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旋渦
第四章旋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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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陳浩住院的這段時間裏整個刑警隊一片安靜祥和之氣,聽不到從辦公室傳出的咆哮聲,也不會有人會突然從背後冒出來發號施令,感覺每一天都過得比放假還歡樂。
嚴洛一趁着閑暇趕緊去店裏買了個二手手機,重新裝上手機卡後一直猶豫着要不要打電話跟陳浩道個歉,畢竟人家還費心幫自己安排了住處,可只要一想到這個電話打過去迎接他的必将是一頓劈頭蓋臉的痛罵之後便退縮了,能躲一天是一天,說不定等那家夥出院時已經把這事兒給忘得一幹二淨了,要實在躲不過的話到時再當面認錯也不遲。
抱着這種僥幸心理嚴洛一這兩天也和其他同事一樣在刑警隊過得逍遙自在,這期間他還抽空去了趟醫務室找劉達明,表面上想讓他幫自己開一下補身體的藥方實則是為了故意跟他套近乎,而套近乎的目的就是想了解一些有關他父親嚴峰當年在警局裏的情況,既然這個劉達明在西區警局待的時間最久,那他一定會知道很多有關他父親的事情。
可後來他怎麽都沒想到這個劉達明竟一早就知道自己是嚴峰的兒子,依他的話說當他第一眼見到自己的時候就猜到了。至于具體是怎麽猜到按劉達明的原話說是因為自己的樣貌和當年的嚴峰很相像,而且不只是相貌,就連說話的神态都很像,而且又那麽巧都姓嚴,所以他便篤定自己就是嚴峰的兒子。雖說這話乍聽上去也算有點道理,但在嚴洛一看來這人的思維方式倒是挺耿直的,想來也不會是個心機太深的人,姑且可以信任。
閑聊中嚴洛一打聽到不少有關自己父親當年在警局時的往事,聽說他父親當年有兩個最要好的同事,一個就是現任的西區局長路展國,還有一個就是東區的局長文正道,這三人當年可算得上是西區警局的鐵三角,但奇怪的是後來自打他父親去世後這兩人忽然間開始變得水火不容起來,到後來便各自分道揚镳了,直至現在兩人還依舊保持着冷臉相對的狀态。
劉達明并不清楚這其中發生的糾葛,但對嚴峰的死他打從心裏還是感到很遺憾的。在警隊這麽多年他很少見過像嚴峰那麽拼命的警察,他的拼既不是為了功名也不是為了榮譽,一心要做的就是除暴安良,像他這樣做警察能做得如此心無雜念的人實屬少見,這也是為何當初他會對嚴峰一印象如此深刻的原因。
嚴洛一能從劉達明的言談中看出他對自己父親的那種敬佩之情是真心的,并不像是在虛情假意,這一來讓他內心對劉達明的防備度下降了不少。不過即使如此他也不能掉以輕心,因為他始終堅信父親的死絕非意外,所以在他還沒有完全查明真相之前誰都不能輕易相信,其中當然也包括警隊裏的人。
和劉達明聊完之後嚴洛一大致可以确定此人對當年那場車禍的事情一無所知,臨走時沒忘問劉達明讨了張中藥方子後便悻悻而歸。
在回辦公室的路上他一直有一個疑問,如果說連劉達明都能一眼認出他是嚴峰的兒子,那作為他父親至交的路展國又怎會全然不知呢?
回想他進西區警局的第一天開始路展國對他的态度就和一般同事無異,并且也從未在他面前提起過他的父親嚴峰,所以問題的關鍵就在于到底路展國是真的不知自己的身份還是故意裝作不知道呢?顯然後者的可能性比較大,但嚴洛一卻猜不透這其中的原因,想來這個答案恐怕只有去問路展國本人才能知道。
不過眼下這還不是最緊要的事情,他真正任務還未完成,那就是先得找出當年有關他父母之死的那份檔案資料。若是想替他父母翻案的話就必須先證明那場事故并非單純的意外,而所有的線索和資料現在都在局裏的檔案庫內,以他目前的職位想要私自調出來查閱顯然是不可能的。之前他曾想過求助于路展國,但現在看來這個人似乎也并不那麽可信,而除了路展國之外警局裏還能有這個權利随意出入檔案室的人就只剩下陳浩了,可這個人...靠得住嗎?
嚴洛一呆呆地坐在辦公桌前眉頭深鎖,老實說論能力陳浩确實能幫到他,但問題在于他是路展國的親徒弟,萬一路展國真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想必陳浩多半會站在他那一邊,到時候局面豈不是對自己更加不利。
經過一番細細斟酌之後嚴洛一決定還是再想想其他辦法入檔案室,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輕易求助于人,以免給自己制造出更多的麻煩。
“喂,一個人發呆想什麽呢?”吳凱傑這時剛從外頭回來,手裏還捧着杯喝了一半的可樂,屁颠屁颠地拍了拍嚴洛一的肩膀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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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洛一立刻回過神,笑了笑說道:“哦,沒事,這不馬上要過年了嘛,我在想要不要出去玩玩。”
“喲,這你可找對人了,我舅媽就是開旅行社的,想去哪兒你直接找她就行。”
“是嗎?那我去能打折嗎?”嚴洛一順勢聊了下去。
“必須的啊,我介紹去的人那可都是VIP待遇,說吧,你預算大概多少我這就幫你問。”聊起這個吳凱傑立馬就顯擺起來。
“行啊,我的預算大概...大概200吧。”
吳凱傑大概是頭一回聽到如此驚人的數字,楞了兩秒後清了清嗓子道:“咳咳...那啥,您老還是當我剛才的話沒說過吧。”
嚴洛一呵呵笑了起來,先前頗為煩躁的心情頓時一掃而空。
“對了,咱們頭兒今天出院了。”吳凱傑話音剛落他臉上的笑容便瞬間消失,煩躁的心情一下又回來了。
“這麽快?!”嚴洛一詫異道,原本他還以為這傷筋動骨少說也要休養個把月的時間,卻不想到好日子到頭得如此之快。
“嗐,這你可就太不了解咱頭兒了,他可不是一般人,就這點小傷算不了什麽的。”
“也是,他還真不是一般人。”嚴洛一無奈地撇了撇嘴,對于這一點他還是深表認同的。
“不過他那媽把他接回去了,說是非要讓他在家多養幾天,要等傷好全了再讓他回來上班,看這情形還指不定哪天能回來呢。”
“我去,你倒是早說啊,有你這麽折騰人的嗎?”嚴洛一直接朝他扔了個白眼。
“嘿嘿,瞧把你吓得,想不到連你也怕他啊。”吳凱傑在一旁忍俊不禁起來。
“胡說!我哪兒怕了,我...我只不過是希望他能把身體養好再來上班。”他慌不疊地替自己辯解道。
正所謂越描就越黑,等吳凱傑自顧自笑完後平聲靜氣地對嚴洛一說道:“其實吧,咱頭兒也沒你想象的那麽可怕。要說他這人吧,講義氣、有擔當、能力強,關鍵長得還帥,缺點呢就是不太懂得表達自己的感情,難免有時說話難聽了點。不過你也別放在心上,他這人就那樣兒,對事不對人,名副其實的刀子嘴豆腐心。”
吳凱傑的一番感言讓嚴洛一驀地想起裴莉曾經好像也對他說過相同的話,看來這鬼見愁的風評似乎并沒想象中那麽差。但旁人的話終究只能作為參考用,至于陳浩此人是否值得信任,這事還得由他自己來下定論。
“對了,洛一,你有沒有發現頭兒對你有些特別啊?”吳凱傑冷不丁這麽一問倒讓嚴洛一有些摸不着頭腦。
“特別?你指什麽?”
“就是...這...這怎麽說呢?我老覺得他對你特別得關心,我說你該不會是...”吳凱傑用狐疑的眼神看向嚴洛一。
嚴洛一一臉的莫名,這眼神看得他渾身不自在,“該不會是什麽?你有話就說,別神神叨叨的。”
“你...該不會是他失散多年的親弟弟吧?”
“......”
東區公安局,人事資料科。
文正道站在門口叩叩敲了兩下,警員小張擡頭一看立即從椅子上站起身畢恭畢敬地迎上前問道:“喲,文局您怎麽來了?有什麽事需要幫忙嗎?”
“哦,沒什麽大事,就是想讓你幫我調一個人的資料。”文正道客氣地笑了笑。
“行,是什麽案子?”
“呵呵,也不是什麽案子,這人是西區刑警隊的,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他的情況,說不定以後能來我們東區幫忙。”
“成,你給我個名字就行,我這就幫你查。”
“他姓嚴,嚴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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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您回來啦。”
“嗯,少爺呢?”汪琴從公司回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先詢問自己寶貝兒子的情況。
“少爺啊,他在小花園裏曬太陽呢。”劉媽微笑着走上前随手接下汪琴脫下的外套。
“哦,他今天有好好吃飯嗎?”
“飯倒是比前兩天吃得多了,就是老吵着想要喝酒,醫生說他在還沒痊愈之前必須忌酒,我費了半天勁才勸消停些。”
“唉,這孩子真是...”汪琴蹙了蹙眉,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換上拖鞋後緩步朝小花園方向走去。
邵家的小花園裏種滿了各種花花草草,一旁的小池塘幾條裏五顏六色的小錦鯉在游來游去,伴着一縷陽光,整個小花園看上去就像個濃縮版的世外桃源,汪琴平日裏就喜歡擺弄花花草草什麽的,時間久了便不知不覺打造出了這麽一個微型小花園。
陳浩此刻正躺在一張搖椅上安靜地閉目養神,一上午他把別墅統統搜了個遍也沒找出一瓶酒來,眼下他除了閉目養神也實在不知道能幹些啥。他此時已是懊悔至極,早知會像現在這樣當初就不該聽汪琴的話回來住,即便在汪琴的“以死相逼”下他只答應在這兒住一星期,但這種被限制自由的日子着實快把他逼瘋了。
掐指一算,還有三天,三天...天吶,這日子怕是沒法過了,“額滴神喲...”他嘴裏小聲喃喃道。
“你一個人在這兒瞎叨叨什麽呢?”汪琴悄無聲息地走到陳浩身後,吓得陳浩一個激靈坐了起來。
“媽!?你啥時候來的?我說麻煩以後走路出點聲行不,瞧把我給吓的。”陳浩一看是親媽索性将直起的身子又躺了回去,繼續惬意地搖啊搖。
“唉,你啊好不容易回來住幾天,沒事多和你邵叔叔聊聊天吧。他也知道他一直很關心你,雖然不是親生但畢竟也是你名義上的父親,別讓我這個當媽的難做,好嗎?”
陳浩最煩聽汪琴說這些,也正因為不想聽所以才讓自己躲得遠遠的。事實上他對邵文忠本就沒有什麽敵意,只是不想純粹為了讓汪琴開心而違心地喊別人一聲爸,他可以對邵文忠做到最基本的尊敬和禮貌,卻永遠做不到父子之間那種血濃于水的相親相愛。只可惜汪琴始終不能理解他的心思,一味的勉強只會讓他心生厭惡,這也是導致他一直不願回家的原因之一。
“你看你,一說起這個你就給我擺張臭臉,我這也是為你好,将來邵家的一切都是你的,你為什麽就不能放下你爸好好接受你邵叔呢?”同樣的話汪琴說了不下百遍,可即使希望再渺茫她也不願放棄,但偏偏這兒子就是個認死理的主兒,和他那位死去的親生父親完全一個模樣。
想當初為了和陳铎結婚她不惜與娘家決裂,可是沒想到她婚後始終都無法适應那些柴米油鹽的清貧日子。于是她開始埋怨陳铎不求上進,開始想盡辦法撺掇他放棄自己苦苦支撐着的那家小餐館跟她一起回到汪家繼承汪家的家業。可惜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陳铎卻并不接受,他不願放棄自己的夢想,更不願意去看汪家人的臉色過日子。再後來他們有了孩子,汪琴為了能讓孩子過上富裕的生活導致內心的焦慮感愈演愈烈,夫妻之間經常為此事争吵不休,即便後來陳铎查出自己得了癌症也不肯将餐館賣了替自己治病,就連汪琴娘家給的錢他也不願拿一分一毫,直至最後死在病床上的一天。
汪琴不想看着兒子也走上陳铎的老路,她希望陳浩的将來一輩子衣食無憂過着富裕安樂的生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每過着朝不保夕的日子,而這次的車禍讓更她下定決心定要讓兒子走上正途。
“唉...算了,說些別的吧,昨天媽和你說的那件事你考慮的怎麽樣?”汪琴立馬換了個話題,一條路走不通那就換另一條路走。
“哪件事啊?”陳浩漫不經心地随口回道,對他來說現在唯一的念想就是離開這裏,人都快憋死了還哪有心思考慮別的。
“別跟我裝傻!”汪琴猛地将搖椅往下一摁,颠得陳浩只能乖乖坐正聽他親娘訓話,“聽着,我不管你外面有多少女朋友,但今天晚上你和羅家大小姐這門親事必須給我定下來。”
“親...親什麽?!”陳浩整個人都懵了,“媽,你這是強買強賣啊!”
“賣什麽賣,我這擺明是送!唉,你說你都三十好幾的人了,不早點結婚生孩子整天瞎折騰什麽呢?就說上次花家那姑娘,人長得漂亮個性也好,雖然年紀上比你大兩歲,但至少她是真心喜歡你,你怎麽就這麽不知足呢?”汪琴苦口婆心道。
“抱歉啊媽,我這人就這樣,沒耐心哄人,尤其是那些千金小姐們,來一個絕對會氣死一雙。所以說我還是勸你別操這個心了,免得将來我把人都得罪光了連邵家都跟着倒黴。”
“你...!”汪琴硬是将一口悶氣給咽了下去,想想的确不能因為她自己想兒子好就給邵文忠惹麻煩,畢竟兩個人都是自己的至親,于是她只好改用迂回戰術,“好,那你告訴媽你想找什麽樣的?”
“嗯...我想想啊。這第一呢要長得好,第二身材要好,第三不粘人,第四不拜金不愛買包,第五要會做家務,第六要聰明賢惠,這第七吧...”
“打住打住!”汪琴做了個停止的手勢,“你這是在故意為難我是吧,世上要有真這種女人那還輪得到你?少做夢了。”
“嘿,女的沒有男的也行啊。”
“呸呸呸!還男的...男的也輪不到你!”汪琴直接翻了個白眼懶得再聽他瞎貧,輕嘆道:“算了,今天人已經替你約了,不見也得見,就當是給我和你邵叔叔一個面子吧。”
陳浩撓了撓頭皮,勉為其難道:“成吧,不過你得答應我這是最後一次啊,下不為例。”
“好,媽答應你。”至此汪琴的臉上才終于露出了笑容,她擡手看了看表,“喲,還有半小時人就到了,你趕緊回房間捯饬捯饬,別跟個二流子似的。”
“遵命,母親大人。”陳浩無奈地附和道,而後便轉身往屋裏走去。
“對了,劉媽給你準好了新衣服就放在床上,一定要換上啊!”汪琴沖着陳浩的背影喊道。
陳浩邊走邊搖了搖頭,唉...還是親媽套路深吶。
就在他往自己房間走的路上正好經過邵文忠的書房,恰巧這時管家劉媽從裏面走出來,手裏還端着空掉的餐盤笑容可掬地對他點頭招呼。
陳浩順帶往房間裏瞟了一眼,隐約聽到邵文忠在和另一個人談話的聲音,便随口問道:“裏頭誰啊?”
“噓,老爺正在裏面談生意呢。”劉媽朝他做了個保持安靜的手勢。
“噢。”陳浩對邵文忠的生意并不感興趣,應了一聲後便徑直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約莫十分鐘的時間陳浩換完一身嶄新的西服套裝正打算從房間出來,不料他剛打開房門就瞧見邵文忠書房的門也打同時開了,于是他迅速将剛開的門又拽了回來,由于沒有将門徹底關上所以并未發出任何聲響。他不想在邵家與外人有接觸,一方面是不想讓邵文忠當面介紹自己是他繼子,一方面也懶得說那些虛情假意的客套話,所以幹脆把自己當成空氣就好。
隔着門他聽見邵文忠正和對方有說有笑,貌似心情不錯的樣子。
“呵呵,季先生真是年輕有為啊,想不到小小年紀已經是山海集團的副總,還有自己酒莊。我個人平時對紅酒也頗有研究,改天一定要去紅葉山上看看你的酒莊,順便再給自己買一瓶好酒,麻煩季先生到時可一定要幫我挑一瓶最好的呀。”
“哪裏哪裏,邵總您太客氣了,以後還需請要您多多指教晚輩才是。”
季先生?紅葉山...!!
陳浩的雙眼驀地閃過一道厲色,他将門稍稍推開一點縫隙,從屋內順着邵文忠說話的方向望去,剎那間他好似嗅到一股來自于獵物般的氣息。
“果然是你!咱們可真是冤家路窄啊...季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