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偷聽

第010章 偷聽

出現在這裏的就是《統一》這本書的編輯,菲利普·皮內爾。

溫特不太認人,但是他還是見過很多次他的編輯。

他一直減少和出版社接觸的次數,但是他寫的小說很多地方都需要和人讨論,即使他穿着鬥篷擋住自己的臉,可是還是接觸了不少次。

溫特還算信任自己的編輯,雖然皮內爾絕對沒見過他的臉。

他的編輯有一身仿佛聖人降世的氣場,和溫特過分壓抑情緒的內斂不同,他很樂意展現出自己的溫和,溫柔的氣場讓人很願意和他交流。

當然,溫特的信任不是完全依靠氣場的,想他這種內向的人獨處的時候經常會在腦內胡思亂想,哪怕知道這種認知不一定正确,但是還是止不住地內耗。

就算沒有惡意也會被他想出三分惡意,更何況是在有着生存壓力的情況下。

他對皮內爾的信任很大程度上是來自他對溫特一大堆要求的完美達成。

比如說溫特的信件是需要轉寄幾次,以防止任何人知道他的地址,在大量寄件需求和缺乏管理的情況下,只要稍微轉寄一下就很容易丢失,支票也是如此,只不過去銀行需要和他留下的簽名對比确認才能取出,而且和他溝通的時候不能在光線太好的地方,否則他會轉身就走。

換個人早就摻水執行了,可是皮內爾沒有。

所以溫特對他的人品還是相信的。

他忍不住放松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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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爾佩特裏埃的院長?”精神病院的人愣了一下。

薩爾佩特裏埃,那可是赫赫有名的精神病院,曾經聚集了各種底層的人,一個充滿惡評的精神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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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惡評不僅來自于恐怖的粗暴的待遇,還有各種內幕交易,被關進去的病人有的時候還被當成資源利用——比如皮肉交易或者更加粗暴地販賣屍體。

又因為精神病人的污名化,甚至有人傳說薩爾佩特裏埃的夜晚是女巫聚會的地方,夜晚那些女巫會恢複力量,走出病房,在夜裏挑選人殺死,并且加上一口鍋,在篝火邊唱着嘶啞怪誕的歌曲,分掉煮着人的湯。

那裏曾經是地獄的代名詞。

但是現在變了。

薩爾佩特裏埃迎來了一個新院長,但是很多人覺得這個新院長就是那個最瘋的家夥。

把這些病人松開,讓他們活在陽光之下?

這不是扯淡嗎?

這其中不知道又多少是因為傷人被送進來的,給他們自由活動時間就是在浪費錢。

不過這個院長最令人忌憚的傳聞莫過于他是一個奧術師。

絕大多數精神病人都不是巫師,關于這點,他們這些在精神病院工作的人最清楚不過了,他們心裏還是清楚他們對精神病人的舉動其實和虐待差不多,但是那些精神病人頂多是被逼瘋後瘋狂掙紮或者念念叨叨地順着他們所貼給他們的标簽說着仿佛巫師詛咒的話。

實際法術傷害根本為零。

但是奧術師才是真巫師。

“對,我就是。”皮內爾塞給那個警察幾枚硬幣,他今天是惦記着夏爾科的展出往市中心走,結果半路看到自己認識的警察往這邊匆匆趕來,他一問知道了有這樣的事情,“薩爾佩特裏埃醫院是公爵特許在呂戴安執行新治療方式的試點,我們會嘗試一種對病人來說較為輕松的治療方式。”

他搞不明白【電話術】的法術,所以只能騎馬去問。不過遇到這種事情也不算虧。

“先生,您沒事吧?”皮內爾看向溫特問道。

那個女人肉眼可見地是一致在掐着溫特,能被人掐着還保持情緒穩定的人還真不多。

溫特擡手,想要拉住自己的兜帽,但是忽然想到今天穿的不是披風,尴尬地摸了個空,調整了一下姿勢轉為低下頭壓住自己的帽子。

他搖了搖頭,但是就是不說話。

他又不會僞聲,他和皮內爾的語言交流太多了,壓根就沒法穩定地壓低自己的聲音。

他這種沉默寡言的人說話多了就容易嗓子啞,要是再變聲,那他真的說不了兩句就啞了。

皮內爾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女士,請問您願意和我走嗎?”皮內爾看向女人,伸出手對她說道。

簡單的話不一定管用。

溫特隐約看到了皮內爾的眼睛裏浮現了一層淡淡的光芒,轉瞬即逝,但是卻有種熟悉的感覺。

奧術?

而且還是初級的奧術?

別人大概都沒注意到,但是溫特也算是奧術師了,對這些奧術波動有着超出常人的感知。

不,重點根本不是這個。

他也是奧術師?

溫特忽然想起出版社老板之前吹噓:“想請到皮內爾編輯可不容易,現在他只是兼職做編輯,平時可是做大事的,不過他應該是最适合你的編輯。”

溫特當時懶得理會,吹牛又不用上稅,他只是敷衍地道謝。

可是現在琢磨起來,這話真的是意味深長啊。

《統一》這本書從一開始就很容易能夠看出和這個世界以及這個文明格格不入,是個大麻煩,而作者絕對也是大麻煩,說不定就是奇形怪狀的人。

那麽為他這種奇形怪狀的人找來的編輯能是什麽正常人?

說不定就是奧術師。

畢竟奧術師也是奇形怪狀的人,這也就是出版社老板口中的“最适合你”。

他媽的,當初想的還是太少了。

溫特覺得自己快瘋了。

他可不想和奧術師打太多招呼,萬一被教會自動分類了,那他之後還能過上安定的日子嗎?

如果能穿越回過去,他想打老板。

話就不能說清楚嗎?

溫特又壓低了自己的帽子,恨不得把自己隐藏在陰影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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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和氣場】算是惑控系奧術的基本小技巧了,雖然憑借個人氣質可以做到,但是在以奧術形式應用的時候往往會稍微升級,在一定程度上無視心防和精神錯亂。

皮內爾覺得惑控系這個名字多少有對他們專業的污名化,有些搞不清狀況的人總覺得他們是什麽魅魔,但是大家都習慣用這個名字了,就這麽保留了下來。

但是仔細琢磨琢磨,好像也不算完全錯。

那些糟糕的想象算是他們這一系的反向應用。

不過惑控系的法術和其他法術有點不同,很多法術都基于主觀,不确定性也很高,要是一個人覺得這種法術會對自己有威脅,那麽再強力的法術也在很大程度上會失效,除非其他學派的法術介入。

女人看着皮內爾的眼睛,松開了抓着溫特胳膊的手,匆匆忙忙抓在了皮內爾手上。

皮內爾差點沒繃住。

這女人勁可真不小。

他擡起頭看向那幾個人:“那麽這位病人就由我們接收了,我會去聯系你們的院長和他溝通的。”

随後皮內爾低頭看向女人:“那麽,女士,我看您也累了,要不休息一會?”

女人還沒反應過來,皮內爾就拍了一個【鎮靜術】上去,女人昏昏沉沉地就睡過去了。

他不去研究【電話術】,而是把時間放在了研究這些新技術上去了。

死靈系的“神經科學”分支讓他頭都快大了,真沒別的精力了。

旁人沒注意,但是那個來處理瘋女人的人看到這一幕被吓得眼都瞪大了,幾乎是屁滾尿流地跑掉了,生怕被巫師詛咒做出點當街丢人的事情。

薩爾佩特裏埃醫院的人也來了,他們把女人帶上馬車。

一切似乎就這麽解決了。

溫特松了口氣,讓威廉明娜的人先回去。

這一天天的,可真是一堆事情。

希望教會不要再因為瘋女人的事情來找他問話了,他這個外來者、搞事者以及奧術師只想盡可能地減少其他人注意他的可能。

不過他現在總算能回去休息了。

“先生,我剛剛注意到了t您熱心的舉動。我們可以談談嗎?”皮內爾把女人交給薩爾佩特裏埃醫院的其他人,快走幾步走到溫特身後。

溫特又忍不住壓低了帽子,模糊地說:“不可以。”

皮內爾又不是威廉明娜,溫特沒必要逼迫自己接受這個邀請。

他或許是一個好人,但是他和皮內爾保持互相披着馬甲的狀态就可以了。他其實也不太想知道皮內爾的馬甲,他雖然好奇,可是對于個人信息這種問題,他基本上就沒什麽好奇心了。他在學校的時候就是自己班上的八卦還得等着在別的班的朋友和他講。

這種事情不知道又不會死人,論新奇度還不如去網上扒一下奇葩案件。

再怎麽說,知道的越多,就越有可能洩露什麽信息,幹脆從一開始就什麽都不知道最好。

這事吧,總不能指望着皮內爾在他面前掉了馬甲,他就必須也以掉馬甲回饋皮內爾吧?

溫特的良心稍微有點痛,但是這并不妨礙他決定捂緊自己的馬甲。

皮內爾嘆息一聲,看着溫特轉過身,溫特趕緊趁這個機會快步往家的方向走。

這個時代對精神病人的态度普遍不怎麽樣,絕大多數人在面對精神病人的時候都很難保持自己的耐心,極端一點的人甚至覺得這些人是被死神誘惑了,是主動堕落,意志不堅定,是脆弱的,無論怎麽對待他們都是他們應該承受的懲罰。

能遇到溫特這種能夠保持冷靜,被弄髒衣服、被掐疼了也不還手的人實在是罕見。

皮內爾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把人拉過來做同事。

對方看衣着就知道應該經濟條件算是比較不錯的,送他的馬車上有着皇家标志,有着這樣待遇的人往往多少都受過不錯的教育,讓他上手工作也會容易很多。

只是他看上去很排斥他的樣子。

就算他沒有用法術,本身也應該不是讨人厭的樣子吧。

難道今天不适合拜訪,下次帶點什麽上門?

皮內爾陷入沉思。

溫特走路很快,他人高腿長,獨行慣了,走路就有種不顧他人死活的速度。

皮內爾越看越覺得溫特的走路姿勢非常眼熟,他低頭再看一眼,又覺得這雙靴子也挺熟悉的。

一般人都會把褲子別在靴子裏,但是寒冬先生卻從來不這麽做,有這個怪癖的人還是挺少見的。

皮內爾往前快速走了幾步,追上溫特,然後問道:“寒冬先生,您不想讓我認出來也不換雙鞋子?”

其實他是想小點聲問的,但是左右沒人,溫特又比他高,走得還太快,他怕自己聲音小了,溫特會聽不到。

一個矮個子的人可以通過增加鞋跟高度來增加身高,但是一個高個子的人不太可能僞裝矮個子的人。

皮內爾記得寒冬先生比他見過的絕大多數人都要高,感覺和眼前的溫特的身高也差不多。

溫特一頓,他不是露餡了,而是到門口了,他該掏鑰匙了。

皮內爾趕上了溫特,說到:“我熟悉您的口音。”

而且一旦發現疑點,他就感覺溫特說的為數不多的幾個詞真的很耳熟。

溫特說話是有口音的。

這不是【日常翻譯】能夠掩蓋的。

雖然學習奧術需要科學基礎,但是科學理論本就不是真理,往往是在現有人類能夠掌握的證據下對自然現象最佳的解釋。

每個人的奧術體系都是建立在自己的理論基礎下的。

溫特的理論基礎完全來自現代。

物理、化學系的理論尚且如此,更別說在語言學下的【日常翻譯】了,語言學可是涉及到一些心理學知識。

如果他不知道一些事情還好,那他的【日常翻譯】就不會有漏洞了。

可是他偏偏知道人類在孩童時期過後,會對現有的語言進行專家化,這涉及到了腦神經的修剪,所以在一定的年齡後學習語言很困難是由原因的,因為到那個年紀的時候,很多其他語言的發音就難以被分辨出來了。

這也就是有時候嬰兒會聽出成年人分別不出的聲音區別的原因,類似的原理還有小孩子能像認人臉一樣認大猩猩的臉,但是成年人只會覺得大猩猩長得都一個樣。

這是不可能避免的過程。

所以溫特根本就不認為自己的【日常翻譯】能夠做到讓口音消失。

他都快奔三了,還想學一門新語言,那就是純靠成年人的邏輯能力硬堆,卻沒法像小時候那樣自然。

從某種角度來說,這根本就是知識的詛咒。

溫特用手背捂住自己的眼睛,他覺得自己有點煩:“……行吧,皮內爾先生,您有什麽事情?”

“抱歉,可能是我太激動了,現在冷靜下來,感覺的确有點不禮貌。”皮內爾搓搓手,“我只是遇到了實在是合我胃口的人,太想邀請您一起和我工作了。”

溫特看了他一眼,拿鑰匙開了門:“請進,不過先說好,我的房間很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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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內爾一進門就感覺這裏很壓抑。

整個房間都很昏暗。

溫特把所有的窗簾都拉上了,即使開着窗,也難以掩飾那種陰暗的氣息,仿佛是刻板印象中的巫師。

這倒也合理,畢竟寒冬先生雖然擋得嚴實,可是能看出他的皮膚是真的白,他要是不喜歡曬太陽這就很合理了。

但是陰暗歸陰暗,生活氣息實在是太足了,甚至沒有一些奧術師桌子上會擺着的骷髅。

溫特把衣服搭在椅子上,對邊上挂衣服的鈎子不屑一顧,順手把早上沒刷的咖啡杯和盤子放在水池裏,把一些垃圾塞進垃圾桶裏,這才回頭讓皮內爾坐下。

皮內爾倒是老實地把衣服和帽子挂在鈎子上。

溫特伸手把窗戶也關上,他老是疑心會有人偷聽。

只是有一扇窗戶怎麽拉都關不上,這是這扇窗的老毛病了,用得時間有點久了,有點朽爛的木頭和略微脫落的釘子總能創造出一點奇特的效果,溫特有點拖延症,一直懶得找工具修,他試着關了幾次,但是這扇窗就是吱吱地關不上。

皮內爾在看着他,溫特有點急躁地又關了一次,幹脆就不管了,讓窗半合着。

“不關上嗎?”皮內爾看着溫特,“沒關系,您随意,我今天不是很忙,那位女士的事情完全可以交給我的同事。”

他知道有些人就是有點強迫症。

“沒事。”溫特的氣順了,他這個人其實還挺好哄的。

雖然他不喜歡被人發現秘密,但是皮內爾的态度挺好的。

他對人的态度基本上就是,其他人可以做的不好,但是至少态度要端正。

“那我可以說了嗎?”皮內爾看着溫特,眉眼彎彎。

“說吧。”溫特坐在皮內爾對面。

“我的朋友曾經在精神病院,因為受不了精神病院的對待,所以自殺了。我想,你應該能夠理解我當時的心情吧?很多人指責我的朋友被死神誘惑選擇投入祂的懷抱,永遠無法前往天堂,可是我不想指責他,他真的很累,在他的葬禮上我看到他最後一面,整個人都快不成人形了,而這絕對不是孤例,甚至還有太多比我朋友還要慘的人……今天的女士,寒冬先生,您也看到了,那種嚴酷的對待對她毫無好處。精神疾病不是沒法好轉的,可是那些人完全不想拯救他們,甚至有意無意地将他們推給死神。我拯救不了我的朋友,但是我覺得我大概還來得及拯救其他人……”

那扇沒關好的窗戶稍微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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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埃爾·居裏疲憊地從馬車上走下來,和車夫說了一聲,讓他在這裏等他出來。

車夫一口答應。

居裏摘下帽子,仰頭看向教堂。

他小的時候,教堂給他一種安全感,神父總是微笑着對他,但是成年後,當他選擇了奧術師這條道路之後,教堂只會給他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現在已經晚上了,但是他今天的行程還沒結束。

自然科學議會給他發來了邀請,邀請他和瑪麗去參觀偉大的“種植”。

其他人不知道“種植”是什麽,但是他和瑪麗還是能猜到一二的。

誰不想去?

但凡是能夠猜到的人都想去,即使不是因為科學,也是為了見證人類未來的奇跡之一。

瑪麗甚至興奮地向他說:“這說不定能換來女巫審判的終結。”

他們想要離開呂戴安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如果是參觀一下就算了,他們打算參加之後的學術探讨,會消失很長時間,還是得和教會說清楚。

他們實驗室附近的居民對他們可不友好,呂戴安大學更是被時常巡查,無論哪一方向教會報告他們的失蹤都不是一件好事。

皮埃爾·居裏擡起腳,覺得整個人都飄忽忽的,雖然他在實驗室也是工作得飄忽忽的,可是他喜歡。

他一點都不想做這些,可是這事不是他就是瑪麗去做,普通人沒法向教會解釋清楚。

門口有一個小孩子,正在敲着門,他一邊敲一邊哇哇大哭。

他的衣服看t上去破破爛爛,整個人也髒髒兮兮的,看上去像是整天鑽洞清理各種犄角旮旯的童工。

這些工作對身體非常有害,根本就不是适合孩子的工作。

而且這麽敲門也被教會拒絕,他很有可能是和“巫師”有關。

他這個真“巫師”能進教堂,但是這樣真的沒資格做巫師的孩子卻被拒絕……

居裏先生忍不住有點心軟,雖然囊中羞澀,但是他還是想要給這個孩子一點錢,雖然沒辦法幫人幫到底,但是至少能讓他過一段還算不錯的日子。

那個孩子趴在門上,抽噎一聲,仿佛做了什麽決定,然後忽然大聲喊道:“有人被巫師蠱惑了!”

居裏先生的手一僵,摸口袋的動作頓住了,他的心髒幾乎停跳,腿開始微微顫抖。

這句話說出來之後,至少會有一個人被送去見死神。

沒有一個奧術師會想要聽到這句話。

甚至作為一個三觀正确的人,都不會想要聽到這種會死人的告密之語。

這個孩子就算曾經和“巫師”有關,但是這并不代表他就是站在巫師一側的人了。

居裏先生覺得自己也不飄飄忽忽的了,他三步并作兩步,想要捂住那個孩子的嘴,賭一下門後沒有人。

教會可不會好好調查那個不知道是不是巫師的人有沒有作惡。

木門被打開了。

穿着黑色衣服的修士提着燈站在門口,燈光從下而上照在他的臉上,深邃的五官遮擋住了一部分光線,讓他的眼睛變得昏暗。

門邊的天使雕像持弓注視着居裏先生。

居裏先生僵住了,他慢了一拍地讓自己看上去仿佛是自然地往上走。

來不及了。

“歡迎,居裏先生……還有查理,進來,有人會和你談的。”修士緩緩地用嘶啞的聲音說道。

居裏先生只感覺一股寒意從後背攀上,他仿佛嗅到了一股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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