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粉紅海(6)
第35章 粉紅海(6)
楊柳手中的刀沒入她纖細的脖子左下方,可能是割破了頸動脈,鮮血順着刀柄噴泉一樣往外湧,很快在她周身濺了一灘,血跡在她黑色的連衣裙上暈開。
她的臉色慘白若鬼,雙腳一軟就跪坐在地上,但她竟然還剩下一點力氣,握着刀柄的手劇烈顫抖着還想将刀抽出來,陸準一個箭步沖上去控制住她,周身泛起淡紫色的靈力。
“放開我……我要贖罪……讓我贖罪!”
“左手邊的櫃子下面有急救箱!”陸準按着楊柳的手,回頭沖齊沅大喊,快看看有什麽能用的,給她止血!”
楊柳的房間很亂,行李箱裏各種東西都被翻出來攤在地毯上,齊沅視線順着茶幾掠過被濺上點點鮮血的床面,鎖定了陸準所說的衣櫃,快步走過去伸手就要拉開衣櫃的門。
毫無征兆的,在他的指尖離櫃門內凹的把手還有幾厘米時,熱浪伴随着轟鳴聲席卷了他。
齊沅壓根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就在灼熱的溫度中失去了意識。
因為太快了,所以他沒感覺到疼,但是仍有種非常、非常不好的感覺。
就像身體在岩漿中被撕碎了。
最後還是耳鳴聲把齊沅喚醒的。
他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從硬板床上擡起手來查看自己的胳膊。
白熾燈照出他手臂皮膚細膩的紋理,淡淡的青色血管浮于手背上,腕骨突出,手指偏長,指甲修剪的很整齊,是他的手。
齊沅躺着,緩慢地眨了一下眼,四肢逐漸恢複力氣。
感受到身體的各處都是完好的,他忽然覺得響得厲害的耳鳴聲也不算什麽了。
一只小麥色的手在他肩上拍了拍,齊沅扭頭,毫不意外看到霍光的臉,他應該是說了和之前幾次循環差不太多的話,但齊沅現在耳中嗡鳴聲不斷,什麽都聽不清,只憑口型能看出“上工”兩個字。
Advertisement
果然又回來了。
齊沅認命地把手臂擋在眼睛上,遮住刺目的燈光。
雖然半小時前去往楊柳房間的時候,他也沒想着能一舉成功通過楊柳獲得關鍵情報,但是會涼在那樣突然的時間點,還涼的那麽慘烈也是他沒想到的。
“你先出去吧,我馬上。”他對霍光露出一個笑,翻身從床上坐起來。
炸彈不止一處。
頭腦逐漸冷靜下來後,他首先想到了最關鍵的問題。
那樣灼熱的觸感歷歷在目,爆炸源頭想必離他很近,很大概率就在楊柳的房間裏。
但是,之前的爆炸是因為犯人不想被發現控制鏡面溫度的遙控器在身上,從而暴露,失去繼續實施他準備好的一系列計劃的可能。
這次,犯人應該并不知道他們出現在楊柳的房間。炸彈為什麽會在那個時間點爆炸呢?
顯然,每次在循環中失去意識回到起點的最初十幾分鐘,齊沅的腦袋都會被疑問所占據,在思考中忽略了上工的時間——這次等他反應過來時間的時候已經五點整了,他慌忙趕往甲板,甚至沒來得及看一眼手環。
然而,齊沅抵達頂層甲板後四處眺望,卻并沒有看見曾安的身影。
這次的劇情線變動了?
齊沅疑惑着,從頂層甲板下到寬闊的二層甲板邊緣,海面被航行中的郵輪切割出粉色浪花,遠處的天空灰蒙蒙的,俨然是風雨欲來的模樣,海風雖然鹹腥但還算清涼,多少把他身上經歷兩次失敗循環的疲憊吹走一些。
“第一天上工就這麽晚到,小夥子真行。”
熟悉的厚重嘲諷聲從身後傳來,齊沅帶着詫異回頭,看到曾安從甲板後方用來放置各類清潔工具的櫃門側面走出,表情冷峻的不像話。
那片區域被棚子籠罩在陰影裏,原來這位大副從他來到甲板時一直就站在那裏,只是先前他并沒有在意。
齊沅盯着那忽然出現的高大人影手中那截短得幾乎看不見的煙蒂,忽然從心底至頭頂蔓延出一股寒意。
他知道上一次為什麽炸彈會爆炸了。
陸準慌忙讓自己去櫃子裏拿醫療箱的時候,他的視線順勢掃了楊柳的房間一圈。
他逐漸想起許多之前被自己忽略的細節。
楊柳房間的門并沒有從裏面被拴上防盜鏈,然而之前齊沅送她回房的時候,确實從門外聽見她把鏈條插上了的聲音。
房間裏的茶幾上,放着兩個被霧氣沾染的玻璃杯。裏面的水顯然還具有一定的熱度,應該剛剛倒進去沒有太久。
衣櫃門夾住了楊柳的一件裙子,有一個明顯的小角路在了外面。而她身上的連衣裙即使在最後染上血色時都是平整的,不像是會放任裙子被櫃門夾皺的人。
楊柳房間傾倒的垃圾桶裏,也有一截非常短的煙蒂。常抽煙的人身上難免有煙草味,但是之前齊沅扶她回房時,并沒有從她身上聞到任何煙味。
齊沅頭一次在曾安面前感到慌亂——皆借由這位大副的登場,他得出了一個令自己感到頭皮發麻的結論。
他和陸準趕往楊柳客房的時候,給宋以辭傳紙條的幕後主使,并沒有從楊柳的房間離開。
他也在個那房間裏。
齊沅盯着曾安手裏那截煙蒂,嘴唇抿的很緊,他幾乎無法控制臉上顯出微妙的慌亂,只好把手指在欄杆上扣緊,通過冷硬的觸感逼迫自己保持鎮定。
那個同樣也抽煙的人,就躲在齊沅快要打開的衣櫃裏,偷偷聽到了他們和楊柳全部的對話。
并且在聽到他們要打開櫃子,自己即将暴露的時候,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引爆房間裏的炸彈,和他們同歸于盡。
“不說話?白着一張臉擺臉色給誰看呢?不想幹快滾!”看着齊沅愣在原地沒有動,曾安的面色變得愈發陰沉。
“抱歉,我……”齊沅也知道自己現在臉色肯定不太好看,索性将計就計開擺:“我剛才肚子疼。”
誰料曾安聞言,竟然連語氣都輕柔了幾分。
“害,我兒子以前也會這樣,緊張的時候肚子痛。”曾安說起兒子,表情在一瞬間變得十分柔和,“我個人可以理解你。”
他把煙蒂丢進垃圾桶,轉身朝屋內走去:“快去工作。但記住,沒有第二次。”
原來這樣也是可以的嗎……齊沅對曾安忽然間的鐵漢柔情表示小小的震驚,他轉身前往擺放工具的地方拿了鏟刷開始進行他第三次的甲板清理工作,情緒重新回歸平穩,習慣性開始分析。
根據目前的信息,真犯人果然先他和陸準一步找上了楊柳,并且用了不知什麽手段,成功把她逼瘋了。在楊柳陷入癫狂後,犯人應該是在屋裏進行了翻找,才把她的行李翻的很亂,也沒有第一時間離開她的房間,被趕到的他和陸準碰上,慌忙之下就躲進了衣櫃。
煙蒂是能夠協助他們辨別真犯人身份的重要線索。然而除了曾安,他們并不知道這艘船上還有誰也是喜歡抽煙的。
犯人是通過什麽手段把楊柳吓成那樣的呢?
那狀态,簡直像是被人奪舍了,用水果刀捅想自己的時候,竟然連半點猶豫都沒有。
至于犯人恐吓問話的目的,也就是紙條上“當年的那件事”,齊沅還并沒有頭緒,但他記得當時楊柳在房間裏呓語的時候說過“她就不該寫那本小說”。
齊沅默默在心中構建了兩個圈。
其中,事件一是“現在這艘銀月號上發生的事”,其中以鏡子上的血字惡作劇為開端,他看到鏡子裏兩次血淋淋的場景為輔助,楊柳近乎變态式的自殘為證實,銀月號上由犯人謀劃的一系列可能導致人員傷亡的事情仍在繼續。
而事件二,則是“在銀月號之前,這裏的衆人共同經歷的事”,以衆人看到鏡中血字後如出一轍的驚恐反應為引子,曾經這些乘客甚至可能包括水手,一定在哪裏早就見過,并且在當年的事件裏,那個所謂回魂的“他”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想要破魇,首先得分別調查清楚這兩件事——事件一在如今的魇境循環中,很明顯處于一個現在進行時的狀态,并不方便調查,但相對的,事件二則是已經發生過的事情,比較容易查清。
這一次,楊柳散亂在桌子最上方的那本小說應該能夠為他們查清事件二的重要一環。通過她的小說,他們應該能獲得一些關于“當年的事”的情報。
理清思緒讓齊沅花了不少時間,但他一心二用的功夫了得,邊想邊幹活,絲毫沒耽誤手頭的工作。分析思索的同時,他把整塊甲板區域都沖洗幹淨,擡頭一看,時間逼近七點,到了早餐時間。
他走到頂層甲板上極目遠眺欣賞自己的勞動成果,看着水光锃亮的甲板滿意地點點頭,卻毫無防備被一雙大手按住了肩膀。
“為什麽不回消息?”
齊沅被那雙指骨分明的大手按着回了身,肩膀被有力的手指捏得隐隐作痛,謝臨的俊臉被放大在眼前。他略顯急促的吐息打在齊沅臉上,吹過他的睫毛,讓他有點癢癢的。
心跳的忽然有些快。
“你怎麽來了?”
齊沅伸手在胸口輕撫,謝臨在這個點理應還在負一樓當機工,怎麽一聲不吭就跑到他的工作崗位上來了?
“還好意思問?”
謝臨的眼瞳在并不強烈的日光下顯出一點點藍色,仿佛他的眼裏藏着正牌的深藍大海,那一絲焦急的情緒他很好地掩蓋在其中。
他的左手從齊沅的肩膀上拿下來,點了點齊沅的手環。
于是全身心投入解密的小齊終于意識到,在這次循環開始後,他竟然完完全全忘了和另外幾人聯系。
他連忙點開虛拟屏查看,幾條消息一連串彈出來。
【LINN:你怎麽樣?】
【LINN:陸準說上次爆炸的時候你們就在爆炸中心。】
【世界第一淨魂師:謝臨竟然來問我你怎麽樣……你沒回他消息?】
【LINN:齊沅?】
【LINN:……】
最後兩條來自謝臨的消息和之前的消息分別間隔了十幾分鐘,他幾乎可以想象,在自己沒有回複消息的這段時間裏,謝臨的怒氣值在意一個怎樣飛快的速度瘋長。
這不,現在直接找上門來了。
“……”齊沅和謝臨的最後一條消息一樣陷入沉默。
能讓從不主動使用聯絡系統的謝大佬狂轟濫炸四條信息,他倒也算是達成了一項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成就。
不過,謝臨這是在擔心自己嗎?
“我剛才正好被大副抓住了,然後就老老實實工作去了……”他有些心虛地解釋,想到自己沒來由的一上來就玩消失,讓謝臨直接找到甲板上來,甚至有點不太敢看對方的眼睛。
“這就是你一大早起來不看消息,一個人上工也不看的理由?”謝臨幾乎咬牙切齒,“我差點以為你……”
他話說到一般又頓住了,刀子般的目光上下把齊沅掃了一遍,似乎是确認他的确完好無損,右手便徹底從他肩膀上放下來垂在身側,繃直了嘴角,沒再繼續說。
“齊沅,咱們可以去吃早餐了。”
這個時候,霍光正好從頂層甲板聯通室內的門走出來,一擡眼就看見身穿水手服的清瘦青年和身穿工裝服的高大青年距離極近地面對面站着,誰都沒有說話。
兩人之間若有若無的尴尬氣氛在他眼中看來甚至有些暧昧,于是他也沒敢大聲說話,只是小心翼翼朝齊沅發問。
“你身邊的這位是?”霍光一臉疑惑地看了看沉着臉的謝臨,“不好意思啊,閑雜人等不能來咱們工作區域。”
“呃……”齊沅愣了一下,連忙按着眼看就要發作的謝臨,一本正經開始口胡:“你也看到了,他是個機工,他之前應聘的是水手,結果技不如人,差了一點沒選上,剛才着找到我說自己的活幹完了,今天特別想體驗一下咱們水手的工作,不知道能不能……”
在他的視角,機工跑到甲板上來肯定需要一個正當的理由,索性就試着看看能不能讓謝臨也打入水手內部,這樣之後實施一些新的計劃的時候,他的身邊也能多一個人,多一份助力。
被描述成“技不如人”,卻被按住手腕強行熄了爆發力的黑臉謝大佬:“……”
“這好說,我正覺得咱們兩個人幹活人手不太夠呢!”霍光立馬來勁了,十分熱情地走上前來打量了一下謝臨的身段:“你這麽高,估計穿我的衣服正合适。等着,我回宿舍拿我那套備用的水手服,新洗過的,我還沒穿過呢。”
幾分鐘後,霍光帶着一套嶄新的藍白水手服重新出現,他本來想直接遞給謝臨,卻苦于他周身的冷氣實在太強,只好瑟縮了一下轉而把衣服遞給齊沅。
“說起來,我們這樣私下改職務真的沒關系嗎?”齊沅接過衣服,忽然有點擔心。要是水手人數上變化引起魇主的注意,會不會成為下一次炸彈被引爆的緣由?
“哎呀,你放心吧。”霍光拍了拍齊沅的肩,“我們這艘船上人手少,他們高級海員平時要忙各種事物已經暈頭轉向了,哪有心思顧得上清點我們小水手。”
“那我就不等你們先去吃飯了,你們也快點來吃哦。”霍光超齊沅揮揮手就重新回到室內前往餐廳,頂層甲板上又只剩下齊沅和謝臨。
齊沅看着眼前那個一臉黑氣的人,想到他可能也是因為擔心自己才做出這麽沖動的事,自知理虧,臉上不自覺帶了點和煦笑意,語氣也變得格外輕柔,像是在安撫一只炸毛的大老虎:“我帶你去換衣服吧?”
意外的,某個炸毛中的人似乎對他這句話異常受用,當即就點點頭,不再朝四周散發能把低飛的海鷗冷掉下來的凍感光波,竟是乖乖跟着齊沅走到了更衣室。
霍光身量也高,他的衣服穿在謝臨身上大小正合适,只有褲腰大了些。齊沅看着那人穿着水手服也顯出肩寬腰細的身形,默默感嘆模特身材不過如此,卻在下一秒發現他的領巾沒有系上,領口大剌剌敞着,露了一大片精致深刻的鎖骨出來。
“領巾不系還想當水手啊?”齊沅看着他別具一格的水手服打扮,啞然失笑。
他估摸着謝臨肯定是覺得水手服再系上領巾顯得有點低齡,但興許是謝臨一路上都顯得異常順從,他的膽子莫名變大了一些,在看到那人散開的領巾的同時,想也沒想就走上前去要幫他把領巾系好。
謝臨原本聽了他那句問話是想要出言反駁的。
畢竟他只是因為擔心齊沅近距離遭受了爆炸的波動,精神和身體受到損傷,狀态不好,才滿郵輪的找他。
只是想着确認自己的隊友的安危而已。
在看到齊沅非常健全地在甲板上看風景的時候,他懸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按理說應該立刻返回負一樓才對。但先是霍光出現,齊沅又順着他的話編造了一堆奇奇怪怪的理由,他忽然就被迫變成一個憧憬水手的四好青年了。
不知為何,他看着齊沅拿着水手服,認真注視自己的眼神後,竟是說不出一句“我先走了”,甚至完全挪不動腿。
他本以為自己會因為這樣不受控制的狀态而感到心煩,但是他并沒有,甚至有些開心。
于是他遵從自己的內心,聽齊沅的話換上了水手服,卻忽然又看見那人一雙桃花眼笑意盈盈走向自己。
齊沅伸手就要碰到領巾的時候,他的大腦竟然短暫空白了一瞬,沒有出聲拒絕齊沅為自己系上那可笑的領巾。
回過神來的時候,那人細長瓷白的手指已經伸在自己的胸前,因為身高差的原因,他時不時的要踮起腳來俯看衣領的最上緣是否平整。
齊沅垂着眼睛往下看的時候,遠看總顯得有些淡漠矜貴,近看卻格外人畜無害,謝臨能看清他雙眼皮淡淡的印子,纖長卷翹,小扇子般的睫毛,和無意識微張的,淡粉色花瓣似的嘴唇。
謝臨就那樣一動不動近乎僵硬地垂頭站着,卻感到血液在快速往心口湧,直到齊沅的手心因為整理衣領的動作而蹭過他的鎖骨,他才終于因為酥酥麻麻的觸感而小幅度顫了一下肩膀。
離開醫院有一段時間,齊沅身上的消毒水味已經消去很多,身上隐隐傳來一種淡淡的香味,但謝臨的大腦一片混亂,他不清楚那具體是什麽味道,只是覺得好聞,聞上去令他終日冷硬的心都變得柔軟。
可能以後再也不會忘。他想。
“好啦。”
齊沅雙手在謝臨忙活了一陣子,對照着更衣室的鏡子反複确認了好幾遍,終于把領巾調整成自己滿意的樣子。
他伸手在謝臨肩膀輕輕拍了拍。謝臨身上沒有過分蓬勃的腱子肉,肌肉偏薄,肩上的觸感硬邦邦的。
此時一套整潔的水手服穿在他身上,和顯出幾分幼态的齊沅不同,他深邃銳利的五官配合藍白相間的制服,顯出青年人特有的精瘦幹練,襯得整個人格外青春活力。
一番操作下來,齊沅心情也變得輕松起來,他推開更衣室沉重的門,自然而然扭頭朝謝臨問:“和我一起去吃早餐嗎?”
謝臨注視着齊沅含笑的唇角,薄唇微張,似乎在一瞬間有很多話想說卻又沒能說出口,最後只是輕輕“嗯”了一聲,跟在他身後走出了小房間。
“你的意思是,早餐後我們先接觸楊柳?”
早餐的時候,兩個人特地找了海員用餐區的小角落坐下,齊沅和謝臨說了自己之前關于“兩個核心事件”的一些分析,換來他幾次認可的點頭。
“沒錯。在收到血字恐吓之前,她的精神狀态明顯是很好的。”齊沅指了指坐在窗邊的餐桌上小口小口喝着咖啡,正在讀報的楊柳,說道:“和這個狀态下的她交流應該比較容易。如果她比較好說話,我們可以提前和她透露關于惡作劇的一些信息,套出她所掌握的情報。”
“惡作劇還沒發生,她對于我們的說法能信多少?”謝臨果斷提出質疑,兩個人在分析問題的時候總是這樣一針見血。
“也許能信一點,也許完全不相信,但至少我們可以先試探一番。”齊沅喝了一口牛奶,繼續說:“主要目的只有一個——把她那本小說順出來,摸清當年這些人共同經歷的事件二具體是什麽,以制定宴會惡作劇後具體的計劃。”
“有道理。”謝臨颔首,“進房間的借口想好了?”
“這不是有你這個新晉海員了嗎?”齊沅朝他神秘一笑,“就說她房間的排水排氣系統有問題,我們要上門檢修。運氣好的話,能在她眼皮底下把炸彈搜出來。”
“您好,客房服務。”
做出決定後的半個小時,齊沅和謝臨合力把後甲板的器械整理工作在極短的時間完成,随後很快來到了楊柳的客房前。
此時的惡作劇還沒發生,冷靜美麗的偵探小說家把門打開一條縫後,發現是兩名年輕英俊的水手,自然是沒有過多懷疑就把他們放進了房間。
謝臨有模有樣進入衛生間查看她的水管,齊沅則跑到她桌前的椅子旁,站到椅子上佯裝查看她的通風管道。
“您是一個人前來這次的粉海之旅嗎?”
手指在通風口前輕敲,齊沅有模有樣地像老維修師傅一樣嘗試和楊柳搭話。
“嗯。”楊柳平日裏是個清冷的性子,普通情況下她其實很反感這樣突然的搭話,但是誰叫齊沅長得一副好皮囊,讓她下意識心生好感,也就勉強回應了她。
齊沅看她反應冷淡,并沒有太感到意外,他和謝臨來之前通過淨魂師資料庫查到了楊柳的基本信息,作為當下的暢銷小說家,她一貫的風評就是為人冷淡,連接受采訪的時候話都很少。
不過齊沅早有準備。
“其實我是您的粉絲……”他從椅子上一躍而下,掃了一眼桌面上堆放的各種小說,對着楊柳羞澀一笑:“我特別喜歡您的《南方飛艇謀殺案》,《最後的幸存者》還有《神岚村的慘劇》。”
楊柳看着他如數家珍一般報出自己的基本著作,卻連眼皮都沒動一下。她的小說太火,齊沅說的這幾本稱得上是每個偵探小說愛好者都知道的程度,她曾經聽過太多這種話,從來不當真。
“尤其是您的《XYZ三部曲》,我被裏面的巧妙構思的作案手法所震驚了,我,我家裏甚至有全套典藏版,只可惜我之前不知道您也在這艘船上,不然我肯定會帶來讓您給我簽個名。”齊沅撓撓腦袋,臉上現出明顯的懊悔。
被他這麽一說,楊柳冷淡的臉上總算顯出幾分柔和。齊沅所說的最後一本小說是她精心設計的一個系列,卻并不是很火,能夠知道這套書的人,應當确實是她的忠實粉絲。
“看來你确實有些品味在。”楊柳朝他點點頭,舉手投足間都透着優雅,和之前舉着水果刀紮進自己脖子的瘋女人判若兩人,“這樣吧,我桌邊那些書,你挑一本拿來給我簽字吧,簽完送你。”
“真的嗎?”齊沅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壓根不像演出來的,畢竟他此行的目的就是那本在楊柳自殘時被堆放在幾本小說最上方的那本。
“真的,你挑吧。”
楊柳的青蔥玉指朝桌前指去。
齊沅當即在桌前大大方方翻找起來,桌上的小說目前還沒有很亂,他沒費什麽功夫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咦?這本《絕海的哀嚎》我竟然沒看過……”齊沅輕輕拿起那本黑色封皮的小說,封面是燙金的五個大字,背景則是風雨交加的大海。
“正常,這本……不是偵探小說。”楊柳看到齊沅手中的那本書,明顯愣了一下,還是輕輕嘆了口氣:“看過的人不多,也不太好看。”
“可是您別的書我都有了。”齊沅朝她揚起一個激動的笑容,“能從您這裏拿到這本我沒有的小說,對我來說是種緣分呢。您可以送給我這本書嗎?”
“……行。”楊柳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答應了下來,眼中有一絲複雜的情緒閃過,朝齊沅伸手:“幫我拿支筆,我給你簽名。”
“太謝謝您了!”齊沅立刻把書寶貝似的抱在懷裏,跑到坐在茶幾邊的楊柳身邊,乖乖給她遞筆,這一幕被走出衛生間的謝臨看了個正着。
“水管修好了。”見到齊沅把将目标到手,謝臨也不想繼續演繹一個水管工,輕咳兩聲,給前者低了個眼色。
“嗯,通風管我剛才檢查過了,這間房的沒有問題。”齊沅拿到書,成功通過眼神和謝臨對接,當機立斷說道:“非常感謝您的耐心和您贈送給我的親筆簽名書,那我們就先告辭了。”
“很直接了當的複仇故事。”
海員休息室裏,齊沅花了半小時粗略讀完了楊柳擺在桌前的那本小說,做出簡短評價。
《絕海的哀嚎》這本小說講的是一個乘坐大船出海旅行的少年,某天風雨交加的夜晚,大船因為駕駛員的操作不當陷入沉船危機,只有一艘用來逃生的小船,上面卻坐不滿全部的乘客。
最終,獨自登船,孤立無援的少年遭到衆人排擠,失去了登上救命小船的機會,葬身大海。少年的怨念讓他并沒有死去,而是化身海中的惡魔,把害他失去性命的人們全部殺死了。
沒有治愈,沒有救贖,甚至有點暗黑風,和楊柳平時的邏輯缜密且最後都能把罪犯繩之以法的偵探小說風格迥異,也因此這本小說在她的全部作品中并不算火爆,甚至異常冷門,銷量也不算好。
齊沅把書往後翻了一番,書的背面還印着幾行“來自作者的話”,也就是楊柳的自白。
【其實這本小說對我的意義十分重大。某種程度上說,這裏面發生的故事是真實存在的。自然,我不是那個因為勢單力薄被衆人排擠欺壓,最後沒能上船的少年。但你們不妨想象,在遙遠的曾經,真的有這麽一群人被困在大海上,最後由于他們的自私,一位純潔的少年失去了他的生命。
本書想表達的主旨其實很簡單,那就是善惡終有報。我始終堅信,真實是育成一個故事最好的養分。】
“真實存在的”。
想到楊柳在前一次爆炸前種種癫狂的表現,對比剛才見到的那個清冷的小說家,齊沅不禁想,能夠寫下這本書的人內心應該不至于脆弱到因為看見鏡子裏的血字就崩潰,以至于失去身為偵探小說家對于詭計的敏感度。
除非,她本來就因為某些曾經的事情對這方面異常敏感,敏感到她會毫不猶豫的相信“他回魂了”這種聽上去甚至有些荒謬的說法。
最後她把刀插進脖子以後,雖然笑容癫狂怪異,眼中卻隐隐帶着幾份釋然,就像是真的在用這種方式像誰贖罪,以獲得解脫一樣。
如果楊柳寫的這本《絕海的哀嚎》發生過……也許在曾經,這艘船上的人們真的以同樣的方式在什麽地方害死過一個人。
齊沅心頭沒來由的一緊,他感覺自己似乎捉住了什麽關鍵。
他的手環就在這時響起“語音通話請求”的震動。
“齊沅!”他剛一打開,陸準匆忙的聲音就從中傳出。“我找到新的線索了。”
“說說看。”
“銀月號是一艘紀念船。”
“什麽意思?”
“建造這艘船的目的是為了紀念八年前沉沒的另一條船。”陸準的聲音斷續從手環中傳出。
“銀月號這趟粉海之旅開始的八年前,一艘叫銀星號的船在出海後三天沉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