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017.
第17章 017.
從周二上課開始, 季殊每天都備着透明雨傘去學校了。
一上課,王景就開始發昨天考試的卷子,一邊念班級前十五人的姓名。
最後手裏只剩下兩份的時候, 他才開始清了清嗓子。
“季殊,第二名, 117分。”
滿分120分的卷子,她扣了三分。季殊慢吞吞從座位上起身, 去拿卷子, 周圍不斷傳來詫異和驚嘆聲,驚訝、贊嘆也有些懷疑的目光從四面八方湧來。
“季殊同學成績進步很大,對比上次測試前進了21名……值得稱贊, ”王景咳嗽一聲,似乎是想起來她之前在他的課上無法無天地玩手機的事, 斂了些情緒, “但是也要戒驕戒躁,不可驕傲自滿。”
季殊沒聽他說話,拿到卷子,發現錯了一道她沒在意過的選擇題。題目不難, 她回紙上演算了一遍,發現是自己考試的時候走神代錯了公式。
“……”她有些悶悶地合上筆帽。
盡管努力地在鬥争,但她似乎還是難以在不借助外力的幫助下獨立克服精神上的問題。
她開始計劃起了周末去心理醫院挂號拿藥的行程。
回過神時,王景已經念完了謝周霖的滿分排名。他沒把卷子還回去, 而是拿着他的答卷直接開始了講解。
下課鈴聲很快響起。
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有很多人圍來了季殊身邊。
大概是這段時間陸明熙沒怎麽正大光明針對過她,加上她之前在體育課上的威懾, 他們漸漸轉換了對她的态度。畢竟如果欺負她不能讨得小公爵歡心,甚至還會讓自己受傷害的話, 這件事便沒有任何好處可言,他們也就自然沒有做的必要。
謝周霖總是很忙,下課也偶爾會見不着人影,這些人便來找季殊問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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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的大多數是以前沒有直接針對過她的人,卻也抱着慚愧膽怯的态度,有點小心翼翼。
季殊看了女生們幾眼,還是拿起筆,開始低頭講解了起來。她的思路流暢,講題也不愛跳步驟,每個基礎公式都會标注出來,幾個女生紛紛感激地連連道謝。
她聽見些風涼話:“逞什麽能……還不清楚是不是自己考的呢。”
一旁有人笑着反駁:“她抄誰的去?旁邊倒數的那幾個,還是睡覺交白卷的小公爵?”
那人便立刻不吭聲了。
很快鈴聲響起,在她的桌子邊圍得水洩不通的學生們遺憾地散去。
人群的間隙,季殊擡起頭,似乎看見了陸明熙側過臉看她的神情。他沉沉看了她眼,很快轉過臉去,似乎那只是不經意的對視一般。
季殊擰開水杯,喝了點水,潤了潤有點發啞的嗓子。
上課前,她看了眼手機。
置頂欄裏沒有消息。
-
上午的課很快結束了。
季殊收拾好東西之後,拿着昨天借來的雨傘,朝着謝周霖的位置走去。
“謝謝你的傘。”她說道。
謝周霖的動作頓了下,才伸手握住傘柄,接了過來。他看了她眼:“沒事。最近天氣多變,注意保暖。”
季殊“嗯”了聲,剛準備走,謝周霖叫住她:“季殊。你的測驗卷子,是哪裏扣分了?”
季殊有點驚詫他居然會關注自己的考試分數。她如實回答後,對方低着頭默了半會兒,微不可見地動了下眉頭,問道:“你有注意力問題嗎?”
季殊不太好意思地承認了。
雖然她的問題還遠遠不止這些,但她認為沒什麽繼續說的必要。對方或許只是心血來潮問一問。
果然,謝周霖沒說什麽,放她走了。
季殊一轉身,就看見陸明熙靠在椅背上,遙遙看着她和謝周霖說話的背影。見她轉過臉來對上視線,他覆去眼底陰郁的深色,換上玩世不恭的笑,甚至對着她挑了下眉:“季殊,怎麽,只還他的傘,就不還我的傘?”
季殊臉色微變。
陸明熙像是怕她不記得,故意好心地提醒她道:“就是周六那天,我送你回去時借你的那把,黑色的傘。”
在女生背後,謝周霖收拾背包的手指微滞。
教室裏也有一些滞留的學生們,眼神遠遠探究好奇地望了過來。季殊沒空糾結他話裏的歧義,只是快步走過去,到他桌前,壓低聲音:“……是我忘記了,抱歉,我明天帶給你。”
陸明熙懶散地靠在位置上,沒看她,垂着眼睑,指尖滑着手機屏幕:“怎麽辦呢,好像又不想要了。不然你扔了吧。”
季殊才不敢扔,她怕他到時候又臨時變卦,只說:“我明天帶給你,不需要的話,到時候你自己扔掉。”
陸明熙的臉色好像一瞬間變得有些難看,不知是哪句話又讓他不高興了。
他掀了掀眼皮,瞥了眼季殊,目光有些發冷,和從前那種悠然捕獵中帶着僞裝與掩飾的興味輕佻不同,像蛇一般陰冷。
季殊感覺有點不舒服地後退一步。她抿唇,剛想找補的時候,門外傳來了喊聲。
“小公爵,有人找你!”
陸明熙的視線被引過去,季殊才輕輕吐了口氣。
她也看向門口。
那是一個女生的身影,側身等在門口,紮着高高的馬尾,長相清麗。
走廊裏路過來來往往的人看見她來找陸明熙,發出了起哄聲。
“看來是小公爵長久的堅持不懈感動了小女友。”
“沒記錯的話,這還是咱們的特招生同學第一次主動來班級門口找小公爵吧?”
“時間長了,即使是鐵石心腸也會被暖化,更別提對方還是小公爵這樣的地位。”
也有暗地裏咬牙切齒的聲音。
“真是狐媚一個,不知使了什麽手段,吊着小公爵足足小半年。”
“誰不知道他以前女友三個月一換,那酒一潑之後,多少眼巴巴盯着他身邊位置的女生失望而歸……”
季殊後知後覺。
——這就是小說裏的特招生女主角,阮思安。
她有些忐忑地站在門口,等待着某人。而陸明t熙在位置上愣了愣。他仿佛思索了會兒才懶懶從座位上起身,走過季殊身前,停在門口,臉上挂着輕佻的笑容:“怎麽了?”
旁邊的人都忍不住豎起耳朵。
阮思安有些緊張地雙手垂在身側,緊攥着衣角:“……這次是我想來求你一件事。”
陸明熙有點心不在焉。
他靠着門框,手插在口袋裏,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什麽事,沒有一口答應,只哼聲道:“你說。”
阮思安低下頭,漲紅了臉:“是我的朋友。她的朋友犯了大過,要面臨退學處分……想讓我來找你。”
陸明熙似乎笑了下:“你朋友的朋友?她犯了什麽事?”
“她……在校內抽煙。”
“嗯。還有呢?”
“……”阮思安好像很難開口,她呼吸了幾口,才鼓足了勇氣,擡起眼睛,“她上周在我朋友的授意下,欺負了學校裏的同學。我知道這樣不對,但我朋友是想為我出頭,一時沖動才做了不好的事。現在對方求到了我跟前……我沒辦法坐視不理。”
陸明熙漸漸斂起了笑容。
“上周?在哪裏?”他問,“你朋友叫什麽?”
“在六樓女衛,她把人關進了廁所隔間。叫秦佳。”
陸明熙想起了什麽。
他回頭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季殊,阮思安察覺到他轉頭的動作,順着他的眼神望過去,卻被陸明熙一斜身擋住了視線。
“管不了。”她聽見頭頂傳來聲音,小公爵向來帶着輕笑的嗓音此刻顯得有些冷。
阮思安不敢相信地擡起頭。
見陸明熙擡着下颌,無所謂地轉過臉,看着從走廊走來的另一個身影,擡着眉梢:“這事你得找學生會會長,我權力不足,可不敢插手。”
謝周霖冷冷走過來。
阮思安臉色忽然變得難看,她轉過身去看謝周霖。對方在陸明熙跟前停下,直視着他:“走。”
“事還沒處理完呢。”陸明熙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阮思安,似笑非笑看着謝周霖。
“校內抽煙的事本來是你處置的,現在人找到我跟前。怎麽,你不負責一下?”
“人是你惹上門的,你現在才想起來找我,早做什麽去了。”
陸明熙只好無奈投降:“我錯了。拜托學生會長纡尊降貴,為咱們的特招生同學處理一下這事吧?”
“……”
謝周霖側眼去看還沒緩過神的阮思安,嘆了口氣,“你最好別再管了。”
阮思安還想說些什麽,謝周霖打斷了她。
“事情沒你想得那麽輕,處分是學校下的,教務處已經做了退學處理。明天的大會上就會進行全校通告。”
阮思安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沒事,我知道了,謝謝你們……”
她眼眶發紅,勉強微笑道,“這件事本就是她做的不對,落得這種結果也沒什麽好抱怨的,既然做了這種事,就得做好承擔相應的後果的心理準備。我會如實轉告她的。”
她說着,也沒擡頭看陸明熙,用袖子抹了下眼角,轉身跑了。
旁邊的人都唏噓一聲,以為陸明熙會追上去,但他站在原地沒動。
陸明熙斜眼看了下謝周霖,奇道:“我以為這事你已經處理好了,結果人還是求到我這裏。你做事什麽時候這麽不周全了?”
謝周霖沒回答。
陸明熙便有些懷疑地笑:“我剛才還真以為是你讓她來找我求情試探的呢。我不想管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這事鬧大了沒好處。”尤其是對季殊來說。
他話音未落,季殊低沉發悶的聲音在他的背後響起:“讓讓。”
陸明熙下意識側開身體。
只見季殊背着書包,從他身邊經過,頭也沒回地追着阮思安啜泣離開的方向跑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樓梯轉角處。
陸明熙話說到一半噎在嗓子裏,不可思議看着她離去的方向,半晌才冷冷吐出一句。
“……小白眼狼。”
謝周霖不置一詞,只是擡步先走。
陸明熙叫他:“謝周霖。”
對方步伐沒停。
陸明熙揚眉,擡聲道:“季殊的事,你不會插手的吧?從前你沒管過,這次希望也一樣。”
前方的少年聽到名字,這才停住腳步,低頭,姿态清貴、慢條斯理摘下眼鏡,別在胸口前制服的口袋裏,回頭走近了幾步,冷漠平視着陸明熙。
“陸明熙,我沒空管你的捕獵游戲,只想奉勸一句。只是玩玩而已,不想收尾的話,就別再招惹,等造成無法挽回的局面才追悔莫及。”
陸明熙陰沉地挑眉:“你——”
“這不是公爵想讓我轉達的,只是我自己想說的話。”謝周霖說完便冷漠地轉身,沒再等他,“你自己好好想清楚。”
剩下小公爵在原地站了片刻。
他面色陰冷地接過江兆明遞過來的書包,向前走去。一路沉默無言,只是在樓梯口處驀地停住。
“江兆明。”他忽然開口。
江兆明差點撞上去,吓得後退幾步,“……小公爵?”
陸明熙按着木質樓梯扶手。他忽然回想起季殊離開時那個并不算好看的表情,臉色有點發白,迫切、緊張、神情緊繃着。
她不舒服,不知為何他也變得沒那麽高興,反而難以言喻的煩躁不安在心底蔓延着。
‘別等到局面無法挽回才追悔莫及。’
他問:“你還在送花嗎?”
江兆明愣了愣,立刻反應過來:“是的。您上個學期的時候說過,讓我每個月送一束空運鮮切鮮花給阮小姐……”
陸明熙打斷他:“別送了。”
江兆明呆了一下:“啊?”
“我說,以後都別送了。”陸明熙繼續下樓。他陰郁道,“我忘了這回事。早該叫停你的。”
“……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他聲音低低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