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捂不化

捂不化

長寧郡主被蛇咬傷的消息,迅速的傳遍了別院之內。

聽聞是有人故意謀害,皇家更是出動禁衛軍一寸寸開始搜查罪證。

有看見孫可瑩被帶走的,更是議論紛紛,各種猜測,更有甚者懷疑到了徐月頭上。

畢竟徐月和孫可瑩一向交好,又和溫黛過不去。

徐月這下算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氣得在屋裏發了好大的脾氣。

她神情陰鹜,深知她這時候決不能龜縮,還必須要去探望溫黛。

等她到地方時,院子早已經裏三層外三層的被圍住,鐵桶般密不透風。

本以為進去還要費一番功夫,誰成想聽見她的名字之後,禁衛軍就放行了,一路通暢無阻。

徐月整理好神情,面上帶上幾分焦急的踏進屋中。

“妹妹,妹妹你沒事吧,你別怕——”

甫一進門,徐月就撞見了許多人,尤其稍外頭坐着一個中年男人,容顏俊逸,神情威嚴卻不可侵犯。

那雙淩厲的鳳眼和大長公主極為相似,衣服上的團龍密紋昭告着男人的身份。

徐月的目光很快收了回來,故作不知的表露出失禮,适時的尴尬之色。

“不知妹妹這裏有人,是我叨擾了。”

女郎白皙的臉上适時泛着紅暈,雖是面對着溫黛的方向說着,可是餘光一直觀察着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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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聽見這話,男人的目光果然看了過來,他聲音低沉,像是好奇。

“你就是徐月?”

聽到男人知道她的名字,徐月心中稍稍激動。可她只是按耐住,故作不解的擡頭對上男人的眼神。

“您怎知我名字?”

“放肆,天子豈是你能直視的!”

旁邊的太監見狀連忙呵斥,徐月聞言小臉一白像是被吓住,跪在地上低下頭。

只露出一截白皙細弱的脖頸,楚楚可憐的模樣,輕易就能勾起人的憐憫。

“是臣女冒昧,竟不知是陛下,還請陛下恕罪。”

男人見狀眉心微蹙,正想說什麽就聽得裏面傳來動靜。

“表嫂,表哥好兇哦,可別吓到長姐了。”

淡白的珠簾之後。

價值千金的香雲紗重重疊疊的被床旁的金鈎挽起,身姿瘦弱的少女靠在床邊,螓首蛾眉,肩若削成。

蒼白的臉色絲毫沒有折損她的美貌,反而襯得她越發柔弱無辜,若西子捧心。

而旁邊坐着的美婦人一身銀紫缂絲魚鳥紋宮裙,舉手投足之間盡顯雍容華貴。

她手上正端着湯藥,看着像是在喂床上的少女喝藥。

聽見溫黛的話,美婦人眉眼含笑望了徐月一眼。

不過片刻便收回了眼神,笑道:“陛下可最是憐香惜玉的,哪裏會舍得罰這位姑娘呢。”

徐月只覺得這女人的一眼像是瞬間看穿了她的心思,讓她情不自禁的升起戒備心。

溫黛嘴角輕勾,淺淺的梨渦出現,似是撒嬌般往婦人的懷中倒,嘟囔着。

“表嫂又在誇自己了,表哥憐香惜玉自然最該憐惜表嫂了。”

聽見這話皇後笑着點了點她的鼻尖,無奈道:“你啊,屬你最胡鬧,你母親不在這,你怕是要翻了天去。”

溫黛努了努嘴,挽着皇後的手臂,“那還不是表嫂疼我。”

說着似乎是覺得冷落了陛下,又從皇後的臂彎中探出小腦袋,明晃晃的端水道:“還有表哥。”

她這副小孩子的模樣自然是讓聖人和皇後都無奈。

跪在地上的徐月徹徹底底的被忽視,她忍不住攥緊手。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

只要有溫黛在,這些人的視線始終都在溫黛身上,究其根本還不是因為溫黛投了個好胎。

即便徐月一直秉承着王侯将相寧有種乎的想法,可在實打實的皇權面前,內心依舊不可抑制的晃動。

“長姐怎麽還跪着,快起來吧,回頭阿爹又要罵我不愛姊妹了。”

看到跪着的徐月,溫黛緩緩出聲。

說起溫守成,溫黛就一副腦袋疼的樣子。

聖人被她這模樣逗樂了。

“什麽時候咱們長寧也會害怕了,以前可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嗎。”

說着他才想起溫黛落水的事情,拍了拍腦袋,旋即讓旁邊的徐月起身。

“對了,聽聞是孫可瑩放蛇咬你,簡直罪大惡極,現在陛下已将她關押打了二十大板。”

“只是如今朝會和大考就在眼前,不好多生事端,只怕……”

皇後放下手中的藥碗有些為難。

畢竟孫家是太子一黨的臂膀,皇後自然不想鬧得太難看,可她也深知陛下這位表妹的性子,只能迂回詢問着。

此話一出,就連陛下都看了過來,徐月同樣也是盯緊了溫黛。

溫黛往日的性子誰人不知,半點委屈都不能受的主,何況是如此屈辱。

可溫黛偏偏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意外的好說話。

“既然陛下幫長寧出了氣,那就算了吧,孫可瑩應該也知道錯了,不過我要她親自給我道歉。”

“而且如果她再來招惹我,那長寧才不會手下留情。”

溫黛忿忿不平,小臉都皺成了一團。

陛下和皇後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訝,陛下爽朗一笑。

“這是自然,若是那孫家女兒再做些什麽,朕也不會輕饒了她。”

孫家如今對陛下還有大用,自然不願橫生波折,溫黛如此識時務讓陛下很是舒心,一時間賞賜補品流水般送進了溫家。

聖人還特地下了一道聖旨,誇溫黛如何宅心仁厚,良善大度,一夜之間這消息幾乎傳遍了汴京。

而孫可瑩被關了這些天,人都是恍惚的,再沒有以前的驕縱跋扈。

看着躺在軟榻之上,臉色紅潤的溫黛,孫可瑩說不憤恨是不可能的。

更重要的是明明不是她幹的,她還要道歉,把尊嚴拿給溫黛做臉。

陛下一道旨意,那些個見風使舵的家夥轉眼就挪了方向,一路上聽着溫黛如何寬容大度的話,孫可瑩簡直都要被氣死了。

“現在你滿意了吧溫黛,往日我竟然沒發現你如此陰險!”

孫可瑩滿腔憤恨無處可使。

溫黛慢悠悠的支起身子,看着眼睛快要噴火的孫可瑩,也只是輕笑一聲。

“孫可瑩你裝什麽無辜,你敢發誓那些蛇就沒有你的手筆嗎,我不過是成全了你的目的,怎麽還要倒打一耙呢?”

“你!”

孫可瑩被堵的啞口無言,近乎無語。

“就算如此,我也受到了懲罰,你究竟想要怎樣!”

孫可瑩想不通,難不成就為了這點小事溫黛為何偏偏揪着她不放。

溫黛聽着孫可瑩的質問,她緩緩道:“自然是從今往後你要成為我溫黛的人。”

“而徐月才是你調轉的矛頭所指,不然……”

溫黛舉了舉手腕,露出被包紮的地方,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瘋了瘋了,真是瘋了 。”

孫可瑩感覺眼前一黑又一黑的,可迫于形勢,孫可瑩只能咬碎牙活血吞,想着收拾不了溫黛還收拾不了葉芝嗎。

哪成想旁邊的溫黛像是看穿了她的計策,“那個叫葉芝的小姑娘,你也不能動。”

孫可瑩一口銀牙差點咬碎。

“就為了策反我,你對自己還真是狠啊溫黛。”

孫可瑩自認為可沒有讓蛇咬的勇氣,萬一是條毒蛇,那小命不久一命嗚呼了。

看穿了孫可瑩的心思,溫黛不置可否,她當然不會拿着自己的小命去賭,她拿的就是無毒的。

而且也不止是為了孫可瑩...

似乎是上天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外頭的宮女進來禀報着謝安來看她。

孫可瑩本還想挖苦兩句,眨眼間就看見方才還面色紅潤的人瞬間虛弱的躺在軟榻上,小臉敷粉後遮蓋了血色。

溫黛輕聲道:“讓他們進來吧。”

孫可瑩看得目瞪口呆,張口想說什麽,就看見外頭來了人。

只是來的不只是謝安,還有謝淮,江弈,以及周玉河。

謝淮走在稍後方,前頭三個人走在一排,到門口時更是誰也不讓誰。

就差把門擠破,反而讓後面的謝淮鑽了空子先進去。

見狀,謝安冷哼一聲緊随而上,幾個人擠在溫黛面前,個個人高馬大的将光線擋完了。

江弈擠在前面率先出聲,瞧着很是吊兒郎當。

“溫大郡主,沒事吧,看着也挺生龍活虎的啊。”

江弈就這麽來來回回将溫黛看了個遍,溫黛沒忍住瞪了他一眼。

江弈明白她沒事,才放下心,笑嘻嘻的站在一旁。

瞧着溫黛的眼神落在他身上,謝安心忍不住的一緊,有些不适應。

良久他才拿出東西,緩緩出聲,“你,你可還好?這是上好的藥材。”

“外頭風言風語的那些話,你可千萬別上當,身子最重要。”

風言風語,自然指的是徐月是兇手。

明明是關心的話,偏偏讓他說得是來為了替徐月開脫。

周玉河嗤笑一聲,也沒跟他搶,反正依着這樣,這家夥早晚得自己玩完。

溫黛笑得有些勉強,“謝安哥哥說的是,阿姐溫柔善良,自然不會是她,我怎會相信那些呢。”

看到她臉色不好,謝安才發覺自己好像說得不太恰當,撓着頭想補救,可越說越錯,到最後徹底沒話說了。

溫黛像是毫不在意掙紮着想要起身,離得近的謝安見狀下意識将她扶了起來。

他才發覺,少女身量格外的瘦弱,搖搖欲墜。

溫黛撐着軟榻的手,不知怎的突然一軟,整個人撲進謝安懷中。

謝安身子一滞,手舉着不敢亂碰,回過神來下意識就想要将人推開。

溫黛靠在他胸口,狠狠掐了一把大腿根,淚珠驟然滾落,眼眶紅了一片。

“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謝安哥哥了。”

少女哭得克制,削瘦的肩膀微微顫動,聲音沙啞,聽得人心也跟着揪了起來。

謝安動作停下,沒怎麽安慰過人,讓他有些無措,只能拍着她的肩膀安慰着。

溫黛輕輕擡眼,學着之前搜羅話本子裏面的,淚珠欲掉不掉,誰成想擡眼就瞧見斜上方謝淮面無表情的模樣。

吓得她淚珠子差點憋回去,她輕瞪了他一眼,張牙舞爪的模樣,似乎在警告他別想壞事。

謝淮眼底輕嘲,毫不在意的別過眼,少女的身影始終出現在餘光籠罩範圍。

謝淮握緊手,哪裏還不懂,分明周遭的都撒了藥,怎可能還會被咬,不過是她自己自導自演罷了。

為了謝安,命都不要,真是愚不可及。

孫可瑩見到這副情景,很有眼色的就往外走,其餘人也只能跟着離開。

到底,謝安和溫黛是有婚約的。

周玉河走得心不甘情不願,滿腦子都是想的要如何除掉謝安。

“原來我還覺得溫黛這家夥有眼無珠,可看着她高興的樣子,我又不忍心了,當真是頭疼,她怎麽就對謝安這麽一根筋呢。”

江弈說着分外的恨鐵不成鋼。

謝淮走在旁邊,眼神虛無的看着空氣中一點。

江弈知道他對這些不感興趣,反而像是找到了傾訴的地方,說到最後無非是看不得溫黛喜歡謝安,謝安卻如此糟踐這份喜歡。

看着他停了下來,謝淮冷聲道:“說完了?”

江弈點了點頭,有些茫然,還以為怎麽了,就聽見謝淮說着到地方了。

然後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看着人如此絕情,江弈嘆了一口氣,不知怎的腦一抽。

想着幸好溫黛不喜歡謝淮,那不然才真的是哭都沒處哭,這可是個捂不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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