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020.
第20章 020.
季殊回去後便沒有想這件事了, 她洗了個熱水澡,又沖了杯感冒藥才睡下。
這些天她也陸陸續續在line上和閃靈聊天。對方時間多得離譜,簡直不像個學生, 消息都是秒回,連打字的空隙都幾乎沒有。一來二去她和對方熟絡起來, 偶爾會互相分享些自己的生活,但季殊沒有聊得太深。
她始終不認為自己是這個世界的人, 和任何人淺淺維持一層表面關系就好。
她和阮思安約定周日下午兩點在市中心的Clude咖啡廳補習。
阮思安的基礎還算不錯, 只不過稍微進階的題目就不太行了。她做一套卷子,從頭到尾标注出不會的錯題,季殊就開始一題一題給她講。
所幸她領悟得也不算慢。
時間漸漸流逝, 季殊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估計着再過半個小時就得回去, 便低頭給司機發消息。
忽然傳來了喊聲和逐漸接近的腳步聲。
“阮阮?你怎麽在這裏?”
那腳步聲在季殊二人身邊站定, 遲疑半秒,驚詫道:“——季殊!?”
季殊擡起頭。
面前站着三個女生,為首的女生個子很高,打着唇釘, 胸口處紋着身,染着鮮亮的發色。她身後兩個女生似乎以她為首,其中一人正是季殊上次在聲樂班教室裏見過的秦佳。
她見到季殊,又驚又怒:“你又找阮思安做什麽, 還沒吃夠教訓嗎?”
季殊看了一眼她們三個人,皺着眉頭。她沒回答問題,只是反問, “你們是誰?”
“我們是阮阮的朋友。”
Advertisement
一直沒說話的為首那個紋身女生這時淡淡開口。
她抱着手臂,一手上上下下抛着枚打火機玩, 打量了季殊幾眼,回憶道:“你就是之前她們說的那個……阮阮的初中同學,那個有錢又孤僻的大小姐?”
她嗤了聲,“看起來不像什麽暴發戶家的千金,倒像是個書呆子。”
季殊沒回答。不知是昨天下午淋了雨還是什麽,她的頭又隐隐作痛起來。腦海裏零散的片段閃過,令她煩躁不已。
她沒對她們的評價作出任何回答,收拾着桌上的東西就準備離開。
“你還沒回答呢——”秦佳從後面上前,就想攔住季殊。
阮思安面色為難地解釋道:“這次季殊是來幫我補習功課的,你們別纏着她。”
秦佳睜大眼睛看向她,露出不可思議和被背叛的神情:“她?幫你補習?”
“我怎麽記得她的成績不是一般?”她很快不屑地笑一聲,冷冷瞪着她,“她能補習出個什麽名堂?我看她沒什麽實力,後臺倒是硬得很,之前我的論壇賬號也莫名被封……”
“随便你怎麽想。”季殊沒多看她一眼,已經收拾好書包,單肩背在背上,準備起身離開。
忽然間,為首的唇釘女生伸出根手指,按在她肩膀上,慢慢道:“我想起來了。”
“我想起來你了。”
她拿出手機,翻了幾頁,在相冊裏翻到那張照片,出示給季殊看。赫然是季殊那天在女衛被拍下的照片。
“秦佳!”阮思安皺着眉頭低低說道,“不是說了叫你删掉照片的嗎?你怎麽不僅留着,還傳了出去……”
秦佳面色難看:“阮阮,你怎麽還替她說話,你忘記她以前那麽——”
為首女生的動作打斷了她們兩個的争論。
她直接擡起右手,拎起旁邊女生的飲料,澆在季殊的頭上。
季殊渾身僵硬幾秒,耳鳴起來,咖啡的苦澀和冰塊的涼意在肌膚上滑過時才回過神來。
“原來就是你啊,之前讓秦佳的朋友退學的那個女生。她們家現在全家都在首都呆不下去,不得不舉家搬離積累了半輩子家業的地方,”女生痞氣地笑了下,
“我先前還以為是多厲害的人,看來也不過如此,長得一副活該被欺負的乖順可憐模樣。”
她話還沒說完,便看見那個女生的眼神瞬間黑了下來,像口井似的冒着幽幽涼意。
一旁的阮思安臉都吓白了:“季殊……”
她沒看清季殊是怎麽動手的。她手背的青筋凸起,面前的風一飄,季殊擡手就将背的書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女生的頭上甩去。清脆的“咚”一聲,阮思安被吓得後背冷汗炸起。
背包裏除了課本和筆記之外,還裝了Mac和平板。此刻沉甸甸的,光聽聲響便覺得悶疼。
那女生大概也是練過,她躲得很快,但書包還是結結實實砸在了她的半邊臉頰和肩膀上,将她疼懵了一瞬。
季殊沒給她反應的機會。
她伸手扯過她的領口,先是擡腿又冷又狠地踹在她膝蓋上,随後向後順手就抄起桌子上空了的玻璃杯,想朝她頭上砸去。
但是有人溫涼的手掌握住了她發抖的手腕。
清冷鎮靜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
“季殊。”
季殊一震。
她停下動作,向後望去,只見謝周霖站在她身後,平靜地看着他。他穿着常服,黑色的休閑款長風衣,脖子上挂着AirPods,單肩背着書包,像是也來咖啡館學習一般的日常穿搭,巧合出現在這裏遇見她們。
季殊慢慢回過神,她松開手,玻璃杯在桌上晃了晃才穩下來。
那女生這時也反應過來,她露出狠毒的眼神,攥緊拳頭便要朝季殊走來,卻被秦佳渾身冷汗地拉住。
阮思安看見來人,更是吓得臉上一絲血色也無。
“會、會長……”
秦佳幾乎有些哆嗦,低着頭,話都說不暢,“這位是謝周霖,我們學生會的會長,首席……”
紋身女生幾乎氣笑起來:“你們學校他*的學生會會長關我什麽事,今天就是女王在這裏我也照揍不誤——”
她話沒說完,秦佳在她耳邊低低說了聲什麽,她動作一頓,視線移到窗外。
巴士在市中心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穿行而過,商場巨大閃爍的LED宣傳屏幕,寫字樓的外牆處處播放着民主黨黨魁的競選演講和宣傳海報。女人穿着西服,極具親和力和國民度的面容在視野中穿梭閃現着,幾乎無處不在。
“……”女生低下頭,罵了句髒話,放下了手。她看了眼季殊,陰陽怪氣道,“這就是你的後臺?”
持續的耳鳴讓季殊什麽都聽不見,也沒回答。
周圍的顧客們這時也陸陸續續看了過來。只可惜看到的熱鬧不多,一切還沒來得及發生便落下帷幕。
謝周霖接過季殊的書包,沒跟她們多說一句話,拉着季殊的手腕便往外走。
季殊的身體還有些僵硬,她也沒拒絕,像個木頭似的仍由對方拉着她走。
謝周霖很快将她帶出了Clude,讓她上了BUGATTI的副駕駛。季殊僵直地坐着,一動不動,謝周霖在車內拿了條幹淨的毛巾遞給她,她愣了下才呆呆接過,裹住頭發。
謝周霖調高了點車內空調,他問道:“你還好嗎?”
“……”
“那些人,我之後會處理的。”他在中央後視鏡裏看着她,說道,“你不要擔心。”
季殊張了張嘴:“……謝謝。”
謝謝他及時拉住了她。
她歇了會兒狀态才慢慢好了點,僵硬繃緊的身體與呼吸也放松下來,低着頭慢慢擦起了頭發。
謝周霖發動車輛,說道:“我送你回去吧。”
季殊報了地址。
車輛平穩地運行着,不久就t駛出了市中心的商業區。季殊擦着頭發,擡頭看了眼少年專注開車的神情。
謝周霖沒轉頭,卻像是能輕易察覺到她的視線一般,“你有什麽話想對我說嗎?”
季殊回過頭,思索了下,才慢吞吞問道,“你不覺得我是她們口中那種人嗎?”
“哪種人?”
“你應該知道我初中那些事情。”季殊盡力作出平靜姿态地說道。
謝周霖沒有回避,他“嗯”了聲,“我知道。”
“那你為什麽要幫我?”
“知道是一回事,相信又是另一回事。”謝周霖面不改色地駕駛着車輛,“別人口中怎樣的不重要,你自己是怎麽想的?你也覺得你是她們口中的那種人嗎?”
“……”
“我也一樣。我有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我會自己去判斷。”
季殊沉默很久,慢慢才嗓音生澀地說道:“謝謝。”
說話間,他已經到了季殊家門口。
他看了眼季殊的家,對正想開門下車的女生說道:“真想謝謝我的話,我等會有些事情要對你說。你先回去洗澡換身衣服吧,我就在你家門口等你。”
季殊愣了愣,她看了眼謝周霖的表情。或許是天色有些暗,又或許是眼鏡遮擋了他神情的緣故,她什麽也看不到。
他垂着眼睫,已經坐在駕駛位上打開了電腦,低頭開始處理工作,根本沒給她拒絕的餘地。
季殊抿唇,說了聲“好”,便推門下車。
天黑後,烏雲開始漸漸聚集。
-
呼嘯着的風刮過街道和巷子,天空中的黑色越塗越濃,空氣裏的濕度增大,不少行人已經裹緊衣物,埋着頭匆匆往家裏趕。
巷子邊轉角處的陰霾中,一個戴着黑色兜帽和口罩的少年正蹲着,低着頭安靜聽着電話。
“……總之,我下個月從萊伊斯回國,你先別告訴爸媽,”電話那頭傳來遲疑的聲音,“耀星,你在聽嗎?”
“嗯。”少年的眼睛盯在屏幕上。
對方挂斷電話。
他的附近,三三兩兩的流浪漢醉酒、抽着葉子七倒八歪,酒瓶跌倒,易拉罐随風骨碌碌滾動到他的腳邊,但他面不改色,沒有理會分毫。
直到手機定位上的地點安全地移動到了星标的家宅住址後,他才放下心來。
他将手機揣進口袋,靠着牆,緩緩站起身。随着他起身,身後硬木制的棒球棍也逐漸顯露出來。
他壓了壓兜帽下鴨舌帽的帽檐,擡腿跨過躺在地上的幾名流浪漢,朝着七繞八拐的巷子深處走去。
大概十幾分鐘後,百米遠處逐漸出現了幾名身影。
身影互相攙扶着,罵罵咧咧的聲音很大。
最前面的那個女生在打語音電話,語氣怒火沖天:“那女生簡直他*的是個賤人,下手重得要命,現在疼得我半邊胳膊都擡不起來。”
電話那邊女生的聲音又悶又沉:“早就說了,季殊只是在給我補習而已,你們為什麽要在公共場合對她動手?過去的事讓它過去,我根本不想追究。”
紋身的女生動了氣,扯到傷口,吸了口冷氣,擡高聲調:“好好好,你說不追究就不追究,是我犯賤!以前覺得你豪爽直率,有仇必報,沒想到現在也玩起那一套來。怎麽,也被弗蘭德的風氣迷了眼?”
阮思安簡直無話可說:“在這裏跟我吵架,你還不如先去醫院看看傷。”
“我現在真懷疑那時候那一個瓶子過來,我的腦袋得保不住。*,過幾天老子非得找人弄死她!”
阮思安提心吊膽:“……我警告你,別亂來,你才從裏面出來不久!”
紋身女生旁邊的跟班和秦佳連忙連哄帶騙拿過來手機,說了幾句好話。女生揉着肩膀,一邊抽氣一邊咒罵着,但是很快,她頓了頓。
“你們聽見什麽聲音了嗎?”
秦佳忙着跟電話裏的阮思安打保證,沒反應過來:“什麽?”
“腳步聲……”
她忽然也瞬間一滞。
毛骨悚然的感覺攀上她的後背,手臂上都爬起雞皮疙瘩和冷汗,冷風嗖嗖地吹在漆黑破敗的小巷子裏。
秦佳想轉身向後看去。
但是還沒來得及。
硬物帶着雨點的冷風迎頭砸來,不偏不倚、帶着十成十的狠意。
秦佳被悶頭一棍敲得兩眼一黑,大腦嗡鳴起來,痛意漫向四肢百骸。
但即便如此,另外兩道結結實實的悶棍聲也依次清晰地響在她的耳邊。
她還沒反應過來,後腦勺又挨了幾棍子,疾風驟雨一般敲着她的關節和後背。
餘光中瞥到,那是個身影隐沒在黑暗中的瘦削少年。渾身裹得嚴嚴實實,動作迅速而狠厲,灰發垂在他的額邊,眼神中冷冽的光令人膽寒。
很快,手機啪嚓落地,屏幕碎裂。幾個女生連一聲悶哼都沒有發出地仰頭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