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章

第 53 章

遲航覺得那是他最荒唐、也最幸福的日子。

一向勞模的他甚至借口家裏有事在非常忙碌的一周裏面請了兩天假,只是為了多陪陪柳時序。他們整天都不出門,只是待在家裏熱烈地做着那件美妙的事情。在家的時候,便不怎麽穿衣服,因為穿着也要被脫掉。廚房、餐桌、沙發、浴室、書桌上都有他們放縱的行跡,當然最後總是要回到那張不大但柔軟的床鋪上面。

“我感覺又幸福又罪過。” 遲航抵着柳時序的胸口,氣喘籲籲地說。

“為什麽罪過?”

“在古代,我們這是白日宣/淫。”

“不,我們是偷得浮生半日閑。” 柳時序有一搭沒一搭地撫摸着他光潔的後背。

“你漢語造詣怎麽那麽高?”

“小學老師教得好。” 柳時序漫不經心地笑着。

“你明天就要走了。” 遲航忽然在他肩膀咬了一口,以表示自己的不滿。

“痛,”柳時序龇牙咧嘴,“航哥,你輕點。”

“你就裝吧,我壓根兒沒使勁。”

“我走了,你會想我嗎?”柳時序扳過他的臉。

“你說呢?”

“下次見面恐怕要等聖誕了。我聖誕節飛過來找你。”

“我春節過去找你。”

“說定了哦。”

“嗯。”

“我舍不得你。”

“我也舍不得。”

“我們再做一次吧。”

“這句話你今天說了幾次了?”

“三次、四次?”

“我要被你玩壞了,你不要年輕氣盛就胡作非為……”

“我只對你為所欲為。”

……

第二天早上遲航的眼睛浮着淡淡的青色,他憑借強大的意志力才能起床送機,柳時序摸了摸他的頭,“你別送我了,我自己打車走,等會兒你還要一個人回來,我舍不得你遭罪。”

“沒事啦,我想跟多你待一會兒。”

“我不想走了。”

遲航拍了拍他的臉:“你可真像一個不願去上學的小朋友。”

“哥哥,我不想上學。”

“別演了,再磨磨蹭蹭航班都要飛走了。”

不巧他們還在路上遇到一段堵車的路程,等他們拿到登機牌的時候,機組已經在催促乘客登機。

“趕緊進去吧。” 遲航揮揮手。

柳時序:“嗯,晚上視頻。”

“嗯。”

柳時序飛走了,遲航又過上了以往三點一線的日子,過去他從未覺得這平淡如水的日子有多難熬,柳時序走了之後,生活好像缺失了很大一塊東西,那塊東西支撐着他大部分的幸福和快樂,很像春游回家,游樂園關門,最喜歡的美術課結業時的那種心情,悵然若失。

他努力調整心态,不斷告訴自己,愛情只是生活的一部分,生活不能失衡,要找到更多的支撐。

時隔十幾年,他再一次重新踏入了父母賣海鮮的菜市場。

他記得這個菜市場是改造過的,最早是一個很簡陋的露天市場,只有兩條長街構成,攤販們把東西擺在街的兩側。很小的時候他曾經和哥哥來過幾次,他們坐在後面的板凳上寫作業,等爸媽收攤回家。後來菜市場規模漸漸擴大,變成了一個規模不小的地方,很多酒樓酒店的廚師長們都會來這邊采購食物,菜市場的名氣也大起來。父母也在新的室內菜市場租了兩個鋪位,一直營業到現在。長大了一些之後,他就不愛去菜市場了,他站在這裏總是顯得很突兀,每每熟人路過,就會好奇一番,母親便會介紹這是自己的兒子,學習成績多麽多麽好,聽得他有些害臊。再加上父母在這裏賺錢,多少都要看客人的臉色,他不忍心看這樣的畫面,情願離得遠遠地。

這個地方還是他自卑的源頭之一。

小學、初中、高中,每次要寫父母是什麽職業的時候,是他最窘迫的時刻,同學寫的都是教授、醫生、企業家、公務員等等,只有他的父母,是賣海鮮的。他那會兒很好強,也很在意別人的目光,很怕別人看不起他,最後總會寫父母職業是個體戶,別人好奇問他個體戶做什麽的時候,他含糊其辭說是開店的。同時,他又會為自己的窘迫和自卑感到羞恥,職業不分貴賤,父母含辛茹苦,他為什麽就不能光明正大地告訴同學呢?

他一直被這種矛盾的心情折磨着。

直到向柳時序全盤托出,他才覺得自己終于走了出來。

愛情的魔力竟然這麽大。他想到網上有人說,愛是自卑棄暗投明的那一刻。他覺得不無道理。

遲航站在攤位上時,正是下午生意比較慘淡、即将要收攤的時刻,方曉萍和遲建州都坐在鋪位後面的椅子上休息,遲建州刷着手機,方曉萍正跟隔壁的女人聊天。

“爸,媽。”

方曉萍站起來,“兒子,你怎麽來了。”

“在附近辦點事,順便過來看看你們。”

“诶喲,你兒子長這麽大了啊,長得真好啊,真帥氣啊。” 隔壁女人上下打量着遲航。

“阿姨,你好。” 遲航打招呼。

方曉萍說:“你坐我這兒,你坐。”

“媽,你坐吧,我就過來看看,等會兒跟你們一起回家。”

“再過半小時我們就收拾東西了。” 遲建州說,“你坐爸爸這兒吧。” 說完,遲建州又準備站起來。

“別麻煩了,我站着就行,天天在辦公室坐着,難得可以站一站。”

“還是得多鍛煉啊,兒子,你最近怎麽那麽瘦,眼睛下面還有黑眼圈,是不是沒睡好啊,一副氣血不足的樣子。” 方曉萍說。

遲航心虛地說:“最近加班比較多。”

“我去買只老母雞,晚上回去補一補,天天加班又吃一些垃圾食品怎麽行。” 方曉萍是個行動派,她馬上站起來去買老母雞和西洋參了。

遲建州也開始收拾攤子上的餘貨,清洗攤位。

“爸,我來搬。”

“你坐着就行,別弄髒了衣服。”

遲航不依,幫着遲建州搬箱子,又拿着水管沖地面的污跡,等一陣忙活完,方曉萍也回來了。

“走吧,回家回家。” 方曉萍很快樂,她是最傳統的那種女人,老公顧家,孩子孝順,便能讓她知足喜悅。

遲航希望母親能夠多為自己的快樂着想,而不是老牽挂兒子、老公和生意,因為把快樂完全依托在別人身上注定會失望。但他知道母親的想法是很難改變的,思維也難扭轉,他能做的就是盡量當一個好兒子。只是結婚成家的事情恐怕要讓她失望了。遲航心裏嘆了口氣,

遲航坐在父母的面包車後座,車子有些舊了,有時候會去拉貨,裏面有一股海鮮的腥味。

方曉萍跟他坐在一排,拉着他說:“航航,你同學在質監局當什麽官呀,多虧了他,我們才能少交一些錢,你可得請他吃飯還禮,別欠人家那麽大的人情。”

遲航說:“媽,我知道的。這件事你也別對外聲張,我們低調一些。”

“嗯,那肯定不說的。”

遲航上次幫他們交了全款,編了個優惠的理由,他們果真相信了。

“你墊的錢,媽媽轉給你吧。”

“媽媽,你不用給我,都是一家人,別分來分去了。”

“媽不是想着你要存錢攢老婆本兒嗎,這錢也不少呢。”

“沒事的媽媽,我還有錢。”

“行,你晚上的老母雞可要多吃點,特意為你買的。”

“嗯。”

柳時序飛回紐約的那個周末,遲航去了一個插畫展,這個插畫展集合了諸多工作室和插畫師的作品,為了造熱度還專門請了幾個插畫界的大咖級人物鎮館,果然他們的粉絲聞風而來,不大的插畫展人山人海,擁擠不堪。

遲航沒想到一大早就那麽多人,叫苦不疊,早知道這樣就不來湊熱鬧了。

嗚嗚泱泱的人群望不到盡頭,他只好随遇而安,跟着擁擠的人流龜速往前挪,看到喜歡的風格就停下來看看他們的作品,再看看有沒有中意的周邊,他想買來送給柳時序當作下次見面的禮物。自從和柳時序在一起之後,他總想把最好的東西買給他,這些東西他自己平時卻是不大會買的。這跟養孩子的父母心情簡直一模一樣。

終于走馬觀花繞了一圈,他擠出人群堆,深深吸了口氣,朝裏望去,那些年輕熱望的面孔充滿着陶醉的幸福。遲航想,有追逐的東西果然是讓人幸福的。

他走到外圍,在自動售賣機上買了一瓶水解渴,準備丢垃圾的時候,發現靠近門口有一個冷清的攤位,沒什麽人光顧,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坐在椅子上,支着二郎腿抽電子煙。他似乎神游在外,跟周圍的狂熱格格不入,這引起了遲航的好奇。

遲航無事可做,一時半會兒也不想再進去遭一回罪,便擡腳朝那個展位走過去。

他走到展位面前,細看了一圈展位上的畫,是偏古典風格的油畫,怪不得沒什麽人來,裏面那些狂熱分子擁趸的都是二次元。

“有喜歡的嗎?挑一副送你。” 那個人站起來,朝低頭認真看畫的遲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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