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伍拾

第050章 伍拾

永定侯夫人就讓兩個身邊的丫鬟挾制推搡着窦夫人一直到了陛下跟前, 永定侯夫人跪下哭訴:“陛下,臣婦小女瑩柔是兩年前奉陛下旨與福親王長子齊代青成婚,豈料半年前為人所害死于非命, 求陛下為臣婦做主,還臣婦小女一個公道!”

陛下問:“你說齊代青元妻瑩柔是被誰人所害?”

永定侯夫人擡頭铿锵有力道:“是被齊代青繼室窦氏!臣婦懇求陛下嚴懲兇手!”

窦氏慌忙搖頭嘴裏含糊不清哭嚷不是她。她頭發淩亂衣衫不整,被當下如此多的人圍觀着,她羞憤難當。

要不是元良良在禦花園碰到過窦夫人兩面, 她都不一定能認出眼前狼狽不堪的女子竟然就是片刻前在禦花園碰到的嬌柔害羞的漂亮女人。元良良四處張望想知道她夫君齊代青哪去了,自個夫人被折磨成這樣, 他怎麽可以還不現身?

原來是齊代青被絆住了, 福親王不許他多生是非, 齊代青折騰了好一番才從他父親手下逃出來。

齊代青跪倒在窦夫人身旁,不住磕頭:“陛下, 瑩柔是生病去世的, 非窦夫人所害, 禦醫院張院判能作證。”

永定侯夫人激動道:“瑩柔去時身旁只有一個張院判及他身邊提藥箱的醫女兩名。許是被你收買了也不一定。”

齊代青大驚失色:“張院判是禦醫,怎可能被我收買?”

永定侯夫人:“有沒有,你自己心裏清楚。齊代青,我永定侯府的嫡次女嫁給你一個庶長子, 已然是看得起你, 你卻不知珍惜,整日和一個妾纏磨不休。如今, 瑩柔才走不過半年,你就迫不及待扶正了這個妖女!我女兒瑩柔怎麽死的, 你心裏有數!”

齊代青匍匐在地, 抖如篩糠,他的确有愧于瑩柔, 不愛瑩柔冷落瑩柔是他最大的罪過。齊代青雙目充血轉頭去瞧身邊的窦夫人。可窦夫人又有什麽錯?

齊代青膝行到永定侯夫人的面前,哐哐磕了數個頭,求:“夫人,窦夫人善良柔和,她幾次勸我要多去正妻屋裏。是我,是我怠慢了瑩柔。夫人要怪就怪我齊代青一人,請夫人放過窦夫人吧!”

永定侯夫人嫌棄甩開齊代青抓着她衣擺的手,怒喝:“沒有此妖女,本夫人的女兒不會死!”

元良良正在琢磨此事內情,然聽到永定侯夫人嘴裏不時蹦出一句“妖女”,她總覺得眼前的夫人有含沙射影的意思。

元良良算是清楚了。永定侯夫人其實也知道她女兒瑩柔就是病死的,估摸着今日看到齊代青帶着窦夫人進宮,小夫妻倆又恩恩愛愛,永定侯夫人替女兒不值,看不過眼故意找茬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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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良良看着凄凄慘慘的窦夫人,總有一種沒來由的熟悉感。于是她更加心疼起窦夫人來,窦夫人何錯之有,她頂多就錯在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男人而已。

話說齊代青好歹姓齊,他可是實打實的陛下親侄,怎的被一個老婦人輕松拿捏?元良良恨鐵不成鋼,心裏暗罵齊代青不中用,連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好,這樣向敵人哭求除了讓敵人更得寸進尺外,還有屁用?

此時,陛下斟酌過後開口:“永定侯夫人,朕理解你痛失愛女之心,然目前并沒有實質證據證明窦夫人真的害了你女兒。夫人要是堅持,那朕便下旨年後将此案交由京兆府審理。”

永定侯夫人心底冷笑,一個女子進了京兆府不死也得脫層皮。

齊代青也深知,窦夫人去了京兆府他便再無能為力,他求陛下:“陛下開恩,窦夫人柔柔弱弱,她如今肚中已有三月身孕,要是送京兆府,大人和孩子都會保不住的。陛下,求陛下看在福親王府的份上,求陛下看在微臣也姓齊的份上,饒過窦夫人吧,求陛下了……”他直把頭磕得鮮血淋漓也未停。

窦夫人在一旁無助看着,淚流滿面。

永定侯夫人又豈會讓他得逞,在陛下反口之前又說:“陛下,除了窦夫人,臣婦還覺得有一人可查。那便是禦醫院張院判。”

隔着上首老遠的張院判自覺荒謬,他被叫上前回話。想如實說,可這樣一來就徹底得罪了永定侯府,将來他非得被永定侯府報複不可。是以他沒說永定侯夫人在她女兒瑩柔死後不久有找過他,想讓他改口說人不是病死,而就是被人殺害的話。他作為禦醫院院判又豈能那等傷天害理之事,于是果斷拒絕。

張院判心想着,他去京兆府,頂多蹲一陣大牢,他們沒證據,自是要放他出來。于是只道:“永定侯夫人之女确是得痢疾不治仙逝。至于其他,臣一概不知。”

陛下道:“即日後,張院判就先別擔宮職了,何時京兆府查清真相,何時回來不遲。”

一個禦醫院院判,又不是重要的大人物,誰都無所謂。只有四殿下不敢茍同。

“永定侯夫人,您女兒入土也有半年了吧,有些事入土之前既該說清楚,如今才提,是否晚了些?”四殿下話出口。

所有人都望向四殿下,心道這事和四殿下有關t嗎?他何必要多管他人閑事?莫不是四殿下是想找二殿下的茬,故意拿永定侯府說事?

永定侯夫人向四殿下拜了拜,道:“半年前,臣婦為小女之死傷心欲絕,不曾想太多,如今細細想來才發現此事大有蹊跷。”

四殿下又道:“如此看來,京兆府要想翻案,只有把夫人女兒從土裏刨出來仔細剖屍檢查才可查明真相了。”

此話一出,君臣皆嘩然,永定侯夫人大驚失色,就連永定侯都上前求陛下說這事萬不可。

在祁國,有案驗屍也是常事,然瑩柔可是官家小姐,且已入土為安半年之久,這再把棺材起出來就是個大事。更何況沒有人比永定侯夫人更清楚瑩柔之死,起出來驗了屍也只會是一種結果。

永定侯和永定侯夫人紛紛懇求陛下不能挖女兒瑩柔的屍首。

陛下一臉為難,去瞧四殿下。

四殿下又開口:“既不能驗屍,那請問永定侯和夫人,你們打算讓京兆府如何查?還是你們已經想好法子打算讓京兆府空口白牙治了窦夫人和張院判的罪?”

此話一出,群臣又是一陣嘩然。

京兆尹剛好也在下首,聞言倒是佩服四殿下,他原還想着此事難辦之處就在此,剛好四殿下幫他提出來了。

永定侯原先未跪,只行拱手禮,此時他不得不沖陛下跪下,道:“陛下,絕無此事!”

四殿下道:“那便請永定侯有證據提交京兆尹,再拿人不遲。”

元良良摸着手上瑩潤光潔的玉佛珠,眼神不離四殿下,她怎麽看都看不夠。她的殿下簡直了,她之前還羨慕別人,實際上她的殿下才是最英偉不凡的。想想要是她是窦夫人,殿下會怎樣做呢?

她将齊代青的臉換成殿下的,殿下為了她哭求永定侯夫人,為了她哭求陛下,最後走投無路,殿下抱着她痛哭流涕。想想,還真是叫人心酸。

元良良掏出帕子抹抹濕潤的眼角,不巧殿下回頭剛好瞧見。殿下停下腳步向她伸手,等她走近,扶着她肩膀,問:“又怎麽了?”

明明不耐煩的口吻,可偏問這話的是四殿下,沒人會覺得殿下是真不耐煩,他要真不耐煩就不問了。

眼瞧着良夫人走到跟前的正妃也不會覺得殿下是真厭煩了良夫人,雖和殿下親近的日子不多,然畢竟她入府也有一年半載,也算是了解這個男人。

元良良也知道這是殿下獨特的關懷,她不但不惶恐甚至還沾沾自喜。她将殿下的另一只手緊緊抓在手心,在殿下耳邊吐氣如蘭:“殿下,要良兒有一日也像窦夫人那樣,您可別為了良兒纡尊降貴去求人,良兒會心疼殿下的。”

四殿下無奈瞅着她:“良夫人的腦子裏一天天的都在想什麽東西。本殿是這麽愚蠢的人嗎?辦法多得是,是齊代青轉不過彎來。要是窦夫人真有什麽事,也算給他長個教訓。”

元良良将殿下的手抱在胸口的位置,幽幽說:“殿下,那良兒要有什麽事,莫非殿下也只當是個教訓嗎?”

隔着布料,四殿下也能感受着良夫人的綿軟溫暖,他被扣在良夫人胸前的指間不耐揉搓了兩下,有些神思不屬道:“那是不可能的,本殿怎舍得良兒。”

良夫人和殿下一邊走一邊膩歪,正妃不知不覺就落了後。正妃瞧着眼前緊挨在一起的兩人,只覺刺目。她撇過頭,懶得多看一眼。

這回,賈公公谄媚笑着親自将天燈雙手奉個四殿下,四殿下手一擺,示意給正妃,待賈公公不知所措将天燈遞給正妃後,他又開口:“兩盞。”

賈公公會意,連忙又從小太監手裏接過一盞奉給四殿下。

四殿下即将要落筆,元良良忙拉過他袖子:“殿下,不是說讓良兒寫?”

四殿下:“是讓你想,沒說讓你寫。”

元良良想想覺也行,馬上又想到不對:“那殿下知道良兒要寫什麽?”她都沒說呢,怎就落筆了?

四殿下毫不猶豫道:“這次本殿想好寫什麽了,明年可以考慮把機會給你。”

良夫人氣呼呼,明顯的不高興。

四殿下看着她鼓鼓的包子臉,恐吓:“再敢放肆,殿下我就在良兒臉上寫了?”作勢就要提筆往良夫人臉上去。

良夫人捂臉,殿下哼笑,轉而挪到一邊,飛快在天燈上落下幾字:“平安順遂。”

良夫人湊過去看,就見殿下又在天燈另一面寫了個大大的“良”。

良兒平安順遂。

這是四殿下為她祈福。

元良良吸了吸鼻子,抱住殿下一只手臂蹭眼淚。

四殿下一臉虔誠道:“要放了。”

“等下。”元良良從幺平手裏奪過筆,刷刷兩下,在“良”字下方添了幾筆。

四殿下有些看不動:“這是何意?”

元良良偷樂。本不想給殿下添堵的,想想還是沒忍住,在殿下耳邊說:“一家三口。”

四殿心神俱震。

元良良見他眼神犀利,不由縮了縮脖子。

四殿下很想問,要是沒有一家三口她會怎麽樣,到口的話最終也沒能說出來。

天燈緩緩升起,四殿目光一眨不眨盯着,他心裏向此時的天空許願,他要良夫人平安,最好是母子平安,倘若要他付出些代價,他亦心甘情願。

豈料今日風大,那盞寫了大大的“良”字的天燈還沒飛出多遠,竟在頭頂燒了起來,轉眼沒了蹤跡。四殿下不敢置信,喊幺平再去取天燈。

元良良看着腳下,那風都把厚重的披風衣擺吹鼓了起來。她勸殿下:“殿下,今日風大,要不就算了。”

四殿下剛許完願,哪能放棄,他迅速寫完同之前那盞一樣的,放飛。結果剛升高就掉了下來。

四殿下不相信,他直接大步跑到整理天燈的宮人處,在幾個天燈上同時落筆,随後一一放飛。

終于有一盞成功放飛,他臉上才有了如釋重負的笑。

元良良站在殿下身後,沒有看天燈,只癡癡瞧着殿下。她摸摸肚子,她有信心,他們一家三口會一直這樣幸福下去。

殿下回頭,看到她,得意問:“看到了嗎?”

元良良點頭:“嗯,飛得很高很遠。”

殿下難得笑得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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