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章

第 66 章

柳時序在為巴拿馬之行做準備，他從公司的資料庫裏拿了很多資料，一邊了解歷史情況，一邊在想談判策略。

4-12月是巴拿馬的雨季，12月恰逢雨季的尾巴，柳時序特意上網買了雨靴雨衣，以防在山地行走被大雨澆個狼狽不堪。

門鈴響了，他想應該是門童把快遞送上來了，他一邊朝門口走去，一邊從錢夾裏找小費。

打開門，他怔了怔，瞳孔微微放大，先是驚訝到不敢相信，轉而欣喜若狂，之後又湧上複雜矛盾的情感，因此他愣了一會兒也沒說話，倒是遲航先開口了，“不歡迎我？”

柳時序立馬拿起他的行李，把他拉了進來，“我只是太驚訝了，你怎麽會忽然出現在家門口。”

“只準你搞突襲，我不能搞？” 遲航面上笑着，心情卻沉落谷底，原來柳時序只是驚訝，竟然一點也不驚喜。

柳時序拉住他的手，一下子被他手心冰涼的溫度刺痛了，“你手好冰啊，怎麽回事，在外面走了很久？”

遲航從上海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花了血本打車，快到的時候遇上交通大阻塞，司機讓他提前下車，12月的紐約雖然還沒有下第一場雪，但是溫度已經降到2度，加上冷風咧咧，體感溫度低于0度，他在酷寒裏走了半公裏，走到柳時序的公寓時，手腳都被凍麻了。

柳時序心疼地捧着遲航的雙手，朝着他的手心吹氣想要捂暖他。

遲航看着他垂着眼睛認真又心疼自己的模樣，心裏的低落又消散了。

“有水嗎？我渴了。”

“當然有。你先去沙發坐着，我給你拿。” 柳時序走去廚房。

這間公寓的寬敞程度着實讓遲航吃驚，光是目之所及的客廳就是他卧室面積的四五倍，巨大的落地窗外面是光彩流動的繁華夜景，無法想象這樣一套公寓要花多少錢，雖然早就知道柳時序來自富裕階層，當真正接觸到他的生活時，他還是忍不住驚訝。

他四處打量客廳，發現沙發邊上有一個敞開的登山包，裏面的衣物和洗漱用品整齊擺放着，“你要出門？” 遲航指着登山包，對走過來的柳時序說。

“嗯，我要出趟差。”

“什麽時候？”

“後天……”

“這麽快？”

“嗯。”

“去幾天？”

“可能要一個禮拜。”

真不巧，遲航心想，他只請了一個禮拜的假期。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

“我在這裏也最多只能待一個禮拜，我可以陪你去嗎？” 遲航極其讨厭自己這副倒貼粘人的模樣，過去這種傷自尊的事情他是不會開口的。

不料柳時序堅決地搖了搖頭，“不行。”

遲航的心又墜入谷底。他自認不是小氣的人，但是最近柳時序不冷不熱的态度着實讓他敏感惱火，先是毫無征兆地憑空消失了兩天，然後輕描淡寫地說自己在閉關開會，之後半個月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心不在焉地聊了幾句簡短的話，與之前對熱情着迷的樣子判若兩人。當柳時序說聖誕節因為公司的事情來不了的時候，他終于忍不住買了一張前往紐約的機票。

遲航的心情總是被他的一舉一動影響着，他知道自己在這段感情裏面已經身陷囹圄。那個往日清高自傲，從不依賴別人的自己消失了，為了愛情他願意犧牲部分的自我，把這部分自我毫無保留地交付出去，交給愛情的另一方，依靠着他獲得幸福與快樂，與此同時，他不得不承受這種牽制的負面影響。

兩個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真可怕，他才進門不到半個小時，號稱處在熱戀期的兩個人已經沉默了兩次，而他也不知道到底哪裏出了問題，只想到距離不會産生美，只會産生隔閡。

過了一會兒，遲航心灰意冷地站起來，苦笑了一下，“既然這樣，我就當來紐約旅游吧。我先去住酒店。”

柳時序思量片刻，住酒店比較熱鬧方便，還有專門的旅行服務，對游客來說更友好，“對面就有一家酒店，我送你過去。”

柳時序的反應讓遲航此刻恨不得往他臉上揮一拳，但他只能假裝若無其事：“你不用麻煩，我自己過去。”

他心裏積攢的怒火越來越大，但是表情冷若冰霜。他打開手機，查看附近的酒店，對面那家五星級酒店貴的咂舌，一夜的費用比他一個月的房租還高。為了這趟臨時起意的旅程，他買了昂貴的直航機票，又請了長長的假期，這會兒他實在不願意支付超出自己消費水平的酒店，他一邊劃着手機，一邊等待電梯，看到一公裏外有一個商務酒店正在限時打折，雖然價格也不便宜，但好歹沒那麽離譜了。他準備拖着行李過去。

公寓樓下金碧輝煌，和對面富麗堂皇的酒店前臺不遑多讓。柳時序在門口拉住朝左走的遲航，“過馬路直走就行。”

遲航心想，我去的又不是對面的酒店，你管我怎麽走，“我訂了一家別的酒店，離這裏也不遠。”

“我陪你過去。”

遲航堅定地擺擺手，像跟一個普通朋友告別：“你先進去吧，等我安頓好了有空再約。”

柳時序的手機響起來，他一看是秘書的電話，還伴随了一條信息，是公司有個突發的公關事情需要他緊急回複一下，他不得不接起來，擡起頭的時候遲航的背影已經消失在拐角處。

遲航一邊拖着行李，一邊看着導航，那雙半小時前被寒風摧殘的手這會兒又要被折磨一番，即便這樣，手上的痛苦還是比不上心裏的冷意。他不禁懊惱，三十一歲了為什麽還要那麽天真，相信辛德瑞拉的鬼故事，連現實是什麽模樣都忘掉了，這都是自找的。

街邊奢侈品店锃亮的玻璃裏面透出暖黃色的光，他失魂落魄地拖着行李往前走，行李箱發出滾輪滑動的聲音，引來路人的側目，估計他們都覺得他很慘，大冷天的晚上還一個人拖着行李在路上瑟瑟發抖。

穿過一段繁華的道路之後，他轉身走進了一個不那麽起眼的街道，還沒走兩步，他就聞到空氣裏那股令人作嘔的氣味，難道是傳說中的大.麻？紐約大.麻合法，據說路上随處可聞，他現在倒是見識了。他看了看導航，有些猶豫地朝路深處望去，道路左右兩邊的路燈沒精打采地發出微弱的光，路燈下有一些打着地鋪的流浪漢。美國的治安他早就有所耳聞，大晚上不要一個人在路上溜達是大部分攻略給的好心建議，他原本應該老老實實地遵照執行，但因為柳時序的事情一時忘了夜晚的危機四伏。

算了，還是繞點遠路，從前面再繞一個大圈過去吧，冷點就冷點，反正現在手已經凍到沒什麽感知了。

不料他剛想轉身，一個黑影就攔住了他。

“把身上的錢都掏出來。”

遲航的心瘋狂地跳起來，他還是第一次遇到打劫，也不知道對方手裏有沒有刀或者槍。他很害怕，深吸了口氣盡量讓自己鎮定下來，他想起很多帖子說，只要乖乖把錢交了，就不會有什麽危險。

他顫抖着手，從口袋裏掏出打車剩下的零錢，然後一股腦兒地都塞給了那個黑影。

“操，只有十幾美元，還不夠我買包煙的。” 那個黑影罵罵咧咧，遲航盡量不跟對方直視，從他手上的膚色和體型來看對方是一個高大壯的黑人。

“喂，小子，把箱子打開。”

給了錢竟然還不走，遲航心裏的恐懼升到了頂點，他認命地蹲下來，打開行李箱，箱子裏面沒什麽值錢的東西，他來得匆忙，只帶了幾件冬天穿的厚衣服。

黑影不滿意地啐了一口，“你的錢夾呢？”

他的錢夾在夾克衫裏面的口袋裏面，遲航猶豫着，裏面有幾百美金還有證件，要是被搶了連回去的航班都做不了，“我沒帶錢夾，我身上的錢都給你了。”

“操。”黑影不滿意地推了遲航一把，遲航不小心撞到了後面的欄杆，後背立刻有一陣火燒般的痛意襲來，他看見那人擡着腿，正要橫掃着過來。

“喂，你在幹什麽，老兄？”

黑影看見有人來了，啐了一口，伸手豎了個中指，罵罵咧咧地走開了。

柳時序跑過去，捧起遲航的臉，“航哥，沒事吧？有沒有傷到哪裏？”

飛了十幾個小時的航班來美國找戀人，可是對方對自己不冷不淡，大晚上寒風徹骨走去住酒店，走了幾步路就被搶劫了，一陣委屈湧上心頭，遲航再也沒法假裝淡定和冷靜，他一把推開他，匆匆合上了地上的行李箱，然後不聲不響地加快步伐往前走。

柳時序追了上去，拽住了他的手腕，“航哥，跟我回家吧。”

“滾。” 遲航用力掰開他的手。

柳時序跨步向前，一把抱住了他，“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先跟我回家吧。”

遲航冷笑地推開他，“我們還是分開冷靜一下吧。”

“不要。求你了，你聽我解釋好不好？”

“不想聽，你讓我走吧。”

柳時序仍然死死抱着他，不讓他有掙脫自己的機會，“我去的地方現在有點危險，所以我才沒讓你跟過去的。我不想讓你多問，我怕你擔心我。對不起，我沒做好，我不該讓你去住酒店，你遇上那個混蛋都是我的不對。對不起，你千裏迢迢來找我，我沒有照顧好你。求你，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