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籌謀
第33章 籌謀
衛成被這一“哼”吓得打了個冷顫, 無他,只是突然想起了當年剿滅倭寇時,他們幾個親衛本是陪着容王觀戰, 誰知容王突然拔出随身佩戴的雁翎刀縱馬沖殺入戰場之中, 吓得他們幾個随行的人和陪在一旁的明州衛指揮使魂飛魄散,連忙打馬追去,生怕殿下有個什麽意外。
他們在後面看得分明,容王所到之處幾乎沒有倭寇能夠近身,那些倭寇都被一刀斃命, 衛成趕上的時候, 自家殿下正好一刀将一個倭寇的頭砍下, 鮮血濺在他宛如白玉的臉上, 自眉眼蜿蜒而下, 順着下颌滴落,蕭桓衍轉身,視線正好和衛成對上, 衛成看見了一雙充滿血腥氣的,帶着些微愉悅的眼睛。
衛成是容王的親衛,他自然知道自家殿下武功高強, 但是他敢肯定,在此之前,殿下從未上過戰場。
那一役過後,包括他在內的所有人,都改變了對容王的看法, 除了尊敬之外, 本能地自心底産生了一種畏懼。
衛成已經快忘了當年的事,不料被孔思弗吓得又回憶起當時的那種恐懼感, 他“嘶”了一聲,沒敢再八卦。t
孔思弗見他老實了,才道:“說吧,殿下讓你來找我幹什麽?”
衛成沒忍住又問:“你怎麽知道是殿下讓我來找你的?”
孔思弗回以一個看白癡的眼神。
衛成才知道自己又問了傻話,便老老實實地将容王交代的事說了。
孔思弗聽後神情有些嚴肅,過了一會兒,才高深莫測地回道:“我知道了。”
衛成不知道這打的什麽啞謎,但既然孔思弗知道了,他的任務算是完成了,不再在碼頭逗留,回了容王府。
蕭桓衍處理完政務,剛回到寝殿,不料內侍又來回禀:“殿下,王妃候在殿外,求見殿下。”
蕭桓衍不悅,覺得蘇家女實在太不安分,難道他的意思還不夠明顯嗎?
蕭桓衍問:“劉如意呢?滾哪去了?!”
門外一時噤若寒蟬,過了一會兒,才聽到劉如意因疾跑而微微喘息的聲音:“王妃萬安。”
殿外傳來一道略有些緊繃的女子聲音:“劉公公。”
随即劉如意進入寝殿,快步來到蕭桓衍身邊,問:“殿下有什麽吩咐?”
蕭桓衍道:“你去告訴容王妃,以後沒有本王召見,不得靠近本王的寝殿,若是她連自己的寝殿都待不住,就和其他人一起住到東三所去。”
蕭桓衍指的其他人,就是皇帝賞賜的三個美人。讓堂堂王妃搬到妾室所居的東三所,可以說是一種羞辱了,蕭桓衍一點情面都沒給對方留。
劉如意本就不待見蘇家人,聽到殿下這麽吩咐倒是一點不為難,轉身來到寝殿外,對立在廊庑下,臉上神情近乎屈辱的蘇蘊珠道:“王妃都聽到了,殿下不得空,娘娘還是回寝殿吧,若是什麽時候想要搬到東三所,還請知會奴婢一聲。”
說完嘲諷一笑,轉身進去了。
蘇蘊珠深吸了一口氣,強忍着淚水,轉身昂着頭離開了容王的寝殿。
寝殿內,蕭桓衍對劉如意道:“找人看着她,等閑別讓她出王府,對外就說王妃身子弱,需要靜養。東三所那邊也是,別讓她們與外界接觸。”
這相當于變相的軟禁了,劉如意應是。
蕭桓衍捏了捏眉心,難得露出幾分疲态。
劉如意見狀,忙趨前幾步,來到蕭桓衍身邊,道:“殿下,奴婢給您栉發吧。”
“嗯。”
蕭桓衍靠在軟榻上,由着劉如意伺候,等稍稍好一些,蕭桓衍道:“行了,備水,本王今日早點歇息。”
劉如意聞言,遲疑了一會,問蕭桓衍:“殿下,要不,奴婢找個女子來侍寝,內廷那些不行,奴婢從外面為殿下挑一些?”
蕭桓衍沉默了一會,道:“不必了。”
他偏頭看向劉如意:“你退下吧。”
劉如意其實還想再勸,可是看到蕭桓衍的表情十分冷漠,不敢再多言,只好退下。
兩天後,王府的船隊順利靠岸,孔思弗處理好了所有事情才到承運殿找蕭桓衍。
二人分主次坐在太師椅上喝茶。
孔思弗道:“殿下,這次船隊順利回航,所有的貨物都處理好了,入股我們船隊的幾家商戶,也按份額将財貨分給他們,并告知他們我們以後都不會出海,不過,這麽多艘商船,要處理還要一點時間。”
蕭桓衍放下茶杯,道:“時間無妨,關鍵是要不留痕跡。”
蕭桓衍的船隊,明面上只有一支二十幾艘商船的船隊,私底下卻養了十幾支商隊近二百艘船,他讓孔思弗将明面上的那支船隊處理掉,實則是要将二十幾艘船想辦法不着痕跡地分散到其他船隊裏,左手倒右手的事情。
這些商船都是十分珍貴的福船,高如大樓,乘風沖犁如車輾,每一艘都耗費了巨資,最重要的是,關鍵時刻可做戰船用,這才是蕭桓衍養這些船的目的。
不過這件事情只有他和孔思弗知道,其中很多事情也是孔思弗在暗中運作。不僅如此,這麽多年來,這些商船真的只是單純地在做海上生意,若是不慎被發現,頂多是以為他蕭桓衍在斂財。
甚至有時候孔思弗都這麽以為,是以當有了足夠的資金,蕭桓衍卻毫無動靜的時候,連孔思弗都開始着急。
不過自上次敲打過孔思弗後,孔思弗在這些事上也謹慎了很多。
有些事情,急不得,這麽多年都過去了,他等得起。
孔思弗得了蕭桓衍這句話,也就從容起來,想到這幾年殿下做的事情,忍不住問:“殿下當初在明州市舶司放開對私人船隊的限制時,就能料到如今聖上不僅不會禁止私人船隊,甚至還同意放開另外兩個市舶司的限制嗎?”
不然為什麽殿下會養那麽多只船隊,這樣一來,他們的船隊就可以分散到三個市舶司,大寧朝三個為數不多的市舶司,相當于對他們敞開了門戶。
蕭桓衍聞言道:“我朝九邊歷來不穩,自先帝時期,朝廷就一直陸陸續續對九邊用兵,今上做穆王時就對九邊那些部落的勢力不假辭色,從來都是主戰。他剛登基時也是狠狠打了幾場大仗,算是予以鞑靼等部重擊,可是近幾年,北邊諸部故态複萌,又開始頻繁騷擾我朝邊境,聖上卻遲遲沒有下定決心用兵,”蕭桓衍端起茶杯,他端詳着手中素如積雪的甜白釉,神情幽深難以捉摸,“本王想,國庫應該拿不出銀子了,而放開海禁後,市舶司的收益有目共睹,所以,皇上要是還想對北邊用兵的話,不可能不心動的。”
孔思弗不由感慨,殿下看似不理朝政,卻洞悉朝內外的大小事務,深谙慶和帝的性情,還能據此為以後的布局早作籌謀,讓慶和帝埋下禍端,這走一步看十步的本事,讓孔思弗嘆服。
孔思弗笑道:“殿下英明,明州這只船隊打散之後,臣想親自去泉州和廣州走一趟,有些事情,還是要親眼盯着的好。畢竟也要摸清那兩邊市舶司提督是個什麽性情,我們的船隊才好上岸。”
蕭桓衍稍一思忖,道:“你說的對,有些事情,還是要親眼看過才放心,介時本王和你一起去。”
孔思弗訝然,藩王無诏不得離開封地,否則以謀逆罪論處,很多事別說是容王,就連他也是隐于幕後,殿下怎麽會突發奇想要去泉州和廣州。
“殿下,要是被朝廷那邊發現……”
“本王這麽做自有本王的道理,其他的你先不用管。之前我們不是在雪夷山看中了快地嗎,準備在那建個園子,過幾天就去看看。”
雪夷山在明州的最西邊,從明州府城到那最快也要一天時間。容王只是不能離開明州,除此以外去明州的任何地方做任何事情都可以。
既然蕭桓衍連理由都找好了,孔思弗也不好說什麽,便道:“臣知道了,這就下去準備。”
“嗯。”蕭桓衍擺了擺手,對孔思弗的反應很是滿意。
——
松江府。
蘇蘊雪由崔嬷嬷陪着,在松江府城幾條最繁華的街市逛了一遍,幾天下來對松江府的商鋪有了個大概的了解。
松江府的商品經濟十分繁榮,各式各樣的商鋪應有盡有,衣、食、住、行無所不包,就連賣舶來品的鋪子都有好幾家。作為一個即不會發明創造,又沒有厲害的商業頭腦的人,蘇蘊雪一時還真想不到能做什麽。
反正這事兒也急不來,蘇蘊雪決定先放一放,正好幾天過去,她臉上的痕跡也洗得差不多了,是時候去孟府拜訪,蘇蘊雪便以馮叔的名義向孟府遞了帖子,孟行舟一看就會明白。
第二天,孟府就派人來回話:“大少爺出門做生意去了,老爺身體不太好,這幾日不見客。”
這才剛回來幾天,孟行舟竟又出去了,蘇蘊雪有些奇怪,問:“可知是去了哪裏,做的什麽生意?”
蘇蘊雪知道孟家在京城和蘇州都有鋪子,可這些地方他們回來的路上孟行舟已經去巡過店,莫非他們家在別的地方還有生意?也不排除這種可能。
來傳話的是個年輕小厮,想來在孟府地位也不是很高,只聽他道:“小的只知道大少爺去了明州,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明州!容王的封地!
蘇蘊雪心口一滞,莫名想起了那天晚上容王貼着她時偏高的體溫,那種觸感她現在都還記憶猶新。
蘇蘊雪問:“你們家在明州還有商鋪嗎?”
那小厮搖頭:“小的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