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退路

第21章 退路

“你、你松開……”焉聞玉掙紮,解救出自己的手腕,一連後退到三步開外。

一手撫上自己的胸口,心髒撲通撲通鼓動着,差點沒從嘴裏蹦出來。

魏鄞修不動聲色,把她每一個生澀的反應盡收眼底。

淡淡道:“你不想與家人團聚?你在怕什麽。”

焉聞玉的指頭揪着自己衣袖,回道:“陛下也看到了,臣妾父母是淳樸鄉人,若是做了郡公,在京城裏要與人交際,人情往來皆要從頭學起,還得謹言慎行……”

“謹言慎行?綿綿恐怕錯估了自己的分量,”魏鄞修打斷她的辯解:“一個有腦子的管家便足以應付這一切。”

世人慣來捧高踩低,錦上添花者無數,祝妃如今是唯一的寵妃,旁人只恨沒有巴結她的機會,一旦焉家人出現,就像一個突破口。

不僅不會有人嫌棄他們的出身,反而會一邊豔羨一邊誇出一朵花來,誰敢去挑剔他們的規矩?

焉聞玉聽懂了他的意思,仔細想想,還真是這個道理。

這便是權勢的力量,會發現身邊所有人都友善可親,笑臉相迎;反之則人厭狗棄,路過的癞皮狗都要踩上一腳。

可是這些榮華,于焉家而言,猶如雲煙,風吹即散,雁過無痕。

凡事皆要代價,付不起的人,就別輕易入局。

以魏鄞修的心智和洞察力,只肖一眼就能看透她的心思。

他冷嗤一聲:“朕說保你不死,看來你不信。”

“臣妾并非不信……”焉聞玉連忙否認,一擡頭,見他神色微涼,後知後覺的發現,他可能生氣了。

她立即屈膝跪下:“陛下一番好意,是臣妾不識好歹,拂了陛下臉面。”

“起來。”

“還請陛下恕罪。”焉聞玉跪着沒動。

“朕讓你起來,”魏鄞修居高臨下,冷冷望着她:“你既不信朕,自己留了退路,朕也懶得管你。”

“臣妾……”焉聞玉不敢不聽話,可站起來又覺腿軟,他心生不悅,是說不管她死活了麽?

魏鄞修沒有繼續追究,自行去了書房處理政務。

雖說下午就要回宮,可一些緊急之事還是遞送了過來,等不得明日。

焉聞玉回裏屋歇息,抱着她新到手的犀角火紋鞭細細端詳。

平心而論,魏鄞修待她很不錯,日常裏不曾用規矩苛責,她也不需要以身侍寝,衣食住行更是周到得很。

但這是因為她還有用,皇帝不讓她死,她的死期就不會到。

那等她無用的那一天,他當真懶得管她了,就随便一個人都能弄死她。

到時焉家如何自處?什麽郡公,皆是虛名。

在鄉間守着小小富貴才最安穩,她的選擇沒有錯。

*******

焉聞玉和父母一起共用了第一頓午飯,同席的還有冉月棠和知夏。

飯後她立即讓人備車,一行人去劉家算賬。

魏鄞修沒露面,讓訓德跟着走一趟。

訓德自然樂意,不過略有不解:“陛下不去麽?”

祝妃年輕不經事,嬌嬌柔柔惹人憐惜,他瞧着陛下頗為上心,事無大小親自過問。

換做之前,這些瑣碎哪是陛下願意理會的。

“區區一個商戶,”魏鄞修頭也不擡:“要朕出手?”

“他們何德何能!”訓德笑擺手道:“光是一根火紋鞭就了不得,連文武大臣都能抽,何況還有老奴同去……”

這不知道的,還以為祝妃是要去哪個王孫公府裏發威風呢。

都說殺雞焉用牛刀,擋不住陛下非要塞一把牛刀過去啊……

“廢話少說。”魏鄞修面無表情,道:“回宮後找幾個聰明的到朝悅宮,把那些蠢笨的全部換掉。”

“是老奴多嘴了,”訓德一手搭在嘴巴上,恭恭敬敬道:“老奴定然仔細挑選。”

他是皇帝最親近的心腹,此行雖然沒跟去江東,但是途中發生的小插曲清清楚楚。

掌握了訊息,才方便做好相應的周到安排,保管讓主子妥妥帖帖。

像是‘名器’等字眼,染菊不懂,訓德當然也會爛在肚子裏,不過……

“陛下,可要安排一位教習嬷嬷?”

祝妃入宮至今尚未得到任何房事指點,這怎麽能伺候好聖上呢?

“不需要。”魏鄞修斷然拒絕。

訓德明白了,他特意問一嘴,沒有自作聰明,這便是他的生存之道。

揣着雙手樂呵呵道:“閨房之趣,自然還是陛下親自教為好。”

“舌頭不想要可以直說。”魏鄞修緩緩擡眼。

“……老奴這就閉嘴。”

焉聞玉要處置懲罰那些作惡之人,買回知夏的賣身契,送她和奶娘一同陪伴爹娘。

詢問過焉淮山的打算,他多年來一直有個開食肆的心思,以前好幾次都開起來了,生意還不錯,但總會被人破壞。

這次待到腿傷養好,他準備重整旗鼓。

“承蒙娘娘與陛下恩澤,我們才有這個本錢,自食其力才踏實。”焉淮山愧疚得很,他自覺拖了後腿。

給不了女兒任何,難道還要一直等着女兒供奉麽?

焉聞玉沒有反對,自力更生當然好,不過:“別累着自己,多請些人手幫忙。”

她怕爹娘太老實受欺負,得多請幾個看家護院的。

有知夏和奶娘相助,想來不會出什麽問題,她們退去奴籍,往後奶娘留在焉家養老,知夏到了年歲許配人家,也跟半個女兒一樣了。

焉淮山和徐金蘭都很喜歡知夏,是個老實孩子,在劉家被磋磨幾個月,面黃肌瘦的看着人都心疼。

若非真心相待,早就舔着真千金去了,何必吃這些苦頭。

知夏卻有些悶悶不樂,小姐給她安排的去處當然是極好的,可是為何不讓她跟随侍奉呢?

而且還那般思慮長遠,連她往後的去處都想好了……

知夏畢竟陪伴焉聞玉多年,最為了解,她越想越覺得有些不對勁。

小姐慣來不是操心的性子,如今給安排了一圈,卻獨獨漏了她自己。

她很不放心,冉月棠同樣不放心:“都說一入宮門深似海,綿綿人如其名,被欺負了怎麽辦?”

知夏跟着一點頭,在後宮裏沒有可信之人,豈不是孤軍奮戰?

冉月棠撐着下巴想了一圈,決定讓她爹在京城給她安置一個宅子,方便就近聯絡。

焉聞玉與她二人坐在同輛馬車裏,眼睛都睜圓了:“這如何使得,伯父的生意都在嘉邑縣,你一個姑娘家獨居京城?”

“放心吧,他本就打算把生意往京城鋪張,不過那裏卧虎藏龍謀生不易,沒敢輕易出手。”冉月棠拍拍自己:“我雖是女兒身,但自幼耳濡目染,且讓我去試試水!”

“祯兒,你要自己經商?”焉聞玉驚嘆之餘,也有擔憂。

冉家是嘉邑縣富戶,嘉邑縣只是京城轄內一個邊緣小縣,但人口不少,有的是生意做。

冉伯父年輕時也想往京城繁華之處擠一擠,但那地方可都不是尋常人,多的是高門大戶,再不濟也是權貴的親戚。

個個沾親帶故,冉家沒有根基,守着祖業不敢貿然去搏,一個不好血本無歸,富貴敗起來快得很!

冉月棠道:“我必須去試試,我爹還年輕呢,萬一跟劉坤致一樣搞個庶子出來偏心怎麽辦?”

“你有兄長,自然不同。”即便現在弄出庶子也是奶娃娃,十幾年時間太長了。

“我哥就是個沒用的纨绔。”冉月棠說起他都要翻白眼了,家中生意全賴父親,兄長半點用都無!

“确實靠人不如靠己……”焉聞玉拉住她的手:“祯兒,我支持你,若本金不夠,我這裏有。”

“綿綿如今發達了,我當然高興!不過你好生奇怪,一副四下散財的架勢。”好像不花出去,以後沒機會花一樣。

冉月棠當然是希望她趁着受寵之時,多囤錢財,早生貴子,往後在宮裏才安穩。

“陛下待你好不好?”冉月棠壓低了聲音問道。

“很好的,”焉聞玉垂下眼簾:“他送來許多賞賜,價值連城,祯兒不必替我節省。”

冉月棠放心了:“咱們綿綿千好萬好,這麽個大美人,哪個男子不喜歡?便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那也不例外!”

“你這嘴可饒了我吧。”焉聞玉捂住耳朵。

“但是自己多留些錢財準沒錯,有錢能使鬼推磨呢。”冉月棠道:“你可別報喜不報憂,我雖幫不上忙,多個人出主意也是好的。”

焉聞玉搖頭否認:“我哪有什麽憂愁,後宮如今就我一人。”

說起這個冉月棠就樂:“沒有旁人更好,綿綿快些生兩個小娃娃,要兒女雙全,我等着當姨母哦!”

說不準她還會當上太子殿下的姨母!想想就好威風!

冉月棠說風就是雨,立即纏着焉聞玉要當幹娘:“你還記得麽,我們小時候去看我堂姐出嫁,當時說要給對方的孩子做幹娘。”

她大嘆自己先見之明,給未來寶寶攀了個了不得的親戚。

“我記得。”焉聞玉一點頭。

看着祯兒還像幼時一般與她要好,絮絮叨叨,仿佛時光不曾流逝,她們的童言稚語也都當真。

她的心就無比柔軟。

可是一切已經不一樣了。

竹林裏的刺殺,讓她記住了那真切臨近的死亡恐懼。

陛下未與她圓房,棋子随時有可能被舍棄,兒女雙全,半生安穩,未見得誰都有這個福氣。

“那你答應好不準反悔,”冉月棠很喜歡白白嫩嫩的奶娃娃,笑嘻嘻道:“待我去到京城,就開始物色俊美公子,做孩兒他爹。”

焉聞玉知道她向來口無遮攔,也不害臊,掰着手指頭一算,慢吞吞道:“那你要快一點,成親一年懷孕一年,就要兩年時間了。”

兩年那麽久,她都怕自己等不到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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