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026.

第26章 026.

緊張的期末學習之餘, 音樂劇小組的排演也開始了。不過令季殊沒想到的是,陸明熙不知道什麽時候也加進了她所在的劇組。

她翻着劇組成員名單,問組長道:“男主的演員怎麽換了?”

她記得原本是另一個男生來飾演傑森的, 現在怎麽變成了陸明熙?他之前不是還說過《搖滾Heathers》非常無聊嗎?

一回頭,正見小公爵站在嘈雜的人群中央衆星捧月一般, 散漫地笑着說話。旁邊擁擠過來的人群将他圍得裏三層外三層,在他不遠處站着臉紅的阮思安, 被人群起哄着過去跟小公爵合影。

“小公爵非要來我們劇組, 原本的男主角便被替換出去了。估計是為了追女友吧,”組長酸溜溜地看一眼人群中心,“真不知道阮思安還在拿喬什麽, 我要是她,早就答應人家了。”

季殊冷瞥了眼他, 什麽也沒說地轉身離開。

她記得之前陸明熙才跟她說過, 已經跟阮思安斷了單向的關系。但是外界包括阮思安自己似乎還不知道這件事。

她想過要去提醒她,但是對方似乎因為之前咖啡廳的事對她心有愧疚,在劇組裏一直處處避着她,眼神也有些躲閃。

……估計是也沒什麽繼續跟她往來的想法了吧。盡管她們的關系短暫地緩和過, 但是兩個人的交友圈子泾渭分明,性格也合不太來。季殊便也打消了跟她提醒的念頭。

盡管如此,按照劇本,阮思安飾演的是女主角, 季殊則演的是校園小團體中的頭目,霸淩女主角維羅妮卡的“女王蜂”希德。在排演中無法回避地對上時,兩人偶爾都能瞥見對方眼中的回避。

劇組裏有不少阮思安的朋友, 偶爾能聽見些閑言碎語。但是由于最大的矛盾來源秦佳如今還躺在醫院,無法參演, 所以大多也只是些私底下的小話,加之被阮思安呵止,劇組的氛圍不至于鬧的太尴尬。

第一場排演,季殊順利地被一杯毒酒送下了線,在陰影中和道具們一起退場,等待最後的一場獨唱自白。

但不知為什麽,陸明熙在跟阮思安搭戲的時候卻總有些心不在焉的,偶爾會忘詞,眼神也時不時往陰影中瞟。

季殊遠遠的摸不清他在瞟誰,只能大概看到他似乎在看她附近的位置。她左右看了看,身邊只站着一個剛剛從臺上撤下、扮演便利店附近自動販賣機的移動道具。

道具見她看了過來,悶聲悶氣地道:“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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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殊吓了一跳。

她現在還保持着剛剛臺上喝了毒酒的希德的死後狀态。穿着居家的睡袍,頂着亂糟糟的金色假發,唇邊還留着不明紅色液體,臉色被塗得慘白一片。

兩個人在陰影中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甚至分辨不出誰更吓人一點。

“……你好。”

扮演自動販賣機的人晃了晃身子,連帶着裏面的塑料道具也晃晃作響,像是在跟她打招呼一般。

季殊才覺得他的聲音有點耳熟。

“池耀星?”她不敢置信地問。

對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上揚的起伏:“是我。”

季殊實在是難以想象,平日裏看上去冷酷且拒人于千裏之外的人,會扮演這麽一個看起來無比滑稽的可移動道具。

不過想想,他平時不善社交,也不喜歡與人溝通,倒是也可以理解。

自動販賣機叫了聲她的名字:“季殊。”

然後塑料道具裏一陣翻箱倒櫃的窸窣響聲,最後才從通氣的小圓孔遞出一瓶純淨水,“給你。”

季殊驚訝一瞬。她剛剛在臺上唱了很久,嗓音确實沙啞,但還是很快拒絕:“謝謝你,不過我最後還有戲份,喝水怕妝花掉。”她指了指唇邊那道喝了毒酒後流下的血,對他感謝地笑了一下。

“哦。”他沒多說什麽,只是默默把水揣了回去。

季殊便跟他并排站着看臺上的戲。

第一次排演,大多戲份與臺詞不熟,大家都磕磕巴巴的,氣氛倒也挺歡快。

因為是高中生排演,劇本中删除了男女主的大尺度親密戲,但仍舊有些擁抱親吻的鏡頭。季殊注意到陸明熙有些煩躁和抗拒,盡管不少人起哄,但他顯然沒能入戲,眼神四處亂飄。

不過在整場戲中來說,這應該只是個不算大的瑕疵。排演結束後,季殊就去更衣室換了道具服,領到了後續排演時間表。

她剛收拾好東西走出去,就看見阮思安眼睛紅紅地坐在休息室裏,周圍圍着一圈女生安慰她。

“她怎麽了?”季殊小聲問組長。

“小公爵剛才在排演結束後找到我,要求删除吻戲和擁抱的鏡頭,”他看上去也有些焦頭爛額,“但劇本裏兩個人本來也是情侶,全部删除了根本就沒有任何演出效果可言……”

季殊“哦”了聲。她對此沒什麽想法,只是環視了圈休息室,看見陸明熙不在,大概是已經離開了。

她剛準備走,就看見池耀星從更衣室出來。他壓着鴨舌帽,背着書包,雙手抄着兜準備離開,轉身就看見季殊。

季殊跟他打了聲招呼,他似乎僵了下,很快走到她身邊。兩人離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走出休息室後,季殊快走幾步,去走廊上的自動販賣機買了兩瓶水,又折返回來遞給他一瓶。

“剛才謝謝你。”她笑了笑,“不過那瓶是道具水,喝真正的售賣機裏的吧。”

“嗯。”少年看到她的笑,動作有點僵硬地接過,擰了下沒擰開。季殊提醒道,“擰反了。”他才默默調轉瓶身,換了個方向擰。

“你在哪個班?”季殊沒在意,一邊走一邊接着問他。

“A區6棟四樓3班。”池耀星回答。

季殊只是問了班級,他卻連具體位置都回答得事無巨細。這種說話風格莫名讓她有點熟悉。

她回憶了一下,又想起來之前在A區迷路的事情,轉頭看了看池耀星的身形和氣質,她越發感覺他就是之前帶路的少年。

他大概是真的不記得了,畢竟那不是什麽重要的事,他可能只是随手一幫而已。

她便随意地跟他聊起來一些期末和學習的事情。對方雖然話不多,吐字也簡潔,但兩個人聊起來意外投機。

臨分開時池耀星才叫住她。

“季殊,”他問,“暑假的科創大賽,要不要組隊?”

季殊愣了下。

她記得岑萱跟她說過,池耀星是從來不跟任何人組隊參賽的。暑期高中生科創賽要去洛克利大學參加為期一個半月的封閉式夏令營,季殊有些猶豫。

盡管豐富履歷的誘惑很大,但是一來她不太好意思蹭池耀星的獎項,二來她仍舊堅持申請海外的學校。暑假有機會的話,她更想增添海外高校的游學經歷。

“我考慮考慮。”她回答。

兩人分別後,她乘車回了家。很快,她發現家裏多了些東西。疊得半人高的奢侈品禮盒整整齊齊碼着,琳琅滿目,精致奢侈的包裝上印着Lotus的圖标。

季殊問:“有人來過嗎?”

保姆回答:“公爵府在半個小時前派人來了一趟,放下這些東西,沒說什麽就走了。”

季殊緊皺着眉頭,伸手翻了翻那些東西。包包、鞋子、手表、項鏈、香水……什麽都有,Lottus品牌下的奢侈品價格高昂,很多紀念款市面上有錢也買不到,季殊面前的這些林林總總加起來大約八位數。她燙手一般撤開。

季殊一個也沒拿。她吩咐保姆全部包好,原封不動送回去。

保姆卻說:“那邊的原話是,‘季小姐不收的話,丢掉即可’。”

季殊的臉色沉下來。她不是沒經歷過這種事,欺淩者的父母贈重金作為封口費,想私下化解。

如今公爵府親自派人過來,想必是公爵也知道了陸明熙曾經在學校裏做過的那些事情,上門“展現誠意”來了。

她看着Lotus的黑底燙金蓮花标志,忽然胃裏翻湧着惡心。原本只要陸明熙不再惹她,兩人保持距離、相安無事,她倒還能欺騙自己暫時忘記從前的事。

但是這些昂貴的奢侈品一件件送來,便像是在提醒着她無法遺忘的過去一般。

“……那就收在客房吧。”季殊疲憊地說道,“總之別讓我看見它們。”

但讓她沒想到的是,前腳才收起公爵送來的東西,後腳季南林就趕回來了。

他帶着何瑛一起回來,吩咐保姆将收起來的東西又一一拿出來攤開。季殊聽到聲響下樓,便看見季南林眼睛發亮地看向她,對她的态度親昵得簡直令人渾身發毛。

“小殊,你這孩子怎麽也不早說?”

他興奮地對着季殊招手,“來來來,過來看看公爵的誠意……我常年在外年跑生意,竟然也不知道你什麽時候跟公爵家攀上關系了。”

何瑛的肚子已經能看出些起伏了,她也欣慰地說,“聽說之前小公爵還來咱們家做過客,那時候家裏沒人,也不知道怠慢了沒有。”

季殊厭惡地皺起眉頭:“什麽叫攀上關系?”

季南林依稀從保姆口中知道一些轉述事情的原委,他很快改口:“補償,是補償。”

季殊不想多說。她添了杯溫水準備回去喝藥,便又看見門口堆放着大大小小的行李。她看向何瑛:“你不出去住了?”

何瑛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還沒來得及說話,季南林便道:“這是我們的房子,當然要回來住了。不知道下次什麽時候就是公爵來做客,要是看見家裏一個人都沒有,那像什麽話?”

季殊沉默了會,什麽也沒說。她心煩地拿着水杯上樓。

她沒法反駁他們。這是他們的房子,他們想來便來想走便走,說到底,她才是寄人籬下的那個。

只是這些天她早就适應了一個人居住的自由生活,多出人占據了她的獨處空間,倒讓她有些靜不下心來。

期末課業重,她便每晚出去找個離家最近的酒吧的隔音包間寫功課。

偶爾她會接到公爵的電話。對方總是很忙,聲音稍顯疲然,在短暫的通話時間裏,她有時會關心季殊的情況,大部分時候問及陸明熙在學校的狀态。季殊也公事公辦地回,将陸明熙和自己的關系撇得很遠。

但是不知為何,公爵仍舊堅定地認為能從自己身上獲得什麽。她猜測大概是之前陸明熙寫了有她名字的請柬,陸如青才由此産生了什麽誤會。

她盡力跟對方解釋陸明熙從前做過的事,又說起自己因為最近拒絕了他的圈子邀請才讓他惱羞成怒,而之前的請柬只是陸明熙的心血來潮,他只不過是想在她面前證明自己絕對的權威而已。

她再三保證自己不會借此機會攀扯公爵家。她只想過好自己的生活,也希望公爵能多多管教陸明熙,讓他別再出來禍害其他同學。

當然她說得足夠委婉,只是陸如青聽完後沉默很久。她說自己很抱歉,随後挂斷了電話。

再一次接到陸如青的電話是在周五晚上。

季殊一個人在包間裏做功課,公爵打電話問她是否知道陸明熙在哪裏。季殊回答不知道。

挂斷電話後,她擡起頭,才看見包間牆上挂着的電視,正在直播公爵府的晚宴。

擁擠的記者、華麗的閃光燈、背景廣闊的草場和停機坪、光芒四射的上流階層人們交錯出現在屏幕上,晚宴現場的香槟塔和豪車禮物紙醉金迷,閃得人眼花缭亂。

原來今天就是Lotus的COB壽誕宴會。

剛才公爵的聲音倒顯得冷靜,聽起來陸明熙在宴會中途跑了這種事也不是頭一次發生。

季殊做完功課,背起書包推門出了包間。

酒水的香氣和酒精瞬間沖得人頭暈,音樂聲沖天,冷氣開得太足,季殊忍不住環了環胳膊。她低着頭擠過人群,剛想離開,便看見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

陸明熙正在吧臺邊獨自一人喝酒。

他的粉色頭發若是平日裏在人群中顯眼得很,但是在這群魔亂舞的酒吧裏便顯得不怎麽突出,加之讓人腎上腺素飙升的音樂和五顏六色的陰暗燈光,人們都沉淪在燈紅酒綠的狂亂舞池中,一時還沒什麽人認出他來。

季殊想了想,還是在吧臺邊坐下。她拿起手機撥打了公爵的電話,告訴對方陸明熙的位置。對方沉默片刻,說自己馬上就派人過去,拜托季殊在旁邊稍等一會,看一下他。

季殊便遠遠選了個能看清他的位置,點了杯莫吉托坐着。

期間有幾個人來找她搭讪都被她裝作沒聽見地回絕,倒是坐在她身旁的一個女生興味地看了她幾眼,又瞄了眼遠處喝了好幾杯、醉得趴在吧臺上的粉發男生。

“你男朋友?”她感興趣地問季殊道。

“不是。”季殊原本沒想回話,但是轉頭看見那女生的臉居然跟池耀星長得有幾分相似,便還是開了口。

“那你為什麽總看他?”她化着濃妝,眼睛上挑,托着下巴問道。

季殊瞎扯道:“我受人之托來暗殺他。”

女生看着她,撲哧一聲被逗樂了,笑得東倒西歪。她抹抹眼睛,跟季殊說了句什麽,但是音樂聲太大,完全蓋過了她的聲音,季殊沒聽清。

她才說幾句話的功夫,回頭便看見陸明熙似乎是跟別人起了什麽矛盾。對方有兩三個人,都是肌肉大漢,幾個還留着寸頭紋身,面目猙獰地罵了陸明熙聲髒話,伸手便想去扯他的領子。

季殊心髒一跳。

她忽然很想回到幾分鐘之前,然後推辭公爵的囑托。

如果她沒答應幫忙看着陸明熙的話,對方怎樣都跟她無關,但是現在既然答應了,對方一旦出事,公爵府必然會追責到她的身上。

她只能硬着頭皮離開座位,穿過重重擁擠的人群,擠到陸明熙身邊。

季殊對着那幾個人道了個歉,一把撈過醉得有點直不起身的少年,擡手拿起自己頭頂的帽子蓋到他的頭上,用力壓低帽檐,遮住他的臉。

但低下頭便看見剛才還醉得眼神有些渙散的人已經全然睜開了眼,眼睛亮的有些出奇,直勾勾地盯着季殊的臉。

他身上的酒氣溫熱地噴灑在她的脖頸上,有些酥麻作癢。他的語氣像是不敢置信,帶着醉意有些咬舌頭地輕聲問:“……季殊?你怎麽在這裏?”

季殊裝作沒聽見,冷着臉沒答他的話。

她推着他的後背就準備帶他走,手臂卻忽然被人抓住。

一轉身,那幾個健壯的紋身男人眼神輕佻地上下掃視着她。為首的那個寸頭紋身男咂了下嘴,結實的手按着她的手臂:“還背着書包呢,穿的這是弗蘭德的校服?乖乖女居然也會來酒吧,抓你男朋友?”

季殊冷聲說:“我是來學習的。”

他們好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樣仰頭笑起來。

幾個人又瞥了她身後戴着帽子低着頭醉醺醺的陸明熙,回看了看季殊,都動了不軌的心思,于是一邊哈哈笑着伸手去攬她,一邊給她遞酒。

“妹妹,反正來都來了,不如喝幾杯,就當是我們請你的。”

“你男朋友酒量差,太沒用了,不如來陪我們喝。”

季殊眼神暗了下來。她攥了攥拳頭,剛籌劃着等會往哪處砸,便看見身後的陸明熙不知何時緩緩走到她的身邊。

他戴着棒球帽,帽檐下的表情有些恐怖,眼神幽幽,幾乎是一瞬間便鎖定在了那個手臂搭在季殊肩膀上的男人身上。

季殊心道不好,她還沒來得及阻止,只見陸明熙抄起吧臺上一瓶酒,動作快得幾乎令人看不清,狠狠悶在了那個男人的後頸上。

“哐當”一聲,碎片t和酒液随着音樂的震動四濺,響徹在狂亂的夜間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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