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038.
第38章 038.
“你把我的話當作耳旁風嗎?”
陸明熙扯着謝周霖的衣領, 還想再揮拳,被幾個男生合力攔下。
謝周霖用手指尖摸了摸臉上的血,在他人看不到的陰暗處對他笑了笑, 很快,季殊也趕下了樓。
她看見池念星的面色鐵青, 她拿着一杯香槟蹬蹬走過去,冷冷潑在了陸明熙的臉上。
“陸明熙, 你發什麽瘋, 要這樣破壞我的成人禮?”
季殊和其他人過去扶謝周霖,有人飛快跑去樓上拿醫藥箱,他身形有些踉跄, 似乎站不住,握着季殊的手坐在了噴泉邊。
“會長, 你沒事吧?”季殊查看了一下他的傷口。
謝周霖的右臉有些青腫, 鼻血染紅了他的下半張臉,斷裂的眼鏡架裂口在他的臉上劃出一條血痕,離眼睛只有幾公分,運氣再差一些, 就不只是受傷這麽簡單的事了。
季殊用濕紙巾幫他擦了擦鼻血,堵住鼻子,旁邊也有人很快拿來冰袋敷上。
“謝謝你。”謝周霖的血珠粘在下睫毛上,看上去十分脆弱。
“為什麽不回手?”季殊低頭用紙巾輕輕擦拭着他的眼睑。
“我不知道為什麽陸明熙忽然發了這麽大的火, 但我答應過公爵要照看他,”謝周霖似乎是自嘲地笑了一下,“我不能對他動手。”
“他沒那麽脆弱, ”季殊聲音冷漠,聲音深處卻帶着怒意, “只是挨兩拳的話還死不了。”
“從小時候開始,這麽多年都是這麽過來的,再說,我也下不去手。”謝周霖說。
他一低頭,忽然正看見季殊近在咫尺的眼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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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專心致志地為他擦拭臉頰上的血污,黑發被挽在腦後,臉頰和脖頸柔軟白淨,呼吸溫熱而不疾不徐。
謝周霖不知不覺心髒錯了一拍,呼吸的節奏有些混亂。
他很快移開視線。遠遠地看見,池耀星正站在屋檐下的陰影中,眼神冰冷而陰沉地望着他。
他回了一個微笑。
另一旁的陸明熙則完全無視了池念星的話。
他只是看見趕過來的季殊之後掙紮更加劇烈,眼看着她蹲下擦拭謝周霖臉頰上的血之後,眼神幾乎能噴出火來。
季殊背後能察覺到他紮人的眼神,覺得如芒在背,心底生出一股無所适從感。謝周霖很快觀察到她的表情,道:“我想進去休息,你可以扶我回屋子裏嗎?”
季殊忙點了點頭。謝周霖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有些踉跄地起身,池念星也懶得再管陸明熙,她走過來幫忙道:“我帶你們去休息客房,等會我叫家庭醫生過來。”
謝周霖卻搖搖頭:“沒關系的,不用了,小傷而已。”
季殊關心地看了一眼他的傷勢:“真的沒事嗎?”
“今晚是你的成年禮,外面媒體都在守着,不能讓事情鬧大。”謝周霖搖搖頭,對池念星說道。
池念星也頗為感t動,她打了個電話,讓人緊急送一些傷藥過來。
季殊扶着謝周霖往休息室走,出去接藥品的時候,看見陸明熙站在桌邊,一群人圍在他身邊勸解他,他只是悶着頭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香槟。
季殊不知道他為什麽會發那麽大的火。他向來脾氣不怎麽好,因此被公爵關禁閉了一段時間,但季殊想不到他才被放出來就開始找麻煩。
今天池念星的成人禮幸好是封閉式的,若是真有媒體,恐怕他鬧的事又得上一趟新聞。
不過陸明熙一轉頭就看見了季殊。他見到她的一瞬間,眼神有些陰沉,但很快閃爍着亮了一下。
他看見季殊戴的首飾和鞋子都是他曾經在家中挑選,然後拜托陸如青作為“賠禮”送過去的。
他有些想上前去找她解釋什麽,但是圍在身邊的男男女女很快絆住了他的腳步。
他頭一次這麽煩這些跟班。
季殊自然也不可能站在原地等他。她連跟他對視的興趣的都沒有,匆匆進了屋子。
陸明熙不耐煩地對身邊人喝道:“滾開!”跟班們登時面露尴尬難堪之色,四散給他讓出一條道來。他正準備跟進屋子裏找她,卻接到了電話。
不知道是誰給公爵通風報信了今晚的事情。
他看一眼來電通知,面色霎時蒙上一層濃重的陰郁下來。他煩躁地踹了腳椅子,拎起椅背上的外套,轉身就走。臨走前,他還是不死心,繼續給季殊發了條信息。
依舊是紅色的感嘆號。
臨出門前,他看見池耀星坐在屋檐下抽煙。
他經過時腳步微頓,冰冷地嗤笑一聲。但池耀星看也沒看他,他只是垂着眼簾,神思不屬,好像在回憶着什麽,簡直魔怔了一樣。
陸明熙嘀咕一聲“有病”,大步走出了池念星的成人禮。
離開時煩人的媒體紛紛湧了上來,好不容易應付完,天空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
天邊洇黑一片,濃重的烏雲層層疊疊地壓住月光,除了路燈外一點兒光亮幾乎沒有,樹影婆娑,簌簌搖曳着,和庭院裏面的派對氛圍大相徑庭。
陸明熙剛準備走,忽然看見了不遠處路邊停着的一輛黑色轎車。他記得車是季殊家的,宴會開始前便停在這裏,現在居然還沒離開,一直在那裏靜靜等待着。
一個男人靠着轎車車門抽煙,似乎渾然不在意這點小雨似的,煙霧在他的身邊萦繞,偶爾的小雨又沖刷出一片幹淨澄澈的區域,讓他看起來深沉而孤獨。
但很快,兩個青少年蹑手蹑腳從路燈下現了身,偷偷拿着噴漆來到池家外牆處準備塗抹。
男人掐了煙,假裝感興趣地踱步來到兩人身後,作鬼似的忽地将他們吓一大跳,看見兩個孩子差點哭出來才大聲笑了起來。
兩個孩子回頭看見他,止了哭聲,将噴漆吓得藏到背後,做了個鬼臉後腳底抹油跑了。
陸明熙看見他轉身。
那張臉相貌俊美,氣度不凡,穩重卻不失傲氣,甚至眉眼和季殊還有幾分相似。
但陸明熙沒有多加停留,只當是自己太過思念出現的錯覺,在保镖撐着的黑傘下,回頭看了眼雨中的池家宴會,便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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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小雨毀了成人禮派對一半的氣氛。
池念星不高興地嘀嘀咕咕“陸明熙真是晦氣倒黴”之類的抱怨話,一邊讓侍應生們将外邊的東西搬進室內,學生們也自告奮勇地搬了起來。
季殊幫謝周霖處理了傷口,對方的臉上包了條繃帶,看起來有些狼狽和滑稽。
“不好意思,我處理得不是很美觀。”季殊有些歉意地抿唇道。
謝周霖看了看鏡子,非但沒有生氣,還笑了起來。
“哪有,我覺得你包紮的手藝很好。”謝周霖安慰道,“真的。至少現在大家都看不出來我是被打了,還是走路摔跤時磕到臉了。”
季殊埋着臉笑出聲。她有些佩服謝周霖無論什麽時候心态都這麽穩定、還能鎮定自若地自嘲的能力。
她曾經問過謝周霖是怎麽練出來的,對方只說是家庭環境原因,從小苦中作樂養成的。
她也學他苦中作樂的心态,喝了兩杯香槟,又拿來些甜點遞給謝周霖:“補充一下流失的血和體力。”
二人心照不宣地一同笑出聲。
兩個人就坐在二樓的露臺椅子上看雨。香槟的香氣和醉意慢慢蓋過了空氣中碘酒和消毒水的氣息,甜甜的食物香氣也淺淺彌漫開。
“我剛才還是第一次見到陸明熙那麽生氣,”季殊忽然出聲問道,“你跟他說了什麽?”
“沒什麽,”謝周霖意識到自己剛才一直在看她,但是她在看着樓下的雨幕,似乎沒有注意到,他移開視線,不在意地說道,
“他從小就是這樣,陰晴不定,不過大家都寵着他,也不會跟他計較。”
季殊唔了聲。她知道陸明熙脾氣反複無常,公爵倒是脾氣穩定,性格也好,不知怎麽才生出他這種四不像的小孩來。
但她的直覺告訴她,陸明熙的發怒也并不是無緣無故。
“不過說起來,之前論壇的事情打擾你了,我還以為你因此跟我生了嫌隙,不願意再找我說話了呢。”謝周霖自然地移開了話題,說起之前兩人經歷的事情。
季殊被他這麽一提醒,才想起來兩個人之前的論壇緋聞。
她忽然尴尬起來,有些不太好意思,原本這段時間太忙,她都快忘記這些事情的,難怪剛才她去幫忙扶謝周霖,旁邊人都一副“理所應當”的眼神,還給她讓道。
他們是默認他跟她之間有什麽了。
“是我給你帶來困擾才對,”季殊莫名感覺不自在,但還是盡量淡定說道,“希望你別把那些話當真,如果需要澄清的話,我會認真配合的。”
不過時間也過去一兩周了,季殊不知道這時候澄清有沒有什麽用。
新聞具有時效性,緋聞也是如此,拖的時間太久了,在人們心中或許假的也會成為真的。
但是謝周霖仍舊是坐着,看着黑夜的雨幕。
外面纏繞在雕塑和樹木圍牆上的夜燈已經熄滅,被搬進了屋子裏,便只剩下沙沙樹影,揮舞着樹枝跳舞一般作響。
路燈從牆外透過樹的間隙照射進來,點點微弱的光輝像燭光一樣搖曳。
謝周霖忽然低頭輕笑了聲,一如他往常習慣的自嘲。
“雖然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季殊,但我确實不想澄清。”
季殊的心髒猛地跳了一下。她甚至有預感他接下來會說什麽,按着椅子準備随時起身離開。
但謝周霖也伸出手掌,沒有使很大的勁,卻有力地按在季殊微涼的手背上。
他從來彬彬有禮而疏離冷淡,即便對親近的朋友也是相當溫和謙遜,季殊從未見過他這樣一言不發而強勢的時刻。
他沉默半晌,才慢慢道:“季殊,你不是想知道我和陸明熙說了什麽,他才發這麽大的火的嗎?”
“……”
“他問我是不是想追你,”謝周霖看着雨,雨勢漸漸大了,稀裏嘩啦地落在泳池裏,蔚藍的的泳池水花紛然,映在他深黑色的眼瞳中,
他手心依舊用力,半點沒有松開,聲音卻很輕,
“而我沒有否認。”
季殊的心髒從沒跳得這麽劇烈過。她不知怎麽,心中忽然升起很奇怪的感覺,盡管被面前簌簌的雨掩蓋住,但卻有種讓她下意識逃離的沖動。
她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從他的手下掙脫,轉身有點尴尬地笑了一下,“……我去再拿點兒吃的。披薩?甜品?你想要什麽?”
“我不想要那些,”
謝周霖的話從她的身後傳來,聲音夾在雨幕中,顯得有些不真實,但言辭又确實懇切得像是心底話一般,
“季殊,我知道你因為曾經的經歷有創傷,很難接受任何人。但是既然想要做到優秀,便不可能不引人注目。你不是平庸者,不可能永遠默默無聞。
我不指望你能夠現在就接受我,但是起碼,別那麽着急拒絕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