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肆拾玖
第049章 肆拾玖
“殿下!”
四殿下轉身, 對上良夫人焦急的眼,他沒說什麽話,只伸手解皇子袍, 随後将皇子袍遞到良夫人手裏。再轉頭,和永定侯面對面而立。
兩人相互抱過拳,四殿下道:“永定侯無需手下留情。”
永定侯溫文有禮道:“那臣就得罪了。”
永定侯招式娴熟淡定,而四殿下出手極快極狠, 文臣一時看不出勝負,武将卻是一眼明白, 四殿下一上來便盡了全力, 而永定侯只用了五成, 兩人之間依舊不分勝負,倘若永定侯再認真些, 恐怕四殿下要敗下陣來。
衆人就覺, 果然是永定侯。
然讓大家沒料到的是, 小半時辰後,四殿下出手依舊快準狠,而永定侯漸漸顯出頹勢,永定侯表情開始凝重, 又逐漸變為猙獰, 出手的力道也加重了許多,但速度卻遠沒有四殿下快。
衆人不覺又唏噓, 看來永定侯早已不是當年的永定侯了呀。看來永定侯也是老了喲。
殿下每挨一拳,元良良眼睛就紅上一分, 當永定侯怒不可遏放狠話叫四殿下小心時, 元良良眼淚再忍不住奪眶而出。
永定侯四指成抓,使出慣用的一招黑虎掏心, 他雖不能真的掏人心髒,然他手上帶有利器,這一招使出,斷人胸骨卻是不在話下。永定侯不想對四殿下使的,只是這四殿下忒過難纏,永定侯便想着吓唬吓唬。
卻沒成想,永定侯招式出來,四殿下伸出的手又垂了下去,永定侯見他不避不躲,也是吓夠嗆。
衆人同時都吓傻了,那些平日裏知禮守禮的女眷都忍不住驚呼出聲,陛下和舒妃等人都起了身,尤其舒妃,靠在陛下懷裏眼淚抹了又抹。陛下也甚是憂心,心裏暗罵這永定侯莫不是想徇私枉法,借此殺害他的四皇兒吧。
陛下這樣想着,又有舒妃在旁撺掇,他便讓賈公公趕緊命令高臺上鬥狠的兩人都住手。
賈公公奉旨喊了停下,然高臺上兩人聞所未聞。永定侯是想停下的,奈何四殿下不停手,他若停手指不定要被打傷。而四殿下心想的是,他都到這節骨眼上了,倘若停手,豈非白幹?于是他打算再堅持會兒。
永定侯見四殿下不避不躲,他忙收手,就這一剎那,四殿下反過來将他掣肘。永定侯大驚大怒:“你使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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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殿下道:“兵不厭詐的道理,永定侯該比本殿清楚。”
永定侯大意失荊州,被掐住要門,再想逃脫都不可能,何況是反敗為勝拿下四殿下。
最後氣喘如牛的永定侯以一個十分狼狽的姿勢被四殿下扣倒在高臺上。
四殿下跳下高臺時,不忘沖龇牙咧嘴如一頭兇狼的二殿下揚眉。
二殿下暴跳如雷,向陛下告狀他耍詐,在場幾個武将跪下替四殿下求情。陛下遠遠瞅着四殿下,問在場文臣如何。文臣不懂武藝,但皆知兵法有雲兵不厭詐的道理,只是誰也沒想到向來一根筋的四殿下還懂兵法,看來他們都錯看四殿下了。
四殿下再轉頭就看到了梨花帶雨的良夫人,他皺眉,從良夫人衣襟處抽出新的帕子給良夫人擦臉,邊擦邊訓斥:“哭哭啼啼成何體統。”然後他又發現良夫人給他系扣子的雙手都在顫抖,顯見是怕極。
又輕聲道:“本殿無事,良兒無需擔心。”
元良良沒說話,只幽怨看了殿下一眼。
四殿下穿戴整齊,去問陛下讨賞。玉佛珠拿在手裏,他打量片刻,發現上面也沒刻佛經什麽的,就很普通的一串玉珠。
四殿下是想回到菡萏院再給良夫人戴上,可見良夫人今日尤其擔驚受怕,于是殿下腳步只停頓了一下,便徑直走向良夫人,将玉佛珠繞在她手腕上。
元良良觸及到瑩潤透涼的玉佛珠,還沒仔細看,就聽到殿下的話自耳邊傳來:“良兒一定平安。”殿下似在和她說話,又似在求神佛保佑。
元良良擡眸,淚珠子又控制不住往下滾落,四殿下只覺擦不過來。只好分散她的注意力:“待會兒放天燈祈福,你可想好寫什麽?”見良夫人果然止住了淚,開始苦思冥想,殿下頗為得意。
良夫人頭上的鳳穿牡丹,良夫人手上的玉佛珠,這可是四殿下親手奪來的。衆女眷心思複雜,她們不屑一個侍妾受寵,卻又感嘆良夫人生了好相貌能被四殿下看中,也帶着看熱鬧的眼光去瞧四皇子妃。相比較四皇子妃,至少她們府上的爺不至于将一個寵妾放到明面上,還宣揚得人盡皆知,恨不能越過正妃去。
陛下眉頭緊鎖瞧着四殿下圍着一個女人打轉,他轉頭問舒妃:“四皇子和正妃感情如何?”
舒妃自是答:“四皇子對正妃自是禮待有加,兩人自來相敬如賓。”
陛下又問:“這侍妾都快生了,怎四皇子妃一點動靜也無?朕記得段太傅之女最先進的四皇子府才是?”
舒妃有苦難言,扯了扯面皮說:“陛下,這女人生娃也要看運氣,也許下個月就懷上了呢。再則說四皇子和四皇子妃成婚也不過才一年多。”舒妃自知她這話都是哄騙陛下的,照四皇子府的情況,別說下個月,下個年頭,下幾個年頭,四皇子妃也不一定能生出嫡子來。
陛下點點頭,算是認同了舒妃的話。只是下一句話,讓舒妃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陛下道:“舒妃可覺得四皇子對他那個侍妾過分寵了些?”
舒妃當然覺得過分了,還是相當過分。然她也不能說。只是柔情蜜意笑:“良夫人懷有身孕,且即将臨盆,四皇子多關照些也是在理。別說四皇子,臣妾都很是憂心良夫人呢。您瞧那肚子,這要栽個跟頭,臣妾都不敢想。”舒妃捏着帕子捂着心口,一副怕怕的模樣。
陛下再度點頭,此後不再言語。
舒妃小心瞅着陛下臉色,心裏害怕陛下會因此遷怒四皇子。畢竟四皇子妃是段太傅之女,陛下是絕不可能讓四皇子妃在四皇子府受委屈的。
舒妃靜靜注視已然回到位置落座,卻眼神時不時瞥向良夫人的四皇子,心道,就算母妃不出手,難保以後陛下不會動你的良夫人,到時你又待如何?
舒妃想到四皇子的脾氣,忽然有些想不下去了。她頭疼捏着額角。一會兒,舒妃娘娘驀地睜眼。不行!她不能看着四皇子忤逆陛下,她得想辦法提醒着才是。
元良良有些想如廁,自從肚子越吹越大,她如廁的次數也多了許多。她明明都故意少喝水了,可就是想。
元良良想和殿下說一聲的,但隔着正妃側妃,她夠不着。想想,也就去一小會兒,不打緊,于是起身,由春雨扶着去了最近的更衣室。
如廁完畢,從更衣室回太和門時,元良良瞅着四下幽靜美妙的景致,一時就把四殿下給抛在了腦後。她閑閑逛着,瞧見梅樹枝頭一截深紅色梅花枝幹搖搖欲墜,她便從中掰了一枝開得正盛t的,讓春雨給她戴頭上。
她往前走了兩步,聽到身後傳來男女的說話聲。女子嬌柔聲音說:“這裏是禦花園,咱們還是別摘了吧?”
男子:“不怕,剛為夫還瞧見其他人折了,應當無事。誰讓夫人喜歡呢。”
元良良忍不住回頭,就瞧見男子親手折下一小株梅花,又仔細将梅花戴進女子的發髻間。女子問:“好看嗎?”
男子答:“夫人是為夫見過的最美的女子。”
元良良嘆着氣,好生羨慕。雖說四殿下也對她不錯吧,但她是侍妾,就算以後是側妃,那殿下還是不是屬于她一個人的。哪像他們,夫人,為夫?擺明了就不像她和殿下的關系。人家可以正大光明恩愛,正大光明摟摟抱抱,而她可不敢。
四殿下飲完來人敬的酒,一回頭,發現良夫人的位置空空如也,他心下一跳,又等了片刻,不見人回來,再坐不住,起身去尋。
四殿下在太和殿一角迎面就見良夫人嘟着嘴,一臉不高興,往他這邊挪步。
四殿下問:“怎麽了?”
元良良擡頭哀傷望殿下一眼,搖搖頭,不說話。
四殿下還想多問兩句,豈料身後有人向他行禮。
“四殿下。”
四殿下回頭,見是福親王長子齊代青和她的續弦夫人窦氏。
“起吧。”
四殿下和齊代青不熟,事實上,四殿下與幾個叔叔之間往來都少,至于叔叔家的孩子,他除了逢年過節,更是難得見上一回。
齊代青夫婦見到元良良,于是也向她行了一禮,元良良連忙福身回禮。她發自肺腑說:“這位大人對夫人可真好。”
齊代青腼腆一笑,他身邊的夫人則同樣羞紅了臉。
讓人如此窘迫,元良良着實沒想到。
元良良跟随殿下走在前,齊代青夫婦則落後幾步跟在後頭。
元良良回頭瞧了一眼,問殿下:“那位大人是什麽官?他家裏是不是只有這一位夫人?”
四殿下道:“他是福親王長子齊代青,貌似在戶部任員外郎。家中确是只有這一位夫人,不過這位夫人是續弦,他前頭娶過永定侯的嫡次女,只嫡次女在半年前剛因病去世。”
元良良捂着小嘴,一臉不可思議。小聲和殿下說:“永定侯的女兒該不會是被人害死的吧?”難道說齊代青為娶心愛之人為妻,便殺害嫡妻?!或者,齊代青聯手心愛之人一起殺害嫡妻?!
四殿下一下知道良夫人腦子裏在想什麽。良夫人不知道,但四殿下卻聽說過類似的謠言,他是萬般不信的。“莫胡說。齊代青溫和有禮,他那續弦亦是膽小之人,怎會做出那等出格之事。”
元良良拍拍小嘴瞅殿下,表示她知錯了,以後一定不亂說話了。
四殿下待良夫人落座後,他才放心回了他的位置。
高臺上有纖秾合度的舞女正在跳“天女散花”,一個個提着花籃轉着圈,有飄着香氣的花瓣飛向高臺下,十分賞心悅目。
就在這時,高臺右側的方向傳來吵鬧聲。聲音不輕,上首的陛下娘娘們都注意到了。
陛下着人去問發生何事,回來的小太監禀報說:“回陛下,是永定侯夫人正叫兩個丫鬟綁了福親王府代青公子的夫人,說是要求陛下做主。”
陛下聽聞和永定侯有關,眉頭下意識皺了皺,陛下轉眼恢複往日從容,道:“那請夫人上前來說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