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衆人順着聲音的方向看去,忽的又聽到一聲驚呼,只見一個紫衣長裙的美豔女子走上前挽住孫氏的胳膊道:“呦,月大奶奶,瞧瞧這身打扮,真是美極了,若是我不認識您,是要以為是天上哪位娘娘要下凡來了呢!”
琴兒趕緊在姜初芷耳邊低聲提醒道:“三奶奶,這是孫家的揚大奶奶,正是傳聞中薛國公的外室是女兒薛淑揚。”
“外室的女兒,怎麽攀上了孫家這高枝?”
“薛家女兒不多,嫡出的只有薛寧微一人,當年東窗事發,薛夫人氣得不輕,可為保留顏面還是将這外室和薛淑揚接入府中成了四姨娘,想着到時羊入虎口,在她眼皮子底下也好掌控,奈何當時的薛國公被這四姨娘迷得神魂颠倒,舍不得見薛淑揚受委屈。正巧孫家大爺年齡正好,又想要和薛家聯姻,薛寧微又還是個孩童,左右都只能娶庶出的女兒,不如娶個被寵愛的庶出女兒。”
姜初芷勾唇冷笑:“看來這其中,也只有我們霍夫人能夠管住霍丞相不納妾了。”
“是,當年霍家靠着夏家起來,燕朝重恩情,即便略高一籌,霍老爺也自然不敢怠慢了夏家。原先就被壓制着,這時間久了,也就習慣了罷。”
“咱們走吧,這裏太聒噪,都是些客氣恭維的話,我不願待在這。”
“是。”
姜初芷正要趁着人群想要偷偷地帶着琴兒離去,忽的響起一個捏着嗓子發出的尖細聲:“月大奶奶,恭喜恭喜!”
循聲望去,是一個發須花白的公公,仔細一瞧,這人似乎在椒房殿裏見過。
“宮裏來的?”孫氏喃喃自語,臉上掩飾不住的欣喜,她往前走了兩步,帶領衆人恭恭敬敬地整齊站好。
孫氏本就自命不凡,遇上這麽個場景,她不似其他人那樣規規矩矩地微微垂頭,而是揚起下巴望着那公公。
那公公笑容頓時僵硬,不過他并沒有表現出來不悅,他指了指身後帶來的其餘端着寶物小厮,笑道:“這是貴妃娘娘送您的生辰禮,還望您笑納。”
珠光寶氣,金光閃爍,孫氏兩眼放光,連連謝道:“多謝貴妃娘娘。”
身旁的繪春識趣地上前遞前打點,那公公似乎也沒有那麽生氣了。
他茫然地擡眸望向身後百花齊放的夫人姑娘們,頓時有些臉盲:“最後的那兩盒是送給芷三奶奶的,娘娘感激芷三奶奶對公主殿下的照顧,還請月大奶奶代為轉給。”
貴妃給她的?好一招離間計,誰人不知孫江月最是愛宣揚自己高人一等,姜初芷微微擡頭一瞥,孫氏果然冷了臉。
看來這貴妃是盯上她了,姜初芷不禁心中自嘲。
“這麽說來,我還是依仗了三奶奶的恩情,才得的這份禮?”孫氏戲谑,挑眉斜眼看向姜初芷站着的方向。
那公公故意沒有回答,顯然是得到了貴妃的授意。
孫氏的臉色更加鐵青,眼底散發出淡淡的寒意。衆人屏住呼吸,幸災樂禍地觀望。
“嫂嫂快別開我玩笑,嫂嫂是這丞相府的當家主母,日理萬機,将丞相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條,陛下和娘娘對丞相府重視,也有嫂嫂的功勞。若不是嫂嫂,我也得不到這份照顧公主殿下的恩寵,是我依仗嫂嫂才是。”
孫氏聞言喜笑顏開,笑嗔道:“好一張巧嘴,難怪貴妃娘娘嘉獎你。”
“都是嫂嫂教的好。”姜初芷見僵局化解,情不自禁松了口氣。
孫氏不再追究,那公公的處境也有些尴尬,他又說了兩句客套話便帶着人離開了。
花園裏又熱鬧起來,嬉笑一片。
“芷三奶奶。”
忽的聽到一聲呼喚,姜初芷循聲轉過頭來,只見一個身穿淡粉色長裙的姑娘站在眼前,姑娘水靈,目光炯炯有神,很是可愛。
“我叫蘇卿音。”姑娘大方介紹自己。
“哪個蘇家?”姜初芷小聲詢問琴兒,琴兒也不知,她只了解了高門大戶的夫人姑娘們,以為這些不會有所交集。
沒想到這話被蘇卿音聽到了,她簡單介紹道:“我的父親是蘇是德,是左拾遺,現在由我哥哥承襲爵位。”
蘇是德?蘇是德!蘇是德是她父親的部下,當初出事時只是聽說不見了人,現在才知道原來是叛變投敵了,不過卻只混了個七品官員。
莫名的心悸讓她頓感不安,瞧這姑娘的年紀比她要小一些,她記得蘇是德當時只有一個兒子,這姑娘想來是後來才生的。
姜初芷恍惚想起與那男孩有過一面之緣,只是他叫什麽,姜初芷也有些忘了。只是一面之緣而已,他應該不會認出自己,她不禁暗暗自我安慰。
這樣的人,等她清算其他人完畢,她會送他們下地獄。
蘇卿音見姜初芷發呆,不知所措地又輕輕喊了一聲:“芷三奶奶。”
姜初芷回過神來,正視眼前的女子,眉目之間,确實相像。
“蘇姑娘好。”姜初芷僵持着笑容,似乎并不想給她多餘的好臉色。
蘇卿音不知發生了什麽,只覺得姜初芷對她有股突如其來的敵意,她挑起話題贊美道:“芷三奶奶果真如傳聞說的是個出水芙蓉的美人。”
“多謝蘇姑娘誇獎。”
話題又停在了節點,蘇卿音手足無措,她愣神想了想,思考要說些什麽,哪料卻被姜初芷打斷。
“嫂嫂喚我,我先走了。”
蘇卿音茫然地看向被人群簇擁着的孫氏,不解地點點頭,随她去了。
姜初芷混在人群之中,很快蘇卿音便尋不得她的蹤影,不知不覺,她早已熱淚盈眶。
“三奶奶。”琴兒見她這樣痛苦,扶着她快速地往外走,拐到那湖泊邊,這裏假山林立,曠野豁達,姜初芷終于調整好了情緒。
“琴兒,你去查查,是不是那個蘇是德?”
“是。”
看着姜初芷這般憔悴,琴兒有些心疼,聽蘇卿音這麽一說,十有八九就是了,當初秦将軍那樣重視他,沒想到竟然叛變投敵,成了幫兇。
不過聽她方才說哥哥承襲爵位,蘇是德應該是已經死了,也算是老天有眼,收了他去。
“奶奶,不如我悄悄去找繪春傳個話,就說您身體不适,先回府歇息?”
“好。”姜初芷扶着假山的石頭站直了身子,臉色赤紅地大口喘氣。
“三奶奶!”琴兒用力支撐着她,好叫她不癱倒在地上。
“你快去!我感覺…”姜初芷努力吸着氣,有氣無力道,“要發病了。”
琴兒吓得臉色蒼白,扶着她悄悄從小路出了丞相府,又扶着她坐上了馬車。
她急匆匆地囑咐好車夫不許任何人打擾,便快步地折回府內,繪春此刻正在廚房裏監督着菜式,見琴兒大汗淋漓,她有些詫異。
“可是出了什麽事?”
“我家奶奶月事來了,頭暈得很,怕是不能再待下去了,還望繪春姐姐能幫我家奶奶說一聲。”
看在琴兒曾經對她的善意,繪春也不為難琴兒,她點點頭表示理解:“你放心,我稍後再和奶奶說,你們快回去罷。”
“多謝繪春姐姐。”琴兒急急忙忙道完謝,又悄悄地快步回到府門口,她一腳跨上馬車,竄進了車廂裏。
“回府。”
一聲令下,車夫默不作聲地揮動鞭子,快馬加鞭往霍府的方向趕。
“姑娘,您怎麽了,您別吓奴婢。”琴兒望着滿衣裙的血跡,大驚失色地尋着血跡找到源頭,原是手臂上的傷口被撕裂開。
姜初芷深深地喘着氣,笑着安慰道:“無礙,我現在清醒不少。”
“姑娘,您怎能這樣傷害自己?”眼角噙着淚花,琴兒抿着唇不知所措地望着她。
“不能被他們發現,絕對不能。”姜初芷忍着痛,從右肩上私下一塊幹淨的布塊,纏繞在傷口上面。
好在這時已經到了霍府。
琴兒抓起旁邊寬厚的披風,将姜初芷的身子包裹住,扶着她快速回到屋子,遣散了院裏所有的下人。
“姑娘,你再忍忍。”琴兒吓得嚎啕大哭,她跪在地上翻找藥箱。
頭腦愈發昏重,只覺得整個人搖搖欲墜,四肢仿佛失去了控制,兩眼充血,姜初芷亂步搖晃,眼前又浮現出秦家慘死的畫面。
身子發冷,卻覺得體內熱血沸騰,姜初芷惶恐地透過窗紙望着院外守着的侍女的身影,她不能叫人起疑心,不能,她看準了圓桌上果盤中的短刀,顫抖着手握住刀柄,将刀尖對着自己。
琴兒好不容易找到了治療刀傷的藥,回過頭來這才發現她還在犯病,原來疼痛只能緩解一時。她沖上前來奪過姜初芷手中的刀,哭着安慰道:“姑娘,別做傻事。”
琴兒跪在地上,緊抱着姜初芷,盡量控制住她的身體。
“啊!好痛!好痛!”姜初芷痛苦地捂着腦袋,呻吟的聲音越來越抑制不住地變大,她對準了琴兒的肩膀,張口咬了上去,疼得琴兒滿頭大汗,卻一聲不吭地保持着跪着的姿勢。
“姑娘別怕,都會過去的。”從前只有她自己在密閉的空間時才會發病,如今竟然變得頻繁了,琴兒流淚,緊抱着姜初芷。
頭疼得幾乎要裂開,姜初芷掙紮了許久,終于暈了過去。
醒來時已經是傍晚,只見琴兒疲憊地趴在床沿睡着了。
姜初芷望着琴兒肩上包紮好的傷口,心中既愧疚又心疼,她嘆了口氣,呆呆地坐着。
琴兒似乎覺察來動靜,她迷迷糊糊睜開雙眼,見姜初芷醒來,很是高興:“姑娘,您醒了,餓不餓?奴婢這就叫人送晚膳過來。”
姜初芷還沒來得及說話,琴兒卻已經跑出了屋門,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