後,得知蘇蘊雪的病傳染性很強,對莊子裏回來的人都很不待見,連趙嬷嬷都被攆回家呆着去了。
此時崔嬷嬷上門,只準她遠遠地站在角門外禀事,并不讓她入府,等了約摸有半個時辰,才見何氏身邊的李嬷嬷帶了兩個家丁出來。
李嬷嬷道:“三小姐的事老夫人和太太都知道了,太太說,三小t姐死于惡疾,又先與長輩病逝,算是不孝,喪儀就免了,命我帶人去莊子上,直接将三小姐下葬。”
之前蘇蘊雪和崔嬷嬷就推測,伯府為着蘇蘊珠的婚事,斷不會再她的喪事上浪費時間,可真面臨伯府如此刻薄的時候,難免還是會被嘔得心梗。
崔嬷嬷皮笑肉不笑:“既如此,就勞煩李嬷嬷了。”
何氏派了貼身的嬷嬷來料理此事,想來還是不放心,定要心腹之人确認之後才肯罷休。
一行人來到莊子上,李嬷嬷蒙着口鼻,只遠遠地隔着窗戶看了一眼躺在炕上,雙目緊閉的蘇蘊雪,确認是三小姐無疑,便道:“就葬在這個莊子上吧,蘇小姐身染疫病,挪來挪去地,将病帶出去就不好了。”
于是随行的兩個家丁将蘇蘊雪放進了帶來的一口薄官之中,草草埋在後山了事。
崔嬷嬷全程跟着,看得淚流滿面,心道:小姐再怎麽也算是伯府的血脈,沒想到伯府的人竟然能冷血刻薄至此,連個像樣的棺木都不肯用,還好小姐即将擺脫這個糞坑一樣的地方!
見事情做得差不多了,哭得不能自已的崔嬷嬷開口:“小姐生前感到命不久矣,便将老奴的身契還給了老奴,說是等她去後,讓我自謀出路,只是小姐新喪,老奴心中實在不舍,想在莊子裏為小姐守靈三日,順便想想以後該何去何從……”
李嬷嬷聞言看向崔嬷嬷,目光依然帶着隐隐的厭惡與鄙夷,她盯着崔嬷嬷看了半晌,才道:“你既已是自由身,太太也不好安排你,你想要待在這,就先待着,等我回去禀明太太再說,只是你終究不再是伯府的下人了,這裏是伯府的田莊,也不好留你太久,你需早做決定才是。”
崔嬷嬷忙謝過李嬷嬷,畢恭畢敬地送一行人走遠,才狠狠地對着他們的背影啐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