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仇人

仇人

周玉河候在馬車旁,等待着小郡主出來。

他雙手環胸靠在馬車邊,目光放空,不知在想什麽。

一抹紅倏爾闖入散漫視線,剝奪他全部的心神,鎖定那道身影。

他放下環着胸的手,站直在旁邊看着她走過來。

濃烈的紅,占據所有心神,他瞳孔微顫,似乎想到了什麽。

可很快,他便壓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晦暗不明的眸神。

小郡主還未及笄,眉眼藏着幾分稚氣,明眸皓齒。

瞧見他,小巧玉白的下颌微擡,不可抑制的哼了一聲,表示着對他的不滿。

若一株将開未開的芍藥花,此時便足以窺見日後風光,卻不知周身有兇猛野獸環伺,天真的以為不願便能擊退他。

周玉河看着臨近的人,眸色幽深,猶如随時準備捕獵的野獸,饑腸辘辘的盯着毫不自知的獵物。

看着周玉河微擰着眉頭像是不耐煩的模樣,溫黛眼眸彎彎,心中的不耐煩纾解幾分,她笑得溫柔沖着他伸出手。

“走吧,小周弟弟。”

溫黛特意加重了後面的幾個字,看到周玉河像是被噎住的模樣,眉眼笑得更加放肆了。

小郡主一副使壞的模樣連藏都不藏,将他當作馬夫。

旁邊的馬夫吓得跪在地上看都不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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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周玉河沉默不語的模樣,溫黛原就沒想着他會照做。

見着人半晌不動,她自覺沒意思就準備讓一旁的馬夫扶她上去。

忽而。

一直未動的周玉河,動了。

他半道截走溫黛的手,馬夫見狀立刻退了下去。

周玉河扶着人上着馬凳,幹澀的喉嚨微咽,他唇角放肆的笑容逐漸蔓延開。

死死地瞧着溫黛錯愕的神色。

“溫姐姐,那就上走。”

他一字一句,喊着人的稱呼,字句在齒間研磨,缱绻纏綿。

溫黛看着他的笑,心頭突突跳了兩下,猛然抽回手,頭也不回的一溜煙上了馬車。

溫熱觸感消失,周玉河看着人逃跑般的動作,輕笑一聲,轉身利落上了馬車。

看着他還要坐過來,溫黛立刻出聲制止道:“诶诶,你幹嘛呢,不許過來。”

此話一出,周玉河果真乖乖的待在原地沒有動彈。

溫黛本以為他在耍什麽花招,看着人半天沒什麽動作,她這才放下了警惕心。

只是,片刻之後,周玉河忽而開口道:“郡主何以如此不喜我?”

聽見這話,溫黛真是想當場就冷笑一聲,可是想到什麽,她只是敷衍的扯了扯嘴角。

“周公子多慮了。”

“那郡主為何不願意讓我同你一起。”

周玉河一針見血,直擊要害。

溫黛身子僵硬一瞬,她別開眼神嘴硬道:“不熟。”

她不肯直面他,別過腦袋只留個側臉給人,放在膝上的雙手微微握緊,他看見她不停顫動着睫毛,明顯是心虛的模樣。

心中忽而冒出一個猜測。

他唇角輕勾,不緊不慢道:“不熟嗎,郡主難道不記得幼時落水還是我救的你。”

他緩緩道:“那個時候郡主對我可是十分感激,還說要以身相許呢。”

聽着周玉河這黑白颠倒的說辭,溫黛氣得要命,這人還要不要臉了。

心中忿忿讓她猛地扭過頭駁斥,“你胡說,明明是你害人自己心虛罷了……”

原地陡然陷入寂靜。

周玉河唇角笑意漾開,眸色黝黑,“是啊,可郡主不是失了記憶嗎,竟記得這般清楚,想來謝安知道會開心的吧。”

糟了!

溫黛心裏倏爾一沉,她說漏嘴了。

一時間溫黛心中又急又慌。

她啓唇,欲言又止,想說些什麽,可又不知道如何解釋。

索性馬車及時停了下來,聽見外頭車夫的聲音,周玉河沖着她微微挑眉一笑,緊接着先她一步下了馬車。

溫黛咬牙,周玉河這個壞家夥,肯定要借此威脅她了。

她想着要怎麽應付接下來的事情,甚至想着要不幹脆直接打道回府算了。

可偏偏周玉河催命似的聲音在外邊響起。

“溫郡主,溫郡主。”

俊美清秀的郎君在馬車外懶散的叫着人的名字。

姓溫又是郡主的,在汴京也只有溫黛了。

霎時間,不少百姓的目光看了過來。

聽着外頭的議論聲,溫黛氣得咬牙切齒,最終也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出了馬車。

看着周玉河伸出的手,頂着衆人的目光,她也只能硬着頭皮搭了上去。

本想着虛虛碰一下就算了,誰知道周玉河這家夥竟直接握住她的手,捏得死緊,叫她掙都掙不開。

溫黛恨不能直接将他甩開,趁着下去的空檔,溫黛在衆人看不見的地方貼近他。

“周玉河你是不是瘋了,你這個混蛋。”

周玉河聞言輕笑,眉目含情,瞧着溫情脈脈。

可說出的話卻氣的人牙癢癢。

“對,所以溫郡主要不要答應我,或者我直接去謝世子那隊也可以,只是我這人藏不住事啊。”

明晃晃的威脅。

溫黛恨不得咬死這個家夥,情緒驟然激動,她眼尾不自覺的泛紅,可偏偏命脈又被人抓在了掌心。

溫黛握緊手,想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那勾踐還能卧薪嘗膽呢。

她忍!

等她報複完謝安,下一個就是這個家夥,她一定要讓他知道知道她的厲害。

看着溫黛不情不願的點頭,周玉河心中某處不可抑制的松了一口氣,他臉上依舊是那副無懈可擊的模樣。

兩人瞧着,郎情妾意,倒像是一對璧人。

茶樓之上,看着這一幕的嚴戚饒有興致的看着對面的人。

“這周玉河聽聞很是得大長公主歡心,說不得你這未婚夫的位子很快就要不保了。”

“胡說什麽呢,她若是找到真心疼她的,我自會取消這婚約。”

謝安反駁了一句,面上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

可坐在旁邊的謝淮卻清楚的瞧見他握住茶杯的手捏緊了幾分,這是謝安說謊的一貫動作。

他并不是他表面上這般的風輕雲淡。

恰逢嚴戚出聲喊住溫黛和周玉河。

謝淮垂眸,同下面擡眸看過來的溫黛撞了個正着。

身姿窈窕的女郎水紅掐金曳地長裙束身,領口乃至肩頭用的都是時下最新的薄紗,隐約透露出瑩白肌膚。

纖細白皙的脖頸上戴着一只寶石璎珞,赤紅色的卻不顯得老氣,倒是格外襯她。

與那日初見她時裝扮極為相似。

只是那次是為謝安,這次,是為了周玉河嗎。

女郎烏黑水潤的眸子閃着好奇,望了過來,見着是他,瞳孔微縮,像是受到了驚吓。

謝淮輕嗤一聲,目光落在她身旁的周玉河身上,眸色晦暗。

廂房在二樓,謝淮居高臨下,眉眼疏離冷傲,眼底流轉着她看不懂的情緒。

周遭塵世喧嚣,可他眼中唯倒映一抹身影,叫人挪不開眼。

不可抑制的,溫黛心漏了一拍。

她下意識揚起一抹笑,謝淮卻倏爾別過腦袋。

溫黛抿了抿唇,伸手按了按有些心慌的胸口。

奇怪,難不成她生了心疾。

随着人上樓,溫黛和周玉河被招呼着坐在一起,謝淮正巧坐在她對面。

看着眼前的人,溫黛莫名有些心虛。

可她細想又覺得沒什麽,她又沒做錯什麽事情,她這般想着安慰自己。

“郡主今日和周公子同行,莫不是答應了讓周公子進隊?”

嚴戚是個人精,哪裏看不明白這二人之間氣場發生了變化。

溫黛勉強扯出一抹笑,想着怎麽說。

周玉河見狀笑道:“郡主寬仁,在下感激不盡。”

一錘定音,在場的哪個不是人精,都曉得他話語中的深意,臉上神色各異。

唯獨謝淮似沒聽見般,自顧自的喝着手中的茶。

周玉河看着旁邊的謝淮,笑道:“屆時還請謝淮兄多多指教了。”

他年歲小,喊這一聲倒是不算奇怪。

謝淮手中動作一滞,低垂的眉眼輕擡看了過去,薄唇輕抿,周身滿是拒人于千裏之外。

瞧着周玉河笑嘻嘻的模樣,謝淮淡聲道:“不必。”

明朗朗的拒絕之意,讓氣氛霎時間凝滞。

溫黛偷偷擡眼看謝淮,這家夥向來都是随和無謂的,怎麽今日吃錯藥了不成。

謝淮察覺她的打量,順着目光直挺挺的看了過去。

溫黛下意識低頭裝作喝茶的模樣,等她反應過來卻有些後悔,她躲什麽,她怎麽能怕謝淮呢。

謝安瞧着氣氛不對,笑着打哈哈道:“聽聞周公子箭術卓越,我這兄長自幼騎射不精,談不上指教,只怕還要周公子費心了。”

謝安這番解釋,算是破冰。

周玉河恍然大悟,饒有深意道:“原來如此。”

他又道:“這自是放心,學堂大考中,在下定會再努力些,謝公子也不必焦急,人各有所長。”

分明是解釋的話,可溫黛聽着卻不對勁,她擰緊眉頭,又談不上哪裏不對勁。

謝淮自是聽出來了,散漫的“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他只覺有些疲倦,起身道:“我有些累了,先走了。”

聞言謝安只是漫不經心點點頭,其餘人也都是各做各的,沒有挽留之色。

畢竟謝淮只是個庶子,又是個沒有實權的,若不是謝安在,誰會搭理分毫。

出茶樓時,天色已然有些暗沉,是淡淡的墨青色。

謝府不會為他費心準備馬車,他只能徒步回府。

沒走幾步,謝淮忽而停住腳步,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

準确來說應該稱之為,好久不見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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