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027.
第27章 027.
酒吧裏安靜了一瞬, 只剩下音樂轟隆的聲音。
說時遲那時快,季殊趁着所有人都在愣神的空當,撈起陸明熙的手臂就跑。她跑得又急又快, 幾乎是沖撞着面前的人群飛奔而走。在還沒有人反應過來的時候,便一頭沖出了酒吧, 闖進了彎繞的巷子裏。
那個男人被砸懵了,擡起頭來才摸到後腦勺一手的血。他咬牙切齒地在驚叫聲中打救護電話, 幾個小弟面色兇狠地追了出去。
季殊家就在不遠處, 因此對這附近的路況比較熟悉,她熟稔地繞了幾個彎,陸明熙跟在身後醉得步伐有點發軟, 掌心卻燒得發燙,握着她的手的力度越來越用力, 幾乎像是烙鐵一般鉗着她的手掌。
季殊終于有點忍受不了了, 她聽見後面的腳步聲似乎被甩開了,便使勁想撤開自己的手。
但對方卻越來越用力,季殊只能上前用另一只手捏他的手腕,但陸明熙緊接着也伸出另只手鎖住她。
他看季殊的眼神似乎真的醉得不輕, 讓季殊厭煩得不行,懶得再跟他糾纏,便直接擡腿踹他。他沒閃沒避,硬挨了這一下, 一個趔趄靠着牆角滑倒,但手依舊沒松,連帶着季殊一起跌倒, 滑落在他的身上。
季殊聞到那熟悉的香水氣息,混合着酒精的醉意, 随着他心髒的擂鼓聲一同送到她的感官裏。
他此刻的心髒跳動堅實而有力,胸前滾燙地灼熱,聽起來分外健康,讓人簡直無法想象他患有先天心髒疾病。
季殊沒對他手軟,直接一個頭槌錘得他不得不松開了手。他的鉗制一松,季殊便迫不及待從他身上離開,跟他拉開距離。
她煩躁地拿出手機,剛想重新定位一下位置,将地址信息發給公爵,便見陸明熙低着頭,伸手抓住了她的書包後帶。
“……季殊。”他的喉嚨滾動一下,才叫出這個沙啞的名字,“為什麽幫我?”
季殊将地址發送。她說,“今天是你爺爺的壽誕宴會,公爵讓我幫個小忙,我承她這個人情。”她晃了晃手機,“位置我已經發送了,你只要撐到公爵來就行,我先走了。”
“別走。”陸明熙的聲音難得有幾分慌亂,他抓着季殊書包帶子的手更緊了幾分。
季殊低頭一看被吓了一跳,他的唇血色褪盡,變得蒼白,臉色難看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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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犯病了?”
“陸如青告訴你的?”
季殊沒說是謝周霖說的,她只是皺着眉頭,蹲下了身,去摸他身上的口袋,“你的藥平時放在哪裏?”
“……”
季殊狐疑地看着他的臉色,沒摸到他的藥瓶,“你平時出門難道不會準備速效藥嗎?”
還是說剛才跑的過程中掉了?
他喘着氣,即使隔着布料也能察覺到身上皮膚發燙。帽檐的陰影很重,好一會兒季殊才察覺到他似乎流淚了。
他流着淚,忽然間又笑起來,緊緊一把攥住季殊伸出的手。
季殊冷呵:“放開。”
他卻依舊死死抓着,置若罔聞似的,手掌燙得驚人,過了會兒才緩緩道:“……我爺爺病危了。”
季殊動作只是一頓,但很快更用力地去扯他的手。她的聲音很冷:“那關我什麽事?”
“一場為他而辦的宴會上,除了他,所有人都在。”他說着,醉醺醺地又嗤笑起來,“他們從不會關心任何人,眼中只有世家貴族間的地位和利益。只要對他們有利,便會去做,其餘的根本就不在他們的關心範圍之內。”
“不公布很正常,一旦這個消息傳出去Lotus股價就會暴跌,”季殊冷冷戳破了他的想法,“你是害怕自己終有一日也會淪為病床上的棋子嗎?我覺得倒不用擔心,至少未來還有爵位等待着你來繼承。”
陸明熙笑得更大聲,季殊幾乎害怕他被那群人發現,但不知為何那邊又沒什麽動靜了,四周很是安靜,夜風也帶着些涼意。
陸明熙的眼睛發紅,他看着季殊的眼神很亮,只是淩亂的粉發被汗水暈染在額邊,身上十分狼狽。
他輕聲喃喃,“你說的對,只有你會對我這麽說,也只有你會毫不顧忌地對待我。”
季殊扯他不開,看了眼手機時間,懶得再多說,直接抄起路邊一個空酒瓶指着他:“你到底放不放?”
“你砸,”他另一只手指着自己的腦袋,眼神直直盯着季殊,“往這裏砸,對準點。”
“我從前對你做錯了事,你是該報複回來。随便你怎麽砸,我都不會還手。”
季殊咬牙切齒,她發狠地手一揮,風從陸明熙面前一飄,酒瓶“哐”地砸中他頭邊的牆壁,碎片嘩啦散落下來,劃破他的脖子。季殊趁他沒注意将手抽出,快速拉開好幾步距離。
玻璃像是夜裏碎掉的月光,散落一地,潋滟缤紛。
季殊警惕地一步步後退,直到看見對方的身影沒在黑暗中才匆匆轉身。很快路邊響起救護車的聲音,疾馳而來的車隊也接踵而至。
季殊心裏有些煩躁,走着走着差點被什麽絆上一腳,低下頭才發現是剛才那幾個七倒八歪暈過去的壯漢,他們後腦的衣襟沾血,早已不省人事,模樣有些吓人。
她沒仔細看,匆匆繞過幾人橫在地上的身體,從酒氣沖天和遍布着流浪漢的小街巷道裏快步離開。
她走後不久,陰影中緩緩走出的兩人才靠着牆角蹲下。
少年手邊躺着根沾血的棒球棍,手掌受了些傷,他咬着繃帶往自己的掌心纏去,女生則蹲在他的旁邊抽煙。
煙霧緩緩升騰在昏暗中,池念星忽然笑了一聲:“爸媽還以為你長大了就不闖禍了,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還是一點長進沒有,整天就知道藏在街頭巷尾打人。你打一百個她都不會知道。”
池耀星聲音很冷:“她最好永遠都不要知道。”
“那是當然,否則她就會知曉你借着網友的名義接近她,還通過軟件測試在她的手機裏安裝了追蹤軟件這件事……”池念星說着,忽然笑嘆了聲,聳聳肩,“池耀星,你腦子是聰明,但追女生也就這點能耐了。況且有人比你更急不可耐,我不覺得你能勝出。若你輸了,難道要将那些人一個個打出局嗎?”
池耀星沒回答。
過了半晌,他才對着他的姐姐伸手。
“幹什麽?”池念星疑惑道。
“煙。”
池念星奇了:“你不是最讨厭煙味的嗎?”
但她仍遞了根過去。打火機的火苗在夜色中悄然亮起,點燃了那一支小巧的女士香煙。
袅袅煙霧升起,影子在牆壁上變幻升騰,在嗆人的氣息蔓延下,很快少年就渾身抽動着咳嗽起來。
女生拍着他的背,煙灰在他的鞋邊漸漸落下堆積。
他擡手壓着眉眼,悶聲緩緩吐出一個名字,仿佛那兩個字便代表着一種心情和理由。
“……季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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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後,陸明熙便暫時沒來學校裏。季殊從同學們的口中聽說他是受傷了,目前在住院中。
她總算能清靜下來。
她趁着他不在的這段時間申請了座位的調換,從班上的倒數幾排搬到了第一排,和謝周霖一排。這樣上課能夠更加專注。
陸陸續續的,幾門選修也結課了,季殊的時間漸漸又空出來。她有時會去網球社陪岑萱和楚佳宜參加活動,也會跑步鍛練身體,疏解一下做題産生的壓力,偶爾遇見有謝周霖的網球比賽也會一起看了,混在人群裏給他喊兩句加油。
謝周霖确實一直戴着她送的護腕,他似乎格外愛惜。有她在的時候比賽狀态也會好些,經常贏得一片女生們的喝彩聲。
不過季殊賽後沒再繼續找過他。
她看他的比賽只是順便,主要還是去看後續賽場的女子組比賽,比賽結束後會和她的兩個朋友一起去田徑賽場做些拉伸和慢跑,幾個人有說有笑的,她看上去也比以往開朗了些。
謝周霖經常遠遠看着她的身影在賽場上跑圈。她在他的幫助下狀态一點一點地變好起來,這種感覺讓他心裏變得奇異地滿足,但似乎又有什麽說着:這遠遠不夠。t她感激他,但僅僅是感激,他在她心裏遠沒那麽重要。
這種清晰的認知讓他稍微有些煩躁,但只是幾個呼吸的時間他便能夠重新冷靜下來。
他整理了些小動物的救治志願活動給季殊發去,标注了暑期的志願時間和加的社區活動學分。
季殊這邊也收到了他的消息。她停止了跑圈,歇了口氣,擦了擦臉頰上的汗,劃過手機屏幕,看起了志願活動文檔。
岑萱和楚佳宜也湊過來:“在看什麽呢?”
季殊說:“暑假有社區志願活動,達到目标志願時長好像加學分的。”
岑萱嘆一聲:“這個超級——累的。我去年做了四十多個小時才加了兩分,不過我那時候是在敬老院做護工,你這個是什麽志願?”
季殊看了看:“陽光之家流浪動物救助站,好像二十個小時就能加兩分。”
“真好,可惜我志願時長滿了。”岑萱嘆道。
楚佳宜在旁邊幽幽說,“滿了也能做志願的,只是沒有學分而已。”
岑萱瞪她,又被戳穿似的樂了起來。季殊也忍不住被逗笑,幹燥炎熱的天氣的運動鍛煉讓她口幹舌燥,她去飲水池邊擰開水龍頭喝了些水,沖了把臉才覺得好些。
楚佳宜把毛巾遞給她,她謝了聲,接過擦幹淨臉頰。
“天氣越來越熱了,”岑萱吐了個舌頭,“算了,這種天氣比起忙前忙後地做志願我還是呆在房間裏吹空調吧。”
她們兩個離開體育場,邊走邊揮手叫上季殊,“走吧,季殊!”
季殊應了聲,追了上去,幾個女生的影子逐漸疊在一起。
在她走後不久,池耀星才緩緩踱步來到飲水池邊。他俯下了身,擰開她使用過的那只水龍頭。
沁涼的水嘩啦啦地流出,很快蓄在他的掌心,積了淺淺一灘,映着夕陽的餘晖。他發呆得有些出神,直到水從指縫間溜走後才驀地回過神來。
他側身低頭喝了兩口,然後緩緩擰緊水龍頭,踱步離開。
…
“會長?會長,”成秋遠叫了幾聲在欄杆邊看着遠處有些出神的少年,滿臉疑惑道,“你在看什麽嗎?”
他懷裏抱着網球社比賽國際賽成員名單,好奇地看了看樓下偌大的田徑賽場跑道。三三兩兩的學生走過,還有跑圈追逐的,嬉笑吵鬧,夕陽落下,将她們青春的影子拖得很長。
“沒什麽。”謝周霖搖搖頭。
他轉身接過成員名單,不再看樓下。但心中卻一直有什麽直覺提醒着他,讓他始終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那飲水池邊遠遠注視她的人是池耀星嗎?離得太遠,那人又戴着帽子,他不太能确定。只是覺得氣質有些相似。
他以前不覺得池耀星對季殊有什麽想法,只是最近才慢慢觀察出一些細節。
自從她進學生會後,他來的頻率也變高了,首席會議也是次次不落。雖然這些什麽都不能證明,但是他依舊需要對這些反常保持警惕。
但他并不知道他們私下是否認識,甚至或許已經是更親密的關系。
謝周霖想了想,拿出了手機,打開line軟件。
他将池耀星的line賬號推給了季殊,接着思考着緩慢打起字來。
【忽然想起來你還沒有加過池耀星的line,就是上次那個一起參加首席會議的陌生男生。你們有時間可以互相加一下,這樣後續學生會的工作也比較好進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