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落水

第04章 落水

季檀珠的聲音溫婉而不失堅定,态度謙遜。

皇帝和皇後對視一眼,眼中都閃過一絲欣賞。

皇後微笑着點頭,語氣親切:“嘉裕太過自謙了。洛京雖有衆多才女佳人,但你也不必妄自菲薄。”

季檀珠聞言,知道過謙也是一種自滿,所以再次起身,恭敬地行了一個禮:“臣女謹記皇上和娘娘的教誨。”

宴會繼續進行,季檀珠成為了焦點,時不時要與周圍的賓客相互問候交談。

老的以鎮北王作借口,小的以長輩與鎮北王的曾經為借口。

話裏話外都是試探。

季檀珠存檔,并不擔心被誰套話。

開玩笑,她知道的信息全部來源于進入游戲後的這月餘時間,游戲還處于內測階段,玩家能抽取到的身份牌各異,具體情節她也不清楚。

對所有人的話她都左耳進右耳出,實在躲不過的就答非所問,怎麽敷衍糊弄怎麽來。

宴飲歌舞升平,酒正酣的皇帝問:“太子與有融呢?怎麽沒見他們兩兄弟。”

太子并非她的攻略目标,有融這二字倒是頗為耳熟。

巧了不是,有一個可攻略角色也叫有融。

季檀珠借敬酒的功夫向人打聽,才得知了些新消息。

沈有融,也就是當今陛下的胞弟忻王之子。

忻王妃早逝後,忻王并未續弦,反而早早為發妻留下的獨子請封。

沈有融十歲便被封為世子,十五歲便因“顏勝群芳”的美事而聞名。

“當年洛京細谷園雅集,正值春日,園中百花卻遲遲不肯開放。

忻王世子于環翠亭作完詩後,紙張不慎被風吹走,他親自去撿拾。所經之處,百花見其顏色,争相盛開,引來蝶舞翩翩。那些個蝴蝶不稀罕圍着花叢,反而紛紛萦繞在世子身旁。

那場面,便是天仙下凡也不過如此了。”

這npc還挺盡職盡責,事無巨細和季檀珠科普了一下沈有融的生平。

見對方恨不得把沈有t融底褲都扒出來告訴她,季檀珠及時叫停,借口更衣,遁至殿外。

宴會上本就有不少人暗戳戳灌她酒,季檀珠也是個心裏沒數的,一喝起酒來就忘了自己的斤兩。

現下沒人跟着,她在外面經夜風一吹,越發覺得腦子昏沉而情緒洶湧。

季檀珠是如何發現自己有些醉了的。

或許是因為在園中走了許久,她才發現手中還攥着酒壺。

她幹脆趁興邊走邊喝。

頭上的發飾沉重,被季檀珠一路走一路拔,随手扔在花叢間。

走一路,便掉一路的金釵玉簪。

有些首飾做工瑣碎細致,觸地便碎裂開來,金玉相撞的嗡鳴不時傳出。

季檀珠從不低頭撿拾,只管邁着步子向前。

宸園路形複雜,季檀珠一個醉鬼又無心記路,走着走着就記不清回頭的方向。

月上樹梢,季檀珠歪歪扭扭走到湖邊,看到可以暫時歇腳的地方,一時全身力氣都被抽散殆盡。

勉強行至湖邊,她躺在巨石上,烏發盡散,枕着手臂,粼粼水光和月光打在她臉上,不多時便昏昏欲睡。

花香彌漫,清風徐來,季檀珠于半夢半醒間聽到輕微的腳步聲。

緊接着,就是微光穿透眼皮,擾了她的美夢。

花樹遮蓋,月光傾瀉,獨照滿季檀珠一人。

即便來人提着燈籠,她一時片刻眼前虛浮,根本看不清他的臉。

只知道是一個身量高挑,氣質出塵的男子。

常言“燈月之下看佳人,比白曰更勝十倍”。

季檀珠深以為然,美人不是一張具體的臉,而是一種氛圍。

她雖看不清對方五官,可腦子裏深深記得今夜聽聞的沈有融。

此時身處宸園,又姍姍來遲的,除了沈有融還有誰?

季檀珠一團漿糊的腦子勉強操控着嘴,說:“醉眠月下,幸逢美人。宮內的酒清冽甘甜,何不與我共飲?”

說吧,她舉起手中的酒壺晃了晃,隐約還能聽見酒液在壺內撞擊拍落的聲音。

受邀的沈有融站在不遠處,手中提着的燈籠散發着柔和的光芒,映照出他輪廓分明的側臉。

他看着季檀珠,這位剛剛在宴會上風頭無兩的郡主,醉卧湖石,月光和湖光交織在她的身上,自成風景。

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郡主真是好興致,月下獨酌,倒也是一番風味。只是這宮中的酒雖好,卻不可貪杯。”

季檀珠微微睜開迷蒙的雙眼,試圖看清眼前的男子,但酒精的作用讓她視線模糊,只能依稀感受到他的存在。

她輕輕笑了笑,聲音中帶着幾分慵懶:“世子說得對,酒不醉人人自醉。不過,既然相遇即是緣,殿下不妨陪我聊聊天,如何?”

沈有融走近了幾步,将燈籠放在一旁,然後在季檀珠對面的一塊石頭上坐下。他俯視她,目光中有着探究,眸光晦澀深沉,不知他心中所想。

良久,他開口:“郡主既有此雅興,孤自然樂意奉陪。只是不知郡主想要聊些什麽?”

季檀珠站起身來,換成她低頭去看他。

“我聽聞,舊時世子顏勝群芳。人人都想一睹世子容顏,我卻好奇世子當日雅集那頁迎風而去的詩,不知能否請世子親自為我解答?”

“沈有融”聞言輕嗤,他擡眼與這個已經是第二次見面,但還是認錯他的醉鬼對視。

季檀珠眼底清澈,但她分明看不清眼前人。

“世子?殿下。”他唇間輕抿這兩個稱謂。

沈六這才知道季檀珠壓根沒認出自己,更遑論得知他的真實身份。

兩次為美色撩撥洛京公子。

兩次都讓他倒黴碰上。

沈六知道宸園的湖水淺,他做事本就百無禁忌,此刻心中有一簇細弱的火苗升起。

季檀珠的手臂垂了下來,酒壺近在咫尺,沈六從她手中拿過酒壺,灌了一口酒。

酒液穿腸入肚的瞬間,那股火借酒焚燒,他莫名覺得五髒六腑都在這簇焰火中煎熬着。

沈六一腳踩到季檀珠身上。

他腳抵着對方腰腹,尚且沒下定決心。

然而季檀珠一聲世子,再次把他叫回魂。

沈六深吸一口氣,一腳把這個有眼無珠的人踹了下去。

撲通一聲,那邊來尋人的太監只見太子一人站在湖邊,向水中望去。

落水的季檀珠撲騰幾下,想呼救,卻發現這湖水坐在那裏也夠不着腰線。

“太子殿下,這……這是……”

德全戰戰兢兢,他已經憑借衣裙輪廓認出這是誰了。

“把她撈上來。”沈慎之神色恹恹,頭也沒回。

德全忙不疊招呼身後的小太監們下去撈人。

季檀珠嗆了一口水,腦子總算清醒了些許。

她抹了一把臉,借着太監的攙扶上了岸。

酡紅的臉尚存餘溫,然而冷風一吹,渾身被湖水浸濕的衣物緊緊貼在身上。

此時正值初春,夜風仍舊帶了冬日的凜冽。

體溫陡然下降,令季檀珠不禁打了個顫。

她這下視線也不模糊了,她看着那張因月色偏愛而額外溫柔的臉,眨了眨圓溜溜的杏眼。

燈月之下,他绮麗深邃到有些不近人情的眉目也顯得柔情似水了起來。

季檀珠指着沈慎之的臉驚呼:“沈六,竟然是你!”

一旁緊盯着兩位的德全眉毛早已撇成八字,他趕忙雙手去壓季檀珠幾乎要指到沈慎之臉上的手指。

“哎呦呦。”德全不敢用力,壓着嗓子,聲音幾乎劈叉,“嘉裕郡主,這是太子,太子!”

季檀珠醒時沒怕過誰,醉了更是無法無天。

她固執的指着沈慎之,漆黑的瞳仁裏只有他的倒影

季檀珠說:“什麽太子,這明明是沈六。”

沈慎之想來沒什麽表情的史無前例的破了冰。

他挑了挑眉:“怎麽,終于認出我了?”

酒壺的酒已經空了,他剛剛一飲而盡的時候全然忘記禁沉湎的酒德,現下酒水入肚,已經醉意開始往四肢蔓延。

沈慎之的耳朵好似熟透,臉上卻還蒼白。

季檀珠掙紮着站直身子,避開太監們的近身。

她眼神像兇狠的小獸,泛着水淋淋一層光,這副怒氣無處撒洩的模樣讓沈慎之有些愉悅。

“嘉裕郡主這是作何姿态,難不成出言無狀、輕薄無形的人是孤?”

季檀珠只見他薄唇一張一合,不知叽裏咕嚕過了一遍什麽話。

反正肯定不是什麽好話。

“你……”季檀珠猛然上前扒着沈慎之肩膀。

沈慎之紋絲不動,擡手制止了要靠近的太監們。

他絲毫不擔心季檀珠一介女流會對自己造成傷害。

這雙手曾彎弓搭箭,一箭射穿埋伏的刺客。此時卻軟綿綿搭在他肩頭,沒有絲毫威懾力。

見季檀珠遲遲未有下一句話,下一步動作,沈慎之突然失去了耐心。

就在他準備遣人送她回偏殿更衣醒酒時,季檀珠忽然發力,猛地壓着他往下摔去。

酒能麻痹人,沈慎之一時輕敵,着了季檀珠的道。

季檀珠知道自己推不動沈慎之,索性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他身上。

湖水冰涼,上一次落水後濺出的水痕還在岸邊留着,轉眼就被更大的水波掩蓋。

雖然醉酒,但季檀珠有仇必報的個性可不會就此改變。

她記性不好,為防止自己吃虧,從來都是有仇當場報回去。

沈慎之被她壓着嗆了幾口水,掙紮着撐起上半身。

季檀珠跨坐在沈慎之腰間,踩着他的衣袖,讓他沒有多餘空間施展動作,只能勉強保持自己不被水再次淹到。

她雙手掐着沈慎之的脖子,笑得無聲。

“沈六。”季檀珠突然喊他,“你不叫沈六。”

按理說,季檀珠壓着他在這裏胡鬧,他大可以不敬之罪威脅她放開自己,然後再思量報複她。

可他聽着季檀珠醉酒也口齒清晰的喚着他給的假名,突然什麽都想不起。

心跳,因為那小半壺酒變快了。

他渾身濕透,與季檀珠一樣,狼狽的不相上下。

寒風吹過,沈慎之向來怕冷,渾身忍不住顫抖。

“沈慎之,孤的名字是沈慎之。”

這一刻,沈慎之心如擂鼓。

也不知道季檀珠聽沒聽清,只聞她喉間一聲類似于哼咛的低笑。

在太監們再次連滾帶爬跑來救人前,沈慎之感覺身前一沉,剛剛還大有與他不死不休架勢的季檀珠合上雙眼,倒在他身上。

她雙腿卸力時,沈慎之雙手得以重新解脫。

這雙手不聽使喚了,沈慎之想。

他下意識接住了倒下時身體東倒西歪的季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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