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要做我的刀嗎?”

“要做我的刀嗎?”

屋內安靜無聲,大長公主擔心的看着懷中的人。

“音音,乖,阿娘看看你的傷。”

溫守成那個王八蛋手勁大,不曉得得打多重。

再說,音音對溫守成這個父親一向孺慕,這次發生這件事,不知道要多傷心。

溫黛頭低垂着埋在她懷中,聽見大長公主的話,也只道:“阿娘,我沒事,等會上了藥就好了。”

為了不讓大長公主擔心,溫黛特意擡頭揚起了個笑臉,可大長公主只覺得心酸。

小時候,音音就算是摔破了一點皮都要哭的衆人皆知,何曾如此隐忍,可眼下如此。

可見實在是傷了心。

大長公主眼中淚水氲氤,知道音音是不想讓她擔心。

她垂下眼,抑制住心疼,輕聲道:“好,乖乖的,你放心,阿娘不會讓你白白受了這頓委屈。”

安慰好溫黛之後,大長公主才帶着秋嬷嬷離開。

走出了一大截,大長公主才緩緩停下,臉上的神情微收,透着徹骨的冷。

“上次派出去的人查到消息了嗎?”

秋嬷嬷連忙回道:“今兒早才來了消息,只是皇後來了,一時間沒能呈上來,聽聞皇後找的是那位無量寺的大師,據探子傳來的消息,說是那大師給了一個生辰給皇後。”

“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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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長公主眼睛微眯,都是在後宮摸爬滾打的人,想到的自然也比旁人多一些。

能讓皇後如此興師動衆,無非是關于太子的事情,民間也多有沖喜一說。

只是她奇怪的是,為何皇後一夕之間就變了想法,這中間定然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想到什麽,大長公主又道:“前幾日,雜院不是死了個丫鬟?”

秋嬷嬷點點頭,“那雜院年久失修,聽說是被牆根倒塌砸死的。”

秋嬷嬷說着頓了頓,才回過神,“莫不是這丫鬟有問題?”

大長公主回頭看了眼溫黛的院子,又擡眼看着外頭連綿不斷的雨,冷雨如冰,讓人骨頭縫都透着涼意。

“去給我查查她生前接觸了什麽,還有...”

大長公主閉了閉眼,似是下定決心,“讓李安之來見我。”

秋嬷嬷心中震驚,“殿下,這...”

李安之乃當朝左丞相,位高權重,歷經兩朝頗受尊重,只是鮮為人知的是,他與大長公主乃是舊相識。

早些年風雨飄搖,大長公主攝政執掌政務,就算是艱難之際也未曾和這位李相有什麽瓜葛。

後來聖人登基,大長公主歸還政權,怕聖人有所猜忌更是急流勇退,這些年更是連當年的那些人都未曾有過書信來往。

為的就是怕功高震主,聖人心中會有懷疑。

可今時今日大長公主才算是徹底明白。

一味地隐忍并不會得到她想要的,反而會讓人以為她可欺可騙。

世上所有東西都會變,可唯獨握在手中的權勢才是實實在在的。

大長公主摩挲着手中的血镯,往日雍容妩媚的臉上透着肅殺之意。

“聖上如今年紀大了,想法也多了,再也不是當年那個毛頭小子,本宮...總是要留一條後路。”

秋嬷嬷嘆了口氣,曉得殿下是鐵了心,便不再遲疑,只道:“是。”

秋雨綿綿不絕,打落一樹繁茂,夜裏安靜,落在地上便格外醒耳,像是要砸進人心裏去。

後院下人院中。

秀玉被打了那三十大板,後背血肉模糊,依然是出氣多進氣少,因着不好挪動,今日才沒能跟着徐月一道走。

而府內的人多是見人下菜碟,知道秀玉背叛了主子,自然也不會給個好臉色,只是怕人死了,吊着命罷了。

夜裏風大,屋門被吹得嘎吱作響。

是以連門被打開了,秀玉都沒有發現,只是再擡眼時,眼前突然站了一個人影。

秀玉呼吸一滞,驚恐的看向來人。

“郡,郡主!”

她可不認為這個時候溫黛來是為了看她。

難不成是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秀玉心中惴惴不安的揣測着,可偏偏此時她連逃跑的能力都沒有。

如砧板上的魚,任人宰割。

“想活嗎?”

溫黛居高臨下看着癱在床上半死不活的秀玉緩緩出聲。

秀玉聞言連忙點頭。

這世上哪有不想活的!即便是命賤,她從未想過輕生。

死了可就什麽都得不到了。

溫黛擡起秀玉的臉,看着她臉上濃郁的求生欲望,眉眼輕彎。

“你瞧,你所忠于的人還不是保不住你,你以為徐月進了東宮,你就能青雲直上,對抗我了?”

一把甩開她的臉,溫黛嘴角弧度不變,眼中笑着,可卻讓秀玉渾身冰冷。

“當初放你去徐月身邊,我是如何說的,你又是如何保證的,怎麽,現在覺得翅膀硬了,如今你落在我手上。”

“你說,對于一個三心二意的叛主的人,本郡主會讓她怎麽死才好呢?”

溫黛不急不緩的說着,她坐在秀玉對面的凳子上,就這般看着她。

燭火飄蕩,溫黛的臉一半隐于黑暗,本該是妩媚精致的容顏,可如今在秀玉眼中,無異于羅剎惡鬼。

她連連求饒,“奴婢不敢了,奴婢不敢了,郡主再給奴婢一次機會吧,奴婢一定對郡主忠心不二,求郡主給奴婢一條活路。”

秀玉不停的求饒着,聲音嘶啞,可溫黛只是沉默的看着她。

在秀玉以為今日自己定然是死定了的時候,溫黛才開口。

“我可以再給你一次機會...”

秀玉心裏一喜,連忙道謝,“多謝郡主,多謝郡主。”

“不過——”

溫黛話鋒一轉,她從袖中拿出一個小玉瓶放在了旁邊。

在秀玉疑惑的眼神下才緩緩解釋。

“這是斷腸丸,半月發作一次,痛不欲生,沒有解藥中毒者會腸穿肚爛,七竅流血而死。”

溫黛輕飄飄的聲音配合着窗外呼嘯而過的冷風格外瘆人。

看着秀玉驚異不定的樣子,她微微一笑。

“解藥取決于你給我的消息價值,本郡主從來不要無用之人,秀玉,我相信你是個聰明人的,對嗎?”

現在擺在秀玉面前的就兩條路,要麽現在死,要麽為溫黛賣命,她別無選擇。

時間一點點過去,溫黛也不着急,就慢悠悠的坐着看向她。

終于,秀玉咬緊牙,心一狠,打開那瓶子,将裏面的東西仰頸吞下。

...

夜風蕭瑟,又青朦朦胧胧間看到溫黛起身了,連忙晃了晃腦袋趕走了瞌睡。

“郡主,你怎麽起來了,是有什麽事情嗎?”

以為溫黛是要什麽東西,又青趕忙站起身,心中懊惱自己怎麽就睡過去了。

溫黛打開香爐,慢條斯理的将其中的香換了。

又青有些疑惑,“這香不好聞嗎?”

溫黛沒回她,只是笑道:“如今院中守衛警戒,今日你受苦了,不消你在這守着,下去睡着吧。”

又青連忙道:“奴婢不苦,再說了,郡主為奴婢出了氣,奴婢心中感激郡主,怎會累。”

溫黛只是捏了捏她的臉,不容多說,“好了,下去吧,這是命令。”

又青見拗不過郡主,只好囑咐了一番,又瞧了瞧小窗都是關着的,這才下去了。

随着極輕的一聲關門聲,溫黛坐在靠近支摘窗的軟榻上。

她嗤笑道:“怎麽,如今謝國公府倒了,謝大公子改行做了梁上君子不成?”

寂靜的房內,只有她的聲音緩緩響起。

房中沒有聲音,似乎只是她的錯覺。

可溫黛只是不緊不慢的等待着。

片刻之後,層層疊疊的帷幔之後,一道身影緩緩出現。

可不就是謝淮那家夥。

謝淮慢條斯理的走到溫黛面前,絲毫沒有被發現的羞恥感,反而很是熟稔的順勢坐在了溫黛身旁。

他有些好奇,“郡主何時發現我的?”

溫黛冷笑一聲,“現在發現的,本來只是詐你的。”

一進屋,她就聞到了房中沉香當中多了一味其他的香味,加上前段日子在宮中謝淮的所作所為。

溫黛這才懷疑着開口說話,想不到謝淮這家夥既然還真的在這。

倒是想不到小郡主居然聰明了,還格外狡猾。

謝淮揚了揚眉頭,絲毫沒有被發現的尴尬,反而點點頭,煞有介事道:“那下次,在下可得小心點。”

“還敢有下次?!”

溫黛瞬間炸了,她瞪着謝淮。

“你信不信,本郡主一聲令下,你馬上就能人頭落地,被外頭守衛射成篩子!”

謝淮毫不懷疑院中的守衛,他進來還頗廢了一番功夫。

他點頭,“當然信,只是,郡主會這般狠心嗎?”

謝淮嘆了口氣,一副擔心的樣子。

溫黛翻了個白眼,無恥之徒。

只是想到什麽,她眉心微擰,“你什麽時候來的?”

若是剛到的還好,但若是之前...

看穿了小郡主眼底的顧慮。

謝淮佯裝思考,“我說真話的話,郡主不會也會給我喂一顆斷腸丸?”

那這就是全部看到也聽到了!

溫黛有些懊惱,居然先前沒發現這家夥。

“在下倒是沒想到郡主居然還有這一面呢,不過那斷腸丸是真是假?”

謝淮還真有些好奇。

“謝淮!”

溫黛暗暗磨牙,咬牙切齒的盯着他。

瞧着小郡主真生氣了,謝淮輕咳兩聲扯開話題。

“你來做什麽?一月之期不是還沒到嗎?”

以為謝淮是為了那一月之期的約定,溫黛挪開了眼,語氣冷淡。

瞧着小郡主低落的模樣,謝淮輕嘆一口氣,良久,一瓶藥膏出現在溫黛的視線中。

“塗上它,明日一點痕跡都看不着。”

溫黛狐疑的看着謝淮,不是懷疑他的用心,而是,這藥膏當真有這麽神奇?

謝淮還是頭次做這種事情,被溫黛看着渾身都有些不适應。

他睫毛微顫,眼底閃過心慌,一閃而過叫人看不出。

瞧着東西也放好了,他倏爾站起身準備離開。

“時候不早了,郡主早些休息吧,今日所見所聽,不會有第三人知曉。”

他知小郡主對他多有防備,不願她為此苦惱,便将話攤開了說。

眼下渾身都處于小郡主的閨房,周身仿佛都是小郡主氣息,讓他心神有些不寧。

他說完話,便擡腳離開。

今日來本就是曉得皇後那裏動了,擔心她出了事情,不曾想皇後沒能占到便宜,反而是溫守成那裏出了岔子。

小郡主速來驕傲,如今心中,只怕是傷心的,卻不肯叫人知曉。

也知名聲對她重要,不敢叫人發現端倪。

只是他剛邁腿,身後小郡主出聲。

“謝淮,你那日的話還作數嗎?”

在見識過我并不是外人眼中想象的那般大義的人,仍舊願意與我為伍。

謝淮腳下步子驟然停下,心中猛然一驚。

時間在這一刻似乎靜止,一切都是安靜的,只能聽見雨水順着屋檐滴落的聲音。

心髒仿佛一瞬間停止了跳動,緊接着是再也控制不住的瘋狂跳動。

滿室寂靜,徒留心髒跳動的聲音。

那是興奮,是雀躍,是懷疑...

他回頭,看向溫黛。

燭火下,郎君眸色分外漆黑,如同無波的古井,吞噬人心。

明明謝淮臉上的神情無比平靜,可溫黛就是覺得,他心中應當是波瀾萬丈。

她咽了咽幹澀的嗓子,并未如往常般逃避,而是迎面對上。

她一字一句緩緩問道:“你要做我溫黛的刀嗎?”

唯一的,永不背叛的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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