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粉紅海(26)
第55章 粉紅海(26)
齊沅眼睛倏地睜大。
他被謝臨兩句話說的再次愣在原地,但連成片的光芒映在他眼底,搖曳出金色的火焰,令他整個眼瞳都被染出極其澄亮的光彩,沖淡了臉上的詫異。
“我們不是……”解除組隊了嗎?
他嘴唇微張,話說到一半卻沒說下去,因為他忽然意識到之前并沒有任何一個人明确和自己說過,他和謝臨那早已被系統安排妥當的組隊進程已經取消。
現在想想,謝臨和自己非親非故,卻兩次和自己步入同一個魇境,在這個魇境裏的另兩位淨魂師還是隊友,一切都顯得有跡可循。
之前他會以為組隊已經解除,恐怕只是下意識帶入了謝臨在原著裏對主人公嫌惡萬分的情緒去思考,從而理所當然地曲解了劉東放的話,以及謝臨本人對組隊一事的态度。
他側身看了看周圍,此時謝臨周身亮起的光芒已經把整艘銀月號盡數包裹,甚至在海面上延伸出去數十米的距離,此時的天空不能說亮如白晝,卻也完全看不出身處黑夜。
郵輪上空,六柄金色巨劍的輪廓在璀璨靈力的翻湧間逐漸凝聚,強光如同鋒利的刀尖刺入海底,海面的粉色逐漸變得清晰而透明。此前黑夜籠罩下的魔影無法再全方位地隐蔽自己的身形,幾位淨魂師清晰捕捉到海面下快速掠過的觸手的輪廓。
“不愧是謝臨。”
宋以辭伸手擋了一會兒過于亮堂的光線,讓眼睛适應強光後出聲感嘆。
陸準深以為意地點頭。
而制造出這些的人,對魇境裏的一切變化都顯得不以為意,他眼神掃過因為被強光侵襲而不斷嘶吼顫抖着的霍光和斯科莫德時有着睥睨般的張揚,微垂的金色發絲晃過他的眼睫,也無法阻擋那氣勢逼人的眸光。
然而,他垂下眼回看齊沅時,目光卻變得幽深晦暗,身子也略微緊繃,像是在等待他的反應和回答,在這樣激戰一觸即發的時刻,呈現出一種別扭的固執。
于是齊沅揚起嘴角朝他笑了一下,中斷了自己呼之欲出的疑問。
他想,自己也許和斯科莫德身體裏的那對父子一樣,是糾結的。
一方面,他總顧忌着原書的劇情,對于謝臨這種絕對力量的擁護者心生想要逃離的情緒,擔憂于和他之間的平衡被打破後産生的問題。
而另一方面,他心底卻總會莫名滋生原主的眷戀,對謝臨那樣強大而令人安心的力量帶着憧憬和希冀。
不過算了吧,他想,現在需要處理的孔國明和霍光就是前車之鑒,糾結矯情的部分還是免了。
謝臨已經最大限度地配合了自己,抓緊現在的機會,不留遺憾才是最重要的。
“你剛才想說什麽?”謝臨深色眼眸中清晰照出齊沅唇邊的淡笑,他抿了抿唇還是問出了自己的問題。
“沒什麽。”
組隊了就組隊了吧。如今的謝臨給自己的感覺并不像原著中那樣高冷無情,不僅屢次對自己施以援手,甚至願意動用力量輔助自己,和這樣的他做隊友的感覺并不壞,原著裏那些有的沒的,在沒發生的時候,又何必去管它。
斯科莫德的觸手在水中拍打起層疊的浪花向他們再次襲來。
“我只是覺得,也許這次我們能配合得很好。”齊沅繼續朝他微笑,而這次不再是格式化的禮貌假笑,他眼角微彎的弧度發自內心。
謝臨定定看着他被強光映成燦金色的桃花眼,也低聲哼笑了一下。
“說得像之前配合得不好一樣。”
他微微掀動嘴唇,留下一句難以被捕捉完全的話語,身子瞬間消失在後甲板上。
與此同時,齊沅伸出雙手,纖細冷白的手指在空中如同演奏樂器般優美地揮動,瘦削的手臂揮起,引導所有紙片在身前彙聚成漩渦狀,迎上呼嘯而來的浪雨。
強橫的靈力自他身上迸發,旋轉翻飛的紙片在靈力的包裹下比之前體積大上了一倍,随着他指尖的舞動在身前彙聚成一只白色大鳥的形狀。
齊沅自甲板上躍起,穩穩落在大鳥的脊背上,接着大鳥發出一聲長鳴,傲然振翅,三根華麗的尾羽在空中飄揚,折紙彙成的雪白羽翼輪廓巨大而修長,在甲板上打出大片陰影,猛烈的氣流襲向了位于陰影正下方,滿臉震撼的陸準和宋以辭。
齊沅半坐在白色大鳥背部,被雨水打濕的烏黑發絲因為靈力充盈的原故再次顯得蓬松,他沾了不少雨水的臉龐也浮上一層瑩白的流光,沖淡了他蒼白的臉色,桃花眼眸光流轉間顯得神采飛揚。
斯科莫德明顯感受到自郵輪上空升起的威脅,它自海面之下揮出許多比此前更為粗長的觸手擊向飛在空中的一人一鳥,變得敞亮而透明的海水卻不再能夠隐藏它的攻擊路線,它自海面彈出的幾根觸手都被齊沅敏銳地捕捉到,操縱白色大鳥來回側飛,避開了來自四面八方的攻擊。
謝臨的身影落在郵輪頂部,他的腳尖離船頂有幾厘米的距離,微微懸浮于空中,六柄十餘米長的巨劍早已徹底成型,尖端朝上,豎直環繞在他身體四周,金色的焰火自劍身傾瀉而出。
他手中的長刀再次發出悠長的嗡鳴,像是在請戰,于是謝靈擡手将刀刃在空中輕輕劃過,身側的兩柄巨劍瞬間飛刺而出,沿着齊沅輕盈躲過攻擊的軌跡,向觸手攻去。
甲板上的陸準和宋以辭只看到金光閃過,斯科莫德攻擊齊沅未果,還沒來得及收回的觸手就被盡數斬落,切面上燃着未熄的赤金流火。
兩人的反應速度也不慢,很快使用各自的靈器對被謝臨斬斷的,一個人幾乎抱不過來的觸手進行最後的攻擊,防止它們那凸起蠕動着的血管的斷面被重新連接。
另一邊,借着強光躲開斯科莫德觸手進攻的齊沅已經來到霍光身前幾米的距離,他低頭看去,孔國明睡在霍光腹腔巨繭之中的身形隐約可見。
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他就感受到熟悉的靈力自身後湧現,是一如既往的溫暖觸感,于是他很快明白謝臨要做什麽。
齊沅心随意動,驅使白色巨鳥展翅高飛到霍光頭頂,那人已經完全着了魔,尖叫着自身下再次射出許多觸手向上對他發起追擊,然而又粗又密集的腕足同時也遮擋了他自身的視線,于是在他的視覺盲區,金色的光刃沒有受到任何阻隔就劃破了他的肚子。
霎時間,大量紫紅色的血肉濺射而出,落入粉海之中,斷口的切面被火焰燒成焦黑的色澤,在接觸到海水的瞬間發出”哧啦”的爆響,深紫的顏色在被蒸騰出的白色水汽包裹下僅僅存在了短暫的幾秒就很快消散。
“啊啊啊啊啊!!”
霍光發出痛苦的嘶吼,深海之中的斯科莫德也咆哮出山崩地裂般的低鳴,強烈的聲波重擊着每個人的耳膜。
他攀附在郵輪護欄上的觸手無法再緊抓着,在疼痛下發出大幅度的震顫,但是自始至終他都反向穩定着郵輪,即使孔國明早已不在那上面,也沒有選擇讓它徹底傾覆。
齊沅注意到謝臨光刃劃開霍光腹部的同時立刻操縱白鳥收攏翅膀朝下低飛,他周身的瑩白色靈力圍繞他形成保護膜,阻隔了大多數噴濺而出的血肉,一人一鳥像一道白色的閃電鑽入霍光腹腔。
如同宋以辭所說,他們兩人間的默契仿佛渾然天成,只需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彼此心中所想,确實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淨魂師組合。
齊沅在一片紫紅色,不斷湧動的血管之中準确找到了孔國明的位置,他無知無覺蜷縮在血肉充盈的一角,有紫色的霧氣隐隐環繞在他身體周圍,他手上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人卻還是一動不動。
齊沅手指在空中輕揮,菱形紙片形成的銳利勾爪朝孔國明的位置一探一抓,準确無誤地将昏聩中的老船長攔腰拎起,然後又是一個振翅,裹挾着靈力的氣流在和斯科莫德緊密結合的霍光腹腔內部劃出零碎的血肉,白色巨鳥的身形打了個轉,流暢自如地飛離霍光,朝銀月號的甲板上飛去。
“不!!“霍光雙手在脖頸處撕扯出幾道可怖的血痕,整個人幾近癫狂。
他徒勞地驅使斯科莫德試圖放出大量的觸手攻擊齊沅,把他在半空中攔下,可是卻始終是徒勞,甚至都沒能靠近白鳥的的周圍,就被金色巨劍悉數斬落,掉入海底。
“齊沅!你不要走!”
霍光無力地怒吼着。
“把我的父親還給我!”
“你父親也許并不願意待在那種地方,霍光。”
齊沅把孔國明帶到甲板上,讓白鳥松開爪子,把他橫放到一個相對完整的集裝箱上。
“陸準,你的治療能力能不能讓他恢複意識?”他自白鳥上一躍而下,輕盈地落在甲板上,扭頭問震驚之色尚未褪去的陸準。
陸準走上前看了看孔國明的狀态,點了點頭:“給我一點時間。”
齊沅朝他笑了笑,轉向後甲板的正前方,遙遙對霍光抛出話語,聲音清淺。
“遠遠地看着他或者将他囚禁于你的身體之內并不是明智之舉,霍光。”
齊沅說着,擡手抹去下巴上沾到的少許血水。他朝白色巨鳥輕輕揮手,紙片們解除原先的彙聚狀态,回到他身後形成分散的圓陣。
“或許你該直接和你父親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