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雲朵
第31章 雲朵
“......”
神志逐漸回歸, 時雲舒低頭一看,白色襯衫衣料覆蓋之下,隐約有兩排均勻對稱的長方格印記。
終于後知後覺意識到她剛剛摸的是哪裏, 像是觸碰到燙手山芋般迅速抽回手, 幾乎彈跳式退回到原來的位置。
這回兩人之間幾乎有一米遠的距離。
本就微醺泛紅的臉頰這會兒紅得像番茄, 她手指還僵硬地舉着,下意識搖頭否認:“......不、不是,我不是故意要摸你的......”
這話的信息量太大,坐在前面的司機和蔣昭瞬間瞪大眼睛, 支起了耳朵。但又不敢回頭看, 只能鬼鬼祟祟地從後視鏡裏偷瞄。
兩個人在小方鏡裏用眼神交流。
蔣昭:不是,時小姐摸哪兒了, 能吓成這樣?
司機搖頭:不知道啊, 總不能是那個啥吧......?
蔣昭瞳孔放大:不能吧......玩這麽刺激嗎?
司機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這不好說啊。
司機開車的速度不知不覺減慢, 江淮景冷厲的目光掃過去, 兩人如驚弓之鳥般正襟危坐, 目視前方。
沒關系, 看不了還有耳朵可以聽。
兩個人耳朵支得更直棱了。
誰知下一秒, 隔在中間的擋板緩緩升起, 隔絕了前後空間以及任何聲音。
兩人對視一眼, 面面相觑, 想法不言而喻。
這......他倆還在呢,這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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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 被獨立隔開的後座, 江淮景冷眼瞧着她:“手感好摸嗎。”
他指的是她捏的那兩下。
時雲舒臉上的紅暈半分未減, 梗着脖子問:“......我該回答好還是不好?”
男人不悅的神色望過來。
時雲舒忙點頭:“不錯,腹肌練得挺好的。”
她說的是實話, 雖然她沒怎麽見過真人腹肌,但也知道越硬越好。剛才捏的時候她險些捏不動,就能推測一定練了挺久。
男人臉色緩和了些。
他懶散地向後靠了靠,環着手臂,微眯着眼睛看她:
“怎麽,看你這意猶未盡的模樣,是剛才還沒摸夠?”
時雲舒被他一噎:“......是你自己非要逼我回答的。”
江淮景冷呵一聲,不與她計較。
他轉過頭,重新阖上眸子,手指一下下叩擊着車門扶手。
時雲舒無聲長舒了口氣。
擋板隔音良好,靜得只能聽見男人清脆有節奏的叩擊聲。
片刻,倚在車座上的男人忽然開口問:“你說的話,林聽然信了嗎。”
時雲舒怔了下,有些訝然地轉頭問:“你怎麽知道?”
江淮景冷笑了聲:“你一晚上喝的酒加起來不超過半杯,上兩次衛生間,當我是傻子嗎。”
“......”
時雲舒萬萬沒想到自己是在這一步露餡的,更沒想到她找人前去的那次恰好被江淮景看見。
江淮景沒有告訴她,實際上從他一進宴會廳就注意到她了,即便她坐在位置很偏僻,他也能如同被磁場感知一般精準地找到她。
之後他被一群人圍着敬酒,其中還有很多世家千金,他敷衍地舉着一杯香槟回敬多人,仰頭飲酒時目光卻不自覺偏向人群之外的她。
只可惜她對自己毫不關心,也不在意自己身邊是否有其他女人,甚至比他裝出來的還要冷漠,一眼都沒看就繞過去走了。
他心生郁結,瞬間沒了交際心思,一言不發冷着臉撇下衆人,尋她而去,這才能恰好在她被人為難時及時出現。
這一切不光明的蹤跡都被他埋在心底,藏在一張冷漠的面皮之下。
既然被他發現,時雲舒索性不再瞞他。
她的确是為了等林聽然去的洗手間。
她猜測林聽然裙子被人踩了,大概會去洗手間整理,所以她選了最近的洗手間,提前在裏面等着。
果不其然,不出十分鐘,林聽然就提着裙子進來了。
她站在鏡子前,簡單用清水洗了下裙子下擺上被踩的鞋印,然後拿出小提包裏的化妝品補妝,止不住上揚的唇角彰顯着少女的心事。
時雲舒走過去,也若無其事地補着口紅,等四周沒人時,才小聲說:“幫你提裙子的人,手裏毀了不少大學生的前途,如果你想活命的話,最好離他遠一點。”
林聽然愣住,目光呆滞地看着她:“你說秦先生嗎?”
時雲舒用手指暈染唇線邊緣,輕嗯了聲,怕吓着她,只列了幾件相對沒那麽變态的事例。
“除此之外,他現在已經有女朋友了,卻一直對外立着單身人設。”
她對秦兆川起疑還是因為邱竹雨,再加上情緒守恒定律,對外情緒越穩定的人,對內就會越壓抑暴躁,而Harmias的高層除了秦兆川都是出了名的脾氣不太好,所以她留了心,去問了祁玉,得知了這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女孩驚恐地捂着嘴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這些事是真的嗎?”
林聽然是溫室裏養大的花朵,接觸的都是上流社會和最高的禮儀教養,這些變态行為別說是見了,就連聽都沒聽過。
時雲舒擡眸看向鏡子中天真單純的女孩,神情寡淡到近乎冷漠:“不信讓你父母去查。”
她不否認被嬌養是命運天平的傾斜,林聽然是幸運的,但也是不堪一擊的,如江淮景所說,對上心機深沉的秦兆川,她毫無勝算。
林聽然妝補到一半就停了,面露困惑,分不清誰是真誰是假。
她咬着櫻唇,以自己僅有的理性思維反問:“如果他真的做了這些事,那怎麽還沒人曝光他?”
時雲舒語氣淡淡:“他很巧妙地把握了道德和法律的邊界,這些事談不上違法,最多算違反道德。更何況被他pua的大學生都是高學歷分子,即便意識到他的惡行,也不會冒着毀掉自己名聲的風險去檢舉他。”
“我言盡于此,信不信由你。”她合上口紅,音色清冷,“反正你的死活和我無關。”
說完她就要轉身離開,林聽然喊住她:“等等!”
時雲舒停住腳步,背對着她,聽見女孩在一陣猶疑後,柔弱卻堅定的聲音:“我相信你!”
時雲舒如釋重負地壓了下唇角。
如她對江淮景所說,她沒那麽好心,甚至在看到林聽然被秦兆川盯上的那一刻,滋生出幾許見不得光的惡意,連她自己都覺得可怖。
她當時的第一反應是因果輪回,她遭受的苦難終于要報應到他們疼愛的女兒身上了。
所以她冷眼看着,事不關己,高高挂起。
可是看了一會兒,又覺得沒什麽意思。
她這一生總是身不由己,就連想做個壞人,都過不去良心那關。
即便林聽然最終被秦兆川毀掉,落了個凄慘的下場,即便能讓那對夫妻痛不欲生,對她又有什麽好處呢。
于是她出現在這裏,做了自己的女俠。
“謝謝你提醒我。”林聽然感激地道謝,然後禮貌地問,“可以問一下你是哪個公司的嗎?”
“Harmias。”時雲舒也不隐瞞。
林聽然心下愕然:“你不怕他知道是你暗中阻撓,在公司為難你嗎?”
時雲舒回頭笑了下,很輕很淡:“那就看你想不想讓他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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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話,林聽然信了嗎。”
車窗外昏黃的路燈照進來,映照出女孩沉靜的臉龐。
“應該吧。”她語氣淡淡的。
“你就不怕她站在秦兆川那邊,背後捅你一刀?”江淮景問。
時雲舒早就預料過這一點,無所謂地彎了彎唇:
“大不了就鬥呗,本來秦兆川也只是在利用我,早晚都要攤在明面上的事,現在和以後有什麽分別?”
她一直相信人不完美定律,如果一個人的風評太過完美,那說明只是那個人苦心經營的結果,但并不是真正的他,這也是她入職一段時間才意識到的。
雖然秦兆川幫她破格錄用進了Harmias,但其實她進來之後日子并不好過。
原以為那些只是空降不可避免的煩惱,但是後來她私下打探了一下Harmias內部的關系,才知道顧成林之前一直是秦兆川的人,但是随着他這兩年來與外界的私下聯系越來越緊密,逐漸出現脫離秦兆川掌控的趨勢。
因此,秦兆川身為一名高層總監,才會親自去當面試官,就是因為他要重新挑選一個能與顧成林分庭抗禮,并且受他掌控的新任項目經理。
他不想直接開掉顧成林,讓自己落個不仁不義的名聲,所以他選擇安排一把能制衡他的刀,間接把顧成林邊緣化,而時雲舒就是那把被他選中的刀。
所以之後他才會格外看重她,主動和她交談,對她施予恩惠,現在還帶她參加晚會。
但實際上,這些表面上對她的好,其實都是他在為了自己的利益暗中磨刀。
她不是沒想過和他合作,互利共贏。但這樣唯利益主義者既然能抛下一次同伴,那就會抛下第二次,他們之間的矛盾早晚會爆發。
江淮景看着女孩無畏無懼,随遇而安的神情,心中陡然生出一陣驕傲。
他臂肘随意支着車門,挑着眉尾看她,唇角挂着玩味的笑:“不愧是我養大的,心眼兒沒白長。”
時雲舒嫌棄地看了他一眼:“你能不能不要往自己臉上貼金。”
她這些明明都是在國外實習時耳濡目染學到的。
男人不以為意,沒脾氣地笑了下。
幾分鐘後,車子平穩地開到她所在的小區公寓樓下,時雲舒向三人道了謝,正準備打開車門下車,身後的男人忽然出聲:“大老遠送你過來,不請我上去喝杯水?”
“......”時雲舒的确沒想到這一點,但大晚上十一點多邀請前男友回家,她也的确說不出口。
“逗你的。”男人散漫地笑了下,“教你客套一下而已,趕緊回去吧。就算你邀請我上去,我也不會去的。”
這話說得太妥帖,時雲舒被他說得也覺得自己有些太忘恩負義了。
反正他說不會來的,便眨着眼睛客套地問了句:“那要不你上來喝口水?”
想着他一定會說算了,她的手都搭在了門把上。
誰知下一秒,男人喉間溢出一絲笑意:
“既然你盛情邀請,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時雲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