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預言”
第009章 “預言”
溫特坐在馬車上感覺有點暈,他連汽車都暈,更別說馬車了。
不過這個時代的汽車也不比馬車穩到哪裏去,這裏的路況本就堪憂,更別說還有時不時竄出來橫穿馬路的路人。
毫無交通規則,除非能夠做到無視人命,那麽速度絕對是提不上去的,實際上也沒比溫特走路快太多。
溫特壓下反胃的感覺,在心裏祈禱這輛馬車能穩一點,然而事與願違,就在他就快到家的時候,馬車忽然停了下來,前面的兩匹馬發出嘶鳴。
溫特聽到女人尖叫和啜泣的聲音,心髒都快停了。
怎麽回事?該不會撞死人了吧?
他趕緊打開窗擡頭往前看去,窗戶太小了,看不見,只能打開門下車。
結果他剛一打開車門,一個黑影伴随着一股強烈的酸臭味撲過來,抓着他的胳膊:“先生,先生,快救我,有人要殺我。是教會,教會他們和死神勾結在了一起,他們要來殺我。”
溫特的胳膊被抓得生疼,他忍不住後退一步。
這個女人的力氣不小,但是讓溫特覺得疼的是她摳進他的肉裏的指甲。
眼前的女人看上去就像是那種童話中的經典老巫婆,不僅頭發幹枯還打着結,皮膚還蒼白暗沉,眼珠通紅,衣服破破爛爛的,身上一塊一塊的淤青,甚至能夠看到有一些地方的肉都爛了,這肯定是被馬車撞倒了,而是被什麽東西一直綁着,綁到身體都潰爛了。
他甚至還聞到了一股尿騷味,也不知道是在街上沾到的還是在哪裏沾到的,總之細思極恐。
“現在您安全了,來,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一點。”溫特的潔癖還是挺嚴重的,但是衣服髒了也沒辦法,那就這樣吧。
女人急促地吸了幾口氣,像是在抽鼻子,這壓根不是深呼吸,她也沒有松開溫特的胳膊,而是驚恐地看着周圍。
很好,無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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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特毫不意外。
不管語言的力量再強大,應對這種情況的最好辦法還是來上一針。
“溫特先生……”車夫遲疑道,他本來想幫忙的,可是他看溫特的樣子,又覺得他好像用不着。
他是威廉明娜的人,而不是溫特的人,但是威廉明娜看重溫特,他不幫忙也不太好交代。
“你先看着。”溫特可不敢托大說自己不用幫忙。
“你快放開,溫特先生。不然我喊教會來抓你!”溫特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他低下頭看到查理正扒着這個女人的胳膊,想要把她從溫特身上扯開,他太小,力氣也不大,女人的身體就歪了幾下,但是她打死都不松手。
溫特心裏一跳。
這幾天他躲着查理,但是現在這個時間點的确是查理會來拜訪他的時間。
這個女人被查理扯着,卻刺耳地尖叫了起來,高亢的尖叫聲和孩童的尖叫甚至有的一比:“滾開,滾開,滾開啊,你是來殺我的嗎?你是來殺我的嗎?”
說着她松開一只手想要去推查理。
查理一想碰她,她就開始尖叫、跺腳,甩着頭就像是掉進陷阱裏的野獸一樣。
即使不是超聲波或者次聲波,但是查理的确被喊懵了,以至于沒來得及躲閃。
查理剛鼓起勇氣想要拉住女人,女人低頭就要咬人。
她的牙甚至還少了幾顆。
溫特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手,把人拉到他這個方向,女人咬了一個空:“快走,別在這裏耽誤事。”
溫特的語氣罕見地嚴厲,現在不是含糊的時候。
溫特不相信有女巫的存在,這個女人十有八九是有精神病,精神病人的精神本來就脆弱,她對教會還有點敏感,查理在這裏說這些話不就是火上澆油。
既然她不喜歡查理,那就更不應該讓查理在這裏繼續待下去了。
查理又不是什麽必需品,為了讓他留下而硬剛一個病人是絕對不合适的。
不管溫特是否懷疑過查理,查理只是一個孩子,沒必要對他傾瀉什麽惡意。
這個女人的力氣着實不小,掙紮起來又太過癫狂,把一個孩子放在她身邊對誰都不負責。
溫特作為一個在身高體重都有優勢的成年男性會相對安全許多。
查理再說幾句刺激精神的話,溫特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在雙方無傷的情況下控制現場。
查理的眼睛看着溫特,好像是被溫特背叛了一樣,眼眶裏也蓄起了淚水,溫特從來沒有用過這麽嚴厲的眼神瞪他,這種表情一般都是針對那些不懷好意的人。
但是溫特沒打算改口,女人只是瘋了又不是傻了。
他看查理還不打算走,只能趁着女人絮絮叨叨地說着前言不接後語的話的時候沖着查理眨了一下一側的眼睛。
查理也算是反應過來了,他深吸一口氣,這才扭頭往邊上跑去。
溫特松了一口氣,目光又落在了這個瘋女人身上。
說實話,他真的不知道怎麽解決這種明顯是在急性發作中精神病人。
他又沒醫師資格證,能做的也不過是打電話給醫院找人來控制住她。
“教會一直在欺騙世人,你看,我當初就是神的信徒,但是神沒來拯救過我。我的指甲都裂開了,肯定是我之前吃豆子的時候咬到了手和教會和死神勾結了。”
“嗯,原來是這樣啊。”完全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內容,關于教會的黑料聽聽就好,她看上去就不像是能夠接觸到教會黑料的人,貴族的瘋子大多都關在家裏。
“你會死的,你不應該放他跑,你得殺了他,你不殺他他會害死你的。”女人話鋒一轉,針對上了查理。
“嗯,是這樣啊,可以說說嗎?”溫特笑着用着咨詢模式化的套路說道。
他沒什麽能做的,就把人暫時穩住就好。
“我見過這樣的人,我鄰居家的瓦倫汀夫人就是虔誠的信徒,她做的派可難吃了……”
她一開始似乎還是想回答溫特的問題的,但是沒說兩句話題就又跑偏了。
溫特看看四周,想要找個能幫助他的人,他看到有一群人跑路過來,十幾個人高馬大的男人,他們的手裏還拿着鐵鏈,本來還在前言不搭後語說這話的瘋女人看到他們一下子就躲在了溫特身後。
“快走快走,不跑的話他們會殺了你的。”
“媽的。”最前面的男人罵了一句,拿着鐵鏈氣勢洶洶的就沖着溫特來了,女人的手緊緊的抓在了溫特的手臂上,溫特又被她抓的呲了一下牙。
換個人他就該生氣了,可是他覺得和精神出了問題的人生氣毫無意義,對方是真的腦子有問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他擡起胳膊擋住了來抓這個女人的人。
這個人一開始完全沒有注意把注意力放在溫特身上:“先生,您這是什麽意思?您認識她?”
“不,我沒有什麽意思。我就是想請問一下,用鐵鏈綁住這位女士是不是不太合适呢?”溫特想到女人身上都爛掉的肉,實在有點不忍心,“要不要考慮換成布條之類的?”
現代的精神病院依然籠罩着一層恐怖的陰影,不自由仍然是許多人抱怨的點,可是和這個時代的精神病院相比,那就是天與地的差距了。
那個人看上去更想罵人,但是他看到溫特身上的衣服和邊上的馬車,他壓下了罵罵咧咧的沖動。
“這個女人偷偷的從精神病院跑出來,她危險的很,還咬傷了好幾個人。您要是善心大發,那就捐點錢,不然那就少說這些話。”對方的口氣也變得不善。
溫特:“……”
這個時間點實在是微妙,他最近正是用錢的時候,想要資助一個精神病院的開銷可不小。
威廉明娜是說可以給他錢,但是以溫特的性格來看,其實他更傾向于最好不需要用到威廉明娜的錢。
……但是閑事都管到這裏了,他要是不管,他都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還是說你想養着她?這種貨色也能下得了嘴?”
溫特再次沉默。
這人其實沒有真的要他捐錢的意思吧?就是想要罵他一頓?
溫特的額角青筋暴起:“我可做不出這種無恥的事情。”
他不是不能理解社畜在上班的時候遇到逼逼賴賴的人的煩躁,但是他們的工作性質就不是什麽普通的工作。
“什麽都不行,那你就滾開一點。”男人推了一下溫特。
溫特也不知道自己是因為覺得自己需要再和這個人好好談談還是出于賭氣,對方彈出胳膊他就把手拍回去,擡起胳膊就抓住對方的手扭下t去,而對面的人看到自己領頭的人吃了苦,也不甘示弱地跑過來幫忙。
現場幾乎一片混亂。
女人再次尖叫起來。
溫特覺得即使隔着衣服,他的皮都快被摳破了。
尖叫就尖叫,別掐着他的胳膊啊,這樣他都沒法攔人了。
女人已經被對面的人抓住了。
“等等!”随着一聲槍響,整條街都安靜了下來。
“先生,既然這位女士既然不想和你們走,那麽就讓她來我這裏接受治療吧,我是薩爾佩特裏埃精神病院的院長,菲利普·皮內爾。”一個男人翻身從馬背上下來,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旁邊的警察收起了槍,顯然是有人找到了警察過來制止這篇混亂。
溫特看到這個人,愣了一下。
他不是被槍聲驚呆了,而是被那個自稱皮內爾的人驚住了。
無他,他認識這個人。
《統一》與《東與西》的編輯和他長着一張臉,更巧的是居然連名字和姓都一樣。
溫特沒法騙自己。
他的編輯還兼職精神病院院長?
以這個時代對精神病的定義,溫特忽然有一種他的編輯一邊審核他的書,一邊評估他的病情應該關在精神病院裏治幾年的毛骨悚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