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
第 42 章
對于遲航來說,濟州島的生活是成年以來少有的輕松快活的日子。
每天早上醒來,推開門就是浩瀚無垠的大海,光是這一點,就足夠令人身心愉悅的了。離開國內烏煙瘴氣、争鋒相鬥的職場生活,也讓人松口氣。父母因為他遠在海外,不再周周催促他談婚論嫁,耳根又清淨許多。
最幸福的事情,當然是每天和柳時序厮混在一起。白天他們各自工作,晚上一起在濟州島各處餐館吃飯,然後去海岸邊吹風。周末他們就去爬山,去沙灘上曬太陽,去海裏游泳,有時候幹脆就泡在咖啡館裏,遲航畫畫,柳時序沖咖啡玩電腦。
兩個人在一起,好像怎麽也待不膩。
只是随着外派結束的日子越來越近,他心裏的憂慮也漸漸放大。
他回到上海之後,該怎麽辦呢?更糟糕的是,柳時序也要回美國,相隔一個太平洋,相差十二小時,時空都相隔很遠,這對感情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挑戰。
也不知道柳時序是怎麽想的。
說來也怪,他們竟從未讨論過未來,遲航心裏莫名慌張,是兩個人都在刻意回避嗎?還是因為沉浸在幸福的粉色圈圈裏面,壓根兒沒多餘的心思勻出來想長久的事情。
不管怎樣,遲航覺得很有必要拉着柳時序好好讨論下兩個人的未來。
有一天晚上,柳時序換了輛車來接他,遲航納悶:“不會又買新車了吧?”
柳時序抑制不住地興奮:“借的啦,我有兩個好朋友今天來濟州島,等會兒陪我去機場好不好?”
“這麽突然?”
“嗯,非常突然!他們說要給我驚喜,偷偷來的,落地的時候才打電話給我。” 柳時序噙着笑,神采奕奕,看得出來他們幾個人的感情應該非常要好。
“等會兒介紹你們認識。” 柳時序哼着歌,車廂裏流淌着快樂的氣息,遲航也彎着唇角,柳時序難得流露出大男孩的樣子,他倒是蠻樂意見到他這副模樣的,之前一直在他面前裝成熟穩重來着。
停好車,他們朝航站樓走去,遠遠就看見人群中兩個高挑挺拔、打扮時髦的年輕人,其中一個還有一頭惹人注目的漂亮金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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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們,晚上好。” 柳時序大步流星地朝前走,一把抱住了他們。
過了一會兒,李殊哲推開他,“過了過了,你要是真有這麽想我們,不至于最近對我們愛搭不理的。”
柳時序喊冤:“傅總,我不可能是這種人吧?”
傅君柏勾了勾薄唇:“你是。”
柳時序雙手投降:“好吧,你們在濟州島的這幾天,我一定讓你們感受到熱情。”
傅君柏第一眼就留意到一旁的遲航,“這位是?”
柳時序攬過遲航的肩膀,用中文笑嘻嘻地說:“介紹一下,這位是遲航,中國朋友。”
遲航心裏‘咯噔’了一下,不過很快掩飾好自己的情緒,他伸出手:“你們好,很高興認識你們。”
李殊哲和傅君柏便自動切換成中文跟他打招呼,遲航驚訝于他們流利的中文,邊走邊跟他們聊了起來,他們一行人上了車,車子滑入一片霓虹中,朝濟州四季開去。
“現在是濟州島旅游旺季,生意爆好,正好還剩一間雙人房空着,你們倆擠一擠吧。” 柳時序看着後視鏡說。
李殊哲閑閑地靠在座椅上,抱臂感嘆道:“我這是多少年沒跟男人睡一個房間了。”
傅君柏說:“你是嫌棄我?”
李殊哲一本正經文藝兮兮:“我是在懷念那逝去的時光。”
柳時序說:“別裝了,去年我們去黃石公園露營,睡得不是一個帳篷?”
傅君柏:“我記得還是某人說怕有熊出沒,不敢一個人睡來着。”
李殊哲讪讪地,馬上去搬救兵,“航哥,你不知道,他們倆一見到我就聯合欺負我。”
柳時序冷哼,“你倒是自來熟啊,連航哥都叫上了。”
李殊哲說:“柳時序,你變了,是誰說兄弟的兄弟都是朋友來着。”
一路上他們三個人都在冷嘲熱諷,唇槍舌劍,但看得出來他們心情都格外地愉快,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情誼親密到旁人無法插足。他們聊起紐約的新鮮事,誰誰誰敗了家,誰誰誰交了新女友,誰誰誰買了游艇,這些都是遲航不了解的世界。
遲航覺得沉默會很失禮,但對他們口中讨論的世界又全然陌生,只好面帶微笑聽着他們說着天南海北。
好在他們三個人都很會照顧旁人的感受,所以話題很快就轉回濟州島有什麽好吃的地方,好玩的消遣,好看的風景。
站在民宿門口,李殊哲看見白牆黑瓦、亭臺樓閣就挪不動步了,“哇哦,很漂亮啊,這不比四季強很多?柳時序你有什麽可抱怨的。”
柳時序自動忽略後半句話,得意地揚揚眉,“當然,我們可是濟州島酒店必住榜排名前三。”
“你們先去收拾一下,等會兒帶你們吃晚飯。” 柳時序催着他們。
等他們走遠,遲航識趣地說:“你跟朋友好好聚聚,我先回去了。”
柳時序想了想,“行,我先送你回去。”
遲航笑着說:“沒事,我打車回去,你朋友該餓壞了,早點帶他們去吃飯。”
柳時序沒堅持,在路口幫他攔了一輛車。
遲航一上車,臉上的笑容消失殆盡,他靠在窗前,有些沮喪有些洩氣,從知道柳時序的好朋友要來濟州島,他心裏就被一種詭異的占有欲控制住了。看到柳時序明媚的笑容,他一邊跟着他一起高興,一邊卻又在嫉妒他的朋友,他們帶給柳時序的快樂是自己不能填補的。聽到他并沒有把自己當作男朋友正式介紹給發小,他心裏止不住地失落,可是明明是自己說過要在熟人面前有所保留的。看到他們天南海北地聊自己完全不知道的世界,他覺得自己就像局外人,格格不入,同時又冒出一種莫名的自卑感,他們的世界跟自己的世界相差太大了。
窗外黑黢黢一片,他只在玻璃上看到自己扭曲的臉,嫉妒、自私、自卑、醜陋不堪。
這竟是自己在戀愛中的面目。
他有些厭惡地閉了閉眼。
……
李殊哲和傅君柏放下行李,換了身衣服便出來了,柳時序坐在門口的石板凳上朝他們吹了個口哨,“你們怎麽慢吞吞的。”
李殊哲說:“這還慢,我們已經是行軍的速度了。”
傅君柏說:“這下是真看出你想我們了,你朋友呢?”
“先回去了。”
柳時序帶他們去了一個很有格調的啤酒屋,這裏的韓餐和西餐都很地道,還可以點李殊哲心心念念的炸雞,既能喝酒消遣,還能聽到搖滾樂,憑他對發小的了解,他們應該會很喜歡。
果然李殊哲看見炸雞和啤酒兩眼就放光,一口氣吞了兩個雞腿,灌下一大瓶啤酒,贊不絕口,“好吃,太好吃了。”
“你們倆坐同一個航班,為啥有人就能維持慢條斯理的優雅姿态,有人就跟惡鬼投胎一樣?” 柳時序拿着啤酒,嘲諷道。
李殊哲又拿起一塊雞翅:“還不是傅總愛面子慣了。”
“得得,你趕緊填飽肚子,我有消息宣布。”
李殊哲聞言放下雞翅,迫不及待地要知道下文:“你先說,你先說,我已經半飽了。”
“本少爺戀愛了。” 柳時序打量着兩個人的表情。
李殊哲聳聳肩,“我還以為是什麽重磅消息呢,少爺你談個戀愛而已,又不是沒談過,幹嘛搞得一本正經又嚴肅隆重的。”
傅君柏也笑了:“好吧,怪不得最近在群裏潛水,原來是忙着戀愛。不過以前也沒見你那麽戀愛腦啊,重色輕友還是頭一回。遇見什麽寶貝了,也不帶來讓我們瞧瞧。”
柳時序漫不經心地說:“你們都見過了。”
李殊哲誇張地左右環視,“哪兒呢?!我剛落地就見了倆人,一個是你,一個是你航哥。”
柳時序抱臂,微微笑着。
傅君柏反應過來,嘴裏的酒差點要噴出來,“你談戀愛的對象不會是遲航吧?”
李殊哲手裏的雞翅也掉了,“WTF 卧槽,柳時序你現在是在跟我們出櫃?”
柳時序打了個響指,“bingo,我的戀愛對象是男人。”
李殊哲眼睛瞪得老大,嘴巴也驚訝地合不上去,“卧槽,我從來不知道你是個gay啊,怎麽來濟州島僅僅半年就彎了!怎麽回事兒啊!”
傅君柏托着下巴:“怪不得我總感覺你看他的眼神怪怪的,跟看我們的眼神可不一樣。”
李殊哲大線條,一點也沒留意到,“傅總,你真是一貫的心細如塵啊,怎麽不一樣啊,你快說來聽聽,我以為柳時序眼裏誰都一樣呢。”
傅君柏賣起關子,不再解釋:“下次你自己留意。”
李殊哲說:“fine,那柳少爺,你是怎麽就突然被掰彎的呢!紐約那麽多gay招惹你,也沒見你彎掉啊,這到底怎麽回事兒啊?”
柳時序喝了口啤酒,語氣也認真起來,“我也不知道,就忽然對他瘋狂心動,他的氣質令我着迷、眼睛讓我着迷、一舉一動都讓我着迷……”
李殊哲不敢相信這話竟是花花公子柳時序嘴裏說出來的,他灌了一口啤酒,用一種篤定地口氣說:“哥們兒,我打賭這次你要完蛋。”
“嗯,我知道……但你知道嗎,我甘之如饴。”
果然他這話一出,李殊哲朝天花板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