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039.
第39章 039.
然而回應他的只有匆亂離去的腳步聲。
謝周霖靜靜地看着雨。掌心她的溫度一點點降下來, 附上雨的潮意。
潮濕、黏膩、厚重。
他難以抑制地回憶起從前見過她的那些場合。
在他眼裏,季殊就像是雨一樣,她原本t和他的世界毫不相幹, 如同挂在傘尖上剔透脆弱的雨滴,只要風一吹便會滑落。
但是某天, 不知為何,他忽然伸手接住了這滴冰涼的雨。
他想留住她、拯救她, 在這場暴雨停止後保存她。
但她依舊想從他的指縫間滑落。
無法掌控的感覺從他的心頭驀地升起, 這是他頭一次意識到無法事事如願。
聚會也在結束,三三兩兩的人們散去,侍應生們收拾着桌椅和遺留物, 樓下泳池的水花逐漸漫上岸,散着一圈一圈波紋, 沖刷着派對上花花綠綠的氣球和碎彩紙屑。
夏日僅剩的一點兒暑氣也被這場大雨澆得熄滅。
“快入秋了啊, ”池念星不知何時來到他的背後,點燃一支煙,看着外面的雨景,
“不過說起來, 還是頭一次見你吃癟呢,哈。”
她挑了挑眉,“按理來說,你不會在這種場合說出這麽莽撞的事情吧?從小到大, 只有你做事最周全、體面。難以想象,你會在這種混亂的場合和氣氛中就對她說出那種類似告白的話。別告訴我,你是認真的?”
“我從來都是認真的。”謝周霖的聲音又恢複了那種冷淡的腔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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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池念星也習以為常似的, 她呵呵笑了聲,“怪我多嘴。”
“這次是我着急了, ”謝周霖擡手摸了摸臉上的繃帶。
他記得她塗藥時的神态,包紮的順序和動作,忍俊不禁時唇角的細微弧度。不知為什麽忽然就難以抑制自己心中的話,竟然沒有經過修飾和思索便直接說了出來,
“……這種失誤,不會再有下次。”
他的聲音很低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語。
池念星輕笑一聲,不予置評,掐煙離去。
-
季殊覺得自己簡直是落荒而逃。
她下樓的時候連雨傘都沒拿,倉惶地逃竄進了雨裏。雨水簌簌打濕她的頭發和衣服,她忽然覺得自己很丢臉,很狼狽。
僅僅是類似告白的話而已,就讓她棘手得像是SAT大作文一般,不知如何處理。告白像是追着她的洪水猛獸,讓她簡直亂了陣腳,丢盔棄甲而逃。
她想起心理醫生曾經悉心的輔導和循循善誘,頓時感覺對自己十分失望。
沒經歷過任何親密關系,自然也不會處理這種情況。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這輩子是否還能成為一個正常的人。
尤其是謝周霖還是跟她關系不錯的朋友,這讓她更加抓狂,在內心咆哮。
她有幾分狂躁地踩着水花,彎着腰往大門逃,忽然之間一柄傘罩在了她的頭頂。
雨水被隔絕在世界外,打在皮膚上甚至有點痛的雨滴化作噼裏啪啦砸在傘面上的聲音,一下子占據了她的鼓膜。
季殊擡起頭,看見身旁高大的身影。少年绀色西裝外套下套着灰色的衛衣,一如既往地戴着兜帽,遮得嚴嚴實實。
他令人意外地撐着一把透明的傘,結實地罩在季殊頭頂。傘面很大,兩個人都能夠環進去,池耀星只有半個肩膀能夠沾到一絲雨絲,灰色的帽邊沾了雨水,滲成點點深色。
“……謝謝。”季殊有點意外。
今天池念星的成人禮宴會從頭到尾她都沒見過池耀星,還以為他不喜歡這種熱鬧的場合,一個人躲房間裏打游戲去了。
池耀星只是很輕地點了一下頭。他同季殊靠得近了,她身上淺淡的香氣便能夠聞得更加清晰,令他清楚地回憶起在祈禱室發生的事情。
他不覺面色有點燙,在兩人中間撐傘的手也僵硬了一下。很快他把傘遞給季殊,将身上的西服外套脫下來給她。
季殊愣了一下,才發現自己身上的禮服幾乎都濕透了,隐隐透出下面淺粉的膚色。她快速地接過西服披上,說了聲“謝謝”。
西服上有他身上溫熱的體溫,季殊罩上覺得自己凍得有點僵硬發青的皮膚才回溫了些,關節也變得活泛,心中的煩躁也散去不少。
他不知為何今天格外緘默,一路無言地把她送到門口,季存早就撐着把黑傘站在路燈下,将她接過來,塞進車裏。
臨走前,他多看了池耀星一眼,笑了下:“多謝你送小殊出來。”
池耀星沒回話,他只是看着車窗上升,直到看不見季殊的臉後便轉身離開。
季存上車後打開空調,丢給季殊一條毛巾。季殊用毛巾裹住自己的頭發後打了好幾個噴嚏。
季存笑着打開轉向燈,啓動車輛,一邊問道:“派對怎麽樣。”
季殊的狀态已經冷靜下來了。很難說清是不是被這場雨澆冷的。
她用紙巾揉着鼻子,怨念地評價道:“群魔亂舞、兵荒馬亂。”
季存故意嘆息一聲:“早知如此,不如陪你哥我在家裏還好些。畢竟我在家裏的時間可是算一天少一天,多呆一天是一天呢。”
季殊被他的不要臉程度震驚了,但心情确實也變得好了點。
等回到家了,她囑咐保姆把池耀星的衣服送去幹洗,自己則飛快沖了個熱水澡,防止感冒。
在季存走的幾天之前,季殊和他一起去掃了墓。
二人母親的墓碑前刻的照片是她年輕時的模樣,芳華正好,永遠被留在了陽光燦爛的茵綠之中。
季殊放下一捧花,回去的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季存開着車快到家的時候,才慢慢開口。
“小殊,你報塞弗林理工吧。”
季殊愣了一下。季存在塞弗林理工讀臨床醫學,她在擇校時确實考慮過萊伊斯的這所大學,但是因為她前面幾個學期原主的績點太低,季存推薦的那幾個專業又是大熱項目,季殊沒有太大的把握能錄上。
“我相信你,”季存笑了笑,偏頭看她一眼,“我覺得以你的能力,不是問題。”
“為什麽想我去你的學校?”季殊有些不解地問。
“我想你和我在一起,這樣我會放心些。”季存看着路況道,“我在夢裏見過,我不在你身邊時,你過得很慘。”
“那只是夢而已。”季殊鎮定地安慰他。
她清楚季存夢到的都是原書中的事,或許是身為親緣的血脈相通,意識相連,又或者是什麽別的原因,他才會夢見這樣的事。
但是不論如何,她現在的狀态已經比以前好多了。原書中那樣的結局不可能發生在她的身上。
“……我知道。”
季存沉默很久,才慢慢沉聲道,
“但是我害怕。”
季殊愣了下。轉眼間兩人已經到家了。
她下車回到家,進了房間,還有些發愣。
這麽段時間來,她頭一次體會到所謂親情。
季存的存在讓她甚至覺得家裏也不是那麽窒息和令人讨厭,季南林和何瑛的存在她也逐漸可以無視。這些東西她從未領會過,但是季存的偏愛讓她甚至覺得自己有了那麽點對未來的憧憬。
沒過兩天,季殊的上學期選修世界古典音樂鑒賞結課作業的錄像帶到了。季殊去郵箱拿了快遞回來拆,放進電視裏看。季存收拾好行李,也跟過來看。
他有些詫異地笑道:“真巧,你也演的是《搖滾Heathers》。”
“什麽叫‘也’?”
“我結課那年演的也是這個。”季存說着,頓了下,“你不會不知道我是弗蘭德畢業的吧?”
輪到季殊瞠目結舌了。
“你初中住校,跟我也沒怎麽聯系,不知道也是正常。”季存回憶了一下,“我當年是因為成績優異,被特招進去的。第一年進了學生會,第二年就選上了首席……”
季殊:“等等。”
她是記得往屆某年的首席之位有個特招生,那是唯一一次,幾乎在學校裏成了傳說級人物,不過她實在沒想到那會是季存。
季存當她不信,挑了下眉,從手機裏翻出個久遠的論壇地址遞給她看。
确實是有學號的論壇,只不過因為過去了好幾年,季存忘記了密碼,已經沒法通過驗證發帖了。他也就逐漸遺忘了這回事。
“加油,”季存揚了下眉梢,鼓勵她道,“你現在不是也在學生會嗎,說不定也能選個首席當當。”
季殊簡直無語了,他們都當首席是大白菜嗎?
不過下午季存就要回學校了,季殊幹脆把這盤錄像帶送給他打包帶走。
她下午送完季存從機場回來,忽然又下起了雨。
風裏多了些蕭瑟的涼意,樹木的葉子嘩啦啦開始散t落,四散着吹拂,季殊也裹了裹身上的大衣,擡頭看着頭頂蘭頓陰霾天空中劃過的飛機。
暑假到了尾聲,她在日歷上标注了聖誕節的日子。
她不知道季存那時候會不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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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後是緊鑼密鼓的學習。SAT考試的日期近在咫尺,盡管一年有兩次考試,但是沒有人想把重大的考試拖到下一次,在大家都開始慶祝提前錄取的時候還在苦哈哈複習。
季殊更是忙的腳不沾地。
除去複習和學生會的事情外,她平時的時間也花在給岑萱她們補習身上了。
楚佳宜在國際網球比賽上拿了團隊第二,被順利選進了國家隊,她們幾個好好慶祝了一頓。平時訓練的時間更加緊張,但是學習也不能落下太多,季殊熬夜總結了些精簡的重點給她們,把岑萱感動得抱着她哇哇哭。
倒是楚佳宜看她的表情總有些欲言又止。
她問過她之前在池念星的成人禮派對那天有沒有遇到什麽事,但是在沒聽到什麽答案後止住了話頭。
倒是季殊察覺到她的不對勁,悄悄問道:“你是怎麽了?有什麽話可以偷偷跟我說。”
楚佳宜猶豫一番,還是搖搖頭:“……我也不能确定,畢竟那時候咱們視頻時我也沒看見太多。算了,還是考試重要,有什麽等考試後再說吧。”
季殊也不為難她,應了下來。
考試進行得很順利,季殊其實在踏出考場的一瞬間,心裏就對自己的成績差不多有數了。
SAT的考試一結束,學校裏的學生就跟脫了缰的瘋狗一樣慶祝了起來。教學樓裏鬧騰得要命,還有人當天就開起了派對,體育場裏都是氣球和啤酒瓶。
季殊下午在草坪上給季存打電話,說了自己考完的事情。挂了電話後,能看見飛過弗蘭德學院上空的飛機,雲在機尾後拖出長長的白色尾巴,晴空萬裏,秋高氣爽。
季殊躺在樹下,曬着太陽,把學校發的大學宣傳手冊蓋在臉上放松,暖和幹燥的風吹得她昏昏欲睡。
原本她應該在考試前一天跳樓死去,但是她活下來了。
活過了那個坎,她覺得自己心頭的一塊大石頭終于落地,蓋在心尖的陰霾不覺沉沉散去。
她揉揉眼睛,睡去之前看見躺在樹下另一側的灰色衣尾。
半個小時後醒來,樹後一起睡覺的人已經消失,草坪上是散步的學生們和接吻的情侶,空中無人機飛來飛去,光線一點點傾斜。
季殊從地上起來,拍拍身上的草屑,回了自己的教室。
教室裏也有人聲紛紛議論着。最近讨論最多的還是陸明熙的事,同學們談論着他翻天覆地的變化。
——不僅身邊圍着的跟班們散了,那群人還會在學校裏幫忙着打抱不平,在學校裏到處懲惡揚善,還讓他們放學解圍那群被敲詐勒索的同學,看起來是真的改過自新了。
“還是覺得他是被奪舍了,怎麽想怎麽毛骨悚然呢,小公爵會做這種事嗎?”
“肯定是傳聞,大家反正又沒有親眼見到,诶,我聽說他最近不是被公爵管得很嚴嗎,跑車都被沒收了,說不定是做給公爵看的。”
“現在他衣服好好穿,頭發剪短,之前的考試也乖乖去參加了,聽同一個考場的人說,小公爵考試沒睡覺也沒交白卷,都寫滿了呢。”
“難道真是變性了?我說,該不會是因為某個女生,所以決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吧?”
“想太多,什麽女人不是倒貼他,反而居然還要他去倒追?”
“別不信呢,愛的力量可是很強大的,它可以讓一個人變得完全不像自己……”
季殊權當聽了個熱鬧,也沒放在心上。不過她能注意到陸明熙确實變了很多,最起碼穿着打扮變了,倒顯得有那麽點“改邪歸正”的味道。
下午的會議結束後,謝周霖也熄燈帶着他們幾個離開。但是因為學生會提出要考試後聚一下,他們便臨時決定在會議樓開一個慶祝會。
大家在忙着燒烤拍照,季殊則在會議樓的陽臺上吹着夜風,查看着學校教職工名單和履歷。她在想到底該找哪幾個老師要推薦信。
季存推薦的塞弗林理工盡管希望有點渺茫,但季殊還是覺得去試一試。她選的那幾個項目好歹還有全獎名額,萬一碰碰運氣,說不定真的能給她碰上呢。
謝周霖從她的身後走近,靠在她身邊的欄杆上,問道:“你想出國嗎?”
季殊意識到他知道這件事了,不過她這段時間以來做準備時确實也沒想再瞞着他,便點點頭。
謝周霖的态度很自然,他溫和矜謙的面龐上薄唇微抿,笑了一下,有些遺憾道:“那你還會參加預科班嗎?”
“看情況吧,現在大概有些晚了。”季殊想了想,說道。
她覺得自己其實自學也沒什麽,現在的網課都十分詳盡。
不過令她詫異的是,謝周霖的态度太過自然。好像之前的成人禮派對上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
兩人工作時也是照常相處,她起先還有些不自在,現在看來,倒不如說她才有點庸人自擾一般。
他或許只是一時興起。
季殊将自己的視線從他的臉上移開,看向樓下結伴嬉笑的同學。大概是考試壓抑太久,一考完整個年級都像飛出籠子的鳥似的,時間都這麽晚了留在學校開趴的還不少,渾然忘記明天還要繼續上課一般。
在她移開視線後,謝周霖立刻将眼神轉移到她的臉頰上。
她吹着晚風,皮膚又薄又透,向來緊繃的面頰上也呈現出少許的松弛感,看着樓下時眼底也藏着少見溫熱的笑意。
好像那滴格格不入的雨水終于不再整日懸在傘間,大膽觸碰到世界的一角一般。
謝周霖不覺心跳有幾分失速。
明明應該按照計劃來的,但不知為何總有幾分急切感。就好像她在變好,而他卻不期待一般。謝周霖很清楚,不是這樣,他只是在這場競争中有點患得患失而已。
患得患失。
謝周霖從沒想過自己能跟這樣的詞沾上關系。大概是因為他人生所有的事都在嚴絲合縫的掌控之中,所以遇上季殊這樣意料之外的突發事件,他有些過度反應了而已。
只要冷靜下來,他能像過去一樣,掌控好一切。
樓下忽然有喝醉的同學摔倒,連環絆在一起,摔了個狗吃屎,傳來“哎喲哎喲”的吃痛聲、大罵聲和捧腹大笑聲,笑被風帶着吹到樓上。
季殊也忍不住發出幾聲淺笑。
她捋了一下耳邊的幾縷碎發,一轉頭,恰好看見謝周霖正別開臉。
他的聲音溫和傳來:“季殊,你想申請哪些學校?”
季殊報了幾所學校的名字,又問他的志願。
謝周霖則說他想就在首都。蘭頓的top2都在這裏,他媽媽也是從這裏畢業,從事政界工作多年,根基也在這邊。
“不過我父親曾經去國外留學過,當年他學的鋼琴和聲樂,起先音樂劇事業也是在國外發展的,後來認識了我母親才回的國。”謝周霖說道,他又感興趣地問道,“你的父母呢?”
季殊知道一點他父母的淵源,便也坦然說出自己的:“我父親近幾年才來這邊發跡起來,不過我母親很多年前就去世了。”
“抱歉。”謝周霖的臉上很快露出歉意的神色,“之前送你回家時見到過的……我還以為是你的母親。”
“是我後媽,”季殊覺得沒什麽不能說的,“我跟他們兩個現在關系都挺一般,見到了也就當做沒看見,互相無視的水平。”
謝周霖看着她,忽然笑了出來,眉眼染上幾分笑意。
季殊還以為自己的臉粘上什麽了。
但對方垂着眼簾,慢慢道:“你真的很誠實,我很羨慕你能這麽坦然地說出心裏的話。”
季殊被他黢黑的眼瞳注視得有些不好意思,別開臉,便聽見他有些低沉的聲音:“其實,我也很想……”
後面的話她沒聽清,因為燒烤部隊忽然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大家都過來玩游戲吧!!光喝酒有什麽意思?”
幾個學生會的人立刻過來,把他們拖來坐在火星冒得噼裏啪啦的燒烤架旁邊,一個女生拍照發完動态,點了下人數問道:“其他幾個人呢?”
“陸明熙不知道去哪裏了,池耀星剛從三年級那邊回來,大t概馬上就到。”
“肯定是被池念星拉去搬東西去了,三年級那邊畢業了東西落下好多,好多人被帶去做苦力。不過他居然肯來咱們慶祝會,還挺稀奇。”
“管他的呢,咱們先開始吧,預熱一下,玩個真心話大冒險。”
“都玩膩了,不如去鬼屋探險吧!”另一個女生緊張又興奮地鋪開一張紙,正是弗蘭德學校的平面圖,她用手指點着上面的區域,“這是咱們現在所在的樓區,這片——C區的這棟樓聽說連着校外,廢棄好久了,咱們不如去這裏探險怎麽樣?”
不少人同意,但也有人提出異議:“那片樓附近經常有流浪漢偷偷跑進來睡覺,聽說那群青少年偶爾也會躲進來抽煙……指不定會遇上什麽危險。”
“咱們又不是沒長腿,有危險不會跑嗎?”
“喂,擔心這些,還不如擔心是不是真的有鬼吧——我聽說那棟樓的四層往上,每晚都會在窗戶那裏看見白影在飄哦。”
這番話成功激起一些女生的尖叫,她們紛紛把手頭的座位靠枕扔過去。
最後大家還是一致決定去鬼屋探險,謝周霖也沒什麽意見,還是問了問季殊的想法。
他知道季殊不怕神鬼這些,她自然也沒異議,不想掃大家的興。
好像沒有冒險與刺激的校園就不叫青春似的,也跟着胡鬧一回算了。
有人問道:“那還等那幾個人嗎?”
“不等了,”提出主意的女生在手機上發消息道,“反正在群裏跟他們說了,去不去随他們。”
幾個人很快收拾好東西出發,學生會裏的女生們準備了手電筒和攝像機,随時可以錄像,男生們則帶了空酒瓶和棒球棍當做武器,美名其曰“等鬼來了第一個沖上前英雄救美”。
季殊和謝周霖兩個人并排跟在最後,季殊也莫名被熱鬧的氛圍弄得有點興奮起來。
謝周霖目不轉睛地看着她:“很少有女生不怕這些,你為什麽免疫呢?”
季殊笑笑,也沒回避這個問題:“以前難過的時候,經常會感覺心髒沉甸甸的、喘不過氣,就會看恐怖片,希望能用恐懼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後來又幹脆當做背景音睡前聽,看得太多,逐漸就免疫了。”
神神鬼鬼之類,實在沒有人可怕。她甚至常常也希望自己是一只阿飄,這樣便可以不用管人與人之間的交際與恩怨,擺脫世俗的苦痛,最起碼,可以擁有自由行走在人間的權力。
只是謝周霖聽完後什麽也沒說。
沒過一會兒,季殊感覺到他握緊了自己的手。
夜風很涼,有些蕭瑟,樓棟之間樹影婆娑,還在路上便有人烘托氣氛似的,開始驚叫着用手電筒的光晃來晃去。
風吹過樹葉,沙啦啦的簌簌聲劃過地面,秋意漸濃。
他的手掌卻溫熱又堅定。
季殊轉過臉,竟然看到他的臉上罕見地有些緊張,沒從前那麽從容。
她的心髒莫名跳得快了一些,沒掙開他的手:“……會長,你難道怕鬼嗎?”
之前看電影的時候他似乎挺淡定的,難不成是裝的?
謝周霖其實不怎麽怕。但是他動了動嘴唇,他沒辦法說清現在自己心底翻湧的情緒,只是忽然間難言的喪氣襲擊了他。
他突然意識到,那點患得患失不是過度反應。
如果池念星在這裏,肯定又要嘲弄他。
“……不怕鬼,”謝周霖目視着前方,輕聲道,“我只是剛才忽然想到了,差一點就不能在弗蘭德見到你這個可能。”
“我怕的,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